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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松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0 小楼:两眼一……


    雪落在楼珣的身上, 一时分不清是雪的颜色还是他的。


    贺揖云也白,只是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贴里,显然是从宫里当差的时候奉命赶来的灵心观。


    “看来道长的医术不错, ”贺揖云定定看了会儿,被发现了从容自若地走过去,“我瞧着殿下现在的气色好许多了。”


    楼珣刚睡醒, 还带了点迷茫,他一动, 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贺公公怎么会来?”


    贺揖云稍稍弯腰捡起了毯子,他想顺势给楼珣披上, 楼珣一抬手拒绝,先是站起身:“是许久不见了。”


    灵心观离京不远,但这几个月里两人之间只有寥寥几封的书信往来, 写的也大都是和定封号等差不多的要事。


    贺揖云先是看了下毫无收获的鱼篓, 与他并肩往避雪居走去, 忽然发现楼珣长高了, 也长大了。几月之前,这张素白清透的眉眼还残留些许稚嫩,如今渐渐长开, 不肖象琼妃娘娘的惊艳逼人, 反而不争不抢,也不张扬, 但总会让人一时半会儿挪不开眼。


    贺揖云将毯子递过去后便收回了眼神:“后日是殿下的生辰,圣上恰巧在近日下了旨意,奴才是来宣旨的。”


    楼珣的眼睫一垂,瞥见了他怀里的一角明黄色。


    他没有想跪下接圣旨的意思,继续走在风雪里:“是与七哥的一同下的吗?不过贺公公, 我的病还未愈,恐怕不能回京,去太庙出席册封大典。”


    贺揖云一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奴才自当如实回禀陛下。殿下今年的生辰打算如何过?”


    “吃……”


    话只说到了一半,楼珣唇边柔和的笑意凝住,他停下脚步看着陌生的士兵,这些人接替保护自己的禁军,将避雪居严丝合缝地围成了一个圈。


    楼珣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费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楼先生,你在明知故问。】


    “睿王……就是楼煜的亲卫。”


    两人慢慢走过去,这些侍卫目不斜视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楼珣猜对了两个封号的归属,他站定,披着毯子打量了跟前的这名侍卫,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后再一回眸。


    楼煜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贺揖云请他过去:“奴才奉命前来灵心观宣旨,恰巧睿王殿下也在,他在圣上面前提及与殿下您许久未见,便跟着奴才一起过来了。”


    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楼珣轻声说知道了,穿过东小门走到廊下,对那人微微点头:“七哥,弟弟还未恭喜七哥凯旋。”


    “九弟都长这么高了?”楼煜与他一向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他实在没有将楼珣放在眼里,“进来再说吧。”


    这人说完,率先转身进了房间,楼珣将被雪沾湿的毯子扔给廊下的侍卫,跟了进去。


    主子秋冬畏寒,前几日一场寒凉的秋雨之后,避雪居里落了满地的枯叶,小顺子几人时常备着炭火方便楼珣取暖。


    楼煜自顾自坐在长榻上,举起茶盏细细品茶:“看来九弟就算不在宫里,这份例也没有缺斤短两。”


    楼珣站在炭盆前长身玉立,他正在摊手翻面仔细耐心取暖,闻言道:“这些东西都是四司八局送来的,我哪里知道对不对账?七哥今日来,不会是想要和我商讨如何整治四司八局吧?但贺公公应该比我更合适,七哥不如去找贺公公详谈?”


    这一番话说得出乎楼煜的意料,记忆里的蠢弟弟不再犯蠢犯傻,他重新好好打量楼珣一遭,笑道:“好啊九弟,几月不见变得牙尖嘴利,从前竟小瞧了你,这些年装得累不累?”


    楼珣取了把太师椅坐在炭盆前,一耸肩,挑着眉头笑了下:“还好,乐在其中。”


    “我想也是,否则不得憋成疯子?”楼煜看着他,冷笑,“如此甚好,想来今日我不必多费口舌。”


    正要开始说正事,贺揖云这才推门而入,楼珣算是主人,看他一眼:“贺公公请便。”


    复又转过脸看向楼煜:“既不是为了四司八局,那七哥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说,让弟弟我听听。”


    “有关平江郡你被刺杀一事,我才回京不久,便得知你竟然和楼景珩起了嫌隙,被逼离宫来到灵心观过苦日子了,可怜啊九弟。不过我好奇,楼景珩如此对你,你的心里没有一点的怨恨吗?”


    楼珣平静沉默,火盆烤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有些犯懒,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楼煜强忍住对他敷衍走神的不悦,继续道:“你不在京中,得到的消息兴许还不如我灵通,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父皇年轻时耗费太多的心神,如今老了竟寄要希望于缥缈的丹药,太子监国之后却是频频不利……”


    “七哥说这么多做什么?”楼珣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翘着腿,吊儿郎当不着调,“无非就是你想夺嫡,想和皇兄斗高低分上下,只是皇兄作为大雍太子,在政事上鲜少出错,七哥是不是在为此感到焦头烂额呢……今日既是贺公公也在,我不像七哥素爱试探来试探去,有话便直说了。”


    此言一出,贺揖云、楼珣纷纷眯了眯眼睛。


    “七哥今日找我为了什么,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时在平江郡,两位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兄想要杀我,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将计就计?或许贺公公救我,七哥夜里还和知县商讨要事,甚至是连我遇见那群山匪,好让你顺理成章请兵剿匪,都是你们安排算计好的。”


    楼珣提到将计就计,贺揖云的呼吸乱了下,这副得意炫耀的模样令他的心口细细密密痒了起来,修长分明的手指搓着衣袖解心头的瘾。


    他一直知道楼珣有些小聪明,旁人眼里的楼珣仗着有太子撑腰,处处嚣张地惹是生非,却了解之后又看出了楼珣内里的傻笨、胆小和怂,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也就只有上次被太子触到了底线,才会动了动脑筋为自己谋划,也不难怪太子得知之后那般动怒。


    贺揖云的眼神玩味渐重,似乎得到了个令他十分愉悦的惊喜,盯着楼珣没有错眼,从前混不吝的小豹子长大了,不止扬着下巴亮爪子,甚至还向旁人炫耀地呲了呲日渐锋利的牙。


    楼珣的脸上扬着笑,继续道:“皇兄派人刺杀我是真,只是七哥你更想要我痛恨皇兄,彻底不再相信他,这些呢我都知道。所以类似的话不必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长久的沉默里,静得似乎能听见雪落在避雪居顶上的声响。


    楼煜看向弟弟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嗤笑道:“方才还说自己不爱试探,既是看得这般清楚,你会猜不出来我如今的心思?”


    “好吧,只要七哥能保证护我周身安全,”楼珣端起茶盏,对他示意道,“我便答应你,将来可以做人证。”


    楼煜扬眉,斟茶,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房间太暖,只是说了会儿话,火气旺的楼煜已经开始冒汗,他待不下去,起身对贺揖云道:“今夜雪深,宿在灵心观。”


    贺揖云动了下眼皮。


    如今已是睿王殿下的楼煜走到楼珣身边,他多看了几眼,讥讽一笑:“原来九弟也是个背恩忘义的小人。”


    这话实在没法扎楼珣的心窝,他只是浅浅一笑:“也?之前的那位是谁?避雪居太小,七哥快去找道长寻过夜的地方吧。”


    睿王冷哼离开。


    太师椅坐久了硌人,楼珣的身体也暖和了,他起身走到长榻边:“贺公公还有别的事情吗?对了,若是离开,要记得把圣旨留下。”


    贺揖云看着他,慢慢笑道:“有些事情我认为需要讲明白。我和楼煜确实有讨论过救殿下一事,但遇到那群山匪只是意外,殿下可别随意冤枉人。”


    是不是意外,有什么区别吗?楼珣一眨眼睛,温吞笑了下:“好吧,我向你道歉。”


    贺揖云低眉,他的手里转着个茶盏,薄唇挑起,温声细语道:“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楼珣闻言一顿,视线里多出了一个散发着柔光的小球,他翘起嘴角,竟然比从前活泼生动,若是仔细看还透露着一点点的狡黠:“贺公公,我知道的,要比你和七哥预料中的多多了。”


    贺揖云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是么,殿下的惊喜真是层出不穷,令奴才期待。”


    【真假掺半更不会让人起疑心,】7458贴贴楼珣,【就让他们以为楼先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吧,反正楼先生的面具扯下一张还有另一张再等着。】


    【系统,你是想夸我演技好吗?】


    两人说话间,在厨房里忙到此时的小顺子,终于做好了最大的蛋糕,小安子等人收拾厨房,他端着蛋糕刚迈出门就被陌生的侍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蛋糕糊自己脸上。


    “欺软怕硬”的小顺子颤颤巍巍好不容易走到房门前,他敲敲门,嗓音都在颤:“殿、殿下?”


    楼珣扬声道:“进来。”


    蛋糕先进,小顺子被挡住了视线没有看见贺揖云,开始叭叭告状:“殿下,那些是宫里新派来的侍卫吗?太不懂规矩了,您不知道,奴才险些被长枪戳中脸……贺、贺公公?”


    他一声惊呼,得了贺揖云一个撇眼,小顺子立即闭上嘴,小心翼翼把蛋糕放在桌上,贺揖云看向楼珣:“这是何物?”


    楼珣:嗯……称呼这个为蛋糕好像有些愧疚感。


    但小顺子很是干脆:“贺公公,这是鸡蛋糕,是奴才们为了殿下的生辰准备的。”


    贺揖云刚想张口,楼珣连忙道:“快,切一块给贺公公尝一尝。”


    第62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1 小楼:这么突……


    小顺子看看殿下。


    楼珣再补充道:“给贺公公的要切大一点。”


    “大一点”的重音太明显, 贺揖云瞧了一眼楼珣,伸手接过了那块满当当一碟的鸡蛋糕,小顺子的状还没告完, 但也不敢在多待,缩着肩膀喏喏退出去。


    贺揖云端着碟子没有吃,笑道:“有这么难吃吗?”


    “甜, 很甜,”楼珣郑重其事回答, “贺公公尝一口?喜欢的话可以都吃了。”


    贺揖云吃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去, 他看见了楼珣期盼自己都吃下去的眼神,不禁轻笑,淡声道:“还好, 奴才从前吃惯了苦, 挺好吃的。”


    楼珣一愣, 想起了贺揖云讲过他的童年, 刚要张口道歉,但贺揖云继续道:“许是殿下这些年来喝了太多的苦药,小顺子几个一直在临芳殿侍候, 看在眼里便也想这法子让你吃些甜的。”


    “……甜没有办法缓解药的苦, ”楼珣没有料到会听到这句话,他没有解释这是7458提出来的, 只是神色无奈,“太甜了也会让人无法招架,也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只是想不苦的话……”


    贺揖云不慌不忙道:“殿下认为要如何做,才不会觉得苦?”


    怎么会说起了这个?不明所以的楼珣静了片刻, 翘翘嘴角又很快落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吃药,也可以换个药方子。”


    “良药苦口,”贺揖云先随口劝了一句,说完又吃了几口,放下碟子面无表情道,“是太甜了,奴才还是去见见平阳子,替殿下问一问让药变甜的法子。”


    楼珣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贺揖云站起行礼,体贴关上了房门,楼珣也依旧垂着眼睫保持着沉默,7458飞出来贴贴他:【楼先生,不要难过。】


    【我没事,不是在难过,】楼珣摸摸自己的眼睛,眼疾并非令他始料未及,长久的变化中楼珣已经接受了它的发生,【这里的病瞒不住,他和楼煜早晚会知道,我只希望他们可以更看重我的用处,从而忽略我的残疾。】


    7458的柔光照亮了楼珣的眼前,它说:【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在主角攻眼里,楼先生已经对他的争储没有了威胁,如果贺揖云再劝劝他,说不定他会放过楼先生。】


    楼珣淡笑着:【是啊,他本来就对我有很大的偏见,知道这件事情也许会高兴地笑出来。】


    他说着,眼神落在蛋糕上面,再次无奈地叹气,只吃一口,顶多一口.


    这场山间初雪下了整整一日,林间、山道,以及避雪居的房顶上都积着厚厚的雪,第二日午时末日头才破开了密布的阴云。


    小安子提前多日将楼珣的斗篷和氅衣收拾出来打理一番。外面雪寒,即使有阳光,但挡不住刺骨的寒凉穿过厚实的衣物,楼珣穿着狐狸毛的氅衣,也只敢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睿王的亲卫随主撤离了避雪居,小太监们以及禁军此时一趟趟将推着厚雪到角落里,小安子看了眼楼珣:“这半年来殿下虽说没胖没瘦,但长高了许多,上一次宫里送来的冬衣是按去年身量做的,你知道不,里衣外裤都快遮不住脚脖了。”


    小顺子正在憋气咬牙扫雪:“那、那没事儿,贺公公不是还在灵心观?他回宫之前是要来向殿下请安拜别的,到那时候我就提一句这事儿——呼,哎到时辰了,殿下该喝药了。”


    他放下铁锹去小厨房,等端着药回来时候正巧看见楼珣站在往东小门走过去,他吓了一跳喊出声:“殿下!”


    忽然的一声喊,楼珣差点儿滑倒,他站稳后一脸无辜道:“不是去钓鱼,我就去外面看看。”


    “奴才陪着您,”小顺子放下药碗走过去,“今日这般冷,都是白茫茫的雪,殿下怎么还要出门看看?”


