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是你还是孔肃?”
陆栖野挥刀指向人群中的那一身黄甲,可皇家贵胄的身旁必定有无数肉盾,陆栖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离元煜的距离越来越远。
“还重要吗?”
元煜轻笑道,他手扶在腰侧,至今没有抽刀。
“所以我的性命你也要?”
陆栖野对上了元煜的目光,元煜偏过头好似有些为难地道:“那要看陆小爷怎么选了?”
“我定不会放弃朋友。”
元煜了然地点头,神色自若,“我也很欣赏陈将军。我是问,你选我,还是元焕?”
陆栖野的眼神在那一刻失焦,他惊讶于元煜的坦诚,却又被他的话震得难以动作。
元煜,叛变?
不可能,陆栖野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可另一个可怖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元煜,要争这个储君之位。
一个从出生之时就被定了命数的皇子,他偏要改命。
“陆栖野,你就从来不觉得命运不公吗?明明你也是陆家的儿子,凭什么陆栖川能袭爵,靠一个出身获得一切,而你却要拼死拼活才能挣个功名。你就没想过做陆家的主人?”
元煜抬手叫停了这场荒谬的争端,陈京观快步走到陆栖野身边。
“同样是一母同胞,我们却像是永远被隐藏在光芒下的影子,所有人都称赞他们君子品行,却对我们的努力视而不见。凭什么?”
元煜说罢,脸上的愠色一扫而空,那张虚伪的笑脸又挂了上来。
“之前的我们是被他们养废的,但我们自己知道,他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元煜缓缓向前探身,“不是吗,栖野?”
“你所谓的能力,是指依靠江阮,将北梁变成东亭的附属国吗?”
陈京观开口时面不改色,元煜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你与江阮相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东亭复国,那又何谈让北梁向东亭低头。我与江阮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能给他什么?”
元煜笑了笑,缓缓抬起手臂,右手慢慢弯曲,最后轻点着陈京观的方向。
“你。”
见陈京观不说话,元煜又补充道:“陈少将军,你便是我的投名状。”
陈京观哑然失笑,他偏过头看着朔州城头迎风飞扬的旗帜,好似还能看到方才站在那里的江阮。
这是他们自阙州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直到温书让死之前,陈京观都曾想过他要是和江阮再见,他们会对彼此说些什么。他应该会问问江阮的过去,会问他常年不褪去大氅究竟是什么原因。
可惜,再见时一个人在城头,一个人在尸堆。
江阮终于让陈京观浑身都沾了血,终于让这自视清高,菩萨心肠的陈京观犯了杀戮。
既然不能拉你入泥潭,那就推你进深渊。
“那也不必说了,元煜,我和你不一样,”陆栖野向前走了一步,“我有爱我的母亲,有疼我的父亲,更有让我敬爱的兄长,我们陆家人,血脉里就带着对彼此的无限信任。”
“今日你最好也杀了我,不然我会替元焕杀了你。”
陆栖野轻合双眼,再睁开时已经飞身朝元煜刺去,他的动作重新点燃战争的余烬,一时间纷乱四起,周遭全部是喊杀声。
筋疲力尽的平远军面对昔日的队友,在刀剑碰撞时双方的心也撞在了一起,血肉飞溅时眼泪也混在其中。
他们谁都没有抱怨一句,谁也没有问上一句,因为昌安营的最高军令是服从命令。
无论前方是什么,只要一声令下,纵使是万丈深渊昌安营也会用身躯填平。
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也忘不掉。
袁冲在看到桑柘的时候,眼神中有不可抑制的痛苦。他与桑柘同期入伍,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身上有多少伤疤,当然也明白对方的弱点。
桑柘就远远站在昌安军的后面,陆栖野看得见他,迷津和檞枳也看得见他。
前方的战场是队友的自相残杀,那一刻,陆栖野明白陈京观为何会让他退。
“只以平远为矛,不以平远为盾,平远军永远不会将刀尖刺向昌安营的胸口。”
陆栖野再望向陈京观,只能看到他脸上是落寞,也是愧疚。
陈京观的遗憾又多了一点,他连最初的誓言都没有守住。
“啊!”
陆栖野用尽最后的力气又向元煜所在的位置发起攻击,他身边的人掩护着他,鲜血在喷洒到陆栖野脸上的时候已经染上了午夜的寒霜。
有一滴血进了他的眼睛,在刺痛的瞬间他听到前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影倒在了自己面前。
陆栖野努力睁眼,只看到桑柘扶着胸口,红色已经浸透他的衣裳,五指之间涌出的是他最后的气力,他看到陆栖野的时候反倒释然的笑了,流着血嘴角划起一个弧度。
“我杀不了他,他是皇上钦定的将军,可我能护得了你。”
陈京观迅速冲上前将两人护在身后,让陆栖野立刻带桑柘回营地,可桑柘用另一只手盖住了陆栖野的动作。
“不要救我,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今日你兵败,是我的责任,今日我身死,权当是赔了这么多兄弟的命。小爷,我去见父亲了。”
桑柘的最后一丝力气随着泯川江畔的风吹向北梁,陈京观低头看他,望见了陆栖野颤抖的肩膀。
“箭上有毒。”
陆栖野将桑柘推上自己的马匹,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他知道它能把桑柘带回家。
“元煜从来也没打算放过我。陆家是元家最大的拥护者,只要我们还活着,他就不可能从元焕手里拿到皇位。”
陆栖野喉咙里的声音哽咽着,他分不清脸上的时泪水还是桑柘的血,他抬头望时,看见元煜盯着自己。
“说来可笑,元煜的箭术,还是跟我父亲学的。”
陆栖野一口一口呼着气,可他依旧觉得胸口被人压住了,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元煜变成了这样,但他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陆栖野作势要继续向前,可胳膊却被人拉住,陈京观的手很用力,疼痛感在那一刻拉扯着陆栖野的理智。
“桑柘说得对,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才是北梁的叛军。你要活着将一切告诉天下。”
陈京观朝陆栖野笑了笑,然后接替陆栖野朝前冲去,他手上的长刀因为鲜血不停地冲刷而变得迟钝,但是元煜就在那里,陈京观要在死之前报陆家最后一恩。
他可以是叛军,他可以是反贼,反正他本来就是叛军之子。
陈频头上的那顶叛军的帽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扣上去的?
