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说着就将他们往店里引,刚进来就见一群姑娘围了上来。
老鸨并不打算替他们解围,而陈京观也知道她的意思,随手点了两个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客房。
老鸨看他如此上道,立刻喜笑颜开地吩咐下面的人上酒上菜,自己躬着腰把两人请上了座。
“她当时是我们这一位嬤带进来的,但是刚进来那位嬤就替她赎了身,所以她充其量算是住在我们店里的艺子,连妓都算不上。”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儿?”
陈京观的言外之意老鸨当然明白,她笑眯眯地替他斟酒。
“她长得漂亮,那一手琵琶更是绝妙,她在我们这可以当头牌,可出了这门,她就是男人们眼里的猎物。”
陈京观轻轻挑眉,那老鸨就奉承着说:“我见公子面相和善,定不是个表面君子,等会儿她回来了,我替您引荐。”
陈京观端起酒杯道了声谢,但是只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要说在这世道赚钱,我们这个行当是最容易的,不能说旱涝保收,但是年轻的时候努把力,是能存下一辈子的花销的。人嘛,活着最重要,脸面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
老鸨继续说着,而席英脸上的表情却复杂起来了,片刻后她开口:“那她住在这,能给你带来什么?”
老鸨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她带来的名气啊,人脉啊,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东西,虽说不好估值,可是我心里清楚那帐面的流水有多少是她挣来的。我也说了,人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陈京观身边的两个姑娘想要贴过来,他便巧妙地避开了,从怀里掏了一枚银子放在桌上,那老鸨就挥手让两人先走了。
“你刚才说的是公知,那我这枚银子,能不能买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老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她眼馋桌上的银子,但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道:“能是能,但是不一样的消息有不一样的价格。”
陈京观听了她这话,便又从身上拿出来一枚银子,但是这次他没放到桌上,而是不停拿在手里掂量着。
“你先说,我看值多少。”
老鸨眉眼间乐开了花,她先收下了桌上的银锭,然后给陈京观递过去一个靠腰,有一种说来话长的感觉。
“像她这样的人我们当然愿意收,但是我们也肯定不会随便收。那位嬤把她带来的时候压了一枚银子在我这,说是两个月内让她成我楼里的头牌。那嬤的技术我见识过,要不是她为人太过谨慎,不愿抛头露面,说不定她的名气要更胜过霜栽呢。”
陈京观抬手打断了老鸨,“那位嬤的信息,你能说多少?”
老鸨没有得寸进尺,因为她自己也摸不透那女子的消息。
“我只知道她艺名青衣,是东亭来的,好像还给宫里的人弹过琴,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一个人离开了家。她来到崇州的时候我发现了她,给了她一口饭吃,她就留在我这免费教琴了。对了,她还带了个弟弟。”
弟弟,老鸨这话一出,陈京观想了很多人,但是年龄对不上。
“她大概多少岁?”
“来的时候我估摸着也就二十,而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了。”
老鸨的话应证了陈京观的假设,他没说话,继续听老鸨讲。
“她在我们这其实很安逸,她的琴技好,平日点她的客人很多,没活的时候她就带着弟弟四处玩乐。对了,她中间离开过几年,就是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霜栽。”
“她离开过?是何缘故?”
陈京观眉头紧锁,而老鸨见他的反应便有些迟疑。
“因为她是偷着过境的,所以在我们这一直没法登记,后来遇到了真心人,领着她去官府告了婚书,她也就顺势得了个南魏的身份。凭她赚的钱再加上一张合法的身份,她的确不该再留到这了。”
“那她离开后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老鸨瞧了陈京观一眼,本来觉得他追问青衣的行为有些奇怪,可是转头看到席英的手握在了刀上,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她嫁的是个短命鬼,没几年就死。据说男人还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他死后青衣就被各路人追杀,她是没处去了才回来的,也是个苦命人。”
陈京观微微点头思索着老鸨的话,“那她后来一直待在这?”