    楼珣拢着氅衣笑了下:“方才听小安子几个闲聊,说是湖面结冰又盖了层厚厚的雪,像是盖着棉被,我还没见过结冰的湖面,虽然冷是冷了点儿,但又不想错过。”


    小顺子要劝他的话哽住,他不再说话,跟在楼珣的身边谨慎小心,推开了东小门。


    今早雪还未停,禁军已经早早清扫过这条前去湖边的小路,楼珣踩上去,听见靴底发出阵阵的咯吱声。


    鞋印一路朝向湖边,楼珣在自己经常钓鱼的地方停下,他往一旁看了看,小顺子从雪里找到半截断掉的鱼竿,楼珣用它扎进雪里戳戳湖面,感受到阻隔后再一用力。


    “是结冰了,不过有些薄,看来是不能上去踩踩了。”


    听到这略带可惜的话,小顺子提起的气放心地松了。


    楼珣扔了鱼竿环顾一眼四周,雪漫群山,一白无地,他想再随意走走,但又觉得冷,对小顺子道:“你回去拿一个手炉过来。”


    小顺子哎一声:“奴才去去就回。”


    “一会儿去前面找我。”


    楼珣慢悠悠顺着湖面走:【我想可以在这里搭个小亭子,四面挂上遮风挡雪的棉门帘,以后就能在这里赏雪,还能试试冰钓。】


    他一向喜欢把住处打造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是望了眼湖心的凉亭:【可惜已经结冰了,现在不方便乘船过去,之前若是搭座桥也好。】


    【是,不过建亭子的事情,要等化了雪,才能去山里砍树做准备……楼先生,你先停下不要动。】


    楼珣原本满足地眯着眼睛在听,闻言立刻顿住身形。


    【躲起来。】


    躲?楼珣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他转着脑袋看到一块靠墙的石头,轻手轻脚躲在后面蹲下身,他谨慎收起氅衣时瞥见了背对自己站着的亲卫,楼珣一眨眼睛,原来楼煜是宿在了这里。


    【请放心,很安全。】


    院墙太高,模糊的声音隔着几堵墙传来,楼珣虽然听不清楚一个字,但距离近,有7458兢兢业业转达,他继续听下去,楼珣脸颊一绷,震惊过后神色渐渐凝重。


    【楼先生,恭喜,现在可以算做是触发剧情了。】


    楼珣还没有去了解贺揖云的难处,猝不及防得知这个消息时抿紧了嘴唇,他有些紧张:【我现在就要冲出去吗?你先等一下,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7458正在烦恼楼珣冲出去不得当即丢了小命,闻言赶忙回:【什么问题?】


    【这个紧要关头,有且只有这一次吗?】


    按照楼珣接受到的剧情来看,他曾经一度猜测这个所谓的紧要关头,是指两位主角产生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的时刻,也应该在两人产生感情之后,楼珣还在傻愣愣等着,怎料如今楼煜却在谋划杀了贺揖云?


    难道他对贺揖云没有爱,只剩下恨了?


    7458没有停顿:【不,楼先生,现在只是触发剧情,什么是紧要关头,需要你自己的判断。】


    楼珣缩在石头后面犹豫不决,7458看见他紧紧拧着的眉间,权衡了下还是道:【如果你没有把握这次机会,就要想办法保住贺揖云的命了。】


    寂静之下,楼珣思虑几个来回,终于慢慢站起来,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即便不是出自真心,贺揖云也救过我三次。】


    7458是一个话很多,往往需要楼珣制止的系统,它这次忍了忍,没有憋住:【那么这次楼先生想要尝试救贺揖云,是出于真心吗?】


    楼珣已经看到了揣着手炉找来的小顺子,他愣了愣,弯起嘴角笑了下:【大概,我的确不想让他死。】


    小顺子老远跑过来:“殿下冷不冷?”


    “你去请贺……”


    楼珣下意识说出话,他摸到了手炉,也不知道小顺子放了多少炭,烫得他一抖。


    “殿下?”


    “……不,”楼珣一顿,慢慢走回去,他在思考,语速轻缓,“等雪化了,你陪我去一趟京城,我有一些事要拜托苏铭和堂哥。”


    他虽然及时停口没有让小顺子去请贺揖云,但自己生辰当日,这人却来了避雪居。


    一早,楼珣刚刚洗漱过后坐在长榻上,在避雪居伺候的人挨个儿上前说着吉祥话,楼珣分发金叶子,另一个厨艺最佳的小太监道:“奴才给殿下做了一碗长寿面。”


    楼珣等了等,没有听见小顺子或是谁说给殿下做了鸡蛋糕,他悄悄松了口气:“嗯,一会儿端来吧。”


    小太监们退下,小顺子又走了进来:“殿下,贺公公来了。”


    楼珣靠着软枕有一搭没一搭弹着金叶子玩儿,听见此话道:“请他进来,你先下去吧,不必在这里伺候。”


    小顺子应是,房门几次开合,楼珣眯起眼睛,看见贺揖云逆着晨光走进来。


    例行的行礼请安之后,楼珣请他坐下不动声色打探道:“贺公公何时回宫呢?是要和七哥一起回去吗?”


    “奴才瞧着雪消融了大半,”贺揖云淡淡一笑,“若是顺利,今夜便会启程赶回宫中,至于睿王……”


    楼珣追问:“七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是,他另有圣上吩咐的差事。”


    还好是这样,贺揖云前来宣旨一定有禁军随行,现在楼煜又有别的事情要忙,等贺揖云到了宫中常伴圣驾,楼煜也不会轻易找到机会,不过他若是聪明人,也该知道此时下手实在太蠢。


    楼珣这般想着,正要说句客气话混过去,只是刚刚撩起一点眼皮,便是骤然漆黑。


    他蓦地攥紧手指。


    便听贺揖云笑道:“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殿下玉叶金柯,想必要什么都会有人抢着送到殿下手里。这几日奴才苦思冥想,寻常百姓家里有个说法,体弱多病的孩子往往要取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名,殿下就叫,弱疾,如何?”


    楼珣眨了下眼睛:“不好听。”


    第63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2 贺揖……


    贺揖云反问:“不好听?奴才再想第二个。”


    “还是不要了, 且不提我的身份,”楼珣抿着嘴唇,“我与贺公公毕竟非亲非故, 还有,如今我也快到了及冠的年岁,取小名太晚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之后, 他听见贺揖云独特的轻柔和缓的嗓音轻笑一声,低笑说道:“听殿下这般说, 倒是奴才疏忽了。”


    楼珣的眼疾突如其来的发作,他这人虽然并不对腿疾、眼疾感到避讳自卑, 但也不会主动示弱寻求帮助,他镇定道:“我知道公公的好意,在此心领了, 只是……”


    他说着, 原本搭在小桌上的手臂收回, 却是宽袖带倒了盛着金叶子的瓷盘, 楼珣只觉有什么砸在了自己的腿上,已经挪到了桌边的手警觉地顿住。


    房间里只有两人,瓷盘砸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贺揖云的视线慢慢从下上移, 看见金叶子洒在了楼珣的身上,有几片飘了飘落地, 贺揖云掠过它们,去看楼珣的眼睛。


    楼珣刚要动一动,贺揖云说道:“殿下,前面是碎片渣子,还是先不要动了。”


    这话说完, 楼珣听见了一些声响,贺揖云会武功且武功不低,身姿矫健,步履轻盈,他还记得之前打探消息的小顺子回来后,十分夸张地说了句“贺公公走路几乎无声”,许是自己失明,也许是贺揖云看出了什么故意为之,他清晰地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一只温热的手拂过楼珣的膝头,楼珣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被贺揖云顺势按住。


    “殿下别动,那一盘的金叶子都在殿下的身上。”


    因为骤然失明,楼珣整个人不自在地僵着,他咽了下口水:“去叫小顺子他们来收拾就好。”


    贺揖云一点点捡起金叶子,随口说:“我不也是奴才么。”


    他又撩起袍角蹲下去去拾碎瓷片,一抬眼,将楼珣纠结难为情的神情尽收眼底。


    贺揖云一寸寸打量过去,那日他是去找了平阳子询问楼珣的病情,不过得到的答案却令贺揖云的心渐渐沉了。


    平阳子道长先是摇头叹气:“宁王殿下身上的毒残留太久,这几个月里,贫道常去为殿下施针压制毒素,但奈何医术平庸,无法彻底将其拔出,若再任由毒素侵扰,如此下去,殿下所剩时日无多。”


    贺揖云听完,一直在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许久道:“他的眼睛呢?”


    “……宁王殿下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平阳子道长再次摇头,沉声道,“贺大人,劳心劳力,太过忧虑,都只会让王爷的眼疾加重,大人多劝诫几句,让他在避雪居里安心静养。”


    回忆戛然而止,他将碎瓷片摞好放在一边,站起来后伸出手在楼珣的眼前摆了摆,方才的难为情已经淡去,楼珣一无所知地目视前方,眼睫颤着,但空空如也的眼神却不知该落在哪里。


    贺揖云直勾勾看着他,丝毫没有掩饰眼底浓重复杂的情意,他的手缓缓蜷起,一点点凑到楼珣的脸旁,但在指节即将触碰到细腻的皮肤时又收了回来。


    凤眼闭上再次睁开,将眼底的不同寻常的一切掩去,贺揖云笑问:“殿下方才是想去哪儿?”


    楼珣顺着声音仰起头“看”他:“没有想去哪儿,坐累了,想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贺揖云轻轻一嗯,没有走开,站在他的面前俯身,楼珣后知后觉嗅到了扑面而来的清爽回甜的气息,认出了是贺揖云沾惹在身上的果香,他正要往后避开,一动,察觉到背后多了个软枕。


    他靠着软枕,僵了许久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听见贺揖云坐在长榻上,似乎在拨弄那些金叶子。


    “方才殿下的眼睛好好的,”贺揖云将金叶子放在一边,“怎么会突然发作?”


    睁着眼睛也是徒劳,楼珣索性阖眼:“时常会这般,贺公公不必在意。”


    贺揖云问:“会好吗?”


    “兴许吧,”楼珣一顿,含糊不清回答,“等一等,会好的。不过平阳子道长果真如公公所说,医术精湛……”


    “殿下,”贺揖云笑了一下,嗓音和缓道,“你我这般熟识,何必再说客套话?我问过他了,之后会再为殿下留意别的医师。”


    楼珣的手指动了动,之前他对贺揖云说过是治不好的,不过贺揖云显然没将这话听进去,他静了会儿,无奈笑道:“提前谢过贺公公了。”


    两人随意聊着事情,楼珣还在有意无意套有关楼煜的事情,他本以为贺揖云察觉出来后会绕过去,但贺揖云几乎称得上知无不言,无论是楼煜、太子还是朝野之中的事,甚至楼珣有一些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他也会耐心引着楼珣想明白。


    楼珣再次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贺揖云是在有意教导自己,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点的古怪,没来由地记起楼景渊的那句“你是贺公公看着长大的”,古怪更大了。


    仔细想想,贺揖云是对自己有一些莫名的友善,偶尔会让楼珣联想到他是在逗弄解闷的小玩意儿,他想要小玩意儿活下去,也不过是在期待所带来的新鲜惊喜。


    但谁会对解闷的小玩意儿如此堪称悉心的教导,几乎是在手把手地教了。


    “殿下,”贺揖云看出了他在出神,温声道,“方才说到楼煜提出的新军制,殿下有别的不同的看法吗?”


    楼珣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这种政事一知半解,他沉吟片刻才说:“七哥这几个月来领兵作战,我想新军制是他深思熟虑之后谨慎提出来的,不过七哥这么急着想动兵权,皇兄大概是不愿的吧?若是有机会,贺公公不妨劝……”


    贺揖云淡笑着:“劝睿王?他那人素来一意孤行,狠戾无情,喜怒无常,怎么会听奴才的话?”


    楼珣怔愣,眼睛都忘记眨了,那边楼煜谋划要贺揖云的命,这边贺揖云都快要把主角攻贬到地里去了。


    他有一点懵,越发看不懂两位主角,不过楼珣很快自我开解,从昨天触发剧情来看,他们有没有产生感情不重要,这次的任务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爱不爱、恨不恨的,如果不是被恋爱部门的系统7458绑定,楼珣对别人的爱情一点也不感兴趣。


    “七哥是有些吓人,”楼珣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委婉提醒道,“贺公公平日里也要小心一下……”


    他说着,忽觉漆黑的眼前染上了朦胧的橘色,楼珣眨着眼睛,一转头对上了贺揖云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句“贺公公看着我做什么”还没有说出口,贺揖云从容垂眸:“一个时辰,之前也这般久吗?”


    楼珣一静,笑了:“不是的,会越来越久,直到……今日的天色真好,亮堂堂的,贺公公若无别的事,不如尽快回宫吧。”


    晨光透过窗棱斜照进来,正好将两人框在了里面,贺揖云默了片刻,笑着说了一句保重后站起身。


    楼珣轻轻推开一条窗户缝,看着贺揖云远去的背影,避雪居院子不大,这人长腿迈了几步,很快便跨出了院门,7458落在他的手边:【楼先生,关上吧,已经看不到他了。】


    【嗯,】楼珣关好窗,【希望他能够对楼煜多几分的戒心。】


    小顺子端来了一碗长寿面,楼珣净手捡起筷子,边吃面边听见小顺子指着碎瓷片大呼小叫,他听了几句,夹起一片金叶子举起来,小顺子立即特有眼力见儿的闭上了嘴.


    天晴化雪,楼珣没有贺揖云、楼煜心急,也没有他们的本事,等到只剩下角落里还有几个雪堆后,楼珣才装备齐整坐着马车去了京城。


    恰巧今日是休沐,小顺子送殿下先去悦来客栈,自己驾着马车去接苏公子和世子,去到荣王府时看见两人正打算提溜着一堆东西,去灵心观找楼珣呢。


    “还好遇到了小顺子,”楼景渊进了雅间,先是灌了一杯热茶,“要不然咱们三个谁都得白跑一趟。把那些东西搬到你家王爷马车里,省得待会儿走的时候忘记了。”


    楼珣一摆手:“不必这么急,我这几日会待在京城里,你先下去守在外面。”


    苏铭待小顺子退出去,才道:“我和世子前几日得知了陛下已下封王的旨意,恰逢殿下生辰,我们本想着去灵心观一同庆祝,但没有料到山上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恭喜殿下,如今已是宁王殿下了。”


    三人说了几句话围着桌子坐下,苏铭打量着他的脸色,继续道:“山路可好走?殿下怎么下山了?”


    “因为我有一件事,很需要、也只有你们帮我。”


    苏铭和楼景渊交换了个眼神,楼景渊大大咧咧道:“尽管说,我和苏铭办不到,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嘛。”


    楼珣弯起嘴唇笑了下:“我想见李清映一面。”


    “……殿下,你多日在山上养病,许是不知道,今年方入夏,李大人擢拜户部左侍郎,”苏铭入仕未满一年,已经快要摸透了朝局,“他这人脾性倔,简直就是个铁公鸡,因为他经常压着不批银子,弹劾他的折子多如鹅毛般送去内阁,不过此人却两袖清风,让人抓不到把柄,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楼珣稍稍眯了眯眼睛:“我便是看中他的知恩图报,此事,缺他不可。”


    楼景渊一挑眉:“这话说得唬人,到底是什么事?”


