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崇明殿的长阶上,内侍连滚带爬地往书房跑,他所到之处路人纷纷侧目。其实大家对他所急之事在心中都有个猜测,只是没有说明的事情谁也不敢声张。
此时的御书房浸在战争的肃杀氛围中,萧霖稳坐书桌旁,前面站着关策、甄符止和莫汝安。
“皇上,少将军败了。”
内侍进屋子就跪倒了,他的舌头打着颤,说完后又觉得不妥当,随即朝屋里的四个人分别磕了个头。
“他人呢?”
甄符止率先开口,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内侍身上。
“死了。”
内侍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抬头打量萧霖,萧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可他手一抖,那晕开的墨迹为纸上的“归”留下最后一笔。
“消息确切吗?”
莫汝安厉声问道,那内侍将头埋得更低,“奴才不知,是后来派往驰援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驰援?”萧霖终于开口,他轻笑一声,手里将笔握得更紧了些,“人都死了,她不过是为了去看看这次死透了没。”
屋子里的气氛又降了些,内侍止不住的发抖,甄符止朝他的方向走去,做了个退下的手势,那内侍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她还是派兵了,只这一条我们就没办法拿此事做文章。”
甄符止说罢看了一眼关策,关策接着道:“驰援的大军不日也将回朝,届时问个清楚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甄符止附和道,“我听闻苏家小公子进了陈京观的阵营,若他还活着,他父亲的事情我们怕是要知会一声。”
萧霖默不作声,徒留屋内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皇上,他会死,你应该早就知道。”
关策的话打破了宁静,他瞧见萧霖喉头一颤,“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两军人数太过悬殊,可就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打了一天一夜,他尽力了。”
甄符止语气里的情绪毫不掩饰,萧霖抬头看着他,“你也在怪我?”
甄符止跪下道,“臣不敢,臣只是看不懂陛下。可臣也的确不该揣测圣意,我能做的只当是提醒他,自己珍重。”
甄符止此话一出,关策也随他一起跪在了萧霖面前。
“少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开不了口,那我替他说。”关策一顿,“皇上,您何不直接让位于长公主殿下呢?如此,对谁都好。”
关策的话说完,甄符止眉头一皱,他用胳膊轻轻碰触关策,可关策好似心意已决,他看着萧霖没有说话,就继续道:“前有孟大学士以死求长公主还政,后有苏大学士以死求陛下亲政,如今我关策也想赴前人之趋,可我还是不死心,我就想问您一句,你还欠长公主多少,还要多少人命去还?”
莫汝安看着身边一个两个全都是一副找死的模样,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盯着萧霖。
他今天出现在这不全是为了陈京观,更多是为了温书让。他师从温书让,而温书让惨死在他心里成了过不去的坎。
“皇上打算如何对待崇州兵变?”莫汝安问道。
萧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陈京观消耗了东亭不少兵力,我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南魏还有谁能带兵吗?”
一时间,屋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这偌大的王朝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带兵打仗的?这自然不可能。可谁还愿意在陈京观被弃朔州后接这个烂摊子,萧霖想不到了。
当初陈频为南魏身死西芥,却背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已经寒了无数学子的心,如今陈京观领兵出征却被自己人断了后路,无疑将整个萧氏朝廷的信誉踩在脚下。
“皇上,那日您与长公主殿下究竟说了些什么?”
萧霖一怔,眼前的墨水似乎把他拽进了黑暗。
……
七日前,萧霖收到了陈京观在出征前送回来的信,他在信上把东亭军报一一说明,又将两军的兵力做了简单的对比。
陈京观原是不担心硬碰硬的,他相信昌安营出来的兵能和东亭的散兵游勇碰一碰,可他觉得不安,因为他没有看懂元衡的动作。
元衡明面上了是派了兵,可何时到,甚至他究竟是什么立场,陈京观都拿不准,更何况他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用了没有经验的元煜,陈京观觉得这是孔肃的阴谋。
陈京观在那封信的最后只轻轻提了一句,“您说过我还是南魏的少将军,这话还作数吗?”
萧霖瞬间明白了陈京观的意思,这是他第一次低下头向萧霖求援。
廊州的守军离战场不远,如果萧霖在接到信后立刻派兵,陈京观在攻入朔州的那天正好能迎上廊州的兵。
萧霖不指望将东亭一举消灭,但是若能赢一场,至少能涨涨南魏的士气。可他的快报还是被拦下了,而他对此并不知情。
在此前萧霖为了稳妥甚至借了关策的手,走的是陈京观铺下的暗网,这原该是万无一失的,但当陈京观已经埋伏在朔州边界时,崇宁拿着那封快报来了御书房。
“你要派兵给他?”
