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霁已经无法呼吸，眼前金色的光点不断蔓延，一阵濒死的绝望充斥着她的大脑。
如果承认了，亓凌云真的能放过自己吗……
“妾身冤枉……妾身…真的不知……”断断续续的话从风雪霁喉咙里挤出来，她不相信亓凌云的鬼话，唯有咬死自己真的不知情，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喉管上的压迫感逐渐蔓延至全身，就在她准备放弃挣扎迎来解脱时，一个沉静从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晋安是我杀的，殿下要追究，尽管赐死我好了。”
亓凌云手一松，风雪霁瞬间瘫在地上。她捂着喉咙喘着粗气往门口看去，竟是静姝郡主。
“静姝？你说什么？”亓凌云亦是惊讶，“晋安是你杀的？”
静姝郡主抬脚迈进了暖阁，一屁股坐在桌案前，脖子一扬，“今儿一早就睡不着了，算着时辰以为殿下去了朝上，所以来找雪霁妹妹说说话。不曾想还未进屋，就听见了晋安与殿下说话。您让晋安去杀凌风，我必不能坐视不管。”
静姝郡主眼神里还带着杀意，丝毫不惧怕亓凌云。
亓凌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指着静姝郡主说：“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你从小就爱慕亓凌风，嫁进我太子府后依然贼心不死惦记着他，如今他回来了，你高兴得病也好了，也能出门了，杀个太监也跟杀鸡似的说杀就杀了，看来亓凌风对你来说，还真不一般啊。”亓凌风越说越激动，“我是不是现在就给你写个和离书，再派人送你去蓬莱宫入洞房啊？”
风雪霁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生怕这二位神仙打架伤了自己，但又盼着二人吵得再凶些，好忘了自己。
静姝郡主白了一眼亓凌云，挺直了上身说道：“我林家祖训，一女不事二夫。自我嫁来太子府，我还哪有脸再见凌风。哪怕将来阎罗殿前验明正身，我也只有太子妃这一个身份！”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身为本宫的太子妃，却帮助亓凌风，你以为他回来是干什么的？皇家之争向来你死我活，我若败了，你以为你还能活？”
静姝郡主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怕过死？今日之事，我都跟殿下讲明白了，要杀要剐，随殿下。”
“你…你以为我不敢？”静姝郡主丝毫不躲，直勾勾地盯着他问：“杀了我，殿下可想好如何跟林家交代？”
亓凌云伸手想要掐住静姝郡主的脖子，可手却在停在了半空中。
“林国公最心爱的孙女死在了太子府，你以为林家会善罢甘休？只要父亲稍微一查，就会知道殿下你这几年残害手足、谋夺皇位一事！没了林家的支持，殿下你还有多少胜算能跟凌风抗衡？”
悬着的手缓缓放下，亓凌云喉咙滚了滚，吞下了这口气。
若是风雪霁，他掐死便掐死了，随便找个理由丢给南风就完事了。可是静姝郡主背后是林家，林家背后是武康世家门阀，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说杀就杀。
“行，算我这次栽在你手里了！本宫现在到底是太子，即便亓凌风回来了，也在我的掌控之中。今后如何，咱们就走着瞧吧！”
亓凌云一甩袍裾，大步出了暖阁。
静姝郡主连忙扶起还在地上的风雪霁，“你没事吧？可要把那医婆唤来看看？”
“咳咳……”风雪霁还没缓过劲来，一个劲地咳嗽，“没事，不必喊人再跑一趟了。妾身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太子妃何故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凌风罢了。我近日睡得不安稳，早起在园子里瞎逛，正好瞧见了你对晋安下手，好在没有旁人在场。今日你救了凌风，这份恩情凌风或许不知，但我林静姝没齿难忘。”说着，静姝郡主屈膝跪在了风雪霁面前。
“太子妃折煞妾身了——”风雪霁也连忙跪地，趴得比静姝郡主还低，“太子妃的救命之恩，妾身才该没齿难忘。”
“噗嗤”一声，静姝郡主笑了起来，“咱们哪有磕着头说话的道理，妹妹快起来吧。”
风雪霁这才敢起身，为静姝郡主斟了茶水，又喊魏嬷嬷端来几样点心小菜和一壶黄酒。
“今日若不是太子妃来得及时，只怕此刻我已是条孤魂野鬼了。”风雪霁扬头，直待那醇厚的热酒从胸膛滑下，她才渐渐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静姝郡主摩挲着酒杯，微微皱眉思忖道：“妹妹来自南风，在这诺大的武康城举目无亲，若真是死在太子殿下手上，只怕连尸骨都不得回归故里。但我有一事不明，妹妹是南风嫡公主，与凌风本无交情，太子殿下又对你不薄，妹妹何故为了凌风去冒险杀了晋安呢？”
风雪霁一噎，她确实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帮助亓凌风。她的私心是希望大齐内乱好无暇顾及南风，可这样的心思如何去对一个大齐郡主诉说。
