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完全入秋了,傍晚时西风掠过城市上空,更显萧瑟寒意。柏阅冬在阳台上吹笛子,必须得穿棉外衣了。
推拉门没有关死,秋风和笛声一起从门缝中涌进来,又低沉又干燥,就连一向平静如水的周先生也免不了受影响。
茶杯在手中晃过半圈,到底没有入口。周先生看着门外小孩的身影,听着被风吹散了的断续笛声,忽然开口道:“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周先生念起词来,声音颇为浑厚,节奏缓慢,却颇有韵味。逆着风,字词零零散散地传到柏阅冬的耳朵里。他忽然觉得很熟悉,脑子不自觉就把那些字词串成句了——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
登高临远,故乡悠邈。其实柏阅冬这样的年纪,是没有什么乡愁的,更何况这里比起他的故乡来,也只有更好。可是,他还有别的故乡。
他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回忆起那个校对办公室。那个办公室是为了点校元好问的词集给他们用的,而那个点校项目,本质上是他提出来的。他就是在那里,写出了那篇拿到国际词学论坛上汇报的论文,成为了星光熠熠的柏阅冬。
那是他的学术故乡,而他已经离那里很遥远了。
思绪恍惚间,指法已乱,不知道吹了些什么,甚至连气息也不对,“呼呼”地吹出了些风声。
他收了笛子,回屋子里去了。
推拉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寒意。柏阅冬坐在蒲团上,把笛子放在一旁,沉默着。
周先生在他面前放一个空茶杯,倒入刚煮开的热茶,问:“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柏阅冬端起茶,啜饮一口,本想说有的,可末了还是摇摇头:“没有。”
周先生笑了笑:“那就好。”
倒不是周先生看不穿他,只是这孩子万分通透,如果靠师父能解决,他一定会告诉师父。如果不肯说,那大约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吧。
两天后,周先生从外面回来,发现小孩子在书房里埋头看书,很是入迷,连他到身后了也没有发现。
书摊在桌面上,柏阅冬眼睛盯着书,因为视野的关系,转头幅度比普通人大一些,边看还边啃指甲,津津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故事大王画库。
但他的面前,是一本前年出版的《柳永词研究》,不是国内出版的,是周先生带回来的。
小孩子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看书。
周先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柏阅冬茫然地抬头:“师父回来了?”
“嗯。”周先生应了一声,不问他为什么看书,也不问他看得怎么样,只说,“累了要休息。”
柏阅冬用脑袋蹭蹭师父的手心,诚实道:“师父,我有想不通的事,可是我还要想。”
“那就慢慢想,一辈子长着呢!”
“如果一直想不通呢?”
柏阅冬的左眼亮晶晶的,跟星星一样,叫人看了就喜欢。周先生大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眉毛,笑说:“给你买个猪脑吃。”
补脑子。
柏阅冬眼睛一弯,笑着抱住了师父,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举重若轻。
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的生活如湖水一般宁静,甚至都要觉出些无聊了。就在冬日的一天,庄遂平朝毫无波纹的湖面掷了一颗石头,溅起一地鸡毛。
学院为了鼓励老师学生做研究,扩大学术影响力,每个月都会统计学院师生发表的文章,并将发表的文章复印后报送给领导和重要的老师。纪慎作为即将接任院长的重要领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收到了庄遂平发表文章的复印件。
然后他就火冒三丈差点没有把办公室砸了。
庄遂平来到这间熟悉的办公室时,竟生出了一点从前的感觉——老师生气了,他要挨打了。
可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俎上的鱼肉,纪慎再愤怒也不能奈他何。他就这么赌气似的推开门进去了。
纪慎见到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抓起那几张黑乎乎的复印纸就往他面前砸:“给我解释!”
庄遂平低头看着那几张纸散落一地,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仰起头,不紧不慢道:“我发表了一篇文章。”
“你!”纪慎快要心梗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是周老师课程的论文,他说可以发。”
被堵了,纪慎骂不出来,瞪了他一眼,又问:“他让你发这种不入流学校的学报?!你是学校的博士,完全可以投我们自己的学报!投过来也是我审,怎么都会让你发的!”
纪慎只知道那刊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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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却不知道这正是庄遂平的棋。他就是要看纪慎的反应,要看他极度愤怒之下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也没有不入流啊,正经学校,他们的学报也有一些不错的文章。”
“庄遂平!你到底怎么看自己?你在这里读了博士,将来不出差错就要留校,甚至要接……”纪慎猛地止住了话头,又说起那篇文章来,“你发了什么文章,以后都会列出来的,一堆文章里有一篇发在乱七八糟的学校学报上的,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没有您那么在乎这些东西!这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文章,我可以决定它发表在哪里!”
“好!你写出来的文章!你对得起你写的文章吗?不往好的刊物投,投到这种地方,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文章,浪费自己的精力和生命!”
庄遂平冷笑了一声:“其实,您这么生气,只是因为您丢脸了。因为我名义上是您的学生,我发文章在这种不知名的刊物上,您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吧?”
纪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逻辑:“我现在是因为丢脸而生气吗?什么叫做你名义上是我的学生?你就是我的学生!就算你张口闭口没有一声老师,你也是我的学生!”
庄遂平瞳孔微张,似乎震惊于他竟然知道自己没有叫过他老师。
“你在试探我吗?想看看我会不会因为这些事生气?想看看我是不是这么在意自己的脸面?”纪慎抬手指着门口,手指颤抖不止,“你去问问你眼里的那些好老师,去问问你师爷,问问严老师周老师,要是他们的学生这么做,他们会怎么样?你去啊!”
“你以为这是脸面的问题,是,这是脸面的问题。这是你自己的脸面!将来你自己有了学生,学生问起你为什么会发这么一篇文章,你怎么回答?”纪慎哼笑一声,“你就说是为了跟你的老师闹脾气,为了证明你不需要他也能自己发文章。你以为这样很厉害?庄遂平,你只是幼稚!”
庄遂平其实投稿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不对了,可是这会纪慎如此疾言厉色,却只让他委屈:“您还是只会骂我而已,对吗?”
“你不该骂吗?我恨不得把你绑起来抽!”
“那你绑啊!”庄遂平两行泪直直淌了下来,“反正这么久,你都是这样对我的。”
纪慎一怔,反被他的眼泪吓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庄遂平自觉丢人,抬头抹掉眼泪,扭头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