崇宁的语气不算友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个屋子了,她把手里的东西甩在萧霖面前,萧霖没作声。
“雍州的守军在陈京观在时绝不可能听我们的,而崇州已经叛变,廊州的兵是南魏最后的屯军。我拟了战时征兵令,已经让关策发下去了,最快一个月能集合七万人马,你如果此时派兵给他,你不怕他反扑吗?”
萧霖神色凝滞,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他抬头望着崇宁,“战时征兵令,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现在甚至连传圣旨都不需要经过我的手了吗?”
“难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陈京观的兵是哪里来的你我都清楚,他如今还和北梁的陆栖野混在一起,如果他此次去朔州投了敌,你觉得他杀遏佐,除蒋铎,下一步该是谁?”
“投敌?”萧霖脸上笑意更浓,“你要把按在陈频头上的罪名再按在他头上吗?”
崇宁没有直接回答,她朝萧霖走了两步,“我的好弟弟,做皇帝可不能这么心慈手软,你对别人心软,他会要了你的命的。”
他不会。
萧霖心里想着,却把这话没有告诉崇宁,他深谙自己这个姐姐的固执。
崇宁认定的,除了让她死,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那他如果一心就是为了南魏呢?”
崇宁轻蔑一笑,“那我也不会留他。我不会让一个原本该死的人活过来的。”
“所以他必死无疑?”
萧霖说话时一直盯着崇宁,崇宁有些诧异,她竟然从萧霖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杀意。
“对。”崇宁毫不示弱。
“你为何如此肯定?”
这回轮到崇宁不说话了,萧霖上下打量着她,道:“你,不会叛国吧?”
“当然不会,”崇宁回道,“我费尽心血才到如今的位置,这天下没有人能再给我更大的权力了。”
萧霖无奈地点头,脸上满是苦笑,“可我才是皇上啊。”
崇宁不说话,萧霖再次开口时她听到了一丝哽咽的情绪。
“你还记得当初我俩是怎么被那几个得宠的皇子公主欺负的吗?他们骂母亲是戏子,是贱婢,说我们玷污了萧氏的血统。你那时候带我绕到后花园,指着崇明殿说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坐上那个皇位。”
萧霖嘴角微微发颤,“姐姐,你受到的屈辱,你身上那些消不掉的伤疤,我都记得的。你替我做了好多好多,那些恩多到我根本还不清了。”
萧霖望着崇宁,“那时候,你就该自己坐上来。”
萧娉祎,你就该自己来当皇上。
这几十年,这无数个日日夜夜,这句话被崇宁翻来覆去地想,只是她没想到,萧霖也被这句话困住了一生。
“你把我推上了高位,却给我带上了锁链,你束住了我的手脚,蒙住了我的嘴,可你偏偏给我留下了眼睛和耳朵。你让我坐在这皇位上看着你一步步被权力吞噬,而我耳边都是骂我德不配位的话。”
萧霖拿起了桌上那封快报,他只觉得喉咙发涩,“我记得,最开始的我们不是这样的。我许诺你成为这南魏最无忧无虑的长公主,你说你要陪我守住这个来之不易的皇位。可你变了,为什么?”
