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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聊以卒岁(五)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科迪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隔开了陈京观和他的距离,陈京观笑着没有继续说话。


    虽说科迪成了西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他也不过和陆栖野一样大,此时他在陈京观眼里褪去了那身祭司的华服,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


    陈京观也终于明白了科迪那说不上恶意却又充满针对的情绪从何而来,可能在科迪眼里,陈京观一直是那个活在别人嘴里,却差一点娶走沁格的人。


    “可她如果和我在一起,我没有办法陪她一辈子的,”科迪苦笑着说,“祭司注定要在四十三岁走向死亡,我不想让她亲手送我上祭台。”


    “她执意要修改天命,难道没有考虑你这生来注定的命运吗?她方才只是碍于你在场而没有提到你阿布,她明明有那么多契机挑明这件事,她却偏偏选择了祭火节,在你完成了你人生中第一场主祀后提出。”


    “别吉向来将我当作她的弟弟,我是从出生起就被选为祭司的人,自然会和首领的子女来往更多些。”


    科迪此时的解释看起来十分刻意,陈京观脸上笑意渐浓,无奈摇头道:“她是穆云山的爱人,所以你要接受现在的她并不爱你,可她也是西芥的别吉,所以她不会也不能为爱殉葬。你知道的这些她只会更加心知肚明。”


    科迪沉默不语,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不想让她遭人非议,说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个人私情。”


    陈京观走上去拍了拍科迪的肩膀,他的手久久地放在科迪的肩上。


    “如果非要给修改天命一个理由,为什么不能是爱?这是最让人挑不出错的原因。”


    此时的首领帐中,席英试探着坐到了沁格对面,沁格一言不发,只是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在席英来西芥之前,沁格因为恪多对她的偏爱而享受着独一份的优待,她是幸运的,可她的幸运让她成为了西芥女子中的异类,她找不到能同她说说话的朋友。


    沁格第一次看到席英的时候羡慕极了,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席英的身世,她只看到席英有爱她的兄长和属于她的蓝天,后来席英随着陈京观东征西战,她也渐渐名扬天下,和北梁的桑柘并称“南英北柘”。


    沁格派人去查过她,发现她在遇到陈京观之前,过着与寻常人家的姑娘无二的日子,她今日的地位是她一刀一刀打出来的,那时沁格就一直期待着能再见到席英。


    谁知当一切成真,沁格再看到的是席英背着重伤昏迷的陈京观连夜奔驰而来,两年时光让当初那个瘦小的姑娘出落成了真正的将军。


    不过在沁格眼里她没有变,她还是让沁格羡慕,只是这次沁格羡慕席英的简单和自由,更敬佩她千帆过尽不染分毫。


    于是沁格第一次主动问出”你要和我做朋友吗”,席英那一瞬的表情沁格至今都记得,那欣喜又带着惶恐,期待又带着犹豫的样子,沁格看到了席英从来没有在人前露出过的可爱。


    亦如此时,席英还是没有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沁格见她不知道从何问起,索性自己开口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吗?”


    席英点头,沁格笑着低下头继续道:“那你是要劝我还是支持我?”


    席英思虑片刻,缓缓开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他吗?”


    沁格停顿片刻后诚实地摇头道:“至少现在,穆云山还是我的爱人。”


    席英努了努嘴,勉强笑着说:“所以你最终还妥协了,兄长两年前对你的祝福,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沁格没有立刻回答,席英瞧见她目光闪动,思忖良久后道:“可他喜欢我,这已经很难得了。”


    席英说不出话,沁格却安慰她,“我要改的是西芥的天命,那科迪就是这世界上最合适的人选,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天命。而我与他的孩子会成为西芥历史上第一个同时拥有天命和人命的君王,她将是西芥新篇章最好的开端。”


    “那你呢?”


    沁格笑着答道:“我首先是西芥的别吉,其次才是沁格。我所要做的一切中,选择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是最简单的那一个。”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席英说完后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可沁格并不在乎,她笑着反问道:“等到我忘记云山,还是等到我喜欢上科迪,亦或者等到大大小小的部落送来适龄的人让我挑选?等待没有意义,沁格是自由,可别吉不是。在我接过阿哈的王冠时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这辈子的所有选择都将以西芥为重。”


    “况且科迪很好,他是真的一直喜欢我,”沁格叹气道,“只是我从前只将他当作弟弟。”


    沁格拉过了席英的手,“如果无法与喜欢的人长厢厮守,那么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共度余生,我其实已经比许多女子幸运了,不是吗?”