    第64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3 李清……


    李清映此人瞧着和气, 但性格乖僻古怪,一张嘴时常堵得旁人说不出话。


    他借着七殿下的势在户部已有三年多的光景,可平日里谈话交心的寥寥无几, 旁人见到他总是假笑一通,在背后对李清映往往撇嘴指指点点,李清映从不这些闲话放在心上, 偶尔遇见了还会凑上去,笑眯眯地说一句“在聊什么”。


    尤其是在李清映做上户部侍郎之后, 更加肆无忌惮地对所有人阴阳怪气,除了八面玲珑的尚书大人。


    他当了一天的值, 见时间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下班,准备绕去翰林院接弟弟一起回家。


    “大人, 您的马车已经牵过来了。”


    李清映抱着自己的乌纱帽上了马车, 户部上下都知道他要去翰林院接弟弟, 这次也没有多做叮嘱, 谁知刚才喧闹的街市很快变得安静,他心觉不对,挑起车帘探出头要看一眼四周, 就被蹿上马车的那人捂住了嘴。


    李清映会一点拳脚功夫, 只是又被人轻易地制住,啧一声道:“乱动什么?只是带你去见个人罢了, 又不是要你的命,爷还不稀罕呢。”


    说话间,马车再次一晃,另有一人温声道:“李大人莫要担心,已经有人去翰林院通知令弟了。”


    提到他的弟弟, 李清映顿时安静了下来,感到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松开,他慢慢坐起,警惕道:“别动我弟弟,谁要见……怎么是你们?”


    马车已经朝着悦来客栈跑去,楼景渊拿出帕子擦手,哼道:“你也知道有很多人排号等着打你啊。”


    李清映心思转得飞快,警惕的神色越发浓重,他拧着眉不解:“不知是谁能支使两位绑我?难不成是太子?”


    楼景珩在苏铭两人心里是个一踩就炸的雷,听见他提起太子,两人的脸色齐刷刷黑了下去,楼景渊冷笑扔了帕子,苏铭也不愿多说:“大人只管自己去见一见他吧。”


    李清映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除了太子,难道现在的京城里,还有谁请得动荣王世子亲自绑人么?


    他皱着眉苦苦思索,隐隐有了个猜测,直到马车停下,他看见了熟悉的客栈.


    如今白日里即便是坐在阳光下,楼珣也要借着叆叇才能看清书里的字。


    “虽然自从湖里结了冰,”小顺子正在替主子挑鱼刺,苦口婆心劝道,“殿下许久没有吃鱼了,但也不能天天除了鱼就是鱼呀,道长说过,殿下要多吃些绿菜,对眼睛好。”


    楼珣翻着书页:“哦,那你下去再叫几道。”


    小顺子将挑好的鱼肉放在他的手边,高高兴兴走到门口,一开门碰到了正要敲门的苏铭几人。


    楼珣听见声响,抬眼去瞧。


    “九、宁王殿下?”


    猜测被证实,李清映险些叫出声,他堪堪压低了嗓音,迈进雅间就要跪下行礼,被楼景渊一只手架起来走了两步,“放”在凳子上面。


    李清映正要继续再说话,一转眼左边坐着苏铭,右边坐着楼景渊。楼珣没有放下筷子,轻笑道:“先吃饭,吃完之后再说。”


    这一顿饭李清映是食不知味,等楼珣放下筷子,雅间里也早早点上了琉璃灯,他连忙道:“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


    小顺子收拾着桌面,几人转到屏风后的软榻上,楼珣笑道:“多谢李大人挂念。”


    李清映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灵心观清幽,最适合修养了……不知殿下找臣来此是为了何事?殿下的恩情,臣一直铭记于心,若是有事情我能帮上忙,一定万死不辞。”


    楼珣知道他所指的恩情是什么,以此相求心里总归有些愧疚,他温声道:“哪里需要李大人赴汤蹈火?只是一件小事。”


    他顿了顿:“前几日贺公公去灵心观宣旨,我与他坐下聊了一会儿,说起来今年天灾不断,春夏的洪涝、秋季的蝗灾旱灾过去不久,这不还未入冬,北境两州又开始了雪灾……”


    楼珣是皇子,李清映为大雍臣,闻言连忙低头道:“殿下,北境两州新官上任,许是没有防范的经验,不过朝中已经着手赈灾的事宜了,殿下勿要忧心,身体为重。”


    楼景渊啧道:“还有两月才是新年,五堂兄这时请奏回京,他不会也是想去赈灾吧?说起来,离北境更近的,反而是睿王殿下的封地。”


    话音刚落,李清映抬起头去看楼珣,小心试探:“殿下是想揽下这个差事吗?”


    “我畏寒,冬日难以出行在外,对此不感兴趣,”楼珣沏了杯茶,双手递过去,李清映稍稍起身接过来,他才轻描淡写道,“也不愿和五哥一样涉入党争。”


    李清映的手一抖,热茶泼到了手上。


    楼珣掏出自己的帕子搭在他的手背上:“七哥有心怀天大的抱负,而我皇兄是父皇册封的储君,可在我的心里我们都是兄弟……李大人,七哥刚刚立了大功回京,赈灾一事你能否再帮七哥一点忙呢?”


    贺揖云对楼煜来说太过特殊,他既有那种心思,必定是要亲自动手,无论楼煜是否想去赈灾,楼珣一定要想个办法先把他支出京城。


    万万没有想到是为了睿王,李清映放下茶盏,擦着手道:“但是睿王殿下不得圣心,恐怕是争不过旁人……”


    “争得过,”楼珣笑了下,“七哥的封地本就靠近北境,赈灾一事是顺理成章。五哥那里我有办法,至于皇兄,只要朝臣不会上奏反驳,户部愿意说一句看在七哥的面子上放心尽快拨银,皇兄必不会当面阻挠。”


    说起来,这是楼珣第一次算计别人,借着衣袖的遮掩,他紧张地攥紧拳。


    李清映不知楼珣的目的,他思来想去,此事对楼煜而言百利无一害,又可以不违逆楼珣:“赈灾一事紧要,户部不会压着不放银子。”


    楼珣笑意渐深,继续说:“大人近日可要和七哥提一句此事,对了听说柳河县的赵知县如今是通政司的参议了?”


    苏铭送李清映下楼,回来后笑着打趣:“你这最后的一句话,是故意说出来戳他的心吗?侍郎大人的脸色都要变了。”


    【看来李清映并不喜欢那位比自己更得上司器重的同事。】


    【他是一个心气高的人。】


    楼珣无辜望着他,苏铭拿他没有办法,摇摇头道:“我已经告诉李大人了,你会在京城里带上一段时日。”


    楼景渊不情愿:“你之前还说不帮楼煜,怎么现在都开始帮他出主意了?”


    “又不是为了他,”楼珣小声顶了一句嘴,“你别想着捣乱啊。没有让旁人看见你们吧?”


    “呵,笑话,我和苏铭打小就在京城里混,哪里人多人少我还不清楚?”


    “那就好,实在也是我没有别人可以拜托帮忙。”


    苏铭坐下后喝着茶:“我很想知道殿下说对五殿下的办法是什么。”


    楼珣轻咳两声,有些心虚:“有一年秋猎,我看见五哥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名字,他却凶我说没有,我当时才不听他的,就让小顺子去查查,小顺子没花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那位姑娘,五哥封王前去封地的时候还想着带她走呢。”


    “小顺子行啊,这都能知道。”


    苏铭点点头:“若是这招行不通,还可以让世子去下点泻药。殿下是要等赈灾的事情有了着落再回灵心观吗?”


    “嗯,”楼珣笑一笑,“等过了年,我便要去封地了,趁此机会多看两眼京城。”


    三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一阵话,天色已晚,顾及到明日早朝,很快雅间里只剩下楼珣一个人,他挑开窗户,目送楼景渊和苏铭打马离去,又去遥望挂在夜幕上的一弯弦月,良久微微叹气。


    【天下不平,急需明主。】


    7458的柔光闪了闪:【但他不免太过着急了。】


    【也许正是因为贺揖云还没有和他交心,常常作壁上观,除了贺揖云,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劝他要韬光养晦,】楼珣说着一皱眉,【我之前疑惑过上一世他是怎么认识赵知县的,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因为封王的时机。】


    上一世没有贺揖云的提醒,这个身份怕是活不到十六岁,兴许楼煜也在其中动了一点手脚,得以在及冠之前获得爵位,想必就是在那年的春日去往封地的时候,遇到了赵知县。


    【楼先生?】


    楼珣从沉思中回神,他一垂眼睫,第一次对剧情生起了费解和怀疑:【没有贺揖云,楼煜自认活过一次,隐约有刚愎自用的苗头,他将来还会顺利登基吗?】


    7458不理解楼珣的担忧,它冷漠无情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不在我和楼先生的任务范围内,楼先生只要先保住贺揖云的命,之后在恰当的时机完成任务,我会立即送楼先生回到那个有方予乔的世界。成败在此一举,吃了这么多的苦,你也很想他吧?】


    楼珣怔了会儿,默默弯弯嘴角:【嗯,很想。】.


    楼珣在京城的事儿瞒不过贺揖云,只是最近章元帝龙体抱恙,身边离不开人,也只是让昌乐坊的管事送了几次东西去悦来客栈。


    楼珣拢共在京城待了十天,李清映来找过他三四次,最后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楼煜不日便启程前去北境赈灾。


    李清映看着楼珣明显是喜悦的神情,又想起睿王殿下嘲讽意味十足地说贬低九殿下的话,他心里叹气,又觉得九殿下可怜,如果是他的弟弟就好了,体弱多病但体贴乖巧的弟弟,自己定是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辛苦李大人了,”楼珣抓了把昌乐坊送来的果干递过去,“你且放心,天知地知,我也会让堂哥他们‘忘记’这件事。”


    李清映攥住果干,想要跪下又被楼珣制住,他深呼吸几次:“殿下客气了,臣从未怀疑过殿下。此事利国利民,睿王殿下的确是不二人选。”


    毕竟楼珣的身份尴尬,李清映没有多待,楼珣又在京城里多待了几日,直到亲眼看见楼煜出京往北去了才安心。


    半日后,贺揖云接过章元帝喝空的药碗,与前来侍疾的宜妃娘娘说了几句话,本想趁着难得不当值的空闲,出宫见一面楼珣,不料却见到了报信的小太监。


    “已经回去了?”


    小太监毕恭毕敬道:“是,宁王殿下担心管事空跑一趟,派荣王世子的小厮去昌乐坊送了口信。”


    “今日……”


    贺揖云负手而立,看向北方的青青群山,小太监根本不敢抬头,片刻后竟然听见贺公公轻笑出声,似乎在为什么高兴的样子。


    多日过去,贺揖云手上多了个扳指,心里头觉得痒,便爱转着玩,他轻笑,也像是在喟叹:“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第65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4 小太监又……


    小太监又等了会儿, 壮着胆子抬眼,看见了贺公公微扬的眉眼和嘴角,他小声道:“公公还要出宫吗?”


    贺揖云略带遗憾地收回了眼神, 抚平有些皱起的袍角,淡声道:“再过半个时辰,太子殿下要来给圣上请安, 待会儿机灵点儿,可千万别让太子和娘娘在圣上面前大吵起来。”


    小太监闻言心中一喜, 从前这种事儿哪里轮得到他:“是,公公的吩咐, 奴才们都记在心里。”


    “让管事的去宅子里等我。”


    贺揖云最后扔下一句话,便去换下了贴里,直至回到自己的宅子, 见到了昌乐坊的管事, 转着扳指的手也没有停下。


    管事上前为他沏热茶, 说着都是有关楼珣的事情:“这入了冬, 殿下好似不爱吃梅子干了,偏爱吃些天香枣、桃脯,吃了些桂圆, 主子提到的那书, 也一并送过去了,殿下还想着给银子, 只是哪敢收呢。”


    贺揖云嘴角微微上扬,盖去茶沫,抿了一口。


    管事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道:“主子别怪小的多事,小的也是不放心殿下, 便派人暗中时刻盯着。这几日除了世子和苏大人,便是户部李侍郎常去找殿下。”


    “李清映?”


    “是,”管事好险是摸准了贺揖云的心思,少了些战战兢兢,“那位被五皇子强行拘在府外的女子外出时被绑,似乎也是殿下所为。殿下遣人传信后没过多久,那位女子也被人送回了京城。”


    贺揖云津津有味地听着,挑起了眉:“心软才会使的小手段,也不怕别人看出来。”


    管事陪笑了两声:“殿下聪敏,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哪里能让主子这般上心。”


    心狠手辣四个字一说出口,贺揖云的一双凤眼微眯,似乎在因为想起了什么感到了不悦。


    “……也、也不知殿下要做些什么,”管事一个激灵,不再敢乱说,满脑子开始挑拣着讨好的话,“反正有主子您护着。只是这事儿要不要小的找人善后?”


    贺揖云脸色稍缓,他听见了管事的疑惑,虽是已经心有猜测却不想回答,片刻后一笑,饶有兴致地在期待:“不用,挑些他爱吃的,趁还未下雪,尽快送去灵心观吧。”.


    楼煜赈灾之后从北境返回京城的时候,已是腊月下旬。


    龙体欠佳抱病卧床的章元帝终于得见好转,甚至接连上了三天的早朝,他如今老了,不知怎么的怀念起从前的天伦之乐,和贺揖云谈起时也是感慨颇深,贺揖云不动声色提了几句楼珣,章元帝念着小九,下旨令在外清修养病的宁王回宫过新年,参加家宴。


    得知楼煜回京,楼珣这次没有拿病推脱,一早平阳子道长前去避雪居为他施针,小顺子送道长出门,回来后看着满脸疲倦的主子,劝道:“殿下,您这些时日过于劳累,不曾停过,咱们晚些回宫吧?”


    靠着软枕的楼珣慢腾腾抬起了眼皮,他不是什么绝顶聪明、时时刻刻都能灵光一现的人,随着楼煜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楼珣难免感到了焦急。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测自己被圣上厌弃,与皇长兄反目,养病是假,被赶到灵心观才是真的,这样的自己是他们谈资,任谁也想不到自己怎么可能和御前的贺公公有交情。


    楼珣自己闷头想了半个月,看着7458叹气,知道问它大概也是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他思来想去拿不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在楼景渊和苏铭上山看望的时候叫住了人。


    他纠结良久:“我有个朋友……”


    话没说完,被楼景渊嫌弃地瞥了一眼:“朋友?除了我俩,你还有别的朋友?”


    好难听的话,但又不得不承认是事实,楼珣改口:“好吧,是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


    苏铭狠狠捣了楼景渊一下让他住口,对楼珣道:“最近荣王有意让他娶妻,以至于得意忘形时不时疯疯癫癫的,别理他,殿下继续说。”


    楼珣纠结了下没有说恭喜,他轻咳一声,只看向苏铭:“就是,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无意间偷听到了七哥要对贺公公不利……不对,应该要从这儿说起……”


    他有点紧张,说话虽然颠三倒四,但好在苏铭两人一脸的认真,楼珣深呼吸,慢慢从自己遭遇的那次刺杀开始说起。


    一盏茶之后,苏铭温声道:“殿下原来是想如何?”


