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
屠天霸扣着男人的腰,将他整个人拥在身前,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他的唇,直至两人一同坠入水中。
清波激荡,水花四溅。
男人显然对当下的境况始料未及,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屠天霸却不放开他,反而带着他继续往下坠。
曦光被水面浸透,变得潮湿沉重。
屠天霸睁着眼,乌黑的眸子覆上水的冷色,同时还倒映着自己与男人交缠在一起的长发,宛如招摇的水藻。
紧接着,那人呼出几个透明的气泡,扑腾地往上飞,屠天霸歪了歪脑袋,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
然而,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阿洄便挣脱了他的桎梏,甚至反手揪住他的小臂,带着屠天霸一同往水面游去。
水不深。
"哗啦——"
两人几乎是同时在水面冒了头。
男人仰着脑袋,肩颈也探出了水面,并随着他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水润殷红的唇半启,很细微的喘气声被他呵出来。水珠扑簌簌地落。
像是一块被人捞在掌中冲洗的白玉。
尽管屠天霸的右臂被男人擒住了,他的左臂却仍旧环在对方的腰间,忍不住用手心摩挲了两下,随即杏眼微弯。
阿洄感受到后腰处的异动,当即颔首敛眸看向身前的少年—只露出半张脸,鼻子以下的部位泡在水下,两只湿润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可爱,看起来很乖巧。
可惜都是假象。
阿洄喘匀了气,强忍着无奈和气闷,将表情端正了,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屠天霸的嘴巴在水下动了几下。
阿洄就看到水面冒出几个泡泡,还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对方说了什么,自己一概没听清。
阿洄:“.……”见状,他一把将少年揪出水面。屠天霸的两条腿在水下乱蹬,嘴里顾左而言他,不停地发出抗议,
“放手,不准揪我的领子,有损我的丈夫威严,你也不要冲我板着脸,看上去克夫不吉利!”
喊,说什么?
说魔修搞事,自己将计就计,企图见义勇为,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忒丢脸。
说自己杀了两个魔修,还炼化了一个荒废的秘境?他只是一个筑基期医修,不知道啦。
阿洄瞥着他乱转的眼珠子,摆明了不配合的耍赖动作,以及风马牛不及的喊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动了动……转为揪住少年的耳朵。
阿洄抿唇道:“这样总行了吧?”屠天霸继续挣扎:“不行,显得我很窝囊!”话音刚落。
阿洄的指腹在少年的耳垂上轻轻搓了几下,屠天霸顿时嚣张不起来了,窝窝囊囊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魔修作恶,挟持了一众参加试炼的医修,结果荒境崩塌,将他们弹了出来。
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并不信服。
但屠天霸知道他没法子追究,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用手掌拨弄出几朵小水花,问他,
“喂,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阿洄沉默片刻,放弃追究少年平时喊自己‘喂’,又亲又抱的时候才肯唤一句‘阿洄’这件事。
他环视一圈,果真觉得眼熟。
这里居然是他失忆后醒来,与少年相遇的河谷?
所以说,怎么可能是荒境崩塌,将里面的修士自发弹出啊,就算是失忆的人,也不会相信荒境能将人传送到指定地点……
肯定是少年有心为之。
偏偏这人撒谎也不顾及破绽,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被人戳破。
或许并非自信,而是不在乎。
阿洄确实猜得不错。
屠天霸在水里泡了一小会儿,待耳边稍微清净些,才搂着男人的腰,将他带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他醒来时,身下躺着的那块巨石。两人肩并肩坐在巨石的边缘处,灵力流转间,头发与身上的衣物便彻底干燥了。屠天霸忽然抬着脚,很轻地踢了一下男人的小腿,很小声地道了声,
“喂……”
阿洄扭过脸,看向他。
就见少年挠了挠脸,然后撇着脸看向另一边,语速极快地抛下一句话,
“那个,续命梭没了,你没救了哦。”
阿洄盯着他的后脑,不去猜测对方的眼珠子有没有乱转,只是很平静地哦了一声。屠天霸却不满意对方身上那股出奇的淡然,哪怕自空中坠落,被水没过头顶,如今更是被他甩下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他既不惊慌,也不悲痛?
