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系统空间内,白色光球看着被打了一小片马赛克的光屏,又瞥见男人对这类情况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的平静面庞,忍不住嘶了一声,啧啧感叹:
“不愧是主角,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习惯了癫子宿主的脑回路,在情绪稳定这方面也是大乘期水平呢……”
此时此刻。
客房里。
屠天霸仍旧保持着躺在男人大腿上的姿势,两只手分别攥着撕裂的布料,眼珠子几乎翻上了天,直愣愣地盯着某处看。
好大。
好挺。
看起来哏啾啾的。
屠天霸先是小小的嫉妒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泰然自若。
都说道侣之间不分你我,那么如此挺拔的大胸脯长在他的道侣身上,跟长在他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分别呢?
虽然到底还是长在自己身上才好…
聊胜于无嘛!
最后,逻辑自洽的屠天霸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骄傲,令他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嘿嘿。”
然而,下一瞬。
男人沉默地将前臂一抬,原本搭在屠天霸身上的衣袖顿时掩盖住了那双快要瞪出眼眶的眸子,也阻拦了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阿洄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催促道:“你不是要缝衣服吗.…?”
被男人遮蔽了视线的屠天霸正打算小发雷霆,以示丈夫威严,不曾想在自己听到这一声儿之后,思绪顿时被男人带跑了。
他醍酮灌顶般地哦了一声,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白色衣袖自他脸上滑落,轻又痒。
屠天霸下意识地挠了两下脸。
他下手重,但凡挠了脸,肌肤总会留下几个指盖印,拖出的红痕更是深重,好似交错的弯刀瘢痕。
这次也不例外。
阿洄看着少年的指盖印分布于眼尾,几乎快要抠进眼睛里,忍不住抬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腕,嘱咐道:
“下手别总是那么重。”
屠天霸绷着一张小脸,努力克制着那股微弱的酥麻感,眼眸低垂,视线从自己那截细瘦的腕移到男人的——那儿还烙着一圈青紫的痕迹呢。
是屠天霸之前在山洞里捏出来的。
在他看来,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毕竟一根骨头都没有断。
只是当他的目光擦过自己腰间那个由红绳编成的平安结,居天霸默默合上了微启的唇,将那句‘我又不像你那么娇气''咽了下去,然后眼珠子乱飞着,应了声,
“…哦。”
说完,他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抖出一个阿洄很眼熟的小药盒。
屠天霸单手开了盖,随即用食指挖了一大块,动作敷衍地在自己眼周抹了两下,手指头就跑了偏,胡乱地在阿洄的腕上蹭了一圈,嘴上还吡哇乱叫,“哎呀挖多了,不要浪费,都是好材料做的药,好心疼,便宜你这个娇气包了!”
紧接着,阿洄就瞧见少年在自己腕间摸了一圈之后,一副要把脖颈扭断的架势,将脸撇向了另一侧,只用后脑勺冲着人。
少年说得不错。
药育确实都是好材料,涂抹在肌肤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感,他手腕上的青紫痕迹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
阿洄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他唤了声,“小修。”
少年的马尾轻轻跳了两下,他没回头。
阿洄又唤了声,
“小修,你回头。”
屠天霸不太情愿地将脖子扭了回来,脸上像是被人泼了地谷岩浆,经过千锤百炼的面皮变得脆弱不堪,只觉得又烧又烫。他挺起胸膛,壮大声势,
“干什么?!”
话罢,他就瞥见男人单手拢着衣裳,脸上带着轻柔如风的笑容,趁他回头时,抬起另一只手摸了两下他的脑袋,夸奖道:
“谢谢。”
屠天霸:“?”
他是不是忘了那道伤是自己造成的了?
这个男人好像不太聪明。
但屠天霸转念一想—
也没什么大碍。
自己已经补全了对方在这方面的不足。
想到这里,他扒拉了两下被男人摸过的头发,只觉得那股教人头皮发麻的震颤久久未消,却仍旧坚强地挺直腰板,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男子汉大丈夫,对自己道侣好一点是应该的,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不是想要通讯法器吗?”
他手一挥,掏出一堆,
“都随便你挑!”
不曾想,男人垂眸看着堆在身边的十数种法器,突然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没有通讯法器,所以要外出购买吗?”
屠天霸怎么会被这点小问题难倒?
“嗯,嗯…我忘记了!”
屠天霸假装很忙地在那堆通讯法器里乱刨,刨了半天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玉简累赘、符咒丑陋、腰牌不实用。
“真该死啊,怎么翻来翻去都是些入不了眼的垃圾!”
屠天霸恶狠狠地道了声,飞快地看了眼男人,然后掏出一对流光溢彩的东珠,捞着袖子就要原地炼器,
“你等着,我给你现做一个,其实我的炼器技术也很好的!”
少年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插不上话。
阿洄一阵语塞。
原因无他。
只因他发现少年在一通堪称忙乱的动作间,还不忘悄悄戳几下腰间新系上的那枚平安结,又摸摸自己的脑袋,指尖掐着一缕额发来回揉捏。
阿洄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
屠天霸捏着一对炼成水滴形的东珠耳坠凑到男人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因为你比较娇气,所以我特意制成了无须扎耳朵眼儿的样式,放心,肯定比那个花孔雀的耳饰好看。”屠天霸随口拉踩,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道:“我在这件法器中注入了自己的一丝灵气,你戴上之后就能与我传音了,不过你现在没有灵气…….”
简而言之,
男人只能用过滴血的手段让法器认主。
屠天霸瞥着人,小声问:
“你看到血不会又晕过去吧?”“我一个人呆着会很无聊的。”
阿洄这才彻底明白,原来先前那次昏迷让少年对自己产生了如此深刻的错觉,心中觉得好笑,却又覆盖上了几分沉重。尽管两人相处的时日短暂,他却已经看出少年是个极致纯粹的性子,倘若有人对他好一分,他便要回报三分….…
然而,他人若是对他施加以恶呢?
怕不是也以加倍之恶回报吧。
不知怎么的,阿洄的心中生出一股惋惜之情,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迎着少年别别扭扭的目光,他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叹息似的应道:
“不会晕的,我保证。”
下一瞬。
少年猛地反应过来,神色骤然大惊,火急火燎地质问道:“你怎么趁我不注意把胸脯包起来了?我还没有给你缝呢!”
霎时间,阿洄的叹息卡了壳。
果不其然。
下一句就是—
屠天霸:“你赶紧脱下来,等我给你缝上你再穿啊!”阿洄:.……你撕成这样,我想我真的很需要一件新衣服。”屠天霸语气空洞:“我的储物袋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阿洄:“.……你看着我说话。”
屠天霸勃然大怒,一把将耳坠法器塞到男人手中,冷哼道:"少对我指手画脚!"
阿洄:“……乖,听话。”屠天霸的耳朵顿时酥麻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唧唧哼哼半晌,不情不愿地掏出一把红绳,直往男人手中塞,却不肯说自己想要什么。
而阿洄无法拒绝那双悲伤跟愤怒扭成一团,却因一枚普通的平安结而平息的眼眸。
如果可以的话,
他想对少年好一点,尽量好一点。
“…”
但是,脱衣服还是有点……
阿洄的手指缠着红线,交错编织,他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自己上身的某处,心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疑问。
—真的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