    楼珣迟疑:“贺公公对我有恩……”


    “所以殿下想要帮贺公公?”苏铭的心眼多,看到也透彻,一语道破了楼珣的想法,“殿下借由去北境赈灾的差事让睿王离京,这个想法不错,旁人更多的会朝着党争去想,而睿王也是实打实地得了好处,自然不会生疑。”


    “我触、得知消息太突然,只能先把他支走。”


    楼景渊不满:“你之前怎么不早说呢?我就能……”


    后半句“正巧找些人杀了楼煜”,在苏铭瞪视下咽了回去。


    楼珣羞愧难当:“抱歉,我是真的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他不想,但毫无疑问,楼景渊和苏铭知道此事是高兴的,甚至一个个的开始蠢蠢欲动冒起了坏心思。


    不过还是解决此事要紧,苏铭沉吟良久:“我竟不知贺公公早已看中了睿王,还以为是殿下你呢。我也不会拦着殿下报答恩情,这些殿下烦恼的事儿不难办,我们可以反守为攻,既然睿王、太子以及贺公公给殿下下过套,殿下也可以礼尚往来啊。”


    楼珣的脾性温吞内敛,还从未这般想过,他一眨眼睛,恍然大悟:“反守为攻?你是指……我明白了。”


    楼景渊笑道:“也不笨嘛,还不快谢谢哥哥们。”


    苏铭又捣了他一下:“殿下可想好时机了?”


    “一目了然,”楼珣缓缓笑起来,灿然的梨涡出现,“就在我离宫赶去封地的时候。还要继续麻烦两位哥哥帮我了。”


    楼珣和他们两人推演过几次,最后找7458要模拟的视频,7458欲言又止,卡了一会儿还是给了。


    他几乎日日都在想着此事,小顺子看在眼里,却帮不到一点忙,急得转圈也不敢打扰主子,好不容易今日趁着回宫提一句,楼珣打起了精神,摇摇头站起来:“好了,父皇的旨意不可违,马车备好了吗?”


    小安子抱来他的氅衣:“殿下,外面风大。”


    楼珣一嗯,寒风刺不透暖和厚实的氅衣,他在上马车时停下,回首再望一眼住了大半年的避雪居,小顺子不明所以跟着转头打量左右,但听主子几不可察地叹气:“走吧。”


    宁静的日子终究是远去了。


    马车在冬日里缓行,午时末到了神武门,递了牌子径直驶进了皇宫里。


    此次他是奉诏回宫,必须要先去养心殿拜见章元帝,楼珣装作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还好他本身皮肤白,不需要搽粉掩饰,只要在外面走几步,被凛冽的冬风一吹,素白的脸立刻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大半的血色。


    小顺子搀着他,刚走到养心殿前正要找小太监通报,不料下一刻殿门打开,面如冠玉的贺揖云神色淡然的出现。


    这么巧?楼珣一歪脑袋:“贺公公。”


    贺揖云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凤眼一撩眼皮,直勾勾望了过去,缓缓笑道:“奴才给宁王殿下请安。”


    楼珣往里面看一眼:“我刚回宫,前来拜见父皇,劳烦贺公公通传一声。”


    “圣上一直惦记着殿下呢,吩咐过若是殿下回来无需通传,直接进殿便是。”


    贺揖云上前几步搀住了人,小顺子松手退到了一边,楼珣感到贺揖云的手无意间按了下自己的腰,他身体僵住,但下一刻那只手便移开了。


    “又是两月不见,”贺揖云的嗓音压得低,像是在与他耳语,“殿下瞧着又消瘦了几分。”


    楼珣哪里再管那只手,立即回道:“公公说笑了,我是长胖了点儿才对。”


    几声短促的低笑在耳边响起,两人迈入养心殿内,楼珣猛地闻见了熏香被呛了口,憋不住偏头去咳。


    只听章元帝难掩虚弱道:“是小九回来了?”


    贺揖云低声答:“回陛下,是宁王殿下来请安了。”


    养心殿里点着炭火,楼珣拂去搀扶着自己的手,上前几步跪地行大礼。章元帝让他起来,楼珣一抬眼,看见面前有些陌生的老人一怔,顿时百感交集:“父皇,前段时日父皇身体不适,是儿臣不孝,未能回宫侍疾。”


    说话间,贺揖云上前为他脱去厚重的氅衣,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几乎不必垂眸,便将他微红的眼尾看得清清楚楚。


    章元帝慈爱地看着儿子,招手让他坐在身边,贺揖云退到一旁,低眉敛目听着父子两人的闲聊。


    楼珣在养心殿陪着章元帝用了晚膳,又陪着用了汤药,章元帝这才让贺揖云送儿子回寝殿。


    出了养心殿,才发现夜里飘起了细雪,楼珣捧着手炉,贺揖云撑着伞询问:“殿下要坐轿撵么?”


    他摇摇头,戴上了兜帽:“难得回宫,贺公公若是不着急,一同走走吧?”


    两人往临芳殿里走去,小顺子在前面提着灯引路,楼珣忽然道:“父皇可有说过,何时让我去封地?”


    “至少要等到初春了,”贺揖云不动声色问,“殿下是想,还是不想?”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七哥、八哥我不知道,我自然是想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因为太子?”


    楼珣闻言瞥了眼他,他只是说:“到那时,贺公公会去送我吗?之前去平江郡,还有上一次去灵心观,都是贺公公送我去的。”


    好似听见了新奇的话,贺揖云看着他,挑眉笑了下,却没有说话。


    “我担心皇兄会故技重施,”楼珣重重叹气,眉眼之间流露出忧愁,“他若是想,我哪里挡得住那些刺客?贺公公,就算是为了七哥着想,你就去送我吧?”


    “为了楼煜?呵。”


    贺揖云古怪地重复这几个字,却不在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殿下莫要忧心。”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可以,楼珣的心思转着不停,大不了自己再去章元帝那里耍一次无赖,只要贺揖云跟着自己走,再引诱楼煜动手,到那时顺手推舟助攻一把。


    与其等着紧要关头来时自己措手不及,不如准备完全,主动创造所谓的机会。


    遥遥看见了临芳殿的宫女太监们站在宫外等候,楼珣掸去肩头、前襟的落雪,他客客气气请贺公公回去时慢一些,贺揖云笑道:“殿下。”


    已经转过身的楼珣再次回首看他:“什么事?”


    “记得喝一碗姜茶祛寒,至于东宫,称病不可去。”


    楼珣一顿,微微点头应了.


    这是章元帝登基后的整三十年。


    除夕天还未亮,小翠找出了殿下的衮服,楼珣还未及冠,只是将一头的白发扎在脑后,他换上衮服,先是跟着章元帝、几位在京的哥哥以及众朝臣祭祀,午间回宫后楼珣小睡休息了一会儿,眼见时间差不多,小顺子叫他起床,楼珣又换上常服去了紫宸殿。


    既是家宴,没有太多的拘礼,楼珣见过了几个姑姑、皇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哈欠,没一会儿,楼景渊做贼似的溜了过来。


    他还未开口说话,楼珣费解道:“堂哥,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楼景渊塞给他药丸:“吃了,解酒的。瞧瞧你这脸色,是不是累着了?”


    楼珣咽下药丸,端着茶盏喝了口水:“嗯,还好今日祭祀结束得早,回宫里歇了会儿,现在好多了。”


    “你这……这个眼睛现在如何了?”


    “……回宫之前,有道长日日替我施针,不碍事。”


    楼景渊知道他没有说假话:“苏铭说的那个南疆医师,我的人说是已经找到些许线索,你放宽心,再过两月,定会将他带来京城。”


    楼珣眨了下眼睛:“许是那时我已经在封地了,堂哥别让他白跑一趟……谁?”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楼珣只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他一低头,是个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小孩儿。


    “九哥!”


    十皇子丝毫不认生,抱着楼珣的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脆生生打招呼,不等楼珣反应,他又去抓楼珣的头发:“真的是白的!”


    小孩子不知轻重,楼景渊捏着他的手让他松开:“你的乳娘呢?”


    “我从来没见过九哥,”十皇子不肯撒手,又去踮脚抱住了楼珣的腰,“九哥抱弟弟去找乳娘。”


    楼珣清楚地看清了这个弟弟的五官,他笑了下:“十弟,九哥很累,抱不动你,堂哥。”


    楼景渊很有技巧地将小孩儿扯进怀里,制住了乱扑腾的胳膊和腿:“走,堂哥有力气,我带你去。”


    小孩儿嘴里喊着九哥被抱走,楼珣抚平袍角,小顺子上前替主子斟茶:“这位主儿是个不安分的,奴才昨日去见师傅顺便闲聊了几句,得知十殿下吵着要去东宫看小殿下,太子很是疼爱小殿下,简直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一直不愿松口答应呢。”


    楼珣喝完茶:“之前嫂嫂早产,也是因为小十。”


    “殿下竟然知道这事儿?”小顺子震惊之后继续道,“总之如今太子忙于政事,还要分神提防十皇子。”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楼珣敲敲茶盏,示意他斟满,“可不能同别人说道,小十只是年岁小,孩子心性罢了。”


    楼景渊去送十皇子,回来时恰巧章元帝与皇后驾到紫宸殿,他只好朝楼珣使了个眼色,这个眼神太过匆忙,楼珣没能看懂。


    整场家宴下来,楼珣除了起身敬皇兄们、姑姑叔叔们喝酒,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没有离开,坐在自己身边的楼煜却是和太子相互阴阳怪气,还能听见五皇子像是跟墙头草一般来回帮腔。


    楼珣觉得无聊,甚至撑着脸颊在看歌舞的时候睡了一会儿,但7458听得不亦乐乎:【如果现在宣布撤席,他们有八成的可能性会动手。】


    【他频频立了功,】楼珣笑了下,【如今也是终于有底气、实力,和太子对着干了,唔,这火药味很冲,看来是把对小十的气,一并算在了楼煜的头上。】


    楼珣看着歌舞杂技,竖着耳朵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他打了个哈欠,终于章元帝也听不下去,一怒之下拍着长桌:“都闭嘴,之前在朝臣面前争论不休也就罢了,今日是家宴!不嫌丢人吗?!”


    楼珣默不作声,跟着众人起身跪下。


    “老七这次赈灾一事办得不错,”凶了几句话,章元帝勉强冷静了下来,“该赏,你送来有关新军制的折子,以及内阁呈上来的折子,朕都已经看过,你和太子吵什么?这事儿想办,要去兵部!”


    楼煜立即俯首:“是,儿臣得空便去兵部请教尚书大人。”


    楼景珩脸色难看,想说些什么又忍了回去。


    两人持续已久的争吵被章元帝几句话堵了回去,北境两州其一划给了楼煜。另一州则出乎众人意料地划给了荣王。


    荣王颤颤巍巍俯身行礼,章元帝摇摇头,终于还是更偏心太子,他看了看楼煜,又看了眼楼珣,道待到春日,几位皇子便回封地去。


    楼珣稍稍抬眼,瞥见了楼煜不甘心地攥紧了拳。


    【楼先生,这对于你来说,是好消息。】


    楼珣移开视线:【是啊,得去找李清映再帮一下忙。】


    第66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5 殿下对我好像……


    章元帝生着气, 原本还说着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守岁,但揣着一肚子的气实在坐不下去。


    楼景渊等着章元帝离开后又溜了过来,楼珣偏头打了个喷嚏, 他啧啧道:“着凉了吧?”


    “只是被刚刚的冷风吹了下。”


    楼景渊和他说悄悄话:“你说他们有什么好吵的?今天各个都不对劲儿,别是吃错药了,还有那老五,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他煽风点火的本事这么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章元帝离开紫宸殿,几位皇子又是接连冷着脸, 这除夕夜怕是守不了了,楼珣要来自己的氅衣穿好:“堂哥今晚是不是不出宫了?不如去我的临芳殿住一宿吧?”


    “也行, 那我先去知会父王一声,你等着我啊。”


    楼景渊很快去而又返,堂兄弟两人又去向太子请辞, 楼珣没有把他当外人, 缩着肩膀抱着手炉, 走出紫宸殿后, 这才慢慢回答楼景渊的话。


    “皇兄觉得不忿不奇怪,他一贯是天之骄子,又喜欢拿长兄的身份教训我们几个兄弟, 如今有人蹿出来和他争高低, 又是他最看不上的那个弟弟,哪里忍得下去?七哥回嘴也不奇怪, 你且算算他今年立了多少的功?我久不上朝,也知道现在有许多朝臣,还多是武将支持他。依我看呢,不吵起来才是大大的问题。”


    他说着翘起嘴角笑了下:“若是我这两个哥哥一声声皇兄七弟叫着,装作嘘寒问暖兄友弟恭, 到那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怀疑他们疯了?”


    “不对劲,我说楼小九,”楼景渊像是见到了新奇的事儿,“今夜的酒定是有问题,方才的话哪里会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楼珣一歪脑袋,很认真回答:“就是我说的啊。”


    楼景渊没理他,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十分嫌弃说道:“提前吃了解酒的药丸还能醉?出息呢?”


    “我没有喝醉酒,因为未成年人不能喝酒,我这个身体才十七……”


    “行了行了,”楼景渊招呼小顺子去传轿撵,“什么未成年?除了你那个七哥,哪个哥哥不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娶妻成家的?”


    楼珣一默,楼景渊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羞涩:“我和予乔,是打算结婚的,我知道他一直不提,是怕我不愿意……”


    吓得楼景渊捂住他的嘴:“喊,你怎么不去养心殿,去你父皇耳朵边儿喊呢?好弟弟,你真不怕被别人听见啊?快少说两句吧,睡一觉也行,和你那个相好去梦里成亲啊。”


    小顺子动作很快,楼景渊将楼珣塞进轿撵里,此时才能看出一些醉意,腰背挺直端坐着,楼景渊挥手:“快走快走!”