不等风雪霁回话，静姝郡主接着说道：“妹妹毕竟是南风人，有些自己的私心也无妨。但我还是要提醒妹妹一句，妹妹既已嫁入我大齐，那就该事事以我大齐利益为重，母国的种种，说白了，与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女郎没多大关系。且不说以妹妹这身份，能否搅得动大齐朝堂上的风云，一不留神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得不偿失啊。”
“太子妃……”风雪霁被说得无言以对，脸上一阵绯红。
静姝郡主是大齐出了名的才女，她与风雪霁平日里的交往并不多，如今却能一下看穿风雪霁的心思，倒让风雪霁对她多了一丝钦佩之情。
“太子妃教训的是，妾身所做，都以大齐利益为先。”
“那就好。母国强盛了，没人会想起你这个和亲的公主，而母国一旦败落了，很有可能都怪在你的头上。所以，早点看明白这一点，才不会弄得里外都不是人。妹妹恐怕还不知道吧，今日朝堂之上，凌风在百官面前主动放弃皇位之争，只求带兵南下，踏平南风。陛下……已经默许了。”
“什么？”风雪霁手一抖，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她没完全相信静姝郡主，百草堂是风雪鸢的母家，他们一路帮助亓凌风回来，怎会是让他带兵南下的。一切，还要再问过柳医婆才是。
静姝郡主冷眼看着风雪霁，“你我不过后宫中的妇人，有些事看不明也看不透，机关算尽到头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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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作茧自缚。今日妹妹误打误撞帮了我，我便再多嘴提醒妹妹一句，两国博弈，尔虞我诈，那些弄权者互通情报也是常事，可若是这些军情秘事从妹妹这里泄露出去，任谁，也救不了妹妹。”
风雪霁明白静姝郡主所指。若亓凌风要南下的事属实，那不日就会传到南风，她此刻若是写信告知顺帝，不过是提前几天给顺帝提个醒而已，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再惹亓凌云不悦。
“是，臣妾记下了。臣妾亦有一事不明，即便您与凌风公子有旧情，但您毕竟已经成了太子妃，来日殿下登基，您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为何还要为了凌风公子与殿下撕破脸呢？”
静姝郡主目光微微凝滞，心头浮现出亓凌风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
她自小就养在董太后身边，与亓凌风青梅竹马，一言一行无一不按照皇后的标准来培养。
后来，董太后崩御，她虽搬回了林国公府居住，与亓凌风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但她依然坚信自己日后是要嫁给亓凌风，做他的皇后的。
直到那日亓凌风的死讯从鄂宁传回武康……
“太子妃？”
风雪霁轻唤一声，将静姝郡主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哦，不过是提起凌风，有些感慨罢了。我这辈子虽然已是亓凌云的太子妃，一生的荣辱与他的前程息息相关，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情，超越了自身的生死荣辱。”
风雪霁亦叹道：“是啊，总有些事，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看着风雪霁面露愁绪，静姝郡主问道：“想必妹妹嫁来之前，在南风也有属意的儿郎吧？听闻南风从前的曲萧和小将军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不似一般武将，是泰康城所有官宦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呢。妹妹与他可相熟？”
猛地听到曲萧和的名字，风雪霁眉心一颤，竟没忍住红了眼。只是如今她肩负的东西太多，早就不似静姝郡主一般，还能将儿女之情看得如此之重。
静姝郡主全然看在眼里，没有点破，而是安慰道：“妹妹是南风祥瑞，自然一般的儿郎入不了妹妹的眼。只是这世间的情，总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风雪霁强挤出一个笑：“我出嫁时走得匆忙，又唯恐母后不舍，只得趁着母后睡着时远远叩别，若说有什么能凌驾于生死荣辱之上的，也便只有我母后的安危了。这些年，我虽顶着个南风祥瑞的好名声，在后宫里也不过是与我母后相依为命罢了。”
“我听闻南风一开始是遣了雪鸢公主和亲，后来碍于民声，才换成了妹妹。可见福兮祸之所伏，雪鸢公主不祥的天命倒是成全了她如今在阳庭逍遥自在。”
风雪霁忍不住说道：“若不是她诡计多端，搅得边境百姓逼父皇改变主意，小曲将军也就不会死了。”
“哦？这么说当年边境上的祥瑞之说还有为妹妹立像一事，都是这个雪鸢公主做的？那当真是有些手段。”
风雪霁又为静姝郡主添了些茶水，自她嫁进太子府，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和她这样坐着说说话了。
“太子妃有所不知，我这个庶妹厉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