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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何以求生

作者:吃烤鱼吗吃三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卢氏见越知初面露难色,立刻接口道:“妾身出身乡野,又冒昧开口,晏小姐有所防备也是应当的。只是,妾身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了!还请晏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且听我们陈冤!”


    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也跟着应和:“请晏小姐且听我们陈冤!”


    至于她们身后的孩童——


    稚子年幼,不懂得母亲们在做什么,但见三人都齐齐跪拜,便也只跟着有样学样,对越知初卖力地跪拜。


    越知初这下有些懊悔了,早知来此看个热闹还会遇到这种情况,还不如直接带着白岩走人算了。


    毕竟,穆直死都死了,她在怀临府,实在无意招惹更多是非。


    可如今,一家子孤儿寡母就这样跪着,拜她求她,她倒是不忍惬意走人了。


    越知初想了想,考虑到晏菱的名声,只好再次扶起卢氏,耐心安抚道:“夫人,当真不必再对晚辈行礼。否则竟叫晚辈无地自容了。夫人有何冤屈,但说无妨,只是,晚辈心里还有疑惑,不知夫人……可否先为晚辈解答一二?”


    卢氏闻言,立刻抬头道:“晏小姐请说!妾身,定知无不言!”


    “这怀临府……按说,虽遭了祸,穆大人……也已遇害。但晚辈方才,分明见了那卫司衙门的指挥使大人亲自来了,夫人有何冤屈,为何……不对那指挥使大人明言?”


    反而……要找京城来的,可算得素不相识的“晏菱”呢?


    如此舍近求远?


    越知初心里的确对这事疑惑,便也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谁知,卢氏一听她这话,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她嘴唇蠕了蠕,半晌,却是没能答上一个字。


    越知初见她这样的神色,心里多少有了猜想。


    ——看来,这卢氏,虽然是后宅妇人,口中明言自己“出身乡野不懂规矩”,却并不信任怀临卫司啊。


    越知初于是接着问:“晚辈斗胆,敢问夫人……可是对那位韩指挥使……有所忌惮?”


    卢氏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似乎也在极力分辨越知初这话究竟是试探,还是关切。


    她转头与身后两名女子交换了眼色,在越知初就准备再次开口询问时,才仿佛把心一横,一股脑儿道:“晏小姐!妾身等,信不过卫司衙门!”


    说完这话,她又立刻反应过来,像是生怕越知初误会,又解释道:“请晏小姐恕罪!妾身等,万万不敢质疑惠德公御下之能,只是……妾身等素闻惠德公贤名,也不敢妄加置喙朝廷都司的公正廉明……只是,怀临卫司……那位韩大人……早就同穆直沆瀣一气了!妾身等,只是一介草民,自然不可能去找那韩大人求助!”


    ……这倒是出乎越知初的意料。


    那位韩指挥使……明明同卢氏说了一番话,无论说了什么,他亲临吊唁已是排场做足,也着实引来了不少怀临府的官员侧目。


    看起来,至少表面上,那位韩大人……待穆直的遗孀,是十分重视且亲厚的。


    可按照卢氏的说法……无疑等同于承认,她方才与那位韩大人,不过是虚与委蛇。


    越知初故作谨慎道:“沆瀣一气……?夫人可知,以平民之身,这样议论一府上官,若非实情……乃是重罪?”


    诚如卢氏所言,穆直虽然位及知府,他的妻妾却仍是草民之身,既无品级,也无家世。


    而,民要告官……


    自古以来,都是——告得成重伤,告不成身死。


    更有甚者,身死还是轻的,若坐实一个“诬告上官”的罪名,九族遭受株连,也是常有的事。


    穆直这么一死,她们最多也就能收到一笔朝廷的抚恤,往后的日子……却再也与“知府亲眷”的名头无关了。


    这些女子,说到底,也是苦命人。


    她们无论因何依附于穆直,无论是否自愿,无论活得如何……在这世道之中,却也别无选择了。


    越知初心想,穆直活着的时候,她们到底还算是有个名头,有个身份,有个能把日子过下去的盼头。


    可穆直一死,她们还在灵堂之上,身披白衣孝麻,却迫不及待地要找她“伸冤”,可想而知……哪怕在穆直还活着的时候,她们的日子,难道,能过得多么安逸么?


    听到越知初这样问,卢氏的眼神里,忽然迸发出闪光的坚定:“晏小姐,妾身等,既对您开了这个口,便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若世道垂怜我们这些弱女子,便会给我们一个公道。如若不能,妾身等只求一死!”