    好在楼珣吃醉酒后比较老实听话,临芳殿里早已备好了醒酒汤,见着主子回宫,连忙端了上来,楼珣安安静静喝完。


    翌日初一,楼珣迷迷瞪瞪起床,穿戴整齐后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又被楼景渊抱着手臂冷嘲热讽一顿。


    楼珣推开他,今日早晨要去给章元帝和皇后请安,还要跟着朝臣觐见圣上,挺忙的。


    此去不免与太子碰面,不过楼珣明白自己如今的尴尬情形,遇到楼景珩恭恭敬敬说几句话,道完之后直接离开,一切很顺利,直到太子妃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两道孩子的哭喊声响起。


    楼珣没有迟疑地走过去:“嫂嫂……”


    他离得有些远,已经有宫女护住了太子妃,昨夜宿醉,楼珣慢半拍看了眼四周。


    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熊孩子小十。


    不等楼珣反应,在殿内陪皇后说话的太子快步走出来,小十见没有人理他,自己爬起来哭着去找楼煜。


    【楼先生,】7458提醒他,【现在发生的剧情和你没有关系,离远一些吧,小心被波及。】


    楼珣没有动,宫女太监们牢牢围在前面,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楼煜牵着小十走来,按着小十的脑袋和后背,让他道歉认错。


    很快要到朝臣朝见圣上的时辰,楼珣只听太子妃柔声劝了几句太子,楼景珩强忍着怒火,护着妻儿进了殿内。


    路过楼珣时,楼珣后退一步拱手行礼:“皇兄,嫂嫂。”


    他察觉到楼景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请安发生的意外,很快口口相传传了出去,朝臣觐见章元帝之后,楼景渊手疾眼快追上了他,一开口就是:“你那个弟弟可真是能耐。”


    人多眼杂,楼珣带着他找了个偏僻的亭子:“什么?你知道了?”


    “这事儿都传遍了,”楼景渊叹气,“还好昨日你听我的,没有再理会他,我听说他今日闹着抱小殿下,差点儿绊倒太子妃。”


    楼珣摇摇头:“当时离得有些远,我不知道细节。不过倒是看见小十身边没有乳母跟着,宜娘娘和七哥也不在身边。”


    楼景渊一拍手,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嘿,这往后的日子热闹着呢。”


    “看热闹可以,别插手搅混水,”楼珣哪里不知道他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性,连忙拦了下,“我这两日怕是不能出宫,你去找苏铭,让他和李大人见一面。”


    楼景渊啧啧:“小九啊,你如今也会用挑拨离间的手段了,这算不算近墨者黑呢?”


    “一边儿去。”


    楼珣撞开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方才有楼景渊遮挡,现在才瞧见贺揖云就站在拱门前等候。


    “殿下,”贺揖云行礼,“圣上有旨,请您去养心殿。”


    楼珣一顿,回首和楼景渊说了一句话,跟着贺揖云前去养心殿:“父皇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昨夜着凉,今日起得早,没来得及喝药,此时说起话来闷闷的,贺揖云偏头,看着他:“奴才不知,只是殿下不要提及太子和睿王。”


    懂了,从前懂事的儿子忽然叛逆,被气到之后,反而觉得还是一直不入眼的自己最听话。


    楼珣了然地点点头,快要到养心殿的时候忽然看了眼贺揖云,贺揖云不明所以回望过去,楼珣弯着眼睛,难得笑着灿烂,说了一句“贺公公等着吧”,便转身先进了养心殿。


    贺揖云一挑眉,跟进去伺候,又是过了会儿,听见章元帝将护送宁王殿下去封地的差事给了他,他敛下若有所思,躬身领旨之后退到一旁.


    楼珣一直没有再回到灵心观,留守在避雪居的小太监也在十五之后回到了宫里,跟着临芳殿的人为了殿下离京一事忙上忙下。


    “过几日便要出发了,奴才肯定是要跟着殿下去王府的,”小顺子这几年也学会了几个大字,他握着毛笔,“咱们宫里的小翠和小安子……”


    难得天气清明,楼珣竟然找出了小时候练箭的弓和草人靶子,他许久没有看得如此清楚,此时只需一眯眼睛,瞄准之后松开手指。


    “咻”的破空声短暂,随即是中靶的闷声,小顺子说到一半赶忙捧场:“殿下!中了!正中红心呢!”


    楼珣擦去额头上的汗:“不带他们。”


    小顺子一惊,连忙冲着树后面偷听的小翠小安子摆手:“怎么能不带些熟悉的人伺候殿下呢?虽说还有奴才我,可到了梁州后……”


    “再说一个字,”楼珣再次搭箭,“你也留下来,不必跟着去梁州了。”


    小顺子立即住口,楼珣没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遗憾,此行若是顺利,用不了半个月,宁王殿下身死的消息便会传到京城,相比护送的侍卫,近身伺候自己人反而有性命之忧,他已经拜托了楼景渊,妥善安置小顺子等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毕竟也是练过几年的箭,从射不中靶到如今的次次正中红心,楼珣把弓箭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揉着酸软的手臂望向蔚蓝的天际,只盼不要出现任何一点岔子,好让自己离开这里吧。


    二月底结束春祭后,章元帝叫来几个儿子去养心殿用膳谈话。


    也不知是人老了,隐隐感知到了什么,他拉着楼珣不放手,楼珣怔怔看着父亲已然花白的鬓角,久久,章元帝叹气:“珣儿,你是个好孩子,你爱吃鱼,但身体弱,去了梁州后不要下水,好孩子,若是委屈、想父皇了,便写折子送过来,记住了吗?”


    楼珣点点头,又对他笑了笑。


    相比楼珣,楼煜与几个哥哥都可以说是轻装简行了,太子楼景珩送兄弟们到城门十里外,楼珣年纪小,一位位送别,最后只剩下了他。


    “小九,”楼景珩负手望着他,“此去不知何年月才能相见,你还要继续躲着哥哥吗?”


    春风拂面,路边已有一些野花冒出了头,楼珣一身道袍,芝兰玉树立着,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匀称修长,闻言道:“我实在不知该和皇兄说些什么,但,还是要多谢皇兄从前的护佑,弟弟在此拜别了。”


    他拱手弯腰行礼,小顺子挑开马车的帘子,上了马车后:“贺公公,启程吧。”


    贺揖云敛眉,拱手行礼后上马。


    一行人浩浩汤汤越过太子,往梁州方向去了。


    顾及到殿下的体弱,此行没有走太险太陡的的路线,要比平时多耗费些时日的教程。


    因为临时改道,这日傍晚,四处无人,探路的人回禀不远处有座废弃的荒庙,贺揖云看了眼马车紧闭的帘子,下令去那庙里避风借宿。


    其他人去安顿,他走到马车前,挑开了车帘:“殿下,今天怎么没有去跑马?”


    只是一句话说完,便怔了下,马车里点着琉璃灯,然而楼珣素白的脸上尽是茫然惶惶,他循声偏头:“贺公公,我看不见了。”


    贺揖云心里一凛,面上仍柔声道:“何时的事?别怕,会好起来的。”


    楼珣闻言,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很快回过神:“今早。”


    他不是怕,只是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只是其中的打算不便同别人说起,连小顺子也是一知半解,楼珣憋在心里,忧心忡忡。


    “先下来吃点东西,”贺揖云探身想要去搀他,却被攥住了衣袖,“殿下?”


    楼珣问道:“几时了?”


    “刚到戌时。”


    贺揖云答完,看着楼珣眨动着眼睫,担忧、期盼杂糅在一起,即使失明,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是灵动的,他无声弯起嘴角笑了下。


    【算一算时间,也快了。】


    7458应声:【是的楼先生,昨天傍晚还没有日落,苏铭传信已经发现了主角攻的人,而且这里正适合偷袭。】


    【我,】楼珣想着,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要跟着贺揖云才行。】


    “贺公公,把吃的端进来吧,”楼珣闷闷不乐道,“咱们说说话。”


    贺揖云应是,没一会儿去而又返,楼珣吃着干粮,心里装着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贺公公来送我,七哥会生气吗?”


    7458想抱住自己:【……太、太直接了。】


    楼珣一个激灵,想要再找补来不及,贺揖云虽是笑着,语调却是冷漠的:“生气?殿下为什么会这般想?”


    为什么?


    贺揖云见他愣住,嗓音缓和继续说:“我只答应宜妃娘娘,照顾楼煜直至成年封藩,至于别的,不过是各为利益,随时都可以分道扬镳。”


    楼珣惊住,脱口而出:“不!”


    “不?”


    【楼先生,一定要冷静。】


    楼珣攥紧拳,掐着自己:“贺公公,七哥胸怀大略,自当有他的一番天地,贺公公自然也是如此,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龃龉吗?不然为什么要……”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贺揖云已经说出了理由,楼珣张张嘴,想再换个角度劝一劝已经来不及。


    贺揖云一眯眼睛,直觉令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轻声问他:“殿下似乎对我有些误解。”


    误解?这哪里是误解?又哪里是对你的误解?


    “没有,”楼珣心里苦,烦闷得吃不下去东西,摸索着放下干粮后开始赶人,“我累了,贺公公回去吧。”


    贺揖云看着他耍性子不理人,也没有多说,收拾了东西离开。


    7458一颗小球乱转:【楼先生,也许他是骗你的。毕竟他怎么会直接对别人说自己和皇子暗中勾结?从前都是我们的猜测,他和主角攻从来没有承认过。】


    【是吗?】楼珣在柔软的被褥上翻了个身,徒劳地睁着眼睛望向车顶,【真的吗?】


    7458一嗯:【事已至此,楼先生,不要放弃。】


    楼珣伸出手,7458了然地贴过去,蹭了蹭温热的掌心,他笑了下,又很快变得失落苦恼:【可我的任务……总要告诉楼煜。】


    【楼先生,你真正的要做的是引导两位主角消除芥蒂,是对主角攻说一句“他都是有苦衷的啊”这种话,】7458苦口婆心安慰他,【如果找不到、问不出理由,就想办法带着贺揖云去见主角攻。】


    只能如此,楼珣叹气,好难,感觉自己是要做两个人的嘴,7458听着这些话,再一次用上了它的万能句式:“抱歉,楼先生,我可以保证,下一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一人一统勉强达成了共识,却是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荒庙破败不堪,四处漏风,楼珣便宿在马车里,夜里飘了会儿细密的春雨,楼珣晚间只吃了几口干粮,此时口渴,从梦中醒来,掀起眼皮看到了模糊的光亮,他心中稍安,哑着嗓子道:“小顺子,有水吗?”


    递水进来的却不是小顺子,楼珣没有察觉,喝了几口忽觉马车剧烈一晃,马儿长长嘶鸣,他没有拿稳,直接撒在了身上,楼珣懵懵问:“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刀剑的相撞声响起,听见一声声“有刺客”“保护殿下”,楼珣才反应过来,是楼煜!


    “小顺子,”楼珣顾不上擦拭打湿的衣服,他挑起车帘,摸索着要跳下去,“快躲起来!贺公公,贺公公!贺揖云!”


    太暗了,楼珣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面前就站着个人,那人一眨不眨盯着他焦急担忧的神情,周遭的打杀死伤似乎皆与他无关。


    贺揖云享受一般看了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无措的楼珣如同慌不择路一般撞进了他的掌心里。


    “谁!”


    楼珣被吓了一跳,难得疾言厉色呵斥,那只手在他去打之前放肆地揉了一把,狎昵意味甚重地按了按他的嘴角,最后灵活地避开楼珣的手,落在他的后脖颈上。


    下一刻楼珣闭上了眼睛,身体脱力一软,向前倒去。


    贺揖云张开手臂,如愿以偿地抱住了人,他稍稍低头,一偏,吻落了薄薄的眼皮上,他低低笑道:“殿下,好梦。”


    第67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6 楼珣……


    楼珣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又坏了。


    他好像睡了很久, 不止头昏脑胀,稍微动了动便想吐。


    楼珣躺着缓了一阵,感觉好些了, 才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他随手在身下躺着的东西上摸了几下,顿住。


    在这个世界养尊处优多年, 楼珣已经能轻易地分辨出东西物品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何处, 竟然比之自己在临芳殿的用度不逞多让。


    昏昏沉沈的他转着眼睛,小心翼翼摸索着周身, 等他摸到了边缘,想要挪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扯动了罗帏,顿时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楼珣这才后知后觉方才是有多么的安静。


    他张张嘴唇, 不敢乱动了:【系统?你还在吗?系统?7458?】


    7458慢吞吞应了:【楼先生, 我在。】


    楼珣终于听到除自己的呼吸心跳声、那阵铃铛声之外的声响, 他重重松了口气:【我还没有死……打晕我的人是谁?是楼煜吗?等等,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这是在哪里?】


    在哪里?7458沉默地环顾楼珣所在的环境, 除了这张床, 竟和楼珣在避雪居的卧房差不了多少,真是居心叵测用心良苦, 它想说脏话。


    7458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要开始自己不知多少次的撒谎,但方才的铃铛声叫来了人,透过窗户能够瞧见了一道挺拔的人影,身影停在门前, 似乎顿了顿才轻轻推开了门。


    楼珣放松下来的弦猛地绷紧,警惕地循声望过去:“你是谁?”


    贺揖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楼珣,他爱看楼珣穿道袍的样子,远远瞧去像一只立在雪原上的鹤,矜贵孤傲不爱搭理人,又爱看楼珣受到惊吓从而警觉的模样,像一只炸毛呲牙的小豹子。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楼珣攥紧拳,试探去问:“七哥?是七哥吗?”


    “殿下为什么认为会是他?”


    贺揖云慢悠悠说出口,看着楼珣一瞬间怔愣不解的神色,又接着道:“不能是奴才我呢?”


    楼珣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贺公公是你?这个,嗯,说来话长,你先不要问,七哥也在吗?正巧,我要去见他。”


    他有些焦急,一心想要去找楼煜,但因为自己失明,白净的脸上浮现几分难为情:“贺公公,你能来扶我一下吗?”


    7458的光闪了闪。


    贺揖云意有所指笑道:“殿下确定吗?”


    楼珣刚伸出去的手僵住。


    他听见渐近的脚步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缩了下,贺揖云站在床前,挑起散落的罗帏,他低着头,眼里只有对自己一点儿不设防的楼珣,又轻声问了一遍:“殿下确定吗?”


    【楼先生,】7458不忍,艰难回答,【没有主角攻,只有贺揖云,只是他。】


    楼珣直接愣住了,他刚清醒,脑筋好像转不动了,一时没能想明白:“什么意思?”


    是问7458,也是在问贺揖云。


    他似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怪异,意识到的那一刻,楼珣只觉后背发凉,明明看不见,却恍惚认为自己被什么虎视眈眈盯着。


    “这几月来,殿下算是大费周章,”贺揖云没有立即逼他,先是挑起了个话头,“又是找世子,又是找李大人的,奴才差点儿以为殿下终于是对皇位有兴趣了。”


    这人笑着说话,语调轻柔,明明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却莫名令楼珣不寒而栗,他咬了咬牙,定定心神道:“我对皇位没有别的心思,无论是谁,反正我确定永远不会是我。”


    贺揖云仗着他失明,倾身,探手,轻佻地勾了一缕白发在掌心里:“为什么?难道和殿下离京前说的遗言有关么?”


    楼珣微张着嘴唇,说不出话。


    “怎么,不是遗言吗?世子和苏大人,知道殿下骗了他们吗?”