“霜栽出师后她就被家人接走了,虽然我瞧着,接她走的不像好人。”
老鸨神色紧张,微微靠近陈京观,“他们各个手里拿着刀,凶得很。但是青衣让我放心,我便没再多问。”
虽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霜栽所说的姑姑就是青衣,可陈京观的直觉告诉他错不了。
“那霜栽这些年就一直待在你这?凭她的样貌,再加上你们这公知的清白,应该能寻个不错的人家。”
老鸨笑着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京观。
“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男人。况且她师父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她凭自己就能在我们这活得很好,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陈京观被老鸨说得哑了声,席英看着他吃瘪,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微笑。
“那她除却在画舫的生意,平日里做些什么?”
席英调整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姿势,那老鸨就给她也递过来个靠腰,然后上手替她捶腿。
“她是个知道感恩的,虽说不能直接报答青衣,却能将她的手艺传下去。闲散的时候她教楼里的姑娘弹琴,有时候也接一些官家的夜宴。”
“所以当日蒋铎来寻的时候,是借着晚宴的由头?”
老鸨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慌了神,但是她故作镇静地笑着,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蒋丞相,不,蒋铎,他那时候是在画舫上单独找的霜栽,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我不知道。我们这只有楼里的事情才归我们这些妈妈管,凡是能上到画舫上的,无论是收入还是人情,都是姑娘们自己的。”
陈京观在一旁听着,突然想笑。
他有一瞬间觉得,就连这红楼都比朝堂更有人情味。
“对了,霜栽其实也算得上泯川楼的老板,她投了很多银子在我这,让我在街上遇到人牙子卖小姑娘的就买下,由她负责她们营生前的开销。”
老鸨说到这突然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出路一定比这更好。”
陈京观没搭话,但是席英瞧见他缓缓低下了头,下意识咬着嘴唇。
和他相处这么久了,这是他有心事时候的惯常表现。
“我们能见见那些小孩吗?”
席英开口问道,而老鸨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席英突然意识到她现在这身装束完全不像个好人,便解释说:“我没有这癖好,只是想着若有合眼缘的,我也愿意分担她的日常开销。”
老鸨松了一口气,又挂上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她站起身理了理发皱的衣裙,然后自然地替席英整理着。
若在平时,席英不会允许旁人碰自己,可是这个老鸨给她的感觉不一样,虽说她涂抹着俗气的胭脂水粉,一副小市井的作派,可是她愿意相信她。
霜栽给她的也是这种感觉,一种惺惺相惜。
“小公子生得真俊俏,你与你兄长不同,他是硬朗,你倒有几分女儿相,看着舒服。”
老鸨一边恭维着席英一边替她引路,陈京观就跟在他俩后面走着。
要不是有老鸨带路,陈京观或许真的能迷失在这九重天了,也是随着老鸨往深处走时,他才意识到这园子有多大。
不过这里的姑娘与他印象中的红楼女子不同,她们脸上无一不带着笑。
那笑是真心的,没有标准化的规矩,也没有强人所难的违心。
老鸨没说错,她们在这里活得很舒服。
想到这,陈京观心里的石头翘起了一角,他想过很多霜栽可能遭受过的磨难,并且将那一切推演在自己身上,然后发现自己感受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为此他被愧疚压得快喘不过气。
而今来了泯川楼,他觉得至少霜栽没受气,虽说这定然比不上大户人家小姐的日子,可是也让他心里松快了一些。
“到了。不过她们平日不见陌生男子,两位隔着窗户瞧一眼就好。”
席英应了一声,隔着那窗栏朝屋子里望。
里面的小姑娘各个喜笑颜开,她们比划着彼此身上的衣裙,有一两个围坐在一起弹琴,还有几个在给彼此梳发髻。
“冬日要到了,她们要采购新衣,所以不免兴奋一些,平日里还是很乖顺的。”
席英笑着没说话,陈京观看了她一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留了席英一个人站着,将老鸨拉到旁边又给她塞了一枚银子。
“消息的钱是刚才的银子,这个留给她们置办冬衣。”
老鸨笑着接过去,连忙躬腰道谢,可陈京观再回头看席英时,她却不见了踪影。
“你们……”
老鸨以为他们这是调虎离山,连忙开了门进去数人数,清点完毕后发现果真少了一个。
“我信你们才将你们带到这,你们骗我的孩子!”
