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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爱与天下

作者:红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如果齐长宁以为她怀了阿吉勒的孩子……


    雪霁在玄都观给未出世的孩子写了灵牌:南雪(霁),灵牌上的名字明示生身父母。


    齐长宁每次到玄都观,都会往偏殿焚香,给未出世的稚灵祈福。


    他从未贬低她的过往,也从未忽视她的伤痛。雪霁不愿说,齐长宁便同样守口如瓶;雪霁要悼念,齐长宁便默默焚香祈福。


    那个孩子姓南,不姓齐。


    齐长宁愿意灵牌供在玄都观内,日日扫祭、诵经、香火不断。


    只因那是雪霁的孩子,他愿视之如己出。


    阿吉勒满怀恶意地说出这句话,又满怀恶意地观察雪霁,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想要从她眼中看到羞辱、痛苦、崩溃……


    阿吉勒眼睁睁看着雪霁的神色,从短暂沉思,到逐渐浮现温柔,再到无可掩饰的绵绵思恋。


    从始至终,雪霁都未流露过一丝不安、惶恐。


    沉静又澎湃,温柔又坚定,是阿吉勒从未见过的神色。


    爱的神色。


    雪霁抬眼看向阿吉勒,眼中还带着思恋齐长宁的温柔余韵,轻轻道:“他不会那样想。”


    “我会告诉他真相。”


    “他会相信我。”


    她语气温和眼神温柔,没有挑衅,只平静述说事实,却像一柄钝刀,温温吞吞划过阿吉勒的心。


    她仿佛在说“你不懂我们的爱”。


    你不配。


    阿吉勒的表情一点点扭曲,唇角勾起,眼底却一片阴冷。


    “好不容易,上天才把你送到我手上。”他低声呢喃,语气十分亲昵:“怎么可能……再还回去?”


    阿吉勒一把扯下层层珠链,昂贵的海珠崩了一地,散落在厚实柔软的氍毹间,在烛火映照下闪动莹润的光:“海若娜,你该做我的阏氏,为我生孩子!”


    “阿吉勒,你已经有好几位阏氏了,有的已经为你生下子嗣,有的正怀着孕。”雪霁护着小腹不断后退,努力劝说:“就算你执意迎娶月神转世,也已经有了玉苏阿,没必要再将‘海若娜’这个名字安在我身上。”


    “你不想齐长宁知道,不公开我的身份,叫我‘海若娜’……若你真迎娶我为阏氏,这消息迟早传到大齐,齐长宁迟早会知道。”


    “那你之前的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齐长宁因你吃醋,遣散整个后宫。”阿吉勒看着雪霁,鹰隼般锐利的眼中闪动莫名光芒:“我想看看,你吃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我娶了好几个阏氏,个个出身大部族,有钱有势。就连最不济的玉苏阿,也还有月神转世的名头。”阿吉勒凑近雪霁,声音压低,吐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侧:“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把我当野狗看的耆善大居次,如今伏在我身下,百依百顺,为了讨好我,什么都肯做。”


    “海若娜,你虽然没有了大齐宠妃、左贤王之女的贵重身份,但我给你月神的名字,让你可与玉苏阿平起平坐。”近在咫尺,闻到雪霁身上甜腻微辛的香味,阿吉勒声音逐渐发哑,呼吸也粗重起来:“海若娜,我想看你像那些女人一样,为了我争风吃醋。”


    “齐长宁有那么多女人,却没几个儿子,他不行。哪比得上我?”阿吉勒俯身压近:“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不像我的女人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就像教玉苏阿一样。”


    “海若娜,很快你就会明白,什么是最本能、最原始的快乐。”


    雪霁静静看着动情的阿吉勒,始终冷静自恃,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疲惫。“阿吉勒,”她轻声问:“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爱是什么?


    阿吉勒脑海中,忽然划过一连串画面。


    左贤王给年少的他胡笳,让他赠给未来阏氏,他曾在沙漠绿洲送出却被留下,最终扔在了齐宫凤皇殿外;


    沙漠深处难得一见的马蔺草,在星空下绿得执拗,他怀揣兴奋踩了一大捧,带着夜露送到小帐中,看着她开心地收下;


    还有做沙匪时劫来的明珠,亮得像是捧在手心的月光,他亲手系在她颈上,却滚落尘埃……


    都是些傻透了的事。


    在她眼中大概从来算不上“爱”。


    不,或许她早已忘记,就算偶尔想起,也不过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也许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靠在齐长宁怀里,提起从前如何凭借聪慧,戏耍一个凶狠愚蠢的沙匪,从他手中巧妙逃脱。


    她会笑,齐长宁会轻抚她的发。


    而他阿吉勒,就是故事中那个荒唐的笑话。


    “不知道啊。”阿吉勒涎着脸笑:“要不你教教我,看我学不学得会?”