可恶,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屠天霸转过头,又轻轻地踢了一下男人的小腿,好在男人身上的法衣不惹尘埃,没有蹭上他的脚印。他睁大眼睛,凑近男人的脸,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神情,强调道:“我没骗你,续命梭真的没了,借不到了!”阿洄又哦了一声。
屠天霸追问:“你不担心,不着急?”半晌。
男人才慢吞吞地应了声,
“.……你不是让我别问那么多,说你肯定不会让我死的吗?再说,一直都是你更着急吧?”对于死亡,阿洄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没什么畏惧之情,仿佛活得够久,早就看淡了生死。不仅仅如此。尽管少年性格跳脱易怒,真话假话混在一起说,撒谎水平起伏不定,有时让人一眼就能看破,有时却难以辨别。但阿洄还是相信了那句话。
——不会让你死。
思及此处,阿洄忍不住抬手将少年鬓边一缕翘得老高的碎发抚平,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辛苦你了。"
屠天霸愣愣地看着男人凑近又远离,忽然捂着心口,皱着眉说:“好像有蚂蚁在咬我的内脏。”微微的刺疼,却让人无法忽略。
话罢,屠天霸忍不住偷偷对心魔抱怨了一句,“可恶,早知道当时就不给他喂那么多药了,有点后悔…!”后悔像是被蚂蚁一口一口地咬,任他满地打滚也赶不走,烦人得紧。他通的一下躺在男人的大腿上,直接将整张脸埋进男人的腰腹间,滚烫的呼吸被布料吸收……男人只是捋了两下他的头发,将打结的发梢解开,仿佛真的不怕死,整个人比河面还要平静。“宿主,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啦,”心魔应道,“你不是说有办法救主角的命吗?干嘛还故意吓唬人….”
“对了对了,是什么办法啊?”
屠天霸沉默、纠结、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炼魂鼎可以炼化万物,比起天地间的灵气,它更喜欢炼化生灵,我可以用炼魂鼎将丹胎炼化掉,而不伤母体。”系统空间内。
白色光球仿佛地铁老爷爷看光屏,很是无语道:“那你还绕这么一大圈?要是在主角醒来当天,你就给他肚子里那货来一招顷刻炼化,岂不是早就双修上了?”屠天霸:“…”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他在心里哀嚎一声,脑袋愈发用力地往男人腰腹间钻,仿佛将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不愿面对现实。
屠天霸悄默声地露了怯,
“虽然我有本事不伤害母体,但是他跟丹胎一体,而被我炼化的生灵可能会看到我的过往记忆,万一被他看到很丢脸的记忆怎么办?!”
他也要面子的啊!
白色光球:"…比如?"
屠天霸委屈巴巴地解释道:“具体不记得了,但我偶尔生气过头会不记事,说不定做了很多丢脸的事情!”
白色光球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初绑定这位宿主,将原著光屏展现在对方眼前之后,对方做出的惊世骇俗举动。
看两行原著——狂甩自己巴掌,手动清空记忆——眼神清澈地继续看原著——
如此反复,堪称行为艺术。
系统空间内。
两个小光球的沉默振聋发聩。
白色光球:"………确实很丢脸呢。"
蓝色光球:【……嗯,是这样。】
这时,两个小光球就听屠天霸用一种很心虚的语气,继续往下说着,
"等我恢复神志之后,有时候浑身痛得不行,有时候身上没穿衣服,或是从头到脚都很脏…!"
他顿了顿,心有戚戚地道:
“万一本尊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光着屁股满山跑怎么办?!本尊是有过先例的!”
两个光球:“??”
………原来是指这个丢脸啊。
不慌。
白色光球顺着宿主的性格发散了一下思绪,很快识破了真相,却还是诡异地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
“放心啦,宿主一点都不小,主角之前不是夸过你吗?说不定他就是好这口呢?”
“就像宿主你一样,喜欢大的。”
白色光球很熟练地说着违心话,“而且主角只是有可能看到宿主的记忆,也不是一定啊,再说了,万一他看到宿主英俊帅气的一面,主动投怀送抱呢?”话音刚落。
屠天霸:“嘿嘿。”
他在男人的腰腹间拱了半天,直至脑袋顶到一个小小的凸起,才很不爽地翻身坐起来,下定决心道:“其实我有办法……”
“你不会死的。”
他瞪着男人的肚子,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霸占了的无名火,表情愈发阴沉。
阿洄听到这话,发现自己不太意外。
下一瞬。
少年又抬眸,问他,
“对了,如果你待会儿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介意我让你二次失忆吗?我真的有点担心。”阿洄少见地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绝对不行!”
闻言,屠天霸失落地点点头。
阿洄盯着他的神色,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如果你说一套做一套,欺骗于我,那我就……”
他卡壳了一瞬,还是往下说,
“——再也不让你吃嘴了。”
屠天霸瞪着人,冷哼一声,用一种很不屑的口气应道:“真是啰嗦!”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