    贺揖云看着他怔然回神后偏过头去,笑道:“竟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或许楼珣最对不起的就是两个朋友和小顺子,苏铭和楼景渊真心待他,而小顺子如今不知所踪,也不知生死。


    楼珣无可奈何,没有心思再和贺揖云装傻:“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但在我临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楼煜分道扬镳?”


    几秒的沉默里,只能听见两人彼此的呼吸声,忽然贺揖云轻笑出声,似在咬牙切齿道:“怎么还要提楼煜呢?”


    楼珣茫然,他一仰头想要再问,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自己的侧脸。


    这个举措太亲密,楼珣要躲,又听见了贺揖云的声音:“如果可以留下殿下的命,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唔!”


    他刚一张口,熟悉的回甜果香铺天盖地袭来,贺揖云捏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重重亲了上去,将他未说完的话彻底堵住。


    这个吻急不可耐,贺揖云像是要将把他整个人连皮带肉嚼烂了吞下去,又像是恼怒楼珣的不解风情,啃咬厮磨着姣好柔软的唇瓣,楼珣吃痛,这下子终于缓过神,拼了命去推他的肩膀,但身前的人施了巧劲儿轻松地制住了他。


    贺揖云才解了心头的瘾,如今肆无忌惮地探进舌尖,撑开他的牙关后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容不得楼珣拒绝,强势挑/逗着。


    “啪!”


    一声脆响,贺揖云倏地掀开眼皮,楼珣颤着因痛发麻的手,大口喘着气,震怒惊惧之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他快要被恼哭了,又推了两把面前的人,因为看不清,不知道自己撑着贺揖云的心口推开的,楼珣含着隐隐的泪光,抬手狠狠擦着方才被人含住亲吻的嘴唇。


    贺揖云则碰了碰自己泛着疼痛麻痒的侧脸,眼神深沉莫名看着他。


    “殿下……”


    “别叫我!”这次是彻底碰到底线炸了毛,楼珣心头闷痛,咳了一阵道,“出去。”


    安静里,贺揖云又去抚他的脸颊,楼珣抗拒地偏头躲过,扬起手拍开,他咬着舌尖,说了骂人的话:“滚出去。”


    楼珣等了等,贺揖云笑着靠近:“气成这样?我的殿下,这才哪到哪呢。”


    “你!”


    楼珣又想要去推开他,但这次却扯到了罗帏,清脆的铃铛声如今变得嘈杂难听,贺揖云一顿,用指节轻碰他的眼睛,终究还是心一软,没有继续说些重话,他舔了下嘴唇,还算是心满意足,笑道:“殿下好生歇息。”


    脚步声渐远,随即是关门的声响,楼珣心绪太过激烈,此时仍旧难平:【真的走了?】


    【嗯,离开了。】


    楼珣泄力靠在床边,他还在不停擦拭嘴唇,试图将果香擦干净,楼珣脑袋里混混沌沌,半晌忽然道:【我待不下去了。】


    7458的柔光暗了下去。从前楼珣吃了多少的苦头,又是中毒,又是重病,甚至跳落山涧,但那一切比不过一个亲吻让他难以承受。


    【别放弃,楼先生,不要放弃,】碍于不能说出口的原因,7458只能让自己安慰他,【我明白你的生气,但这次失败后,你还要再经历下一次任务才能见到他,再等等,一定会有转机的。】


    方才说的待不下去,是心里话也是气话,楼珣静坐片刻,喃喃道:“予乔……”.


    楼珣失踪的事情传入荣王府时已经两日后的清晨,那时天未亮,王府的人带着小顺子快马加鞭回京,小顺子头发乱糟糟的还扎着几根枯草,他见到楼景渊的面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还未开口,两行眼泪唰得落了下来。


    楼景渊正在吃早膳,见状心里慌,端在手里的碗掉落。


    “楼珣人呢!”


    “殿下他……”跟在后面的侍卫低下头,“回世子,我们按照您和苏大人的吩咐,追寻到睿王的踪迹后一直跟在后面,当夜睿王突然袭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寻不到殿下,只剩下受伤惨重的宁王亲卫,还有小顺子公公。”


    楼景渊愣愣听完,一砸桌:“楼煜!”


    苏铭尚未成亲,前些年因为读书考功名,房里没有女眷,楼景渊毫无顾忌地冲进了他的院子,苏铭听见动静,走出书房,一见到楼景渊的脸色登时心中一紧。


    “出事了,”楼景渊言简意赅,“小九失踪了。”


    苏铭稍稍移开视线,小顺子哭得眼睛都肿了:“苏大人,我们殿下、我们殿下……大人,世子,奴才要去宫里告诉皇上!”


    “去了有什么用?”苏铭勉强握住手里的书卷,“几位殿下方离京,圣上才结束春祭,又与亲子骤然离别,第二日便已经卧病,你此时进宫,见到的只会是太子。”


    小顺子绝望倒在地上:“太子……就是太子害我家殿下变成如今那副模样……”


    楼景渊当即大骂几声:“一定是楼煜!”


    苏铭一摆手劝道:“别急,现下此事不能由我们声张。既然没有找到殿下的尸身,殿下便一定还活着,小顺子,你进来,把一切细细地告诉我……对了,御前的贺公公呢?”


    “回大人,贺公公和我家大人一样,也是失踪了。”


    “你还让我别急,”楼景渊怒目圆睁,若不是还残留着一点理智,怕是现在就去找楼煜拼命了,“不是他楼煜还能是谁!”


    苏铭静静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书房,再次出来时端着一碗茶,楼景渊还以为他是要让自己喝茶冷静冷静,刚伸出手,苏铭猛地将茶泼了他一脸:“楼珣若是出事,责任全部在我。你先闭上嘴,让我想一想,成吗世子!”


    楼景渊擦去脸上的茶叶:“我……他明明保证过,楼煜不会对他动手的。”


    那日楼珣笑盈盈又狡黠说出这句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见他冷静下来,苏铭遥望着梁州的方向,许久后:“我有一次见到殿下流鼻血,他习以为常地摸出帕子擦去……景渊,你我小时候还骂过他,嘲笑他,可我如今真怕是他早早心生死意,将来就和琼妃娘娘一样,化成蝴蝶飞走,什么都留不下。所以他提出要报恩,提出这个想法,我根本没法拒绝。”


    楼景渊默了会儿:“他不会的,南疆医师快要到京城了,只要让我知道是谁带走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苏铭缓缓抬眸:“平阳子道长的医术不错,你派人,以殿下的名义请他去宫里替圣上诊治。这次圣上病重,许是与党争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是谁的手笔,不过无论是谁,过不了几日,离京的皇子们必须回宫尽孝侍疾,至于楼煜,殿下既然说出那句话,他又有把握,被楼煜绑走也只会是好生养着,你先别急,知道吗?”


    楼景渊忍了又忍:“难道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小九这几个哥哥,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铭疲惫道:“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小顺子先留在我家中。”


    如今的大雍朝堂看起来平静祥和,底下却是藏着潮涌波涛的暗流,楼珣郑重说过两次、平日里也有所表示自己不愿跻身其中,苏铭与楼景渊除了他也不愿为其他人做事,已经早早退到了岸边,此时要进去着实有些吃力。


    三日后,离京不久的皇子们接连回宫,宁王殿下与贺公公不知所踪一事,终于再瞒不住了。


    太子监国,听闻此事险些昏厥,苏铭和楼景渊听得清楚,正当楼景渊想要上前揽下搜救宁王的差事时,睿王楼煜先他一步站出来开口。


    楼景珩紧紧盯着,还是交予了楼煜。


    两人见状心生疑窦,散朝之后回到苏铭府中,楼景渊还未开口,听见前头的小厮来报,说是自称姓李的李大人听闻苏阁老染疾告病,递了拜帖要来府中看望。


    第68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7 那就把我当做……


    楼景渊一听到“李大人”登时反应过来, 偏头去看苏铭:“还真是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苏铭已经转了一圈心思,闻言不动声色对小厮道:“请李大人进府。”


    小厮领命退下,苏铭又去吩咐下人去倒茶水:“年后殿下不是让我给他送赵参议的, 呵,‘把柄’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欠了殿下的人情,但短暂几句话也可以看出, 他与我们并非同路人。”


    楼景渊眉头一动:“所以你才没有去找他帮忙。”


    “我考虑过,但咱们和他实在是没什么交情, ”苏铭喝着茶,“今日他若是为了殿下而来, 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他说着猜测的话,语气、神情却都透露着笃定,楼景渊放下心没有再说话, 也坐下, 从容自得开始品茗。


    一炷香之后, 院落外传来动静, 只见小厮领着李清映走进了苏铭的院子,楼景渊啧道:“还真来了。”


    苏铭让他收着点脾气,放下茶盏, 起身行礼道:“下官见过李大人。”


    李清映回礼:“苏大人客气, 见过世子。”


    “李大人请坐,”苏铭笑了下, 伸手邀他坐下,“春日乍暖还寒,祖父着凉得了风寒,劳烦大人走这一遭了。”


    “阁老是我的座师,自当前来看望, ”李清映道完,接过苏铭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呆呆愣坐在那里,半晌后,“唉。”


    楼景渊笑道:“叹什么气啊李大人,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总不能你比我兄弟两人更心烦?”


    李清映撤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一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我将宁王殿下视作弟弟,想必两位也是在为殿下担忧吧。”


    “李大人直说无妨。”


    “赵海那人善妒,心胸狭窄,自从赈灾一事后他时常在睿王殿下面前与我对着干,我嘴拙,比不过他伶牙俐齿,如今殿下对我竟然已有猜忌之意,不过还好有宁王殿下送来的那些把柄。”


    苏铭与楼景渊对他如何用那些把柄的不感兴趣,径直问:“这个赵海可是与宁王失踪有关?”


    李清映点头:“那日我腹痛去了茅厕,回来时听见赵海在向睿王进言,他道,‘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殿下要记得前车之鉴’。”


    苏铭拦住将要止不住怒火的楼景渊,继续道:“有意思,这是指的谁?如今可不止楼珣一个人失踪。”


    “就是,楼珣还是个病秧子,能碍着他什么?”


    “当然不是宁王殿下,”李清映叹气,“是贺公公。我虽知道贺公公与睿王殿下关系匪浅,似乎与宜妃娘娘有关,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一概不知。但那日赵海说完,似乎是见睿王未应,竟道,‘至于宁王殿下,圈起来养着便是,时机到了带到御前,殿下还能搏得美名,毕竟太子对宁王的杀心是真’。”


    楼景渊大骂了句:“所以就是他绑了楼珣?你主子还有没有脑子?”


    李清映摇头,又叹了一句:“不,宁王殿下现下的确不知所踪。”


    仿佛电光石火一般,苏铭被自己的猜测惊住,他慢慢捏紧了茶盏,道:“你是想说,是贺公公?”


    “睿王没能杀了贺公公,也没有绑了宁王,”李清映一声苦笑,“此行两手空空,还要被两位怀疑。”


    苏铭看向李清映:“大人也不必拐着弯儿去说睿王的好话,宁王殿下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我和世子清清楚楚。”


    楼景渊拧着眉:“睿王与贺揖云反目成仇,但贺揖云抓小九做什么?难道还想着拿小九做人质吗!”.


    楼珣的眼睛一直没有再好起来。


    他花了几日,将这个房间探索得差不多,意识到这里与避雪居的卧房很是相似,又试探性地推着房门,原以为贺揖云要关着他,不成想竟然轻易地打开了。


    “公子,”这几日在他身边侍候的下人恭声道,“您要去哪儿?”


    楼珣扶着门框,静默一会儿反问:“我能去哪儿?”


    下人回道:“主子吩咐过,公子哪里都可以去。”


    “……我饿了。”


    楼珣站了会儿,扔下一句话转身慢吞吞走回去:【你觉得,我现在像不像剧情里的他?】


    他想到这里,相比茫然,更多的竟然是冷静,上一次贺揖云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这让楼珣紧绷的弦渐渐放松了些。


    7458捕捉到楼珣的想法,心虚地落到了一边,回答之前的问题:【是很像。】


    【我也能像他一般逃出去吗?】


    楼珣按照记忆走到长榻坐下,没一会儿几个下人端着饭菜推门而入,方才和他说话的那个走上前,轻声道:“公子,是否要传大夫来帮您诊脉?”


    “……让他们都下去。”


    下人没有迟疑照做了。


    楼珣朝他倾了下身体,毕竟没有做过这事儿,此时紧张到心里头不停敲着鼓,楼珣吞咽了下口水,压低嗓音道:“你能出去吗?就是离开这里。”


    下人低下头,不敢回答。


    “我现在看不见,你不用放我离开,就帮我带一封信出去,寄到……”


    “寄到哪儿?”


    楼珣立即一惊,险些咬了舌头:“你?!”


    下人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主子,主子饶命!”


    “下去,”贺揖云缓步走近,“关好房门,不必在外守着。”


    房门?楼珣一颤,浑身如坠冰窖,忽然意识到贺揖云一直在房间里,或许这段时间,这个人一直如此,跟着下人进出,在一旁看着自己。


    他嗅闻到了果香,喝道:“站住,别过来。”


    贺揖云一挑眉,看着他惊疑不定的模样,轻笑出声:“好,殿下说什么,奴才一切照做。”


    春日渐暖,因为楼珣失明穿衣行动会不便,里衣外套着绣了翠竹的宽松直裰,他不喜旁人伺候,一根发带将头发松松垮垮拢在后面,在明媚灿烂的光下,透露着几分温润,只是因为精神紧绷,又有几分难言的憔悴。


    楼珣捏住了布料,木着一张白净的脸:“你到底想做什么?吓唬我很有趣吗?”


    “殿下不愿见我,但奴才又太想殿下,只能出此下策了。至于我想做什么……”贺揖云笑意不减,“奴才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和殿下游历天下,过神仙日子,觉得如何?”


    楼珣闻言心生抗拒,稍稍偏头,郑重道:“贺公公,也许你有所误会,但从前我说过有心上人不是在撒谎骗你,我很爱他,也只爱他,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


    他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贺揖云已经悄声走了过来,猛地开口吓了楼珣一跳,贺揖云眼里是不知对谁的嘲弄:“勉强不得?殿下近日喝的汤药是苦是甜?”


    “……”


    许久之前两人在灵心观说过的话让楼珣恍然一会儿,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甜又如何?就像那块蛋糕,你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


    话音刚落,温热的手再次捏住了他的下巴,差点儿惊跳起来的楼珣被贺揖云按住,搭在肩头的那只手用力,身体随之覆来,楼珣无处躲藏被压倒在长榻上,慌乱地支起双手:“滚——”


    又是一记狂风骤雨的吻。


    上一次的餍足此刻化作了催促的饿意,寸寸不肯放过,咬得楼珣的舌根都在疼。


    在楼珣几欲喘不上气的时候,贺揖云稍稍放过了他,手指揩去楼珣唇角的水渍,楼珣无力地转着眼睛,扬起手打过去。


    这次却在中途被贺揖云捉住,楼珣病弱乏力挣不开,斥道:“放开我!”