突然,南边的平原缓缓升起一条黑线,所有人盯着那如天降的军队。
是敌是友?
在场的所有人都分不清楚。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是南魏的军队”,紧接着便是许多自我安慰和迎合的声音,陈京观转身去看,却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
“是董将军。”
他从来也不指望什么。
董辉和席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但是人们心中的喜悦却慢慢被浇灭,眼前的这支队伍也像是刚经历的重大战役,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身上满是血痕。
“我们收到信就往这赶了,可是江阮用了两万东亭军来拦我们的路。他们不指望我们会输,但是指望我们来不及。索性,赶上了。”
董辉快步迎上了陆栖野,他胳膊上缠着白色布条,伤口处好像还冒着血,跟着他身后的席英望着眼前的战场,霎那间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我去帮兄长。”
席英的动作很快,虽说她肩膀上受了伤,可凡她所到之处根本没有旁人喘息的机会。
元煜看清她的身影后示意身旁的侍卫切断了她和陈京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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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终于,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想替桑柘报仇?想最后为陆家做点事?好,我成全你。”
元煜脸上的阴郁不加遮掩,他快马加鞭直冲向陈京观,陈京观周遭的人仿佛得了号令,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包围在中间,无数刀光剑影映着月色,陈京观那一刻真后悔小时候宁渡让他练功时他偷了点懒,
不过陈京观也知道,这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慰藉。
临死前想到了师父。
陈京观还曾经夸下海口要让宁渡去阙州养老。
陈京观轻笑一声,以全身之力冲破阻碍,但元煜的人太多了,无数想要去救陈京观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而困在人群中的陈京观找不到一点缺口。
“你说你要是和江阮没有闹这么僵,我们或许也能成为朋友。”
闹僵?陈京观觉得这个字眼十分可笑,直到江阮杀死温书让之前,陈京观都对外宣称他们是朋友。
不过陈京观不想和元煜解释这么多,他用尽全力冲刺,而元煜说手上的刀向陈京观刺来,那刀柄比寻常制式要长,陈京观闪躲着,却依旧被刺伤了胸口。
毫无疑问,也该是江阮的手笔。
“少废话,直接打吧。”
那伤口牵着陈京观的神经,他每动一下那口子就血流不止。
元煜好似就等这一刻,十几年的蛰伏,十年的掩饰,没有人知道他跟着他自己请的师父学了多少功夫,所有人都以为他浪荡成性,天生潇洒,只有月亮见过他练功时满地的汗水。
元煜将自己所有的不服化作每一次出击的力度,陈京观挡着,却被身后的人用刀刺进了腰腹。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四面楚歌,陈京观脑海里把所有能想到的成语都想了一遍。
这样的结局,难免太凄惨了些。
可是他真的快没力气了。
“撑住!”
一声低语在陈京观耳边响起,他侧身望见浑身是血的席英扶住了他。
“等我带你走。”
陈京观低头苦笑,每一下都让他疼得要昏死过去。
“放下我,你可以全身而退。”
席英冷哼了一声,“那我不如死在三年前的阙州城外。”
说罢,席英将陈京观架在自己的肩上,她转身时看到董辉冲了进来。
“带他走!”
席英看了董辉一眼,董辉没说话,只是朝她点头。
席英没有犹豫,下一秒她收起剑,将陈京观背在自己背上,陈京观身量比她高,可席英依旧稳稳地向外冲杀,她不知道自己的胳膊挨了多少下,她只知道再疼也没有当时在阙州的时候疼。
陈京观最后的意识,停在了他听到席英呼吸声的瞬间。如同那时他抱起席英时,席英也昏死在了他的怀里。
“迅速带他回营地。”
苏清晓在远处喊着,席英瞧见他一身白衣如今红花朵朵,他手里还拿着席英给他防身用的剑,席英没想到他竟然对剑如此熟练。
“你跟我走。”
苏清晓点头应了声“好”,两个人把陈京观放在马背上,席英任由陈京观靠着自己,苏清晓殿后,负责拦住追上来的兵。
“你们不用管了,这里有我们。”
陆栖野也骑上马,他身边的迷津和檞枳护卫在两侧,席英往远处看,平芜和董辉正在与元煜纠缠。
“好,我们营地见。”
席英喉头一哽,在眼泪落出来之前转身朝营地奔去。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些人,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到了。
突然,又是一阵骚动,席英闻声朝西望去。不知不觉间他们打了一晚上,在初升的日光下,一队人马朝此处来袭。
“陈京观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苏清晓苦笑着,他看着身后的人群慢慢变小,而眼前的人却躲不掉了。
“不对,”席英微微皱眉,“那是玄鸟旗,是西芥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