    她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时竟让越知初十分动容,无言以对。


    “也无非……是个早晚罢了。”卢氏没等越知初回话,便又喃喃地补了一句。


    越知初这下听明白了。


    这天底下,无论是处于何等境遇之中,活得如何不易的人,但凡还有办法……便不会轻易做出”鱼死网破”这样的抉择。


    卢氏这话的意思……是,哪怕她们不把“晏菱”当作救命稻草,只怕……她们在怀临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可是,为什么?


    越知初微微抿了抿唇,面色凝重地环顾了灵堂四周,此时大部分人已经跟着那韩大人走了,外面先前的嘈杂也逐渐平息,约莫,是那群乌合之众已经离开了。


    至于他们去了哪,要如何去奉承那位指挥使大人,越知初没有兴趣。


    她只担心……灵堂里还剩的那几个人。


    隔墙有耳。


    这些人既然没有跟着韩指挥使离开,应当是穆直的亲戚,或者……卢氏的亲戚,总之,多半并非官场之人。


    但,即便是亲戚,就可信么?


    越知初既然已经意外蹚了这趟浑水,需要格外小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瞧卢氏这架势,应当是打算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盘托出了,那,穆直的罪行——甚至,怀临卫司的罪行,只怕都会有所牵扯,那……这些还在灵堂里的人,随时便能将她们的对话,拿去找那位韩指挥使……换个好出路吧?


    卢氏倒是个十分机敏的,她见越知初的脸色,便知她在忌惮什么,连忙靠近了越知初,附耳轻声道:“晏小姐放心,这些人,都是妾身和两位妹妹的族亲,没少受那穆直和怀临卫司的欺辱……倘若连这几个族亲都信不过,便是老天爷要绝了我们姐妹的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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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越知初点点头:“如此,便请夫人但说无妨。”


    铺垫已经足够了,她心里还惦记着催无忧的药效有限,必须赶在白岩醒来之前去接他。


    既然卢氏有话说,她便姑且听一听。


    反正此行,她早晚是要去京城的,直属皇权的卫司衙门里,若真的生了蠹虫,她就当……先替晏菱的祖父了解一番罢了。


    卢氏见越知初索性席地而坐了,与她面对面,面露真诚而欲相谈,心中便终于泛起委屈,连目光都变得潋滟了不少,似有泪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娓娓道来:“妾身卢氏,出身甘县。冒昧说一句,妾身眼观晏小姐年岁尚轻,恐怕并不知晓,多年前……甘县,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水患。妾身的家乡,便在那场水患之中,面目全非。”


    越知初的心里狠狠震了一下。


    甘县……


    水患……


    她怎会不知?


    她比谁都清楚!


    越知初衣袖之下的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面上却隐忍不发,努力维持着平静,微微点头:“当年……甘县水患,死伤无数,损失重大,引得朝廷也极为重视。晚辈……略有耳闻。”


    她此刻还是“晏菱”,在京城的官家小姐,虽然养尊处优,多半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晏准毕竟位高权重,又身居都司指挥使要职,她作为晏准的孙女,对虞国境内的重大灾害有所耳闻,也并不突兀。


    卢氏欣喜点头:“晏小姐竟然知道!可见……惠德公贤名并非无中生有,妾身等伸冤活命的希望,便全系在晏小姐身上了。”


    越知初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头。


    “希望”……


    她活了近千年,最听不得旁人把她当作“希望”。


    一是,举凡希望,若寄托于旁人,一旦希望破灭,人,便真的没有活头了。


    二是……纵然她真的有办法、有能力,真是那位京城来的、心怀善念的晏家大小姐,卢氏又怎知,她会愿意帮她们呢?


    说到底,越知初只是深深厌倦了,人活在这天地间,却做不得自己的主。


    命也好,盼也好……


    若这真是姬氏号称的“太平盛世”,何以百姓只求活命,却也要处处小心翼翼?


    越知初不由得又想起了禹州北街,想起那个衣衫破烂的灾民,那侥幸活下来的、曾试图对她行窃的偷儿……


    莫说卢氏只是个女子,如今还成了寡妇,恐怕连养活自己的营生都难以寻到,更别提,她还得养育她的子女。


    姬氏号称九五之尊,一统天下,功标青史。


    可他们治理的这天下……


    让越知初随处可见,能活下来的,都已经算得上福大命大了。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悲凉,越知初又问:“夫人言重了。不知……这甘县水患,又与夫人所言的‘冤屈’,有何关系?”


    卢氏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一些。


    她身后的那两名女子,跪坐的身形,似乎也颤了一颤。


    “自然……是……妾身等……噩梦的开始。”


    卢氏颤抖着嘴唇,好半晌才说出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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