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周的众将士听说再往北三百里,便到了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地方时。
目光都发生了些许变化。
或激动、或贪婪、觊觎、或热血上涌。
那可是封狼居胥啊!
能被后世人传唱的壮举!
“大哥...”
被嬴渊再三告诫,行军中要称呼自己‘职务’的陈大牛,是最按耐不住的。
他恨不得此刻长着一对翅膀,像是草原上空翱翔的大雕一般,直接飞到狼居胥山外。
“嬴帅...只有三百里啊!”
就连岳峰也都有些不太淡定了。
全军将士里,他是最像嬴渊的。
因为,他一直将嬴渊视作楷模。
可,身为武将,谁能拒绝封狼居胥山的诱惑?
其余诸将听到陈大牛与岳峰陆续开口的声音之后。
顷刻间,也都议论起来,
“嬴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嬴帅...我等袍泽深入漠北上千里,为的,不就是一世功名?”
“嬴帅,去吧,哪怕是去看看也好!”
“...”
狼居胥山,不仅是草原百姓心中的圣山。
更是大周武将心之向往之地!
谁不愿做霍去病?
就算做不了霍去病,只做霍去病的麾下将士,他们也心甘情愿!
要知道,在霍去病去世之后,原本他麾下的那些兵将,到最后,可都得到了远大前程!
“嬴帅...”
“...”
这一刻,所有大周武将的目光,都在看向嬴渊。
只是...
“去狼居胥山,也无不可。”
“然而,诸位扪心自问,我等,配封狼居胥山吗?”
嬴渊的一句话,让诸将心中打怵。
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山,不仅是他走到了这里。
更多地,是完成了常人难以达成的功绩。
但是,嬴渊这支军队,能来此地,说是成为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他们没有正面击溃马哈木。
而是因为马哈木的计策,被迫无奈,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倘若大周的军队跨过阴山,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方式推进,而不去与敌军主力展开决战。
那么,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够打到狼居胥山。
“说到底,我们并无任何功绩可言。”
“一旦我等在狼居胥山封禅,那么,后世人,只会以我等为耻,而绝不会以我等为荣。”
“不瞒诸将,你们想做冠军侯,本帅也想!可冠军侯这三字,其意义,不止于封禅!”
嬴渊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个封禅,可以封。
但要是封了,后世人,谁还愿封禅?谁还愿做冠军侯?
他们只以为,这是耻辱,而非荣耀了。
就像帝王封禅泰山,是一个道理。
“我答应诸位,日后,我们一定会再来此地!”
“届时,本帅与诸位,将在数百里之外的狼居胥山,祭天告地!”
嬴渊不愿此刻去封狼居胥山,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如今的狼居胥山,是在鞑靼的管辖之下。
如果嬴渊封禅于狼居胥山,鞑靼会如何想?
他的这支孤军,实在不易得罪太多人了。
再则,嬴渊明目张胆的来到忽兰忽失温。
就是想给瓦剌的军队传递一个信息。
他想要去封禅。
所以,可以预想的是,几日后,脱欢乃至马哈木的军队,会去狼居胥山围剿。
“传令全军,即日起,西进,扎布汗河!”
随着嬴渊的一声令下,这支仅剩一万七千余人的军队,便浩浩荡荡的,挺进瓦剌腹地。
无论此战成与不成,无论这支军队将来会不会兵败如山倒。
都不可否认的是,嬴渊注定会在大周朝的军事历史上,留下浓墨厚彩的一笔。
......
承平三年,八月中旬。
深夜,京城,建极殿。
自嬴渊北上之后,皇帝姬长已经近半月,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其程度,不亚于嬴渊未曾守门之前,姬长又遇梦魇的时刻。
这半月以来,姬长一直在研读兵法。
他从未有那么一刻,竟如此认真的,迫切的,需要一些学识。
不看兵书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站在一张舆图前盯着。
那是草原舆图。
他从不担心,深入草原的那两万骑兵会遇到怎样的凶险。
即使全军覆没,对他来说,这个代价,也不是不能承担。
他所担忧的,是嬴渊的安危。
嬴渊是他倾尽全心全力培养的武将。
在他心中看来,嬴渊可抵得上十万精锐。
“朕的将军,天生富贵,绝无短命夭折之相!”
“都说天妒英才,可朕的将军,不只是英才!”
姬长时常这般安慰自己。
这一夜,忽有来自前方战报传来。
说是嬴渊已经杀到了忽兰忽失温。
这则消息,是由李川亲自培养的斥候,不惜九死一生,传递而来。
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姬长明显一愣。
而后,迅速来到那副舆图之前,死死盯着忽兰忽失温的位置。
“嬴卿...真会如此急功近利?”
姬长深深皱起眉头。
因为就连他都觉得,嬴渊要去往狼居胥山封禅。
不然,没有理由,会行军到那个地方。
“来人,速传胡相进宫议事!”
姬长心里担忧,所以,会让胡永忠前来,共同商议此事。
身为皇帝的他,虽然不满胡永忠这位权相。
但不置可否的说,在有关大局方面,胡永忠的目光,远比其余人要毒辣。
待胡永忠前来之后。
姬长便将有关嬴渊的消息告知胡相并询问道:
“朕不想听其余事,朕只想问,倘若嬴卿决意封禅,朕这里,能做什么?”
他不去指责嬴渊的急功近利。
他只是在想,此时此刻,他能否为嬴渊的计划做些什么,或是,能否为嬴渊兜底。
然而,胡永忠的话,却让姬长愣神诧异。
只见胡永忠莞尔一笑,缓缓开口道:
“陛下也认为,嬴将军是想在狼居胥山封禅?”
“以臣之见,嬴将军去往忽兰忽失温,只是疑兵之计。”
“嬴将军的原定计划,早已告知陛下与臣等,嬴将军不是一个朝令夕改的人。”
姬长没有想到,胡永忠竟会如此说。
他本以为,对方会借此事,大肆贬低嬴渊。
然而,这位堪称是嬴渊政敌的胡大相公,却只是在揣摩完嬴渊心里之后。
给出了一条疑兵之计的答复。
这一刻,姬长忽然意识到。
其实,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身边的盟友,反而是这些‘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