    贺揖云见他这副样子,吃吃笑了几声,轻巧地捉来手腕,他敛着眉眼,瞧见宽袖垂下,露出那截伶仃瘦弱的手腕来。


    方才的吻有多么急切,此刻落在腕间的那颗小痣上的吻便有多么的珍惜爱重。


    “殿下不能老老实实听话么?”


    他说着,手顺着楼珣的衣襟往下探去,楼珣阻拦不及,几次拦住又被这人轻而易举挣开,最后感到那只手顿住。


    楼珣打了个激灵,他恨恨道:“别碰我!”


    贺揖云思量片刻,又去吻楼珣,只是楼珣恰巧偏过了头,吻落在脸侧,又顺势亲了亲耳垂:“你身体不好……”


    说着身体不好,楼珣真的被气到了,好声好气换来的是又一次的欺辱,他浑身微微颤着,呼吸急促无力,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在极力地抿紧嘴唇不肯示弱。


    贺揖云放开他的手,托着他的背抱在怀里,一下下拍揉着他的后心:“殿下生什么气?”


    怎么还好意思问?


    楼珣后悔自己没有防身的武器,他再也不想和这人有一点的接触,就当做被狗啃了两口,楼珣气得要没了理智,挣不开躲不掉,自暴自弃地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


    贺揖云拨开他的脸颊上的发丝:“殿下,睡着了?”


    “你,你,”楼珣气喘不匀,断断续续说,“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贺揖云柔声道:“奴才我舍不得。我有个疑惑,不妨今日问了。殿下既已有了心上人,却为何看着我时常恍惚?”


    方才阖上的眼皮一动半睁开来,怔怔“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我和他,很像?”


    贺揖云若有所思,强行扣住楼珣的手,捏着那根食指去碰自己的脸:“我和他哪里像?”


    沾着凉意的指尖从嘴唇由下自上划过。


    “嘴,鼻子,”贺揖云一个个问过去,最后碰到了眉眼,“是这双眼睛?”


    楼珣堪堪积攒起了力气,他猛地用力抽回手,胡乱撑着什么东西要离开:“一点也……”


    贺揖云握住了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轻声道:“殿下把我当做他,我不介意。”


    第69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8(完) 贺揖云……


    楼珣从未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震惊之下甚至忘了打掉抚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


    贺揖云则趁机把玩着握住的骨节分明的手,虽说楼珣失明,但他垂下眼睫, 为了掩饰不甘和妒意,意有所指问道:“他会如何称呼你?是叫殿下,小九, 小珣,还是殿下允许他直呼姓名, 叫你楼珣?”


    “住口。”


    又是一番话听得楼珣回了神,比起两次令他气恨的吻, 这句“把我当做他”,更让楼珣既是震怒到控制不住一直颤着身体,不敢置信, 又是难以明喻地感到了难过。


    他不自觉按住自己剧痛的心口, 撑着一缕游丝道:“我不可能答应, 即使没有予乔, 我也不会喜欢你。”


    这话太过决绝,贺揖云默了一瞬,想要再问一句为什么, 孰料楼珣闷咳两声后, 整个人摇晃了下,软软倒了下去。


    贺揖云长臂一捞, 将人重新抱在怀里,他捉住楼珣的手腕探脉:“传大夫。”


    又转回来盯着怀里的人,即便已经昏过去,楼珣也在皱着眉,贺揖云抚平他的眉眼, 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楼珣再醒来时,心口的闷痛减轻了许多,他刚动了动眼珠,便听见一句“殿下醒了”。


    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涌来,楼珣不想理他,想要偏开脑袋,侧身继续睡,贺揖云轻笑着挠挠他的下巴,很是亲昵:“别闹脾气了,起来吃点东西?”


    “你走,”楼珣虚浮无力说道,“你不在这里我就吃。”


    贺揖云又捏了捏他的耳垂,最后握住他的手腕不放,指腹摩挲着那颗小痣:“殿下又在妄想了。不吃点东西吃药对身体不好,这地方不适合殿下养病,咱们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福地如何?”


    楼珣愣了下,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往下深想几分生起了狐疑,这么急着离开,是怕被别人找到吗?莫不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了?


    “我病成这样,”楼珣尽力掩饰诸多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贺公公就没想过我会死在半路上么?”


    贺揖云摸到了微弱的脉,笑道:“殿下别怕,你若是死了,我会随你去。”


    闻言,楼珣的眼睫颤了颤,他不知道贺揖云对自己哪来的这般情深。爱情那么的莫名其妙,自己的性子慢,和予乔产生的感情细水长流般,又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一般,可贺揖云呢?他的感情让楼珣无措,心生恐惧又生气,又清楚知道无从招架,也没法子给予回应。


    可我明明拒绝了,楼珣想到这里又是茫然,这人怎么和没听见一样?如今还要和他说这种类似殉情的话?


    贺揖云说完,又放柔了嗓音:“下一世,殿下可愿许给我?”


    楼珣跑远的思绪收回,他抽回自己的手:“不可能,贺公公也在妄想吗。”


    “殿下真会说笑,”贺揖云帮他掖掖被角,起身道,“肖想殿下这么久,可不就是痴心妄想成了真?我怎么会放手。”


    果香和脚步声远去,楼珣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直觉贺揖云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已经和这人讲不通道理了。


    7458忽然出现,它说:【贺揖云大概是知道楼先生时日无多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偏激的事情。楼先生,你还好吗?】


    它的措辞尽量委婉,楼珣闻言恍然。随即又坚定了下来,7458刚想松口气,却听楼珣道:【一点也不好。他如今和楼煜有什么区别?】


    【……性质类似,客观而言,没有楼煜过分。】


    【客观?对我来说,已经很过分了,不如直接杀了我,也好过现在强撑着,】楼珣不愿再谈,另道,【我知道自己命数所剩无几,只希望楼煜还是剧情里的楼煜,希望他能找过来。】


    贺揖云去而又返,走到床边道:“我在金陵有一些生意,咱们先去金陵,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为殿下看诊,春月草长莺飞,原本想带殿下去北疆草原上跑马,在那儿待到夏日……殿下意下如何?”


    楼珣动了动嘴唇,要说话又被贺揖云打断:“我知道殿下要说什么,去北疆草原吧,殿下是爱骑马的,对不对?”.


    那日李清映离开苏府后,苏铭和楼景渊凑在一起合计商量,却始终想不到贺揖云为什么要绑了楼珣。


    “好好地扔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当,”楼景渊绞尽脑汁,很是纳闷,“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亏我之前还以为他偏心楼珣,向着楼珣呢。”


    实在是这位御前公公珠玉在前,救过楼珣多次,此举令他们难以相信,苏铭沉思,缓缓道:“他在御前伺候已有十余年,如今圣上恐怕是凶多吉少,许是认为与其等待新帝发落,不如趁此离去。我刚刚在想会不会又是睿王设下的局?但殿下之前已经避开了朝堂,低调行事,对他争权夺位构不成威胁的,说句不吉利的,即便殿下真的身死他乡,在现下朝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对睿王而言,只是少了个针对太子的手段。”


    楼景渊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指,楼煜的目的只是杀了贺公公,小九是被无辜牵连其中的。”


    “哪里是被无辜牵连,”苏铭的脸上尽是悔意,“是我推了殿下一把。”


    “他不会这么认为,我也不会,”楼景渊叹气,“别想这些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求他楼煜了?”


    苏铭勉强笑了下:“世子就别去了,我……”


    此次一去,日后只能违心靠向了睿王,楼景渊心知他的言外之意,摇摇头:“你还记得小九每次有事情办不成,来找我们帮忙都会说什么话吗?圣上难得对他有了慈父心,可也是缠绵病榻,除了你我,还有临芳殿里的小顺子小翠等人,还有谁是真心惦记着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烦恼,我怕他的身体耽搁不起。”


    苏铭静默片刻,点头。


    只是楼煜此人倨傲得很,两人的拜帖接连递了两次,王府的小厮直说殿下在忙,请大人回去吧。


    直到第三次,从平江郡柳河县来的赵海佯装恰巧路过,这人看见他们,立马满面春风地请两人进了睿王府。


    楼景渊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真是红脸白脸都唱了,给咱们下马威呢。”


    苏铭:“少说两句。”


    毫不顾忌的赵海引两人进了府里,这一路上进退有度说着客套的话,楼景渊忍着脾气,全程让苏铭回答。


    “世子和苏大人且在此等候,”赵海笑道,“我先去禀告殿下。”


    苏铭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此人绝非善类,若有机会,必除之。”


    两人在花厅里等候片刻,楼景渊喝了三盏茶,才看见楼煜大刀阔斧地走进来,苏铭起身行礼,还未说话,楼煜便直截了当道:“可是为了我那个九弟来的?”


    “是,下官与世子、宁王殿下从小一同长大,如今听闻噩耗,哪里还待得住?”苏铭不卑不亢道,“不敢瞒殿下,那日世子本欲接下搜寻宁王殿下的差事。”


    楼煜多与军中接触,又有了重生的经历,越发杀伐果断:“苏大人是在怪本王多管闲事了?”


    苏铭按下楼景渊,继续道:“怎么会呢。我二人此次来,只是想问殿下有几成的把握?世子和下官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楼煜看着苏铭,不期然又想起了前世,苏阁老三朝宰相,儿子稍次,孙子却是十分的惊才绝艳,但前世自己死时,苏铭虽官拜高位,年纪轻轻进了内阁,却那时已回乡丁忧,他未曾和苏铭有过接触。


    想到此处,楼煜对他笑了笑:“苏大人客气,随本王去书房详谈,堂弟若是不急,一同来吧。”


    进了书房竟是赵海沏茶,楼煜没有隐瞒:“我是没料到九弟也会耍小心思了,竟差点儿把我骗了过去。”


    苏铭替楼珣解释道:“殿下不过是想报答贺公公的救命之恩罢了。”


    楼煜嗤笑:“救命之恩……随他,我大概能猜出他如今要去往何处,只是本王救下九弟之后……”


    “殿下对夺储一事没有其他的心思,”苏铭沉沉道,“以后睿王殿下若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尽管吩咐即可。”


    楼煜还算满意,抚掌笑道:“好,真不愧是九弟的至交。”.


    贺揖云说要去北疆草原,第二日便已经备好了马车,一切妥当后,他去请楼珣上马车启程,只是一进房间,看清之后先挑了下眉。


    楼珣坐在长榻上,不知何时拆了一条椅子腿,听见动静后稍稍歪歪脑袋,辨认出了是他的脚步声后,又恢复了默不作声,只是手里还攥着椅子腿不放。


    “这小玩意儿伤不到我,”贺揖云好心善意提醒,“殿下若是有别的力气,不如让奴才吃个……”


    他的话未说话,已经神奇听懂的楼珣立即黑着脸,打断他:“住口。”


    贺揖云轻笑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惹他恼,走过去要搀他,楼珣拿起椅子腿指着他:“我是腿废了吗?取根树枝,我自己走。”


    “莫要胡说。”


    贺揖云斟酌一二,向后看了眼,下人低头应是,没一会儿砍了截翠竹递来,楼珣站起来,一丝感慨在心头滑过,从前拄拐是因为伤腿,如今……


    楼珣没有要扔下椅子腿的意思,也不想搭理贺揖云,听着7458的引导慢慢走出去。


    他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不知出了这道房门,还要多少的门等着自己,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一直紧紧跟着,楼珣摸到了马车,没有借助别人,自己踩着矮凳钻进去。


    贺揖云跟在后面:“殿下,吃梅子干么?”


    楼珣没接,他不觉得自己能坐着度过几天几夜的路程,自顾自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进去,甚至为了防止贺揖云对自己动手动脚,还是朝着里面躺着的,椅子腿和竹竿就放在手边,半个字没说闭上了眼睛。


    不被搭理的贺揖云笑着摇摇头。


    郁结于心,又遇上赶路的疲累,马车里再舒适,但楼珣的身体仍旧感到了不适,第三个夜里刚过子时便发了热,直到凌晨才渐渐退烧。


    楼珣在睡梦里迷迷瞪瞪,感到自己的衣襟被解开了些许,有人拿着浸湿的帕子替他擦拭,他勉强睁开眼睛,却看不见,只拽住了那人的衣袖。


    他喊:“予乔,你抱抱我吧,我想回去。”


    天还未亮,仍有薄薄的晨雾笼罩,楼珣呼吸一重,醒了。


    高热之后骨头缝都像是在叫疼,他不自在想要活动一下,随即混沌的脑筋立即清明了。


    有人从后面抱着自己,额头抵着自己的后脖颈,沉沉匀匀的呼吸清晰可闻,锦被之下,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腰间,温热的手护住了肚子。


    楼珣动弹不得,长吸一口气:“起来。”


    贺揖云稍微一动,楼珣感到后脖颈传来的几次温热柔软的触感,打了个激灵,汗毛都要起来了,又哑着嗓子道:“起来。”


    “渴了?”


    贺揖云说着,坐起来时还在顺着他的后背,他倒了碗热水:“殿下?”


    楼珣真怕打翻之后洒在自己身上:“不喝,你怎么能……”


    “嗯?”


    见楼珣难以启齿,贺揖云笑道:“昨夜里,殿下似乎把我认做成他了。”


    “……”楼珣没有被他带进这个坑里,“我那时都快烧糊涂了,说的话哪能当真。还有多久能到北疆?”


    “我当真了,”贺揖云放下茶盏,挑起车帘问了一句,才回道,“今日傍晚。”


    楼珣的眼睫慢慢落下去,怎么楼煜还没有来?


    “日后殿下不想离开,”贺揖云拨开他的头发,“就待在这里,地老天荒也有奴才陪着殿下。何时想去别的地方,再离开。”


    楼珣躺得头晕,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软枕上:“贺公公又在妄想了,难道我还能活过这个春日么。”


    贺揖云唇边的笑凝住,楼珣摸了摸手边:“我的东西呢?”


    他说完,紧张地攥着拳头,时刻防备着贺揖云再非礼自己,躺着太危险,坐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楼珣等了等,竹竿和椅子腿被送到了手边。


    楼珣不明所以,7458这时候才敢说话:【是因为楼先生生病了吧……但大概不是怕被传染发烧。】.