    他猛地将雪霁压倒在锦榻:“这样就想劝退我?”他喘息着,扯开赤金与孔雀蓝交织的长袍:“不,海若娜,你这套不管用了……你这样,才更让人发疯。”


    阿吉勒情绪失控,倾身而下,沉重身躯压在雪霁身上。


    雪霁拼尽全力推拒,那点力气惹得阿吉勒低笑出声。


    “我那些阏氏,”他俯在她耳边道:“调情时的力气都比你大。”


    “海若娜,再用点力气。”


    “不行的话,”他的声音陡然兴奋:“就用咬的,我不介意,我很喜欢。”


    她已无计可施。


    雪霁闭了闭眼,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却迅速做出最后抉择:若实在无法抗拒,就顺从,护住腹中可能的生命。


    帐外忽然一阵混乱。


    “狼主!”是卓沫目的声音,她气喘声抖,“大居次……玉苏阿阏氏肚子疼得厉害,见血了,可能要流——”


    “滚开!”阿吉勒怒吼:“别来烦我!”


    卓沫目在门外哭泣,不肯离开。


    雪霁愣住:“玉苏阿……怀孕了?”


    “才怀不久,一天到晚找事。”阿吉勒烦躁道:“比谁都麻烦,别人生孩子都没她这么折腾。”


    “阿吉勒,玉苏阿是你的阏氏,怀的是你的孩子。”雪霁正色道:“当娠初期见红极易流产,现在立刻请大夫稳胎。你也该去看看她,安慰她,给她力量。”


    “流了就再怀,我能让所有女人为我不停生孩子。”阿吉勒低声咒骂,目光游移。


    雪霁刚才问的那句“你知道爱是什么吗?”,此刻在他脑中反复响起。


    而帐外卓沫目的哭声,如蚊音般刺耳,拧得他心烦意乱。


    该死的玉苏阿,这种时候派人来坏事,正好在雪霁面前证明他不懂爱!


    “以前我还以为,要找最聪明美丽的女人,才能生出最聪明美丽的孩子。现在我明白了,只要女人够多,总能生出好的。”阿吉勒的手抚上雪霁面颊,失去先前那种暴烈的冲动:“海若娜,等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看护你,等你给我生下最聪明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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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


    帐外哭声始终未停。


    “你先去看护玉苏阿。”雪霁完全冷静下来:“阿吉勒,我知道左贤王藏下的萧氏宝藏,在哪里。”


    阿吉勒眼神一瞬亮起,满是贪婪。


    “我可以告诉你宝藏的下落,”雪霁抛出筹码:“作为交换,在我生产之前,你不能碰我。”


    齐长宁准备攻取南朝,军中对是否应在隆冬渡江攻南,争议不断。有人言冬季水寒船涩,不利调兵;有人忧冬疫易发,恐大军染疫;亦有人忧虑南朝此时防备最严,若强行攻打,反易激其死战,不若待来春防备松懈,再图攻取。


    齐长宁力压众议。


    “此战必须速决。”他冷静坚决:“水寒船涩,可选江面最窄、流缓之处,以轻舟疾渡。”


    “冬疫虽险,但我军行伍整肃,防疫可控。”


    “至于南朝防备,他们此时正惶恐,再严密的防备也会毁于人心惶惶。”


    “朕这一战,打的是兵贵神速。”


    “若待春来,彼军回稳、布防完备,再战反生变数。”


    “趁敌未定,我军锐气未衰,今冬一举攻下,春来便可休养生息,彻底平定天下。”


    必须速战速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无论天涯海角,他要找到雪霁。


    季冬,齐长宁亲率大军,横江破浪,进攻南朝。


    南大将军之子南乔木自请为守江先锋,扼守江路阻截齐军,企图以险制胜。


    他于江面设重舟铁索,联舟结阵,布置火油与弓弩于岸,一旦齐军强行渡江,便以火箭焚舟、左右夹击;又遣小船潜伏江心,以利夜袭、破敌先锋。


    此外调精兵守于江岸高地,预置滚石檑木,一旦敌军登岸,便居高临下倾袭而下。


    然而,齐长宁并未按常例自正面强渡,而是先命水军精锐于夜间小股突袭,伪装为主力渡江,诱敌先动。


    南乔木果然中计,提前引燃火油、放箭阻敌,反使重火提前泄尽。


    齐长宁随后亲率主力自上游绕道,选水势较缓之处,以轻舟乘夜突渡,趁南军错乱之际,两翼合击。


    南军失措,舟阵被破,联舟铁索反成阻碍。


    齐军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攻至岸上。


    南乔木虽奋勇迎战,仍不敌齐军锐势,连战连退。


    萧建德知大势已去,叹萧氏基业将断于己,欲焚城殉国,被萧颂力阻。城未焚,萧建德自尽。


    萧颂无心再战,率文武开城投降。


    南乔木兵败之后,逃往金陵,与誓死不降的金陵王萧翰之会合。二人率剩余军卒乘海船出逃,退守南海最大岛屿,南乔木奉萧翰之于岛上即登基,延续萧氏一脉。


    齐长宁扫平南地,一统天下。


    未及修整,探子密报急至:白莽山中出现许多西戎人的踪迹,竟寻得失落多年的左贤王宝藏。传言称,是狼主新娶的阏氏“海若娜”,为月之女神,指引了宝藏所在。


    海若娜,阿吉勒,白莽山,左贤王宝藏。


    齐长宁立刻联想到,此乃雪霁想方设法传递消息。


    他恨不能插翅飞去查看究竟,然而阿吉勒并未举兵反叛,虽远离东部、聚集西戎不满之部,但表面上仍奉大齐天子为主。再者,阿吉勒所处之地,远在四郡之外,难以调兵征讨,只能小股潜入,查明真相。


    海若娜,究竟是不是雪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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