老鸨朝陈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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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声嘶力竭地喊道,转眼间眼眶里就蓄满了泪。
陈京观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便四下里张望着席英的踪迹。
“我留在这当你的人质,若她不把孩子送回来,我随你去官府受罚。”
陈京观自知无理,便低着头任凭老鸨撕扯着他的衣服,院子里的小孩见老鸨这副样子,立刻围过来群起而攻之。
“妈妈,走丢的是她吗?”
老鸨的动作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陈京观转头看到霜栽牵着一个小姑娘走过来。
那老鸨见了人立刻冲上去问话,得知此事与陈京观无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陈京观道歉。
“我就是情急,还请公子莫见怪。”
老鸨臊红了脸,那些小姑娘也随着她的动作跪在了地上,陈京观摆手让他们起来时,才发觉自己少将军的腰牌不知何时露在了外面。
“都是误会。您先下去,我与霜栽姑娘说两句话?”
老鸨认清了眼前的人,便立刻偃了声气,带着身后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回到了里院。
“寻我来的?”
还没等陈京观开口,霜栽便笑着问他,说罢还上下瞧了他的装束,不禁失笑。
“你穿这身衣服倒真有道貌岸然的意味。”
陈京观听了却没笑,他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清,霜栽便继续说:“跟你来的人我也不知道去哪了,说不定宿在哪个美娇娘怀里。我的时间不多,你要有话同我说,就直接些。”
说罢霜栽动身去到了旁边的凉亭,她手里还拿着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她的琵琶。
“你回来多久了?”
陈京观心里有很多话,但是最后先说出口的却是这句,而霜栽显然也没想到,她有些愣神。
“年前就回来了,不过我想休息一下,便没有立刻挂上我的牌子。怎么,你怀疑我是在等你?”
陈京观没说话,霜栽便笑着摇头,“我也没想到我帮你扳倒了蒋铎,你反而被赶出了阙州。”
霜栽的嘴还是一如往常的毒,她瞧着陈京观低下的头继续说:“不过我不指望你能成功,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靠画舫?”
霜栽挑了挑眉没正面回应陈京观,“怎么,看不起我用这样的手段?”
“没有。”
陈京观回答地十分决绝,霜栽反倒愣了一下,可她很快调整了姿态,继续说道:“无论什么办法,行之有效就是好办法。”
陈京观点头应了声是,不知为何,他在霜栽面前总是很难开口。
但是他想到了平海,他也是因此而死的。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京观说话是抬头望着她,而霜栽示意他继续。
“你,确信遥鹤死了吗?”
霜栽的头猛地抬起头,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京观,强忍地怒气说:“怎么,你是完全不信我?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不是,只是我收到过一封奇怪的信。不,准确来说是三封。”
陈京观把自己在遥州的遭遇和霜栽说了一遍,对面的人突然没了声响,她沉吟片刻,有些迟疑地问:“所以,那小孩用我的簪子杀了人?”
“对,那人你见过,平海,那个比我还要高一些壮一些的年轻人。”
霜栽下意识握紧拳头,她也突然明白为何席英再见她时神情是那般颜色。
“那后来你查清楚了?是何人所为?”
陈京观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落寞。
“能死的都死,很干净的现场,我后来去问过那些渔民,他们说那女孩不是夫妻俩的孩子,是那日突然出现的,好意帮夫妻两个收账。我该怀疑一下的。”
陈京观的声音渐渐被苦涩占满,而霜栽却突然沉默,她抿着嘴好像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他被丢在江边的时候没了气息,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陈京观的话让霜栽陷入对记忆的怀疑,可是她依旧寻不到孟遥鹤还活着蛛丝马迹。
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不来找自己。
霜栽的名头很响,很难有人完全不知道她。
这也是她选择与青衣走不一样的路的原因,她也希冀哥哥还活着。
“我明白了,谢谢。”
陈京观起身,随后又站住,“我如今在崇州任职,你有事情大可以来寻我。”
“凭你一个县令?”
霜栽开口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不过陈京观笑着应了她的嘲讽,转身却又说。
“凭我长你几岁,也算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