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姜汉认知里的顾成。
是一个宁可平庸,也绝不冒险出错的人。
不然,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他却没有把握住。
最终,被年纪比他小的何福找到了机会。
怎么,现在的顾成,却是一副大胆无畏的模样?
难道是成了宁夏三卫的指挥使,胆子也变大了?
“容我想想...”
姜汉深深皱起眉头。
想想?
顾成瞪大了双眼,
“我能给你时日去想,但马哈木会给你吗?王师会给你吗?”
姜汉不语。
顾成气急败坏道:
“以往,我领兵作战,只敢行必胜之事,稳重之举。”
“那是因为我怕出错,从而影响了大局!”
“而今日,嬴帅麾下那支王师,便为大局!”
“你究竟去不去,此时此刻,必须要给老夫一个答复!”
闻言,姜汉忽然明白了。
为何顾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策应驰援王师。
原来,顾成不是怕犯错,而是怕影响所谓的大局!
只要大局不出错,他即使不争那个功劳,也能心安理得。
就在姜汉沉默期间。
顾成又自顾自地说道:“不瞒你说,除了王师之外,老夫还想救一人,那便是嬴帅!”
“这个世上,可以少几个像我这样的人,但敢于用兵,能练兵的,朝野上下,只嬴帅一人尔!”
“嬴帅若活着,我国朝,足可保证,在将来三十年内,能够稳稳压住草原,使草原难出霸主!”
“嬴帅要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起来,
“何福,有勇无谋。”
“王子腾...此人智勇皆算不得上等,不过是陛下登基,正缺用人之际,才得以使此人上位!”
“若无嬴帅,当今世道,便可为世无英雄也!”
姜汉很惊讶。
没想到,顾成对嬴渊的评价如此之高。
细细想来,也是了。
毕竟,自大周开国以来,仅是对阴山与贺兰山发起的战役,便堪称是数不胜数。
但可有一人能够跨过阴山?
有人说,嬴渊能跨过阴山,是因为阿禄台要死了。
王师有了鞑靼支持。
从内部便将阴山关隘瓦解。
是运气。
但为将者,最重要的,就是审视大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是运气,也是实力。
毕竟,换做任何一人,都不敢像嬴渊那样,背着骂名,将主力摆在贺兰山外,却让先锋营去攻打阴山。
最终。
姜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
“乱了,全乱了!”
“嬴帅这一兵行险着,却将整个边军都给调动!”
“也罢!看在同属边军袍泽的份上,这掉脑袋的买卖,我陪你做!”
闻言,顾成大喜,“放心,你只需派兵即可,若朝廷怪罪下来,由我一己承担!”
姜汉咬了咬牙,“看你比我年长,便不骂你,你以为,我姜某人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不成?”
......
草原。
鞑靼,迤都城内。
此地乃鞑靼南北交通要塞。
自阿禄台去世后,鞑靼境内的军队,便由阿禄台之子失捏干执掌。
至于他其余的几个儿子,则共同辅佐失捏干。
如今,阿禄台的这几个儿子,连同失捏干在内,都在议论嬴渊忽然急行军一事,
“这个嬴渊,是疯了吗?”
“就算有我们的人做向导,他就敢深入我草原腹地?不怕被马哈木围剿?”
“嬴渊极会用兵,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不懂,看不透,嬴渊疯了!”
“...”
就连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在领兵作战的时候,都不敢纵深上千里作战。
这样做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坐在首位的失捏干听着自家几个弟弟的议论,心里,也逐渐有了些想法。
稍后,他将埋藏心底的想法一一说出,
“自父亲去世后,太祖一脉的子弟一直想重新掌权,但他们为何不敢擅动?”
“是因为,除伪元之外,整个大元的兵力,都在我等手中。”
“他们在等着我们出错,只要我们出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夺取我们手中的兵权。”
“到了那时,我等兄弟将无人可幸免!”
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浊气,怅然若失道:
“父亲来见嬴渊之前曾说,我们当下唯一可能会出错的地方,在于瓦剌。”
“只要马哈木来攻打我等,必难守之。”
“届时,那些人,便会以此为由,来谋夺我等兵权。”
“所以,归根结底的说,我们当前真正的敌人,是瓦剌。”
“我们必须要尽快打出一仗,将自身威信树立。”
失捏干的话,让他的一众兄弟都陷入沉思。
他们的敌人,不来源于外部,而是来源于内部,来源于草原。
“大兄,您想怎么做?下令吧!兄弟们跟着你干!”
“请兄长下令!”
“...”
见众兄弟表态。
失捏干当即开口道:
“不管嬴渊北上是去做什么,我等可以确信的是,嬴渊是要去打瓦剌!”
“无论谁打瓦剌,我军都要去帮帮场子!”
......
承平三年,七月下旬。
来自边关的一道八百里绝密急奏,正火速入宫城。
深夜里。
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一位看着便显风尘仆仆的斥候,来到了乾清宫外。
“夏公公,边关急奏!”
内侍缓缓开口。
守在殿外的夏守忠瞧了一眼那斥候,点了点头,问道:“十万火急?”
斥候想也没想,“十万火急!”
夏守忠将他手上的急报接过,“在这儿候着!”
他本早已休息。
听说有边关斥候入宫后,又急匆匆赶来此地。
待夏守忠入了宫,来到皇帝姬长的龙帐外十余步跪下,刚想说些什么。
忽而,已经陷入熟睡的姬长,突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惊出一身冷汗。
显然是做了一场噩梦。
睡在他身旁的贾元春被惊醒,强行摇了摇头,一扫困意,贴在姬长的胸膛上,
“陛下,怎么了?”
姬长摇了摇头,正欲起身,“朕心里不踏实。”
就在这时,已响起夏守忠的声音,“陛下,边关急奏。”
急奏?
姬长不由分说,当即下榻,赤足来到夏守忠身前,“可是关于嬴卿?”
夏守忠点了点头。
姬长道:“赶紧报来!”
夏守忠呈上急奏。
姬长连忙打开来看。
约莫过去半盏茶的功夫。
姬长那颗悬着的心,更为紧张起来,
“深入草原上千里...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小子!简直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