    楼煜来时,楼珣正薅了一把草在喂马。


    那日傍晚将要日落,伪装成商队的他们到了北疆草原,楼珣自己跳下马车,听见贺揖云轻声道:“这里的草很厚,殿下放心大胆走,摔倒了也觉不到疼。”


    楼珣推开他的手,离他远一点儿。


    他们在这里找到了地方暂居,楼珣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上一个世界因为腿伤,时常去各个地方看病,其余时间里方予乔也要忙着工作养家,他们坐过游轮看海,却没有来过广袤的草原。


    他倒没有因为失明感到遗憾,恢复了一点精力之后,拿着竹竿敲着草地,好奇地在草原上走来走去。


    贺揖云见过了北疆的巫医,出了帐子见此情形,心里像是化成了水一般软下来。


    来这里说要跑马,但楼珣也没有肆意地玩上一圈,他换上了这里的衣裳,喝着奶听这里的小孩子叽叽喳喳说话。


    【听不懂,】楼珣数着日子翘首以盼,【楼煜怎么还不来?】


    他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每日要问7458好几遍,贺揖云看了出来,却没有说破,也没有提离开,只会带着楼珣去挑马,等楼珣坐上马背时,牵着马让他过过瘾。


    楼煜带着轻骑出现时,吃草的马舔了一口楼珣的手。


    他喊道:“九弟。”


    楼珣正要在马身上把手擦干净,听见久违的称呼时愣住,寻着声音看过去。


    “贺揖云在哪儿?”


    没有问他现状如何,直接问贺揖云的去向。


    贺揖云端着楼珣的药从帐子里走出来,听见楼珣扬声说,却因为病重而底气发虚:“七哥,你带了多少人来?”


    他没有戴冠,也没有挽起头发,一头的白发随这里的习俗编了小辫、缀着彩珠。


    楼煜默不回答。


    楼珣还是擦干净了手:“七哥,你若是带了私兵,便会被说作触犯了他国的国威,去年大雍连发天灾,不宜在此时生战乱。”


    “我无意于此,”楼煜打马上前,他已经看见了贺揖云,双目紧紧盯着,“果然你会来这里。九弟,哥哥是来救你的,顺便诛杀害你的逆贼,贺揖云。”


    7458肃然起敬:【好一张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嘴,楼先生,轮到你了。】


    贺揖云冷笑道:“逆贼?”


    楼珣从怀里掏出帕子捂住嘴,闷咳一阵后道:“七哥停下吧,这些年来他为你筹谋了多少事情,也不曾对不起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九弟啊九弟,”楼煜嗤笑讥讽他,“这些年哪怕有一丝长进,也不会说出这句话。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只记得他的好,忘记了贺揖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即便现在端着药,下一刻也能掏出一把刀插进你的胸口里。”


    他说着,仰着头看着朝阳,似乎与那一个被乱箭射死的自己重叠了起来,楼煜的脸上闪过恍惚,进而是狠毒的恨意:“从前是太子,我不知缘由,如今你为何又选了他!我被你蒙蔽多年,看透你是怎样的人之后更是后悔。”


    贺揖云将药碗放在围栏上面,他的人从四周的帐子里拔出剑走出来,贺揖云正要嘲弄几句,却听见楼珣又是一阵咳。


    楼珣知道这是好机会,忍着胸口的剧痛,说出自己找到的贺揖云的难处:“七哥,他,他哪里是选了我?贺揖云是喜欢我罢了!”


    这话说完,楼珣再也撑不住,捂着心口跪倒在地,贺揖云不顾越围越近的轻骑,冲过去将他抱在了怀里:“殿下,楼珣?”


    楼珣伸出手碰到了7458,他看不见轻骑,看不见楼煜身后的大军,看不见楼煜震怒难以置信的神情,只知道说:“带我回去……”


    7458蹭蹭他:【好的,楼先生,已经获取本世界全部积分。】


    楼煜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你说——”


    楼珣的意识甚至没有听完后面的话,7458不愿意再管这两位“主角”,也不想知道后续的发展,即将要离开时又收到了第二个指令。


    知道是他醒了,7458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贺揖云”睁开眼睛,楼煜的表情滑稽定住,他抚着楼珣的脸,低头凑上前蹭蹭,又亲了亲嘴唇:“好事?”


    【你不和我商量,擅自更改了他的身份,】7458见他这副不认错的模样,恨不得放电电他,一股脑地数落,【有想过他会这么辛苦吗?知道这个篓子我补不过来,只能装智障吗?而且他是失忆了又不是笨,他快怀疑我了你知道吗?!不过你还“知道”不能太过分,知道给他作弊,否则他就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闭嘴。”


    【心虚,】7458学着他常会的冷笑,戳他的痛处,【难怪他不喜欢你。】


    “贺揖云”闻言,茫然不解:“是啊,为什么不喜欢这个我,却喜欢那个身份,对他念念不忘?”


    说着又萌生了醋意,想捏捏楼珣的脸,但又舍不得:“上一次还会叫我,这一次满心里只有他。”


    7458哼一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你?他现在又回去找你了。】


    “贺揖云”抱着人沉思。


    【没有别的事情,我要恢复这个世界的时间了,】7458一颗球转身,【再见。】


    “留存,”他说,“我不甘心。你不愿意?他迟早会知道都是我,你想让他后悔吗?”


    第70章 重回世界一01 我重生了但我对象呢……


    又是熟悉的叮咚提示音。


    远在别的世界的意识再次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楼珣还没有彻底清醒,恍神间只觉得背被硌得疼,他皱起了眉, 家里的藤椅有这么硌人吗?不如干脆和予乔商量一下换一个新的好了。


    楼珣动了动,嗓子忽然的痒意让他弓起腰背闷咳几声,但随即右腿传来了刺疼, 楼珣倒吸一口凉气,彻底醒来, 他睁开眼迷蒙看去,想要喊方予乔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他不在家里, 是在一处山洞,面前是个火堆,火堆周围坐着三个人, 地上还躺着一个。


    刚刚的动静打破了那三人之间的沉默, 离他最近的方予乔稍稍侧脸, 温声问:“楼珣?”


    楼珣抬起眼皮, 怔怔看着他。


    方予乔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抬手过去碰他的额头,不再是滚烫冒着汗, 他松了口气, 笑了下:“还好退烧了。”


    “……嗯,予乔……”


    7458及时出现, 除了楼珣,谁也瞧不见有一颗发光的小球,挡在楼珣和方予乔之间,外面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山洞里光线昏暗, 柔光模糊了方予乔的五官,叫醒了愣神的楼珣,它说:【楼先生,你先冷静。】


    楼珣一闭眼睛,怀疑自己究竟在哪儿:【我怎么会回到这个时候?不该是回到我和予乔的家里吗?】


    年轻不是坏事,“重生”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我那个已经同居多年的对象呢?


    说到这个,权限没有某人大的7458又想去狠狠数落一番了,它是系统,可以忍住骂人的冲动,但还是心虚地不敢回答。


    不过楼珣很快调整了心情。


    和方予乔在一起的十几年来,两人鲜少说过爱和喜欢,也是方予乔说的居多,这很怪,但楼珣不觉得,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拒绝过予乔,予乔表现爱意时时克制,仿佛方予乔的心里有一杆秤,每每给出的那份总是恰到好处的。


    楼珣不止一次想过,假设能和方予乔重来一次的话,那该多好多幸运。


    如今机会难得,楼珣暂时没有时间追究这次又是出了什么问题:【先让开吧,再不说话他们会起疑心的。】


    话音刚落,7458才飞起,等了几秒没有等到下文的方予乔,面露担忧道:“楼珣?怎么了?”


    “头有点晕,”楼珣对他笑着,“还没有睡醒。”


    楼川啧一声:“没睡醒?是差点儿烧成傻子才对吧。”


    方予乔把他的鞋拿过来:“鞋干了,先穿上吧,等雨停了我们就下山。”


    楼珣先和楼川打了声招呼,道谢之后曲起腿穿鞋子,动作越来越慢,楼珣猛地想起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虽然时间久远,但有些关键剧情还是历历在目,方予乔和楼川两人上山采什么东西来着,偷听到这件事的女配柳淼想要捡漏,也跟着上了山,不过因为自己高烧昏迷,断断续续清醒,对后续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还好现在没有需要完成的任务,没有剧情的限制,楼珣刚要松下一口气,便听见柳淼怯怯唤道:“楼珣……”


    楼珣记不太清她要说些什么,不过演技还是有的,他抬起头:“柳知青,你没有受伤吧?”


    终于有人关心自己,柳淼的眼眶立即红了,她知道楼珣善良性子软,耳根子也软,于是抢在楼川和方予乔之前道:“没有,谢谢你拜托楼川哥冒着这么大的雨去找我。”


    楼珣被提醒了,又转着脑袋去看楼川:“川哥,你呢,没有受伤吧?”


    “哟哟哟,”楼川称奇,阴阳怪气道,“小三儿还记得你哥我呢?”


    “我……”


    楼珣说了一个字顿住,他想了想,楼川一向看不过柳淼,不难怪现在对自己是这种态度,肯定是认为自己对柳淼有意,等等,那予乔呢?也是这么认为吗?


    他努力转着脑筋,想尽力不着痕迹地翻新一下自己在他们,尤其是方予乔眼里的形象:“柳知青无须谢我,前几天川哥、予乔和我聚在一起喝酒,他俩提起过等收完麦子,一同上山采点野蘑菇,晒干后到县城里卖掉,我早晨听到了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知道会有暴雨,实在担心川哥和予乔……”


    方予乔闻言,神色一动,却没有插话。


    说了这么多的话,才退烧的楼珣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但我没想到会看见柳知青你们……你是女孩子,我担心你会吃亏,也不敢告诉村子里的其他人,还好遇到了予乔和川哥。”


    坐在他的头顶的7458肃然起敬,上一个世界辛苦是辛苦,但经过几年的特训,虽不至于谎话信手拈来,至少楼珣现在不会脸红了。


    楼川摸着下巴,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却又很合理。


    柳淼听着便已经低下头,裙边沾上了泥水,她盯着,手指拧着裙子:“谢谢你,楼珣。”


    这一声谢谢听得楼珣心虚愧疚,下意识扭头去看安静的方予乔,只是对方也在看着他,楼珣久不见他,先是一愣,感到了不好意思又将视线默默移开了。


    7458道:【楼先生,你是害羞了吗?你和方予乔已经算是老夫老夫了。竟然还会害羞吗?我知道了,这是不是叫做小别胜新婚?】


    楼珣被它几句话臊得耳朵尖都红了。


    方予乔见状,心里仿佛被戳中一般软了下,他笑道:“原来是这样,柳知青,真是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柳淼放松下来,楼珣的一番话也算是在维护她。


    “不过,”方予乔说完,看着柳淼再一次浮现紧张的神色,越发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现在虽然不比往日严查严管,志哥也是个有担当负责人的好人,但是楼珣的担心并无道理。”


    柳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只是点头。


    “今天的事情我们几个都不会说出去,”湿重的风钻进了山洞里,方予乔扔了几根柴,才继续道,“你尽管放心。”


    他说完,几人纷纷去看仍在昏迷中的王志,楼川踢了他两脚,他才哎哟叫着坐了起来。


    楼珣看着他,眨眨眼睛。


    一向看重自己形象的王志总会将自己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平心而论,这人长得端正,只是因为落水,现在像是有一块瓜皮倒扣在他的脑袋上。


    趁这人还未清醒,楼川捏着手指,威逼几句,吓得人老实了。


    不过这人的眼睛却频频不老实地去瞥那两个背篓。


    楼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去问方予乔:“予乔,那里面是你和川哥采的野蘑菇吗?”


    就像7458所言,毕竟十几年的伴侣,楼珣仍是本能地靠近方予乔,方予乔有所察觉却不说破,笑道:“嗯,留下一些炖鸡汤,或者清炒。”


    王志轻咳两声,想要开口又被楼川的眼神吓了回去,他觉得没面子,但又不敢找回场子,只好看了看可怜兮兮的柳淼,这才想起来柳淼怀着自己的孩子,顿时神色一紧就要凑过去。


    正在和楼珣、楼川两人说炖鸡汤的方予乔瞥见,不动声色问道:“志哥,你要做什么?”


    “我就是,就是问问柳淼冷不冷,”王志一个激灵,回过味来后讪笑道,“这不是关心一下女同志么……”


    柳淼方才还在听着鸡汤吞口水,她自从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却依旧每日粗茶淡饭,只有上一次吃了一顿黄鳝,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怨怼起了王志,她的面上不显露半分,摇摇头怯怯说不冷。


    没有剧情限制阻挠,这场雨很快见晴,提着心、绞尽脑汁回想从前的楼珣终于能够缓一缓,他拿着拐杖,只是多年不曾熟悉这条伤腿,走了两步差点儿摔倒。


    “小心点,”走在侧前方的方予乔连忙拉住他的手臂,等人站稳后才很有分寸地慢慢放开,护着他的身侧,担忧问道,“头还晕吗?”


    已经走到山洞外的另外三人回头看过来,楼珣去拽方予乔的衣角,带了点歉意说:“有一点不适应,我会走得有些慢。”


    方予乔一愣,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楼珣的那一天。


    “没事,小心一点,慢慢走就好,不碍事的,”方予乔温柔笑了下,低声道,“别怕。”


    真的是很久没有听见方予乔声音了,楼珣稍稍慢了半拍才应一声,拄拐向前走着,试图找回从前的感觉。


    楼川没什么耐心:“小三儿来,哥背着你下山。”


    今天不会再下雨,楼珣意识清明,何况予乔也在,他不愿麻烦人,方予乔赶在他婉拒前道:“今天是没有雨水了,你背着走山路也不安全,就在楼珣一旁护着点吧。”


    楼川说行。


    虽然速度慢一些,但有惊无险下了山,楼珣要去村里的卫生室开一些感冒药,柳淼因为小腹阵痛,打算去一趟县城,几人到了山脚,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分路而行。


    楼川拎着背篓先回村西的家,方予乔陪着楼珣去卫生室,拿到药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林婶子叫去进山找他们的村民,楼珣不禁庆幸柳淼没有跟来。


    他说着感谢的话,哄得叔叔伯伯们开心,叮嘱几句离开。


    天刚放晴,村里的喇叭又在喊着去大树下看电影,两人走向村西,见不到旁人。


    楼珣忍不住想念,悄悄去瞄方予乔,却是再次对上了方予乔望来的眼神。


    予乔也在偷看我?楼珣的心口一甜。


    “抱歉,楼珣,”方予乔偷看被抓包,索性大大方方看过去,他说着道歉的话,“今天是我误会了你和柳知青,也是我的不对。”


    楼珣:“哪里?”


    方予乔怀着内疚,微微叹气道:“如果我再警觉一些,上山的时候常常注意身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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