    在沁格的脸上,席英看到了真正的释然,她变得云胡不喜,变成了一只真正高悬晴空的玄鸟。


    祭火节后三日,一封圣旨从首领帐中传向西芥各处。


    待到春日融雪,部落迁徙到春牧场时,沁格将同科迪完婚。


    随着这封圣旨一起降下的还有足以撼动整个西芥的命令:削弱天道,崇尚人道。


    科迪所在的部落被允许与其他部落自由通婚,被允许离开封地,他们作为西芥最后一支祭司,保留其所属部落的所有权利,依旧负责主持各大庆典仪式,依旧秉持继承制,只是废止了四十三岁天葬的仪式,每一代祭司将在四十三岁完成圣器交接。


    兹察成为了西芥永远的圣器。


    这样的旨意引起了一些守旧宗族的抗议,他们中大多数本来就觉得由女子当权会坏了天意,如今沁格直接削弱了天命的威力,向这些人宣示着“天不容我,我便是天”。


    只是这些人的声音终究被沁格亲手拉起来的牧民压了下去,早在沁格废除阶级制度的时候沁格就成了他们的天。


    “你的喜服要开始准备了。”


    席英抱着比她还高的料子钻进帐篷,沁格笑了一声伸手接过来。


    “不急,西芥的春日要到四月了,我们还有时间。”


    席英却摇头道:“早些准备还是好的,我瞧着今日宗大人来了,我让他下次来的时候顺便带些大婚时用的东西,先备着。”


    沁格笑着没说话,她招呼身边的侍从将料子拿下去给裁缝,又叮嘱着让给席英也做一套西芥的婚服。


    “我还用不着呢,不急。”


    席英说话时慢慢红了脸,沁格打趣道:“十七,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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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还没有寻到心上人呢。”


    席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抿着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沁格望着她出神的模样“嗤”地笑出声。


    “当真?”


    席英难为情地看了沁格一眼,可还没等沁格说话,帐子的外帘被掀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沁格正了正颜色,轻声问道:“怎么了,进帐不知道先通报一声?”


    “别吉赎罪,”眼前的兵士跪在沁格面前,“少将军请您去一趟统战营,阙州破了。”


    闻言,沁格眼中闪烁过一丝寒光,她没有动作而是继续问道:“南魏没了?”


    兵士犹疑着摇头,“禀别吉,在阙州被打下前,萧家人悉数去了盛州。”


    “呵,”沁格一声轻笑,“所以死的又是无辜百姓?”


    那兵士没了声响,沁格也没有难为他,她摆手让兵士退下,然后她望着身边的席英道:“你家是盛州的,可还有什么人?”


    席英缓缓摇头:“广梁大水都淹了,就剩我一个。”


    沁格脸上愠色更甚,她忍着心中的怒气道:“走吧,先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其实方才席英若是再慢一些,她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她和宗毓庆嘱咐过大婚的事情后前脚刚走,宗毓庆的手下就急匆匆地策马跑来,与他耳语了几句,宗毓庆脸色一变直冲到陈京观的营帐。


    如今所有人挤在统战营的小帐篷里,虽说是正月刚下过雪,可帐子里每个人呼出来的气带着不可言说的潮热,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的悲凉和嘲讽堵住了他们的喉咙。


    “他快要退到西芥了,”沁格率先开口,她冷笑一声继续道,“纵使北梁最终决定和他联盟,他真的能熬到那个时候吗?”


    “他怕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我没看懂他如今手里明明有兵的,为什么不打?这南魏没了师兄就没人能打仗了?都和他一样怕死吗?”


    平芜说完一屁股坐到角落,他不想再去看桌上放着的阙州情报。他从小是雍州长大的,只去过几次阙州,他尚且如此,更何况从小长在阙州的苏清晓和陈京观。


    平芜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下意识扶着腰侧刀柄,他看着眼前沉默的两个人脸色慢慢暗了下来。


    沁格轻咳一声,站在她身侧的萧祺栩看了一眼陈京观,轻声问道:“哥,你有什么打算?”


    陈京观没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宗毓庆,宗毓庆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再考虑怎么应对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看看这个。这东西如今满天下都是,识字的不识字应该都听过了。”


    宗毓庆将那张纸展开摊在桌上,陈京观示意平芜念给大家。


    “天非一人之天,地非一人之地!彼所谓真龙天子者,不过沐猴而冠之徒。尔观其冠冕堂皇,内藏豺狼心肠;尔闻其圣德昭昭,实则白骨铺阶!昔以三尺剑夺天下,今以九鼎食啖苍生。此等帝王术,与屠户何异?”


    “日月轮转岂凭朱笔?江河奔涌何需玉印!田间耕夫汗滴五谷,市井匠人血淬百器,此方为社稷筋骨!当执戈而起,裂土分疆,以我等头颅铸新天,以我等脊梁撑广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血性未泯者,当举旗高呼:山河重整日,万姓掌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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