崇宁喉咙动了,可她说不出话,她与苏扬的那些事情她要烂在肚子里,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最初的她,真的只是个娇蛮的公主,她不受人待见,可唯独苏扬不在乎她的出身,她在他那里使尽了小性子,她以为包容就是爱。
后来苏扬与她越走越近,她真的很想让苏扬把她带出这个四四方方的天,她想跟着苏扬去游历,一起去诗画中的天下。
可苏扬有家室。
为此,崇宁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卑鄙之人,为了自己贪图那一点光,就掐灭了另一个女人的光亮,她踌躇着,试图远离苏扬。
她的动作在苏扬看来,却成了欲拒还迎。
于是两个人身份对调,苏扬开始对了崇宁的追求。他爱慕崇宁身上的鲜活,喜欢那年轻的生命为自己带来的新鲜感,在他一天天的沉沦中,他忘记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只比崇宁小五岁。
终于,曹殊发现了这一切。她为苏扬找了很多理由,她见识过他年少时寒窗苦读的模样,她觉得若崇宁和苏扬结为连理,苏扬会获得他想要的。
最后曹殊用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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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青梅竹马的爱人背叛自己,即使她不断给自己洗脑,她也没有办法忽略爱人对她越来越不感兴趣的事实。
而这一切的起源,苏扬,在看到妻子倒在自己面前时,他第一反应是崇宁杀了曹殊,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崇宁一直是个极端又自私的人。
在那之后苏扬单方面断了与崇宁的联系,他再也没有去过崇明殿,而崇宁被苏扬莫名其妙冷落,后来知道了曹殊之死,她开始自我怀疑。
她不再奢求虚幻的爱情,她将自己送给了当时的丞相,她想着如果爱是这样短暂,那她就寻找一些别人抢不走的。
比如权力。
崇宁开始帮萧霖夺权,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认识到这皇位并不一定要是男子的。
她结交拉拢朝堂上的权贵,利用夫家的势力帮萧霖扫除异己,她自己却每日活在水深火热里。
老丞相有过四任妻子,崇宁是他最后一任。崇宁进到丞相府的第一天,就明白了那些女子为何不明不白地死去。
崇宁想过老丞相有问题,可那时的她还不足以想到是宫廷秘辛的地步,直到第一夜过去,她只剩下半条命。
原来谁都有肮脏的一面,原来道貌岸然四个字如此贴切。
崇宁为自己上药,她才十七岁,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或许也是如此,她彻底放弃了皇位,她没有继承人可以继承她的天下,而岁月终究会将她带走。
这之后短短两年,崇宁帮弟弟拿到了皇位,她在萧霖登基的十天后,杀死了自己的夫君。萧霖封她做了长公主,请她住进了威岚坊。
日子原本可以就这样过下去,崇宁喜欢每日赏花看书的生活,可偏偏这个时候苏扬出现了,他将曹殊的死推给了崇宁,而崇宁一言不发地认下了,她认为是自己欠曹殊的。
可这一切没有结束,萧霖求苏扬出山,苏扬推荐了陈频,崇宁看得出,苏扬要借陈频的手从自己这里讨个说法,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欠苏扬什么。
崇宁将这一切理解为是苏扬在挑衅自己,于是她又回到权力场上。
她萧娉祎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是苏扬。
于是崇宁选了蒋铎成为自己对抗陈频的工具,他是最合适的人,因为她明白恨一个人时内心会有多热烈,那是比爱更让人难忘的感觉。
从此,长公主崇宁不再是那个萧霖印象中的姐姐。崇宁开始干政,她的手越深越长,萧霖却对此前的这一切毫不知情。
崇宁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即使她已经身陷污名,即使她已经权利滔天,那些事情依旧是她心里的刺。如今苏扬死了正好,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我只是觉得,凭什么我挣来的皇位,要让你坐。”
崇宁的话尖酸刻薄,萧霖也只能空笑一声,他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睛,袖口了藏着手慢慢握成拳。
“那你早说啊,我会让给你,至少我们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在萧霖的视角中,他只看到姐姐一点点被权力引诱,然后被吞噬。
他不明白儿时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来和他抢,明明他拿到的皇位,是崇宁塞到他手里的。
他承认自己的野心,但世间一切都没有姐姐重要。
在萧霖成为杀害老丞相的帮凶时,他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如果没有他的默许,老丞相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他以为凭这件事姐姐应该会明白他的心意,可崇宁好似对一切视而不见。
萧霖挣扎着,反抗着,到最后只剩下躲避这一条路,他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从那天起,南魏的朝堂上萧霖变得隐身,所有人都默认崇宁是他背后的影子。
可实际上萧霖的内心无一刻不在挣扎,即使他对皇位不感兴趣,他也不想让姐姐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而陈京观的出现,让他以为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第一次,是陈频。
但萧霖并没有看清这一切问题的根源,事实上只要他一天不能消解对崇宁的愧疚,他就会永远被崇宁攥在手心里。
他们两个人神奇的形成了一种平衡,
“萧娉祎,”萧霖郑重地念出这个名字,“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想想求你,放过陈京观。”
崇宁没有回答,萧霖眼神暗了暗,“丛愈先死了,我耿耿于怀了半辈子,陈频死了,彻底让我放弃了所有念想。当我知道陈京观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成了我的念想。”
萧霖总是能从陈京观的脸上看到陈频的样子。
“我不会让他死的,绝对不会。”
崇宁轻笑,“可他本就应该死的,我只是让他回到了命数上。”
“他若是死了,姐姐,那我就要和你斗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