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31 别难过，我们会在……
楼珣的家现在收拾得差不多了, 客厅的门口挂上了防蚊的帘子，他走在前面，掀开帘子让方予乔先进。
今天下了一上午的小雨, 楼珣打开紧闭的窗户通风，他坐下来问道：“学校的事情还顺利吗？”
几本书搁在方予乔的手边，他的视线一直跟着楼珣走动, 闻言点头：“还挺顺利的。”
方予乔一顿，继续说：“志哥前天就没有再回来, 陆军听送柳知青去医院的人说，他已经准备申请病退调函, 以后就不回楼家村了。”
楼珣盯着桌子上的坑默了会儿，忽然抬眼：“你别……这么看我。”
于是方予乔稍微低头，看向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刚刚婶子的话, 我都听进去了, ”楼珣说话前叹了口气, “你不必再拿话试我。”
“……抱歉。”
楼珣的手动了动：“我这几天认真地想过,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以我现在的情况和经历，做出回应对你和我是不责任, 也是敷衍的决定, 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人，好像贪图什么一样。”
方予乔想说“你不是”, 但现在楼珣没有一口回绝，反而说他认真考虑过，话里话外留有余地，他忍了下去，静静等楼珣接下来的话。
楼珣摸摸那个坑, 他这三天里除了必要的活动，就是在想是接受还是拒绝，7458不懂他在纠结什么，在它的眼里只是一个选择题而已。
7458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又直接去问他，楼珣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会这么简单吗。也许方予乔只需要他的点头说愿意，但剧情是要给主角真正的爱情。
楼珣游移不定，暗骂自己虚伪，他说7458是任务至上的系统，自己一直以来何尝不是为了任务？
可是爱人不同，它太亲昵私密，这意味着他要对一个不同世界、甚至是“书”里的人物动心，那时候楼珣安静地躺在床上，心道十五年足够了，比两个星期多很多。
“就算了，以后不要再……”
“楼珣，”方予乔握紧手指，心里不觉得慌张和失望，温声说着，“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再多的考虑也只会是坚定我的想法。我知道你是在为上一段感情伤心难过，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发现我对你的心思，但可以想象你发现自己被同□□慕应该是惊恐的，包括你刚才的话，这些我都知道。”
的确现在没有什么比发现你喜欢的竟然是我，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楼珣在心里叹气，没有说话，方予乔看不到，有一颗小圆球举着倒计时飘在楼珣的面前，7458兢兢业业举了三天，现在问：【还剩下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楼先生，你这是要提前做出选择了？】
方予乔继续道：“那天下午我说不想让你知道，是真心话，楼珣，你不需要逼自己做出选择，如果可以像从前一样就好了。”
7458一板一眼：【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他俩一左一右说着相反的话，楼珣无奈：【别一起说话。】
方予乔听不见，只能是它7458闭嘴。
楼珣默默抬头去看方予乔：“我们继续做朋友，你想我这么说吗。”
方予乔对他温和地笑了下，没有接这句话，指着手边的书，绕过去道：“最上面的这本是新华字典，我想你最近不愿再看到我，就借了陆军的字典一道拿过来，楼珣，不要把自己永远拘在楼家村里，你应该还记得我教过你的拼音。”
他说完之后站起来：“楼川之前打听到上面很快会放开市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生意，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托人告诉我……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楼珣看着他，方予乔的话隐隐藏着强硬：“或许这样太讨人厌了，但我更恬不知耻，没有办法放下感情，放心你。下次见，照顾好自己。”
楼珣又自己待了会儿，听见7458似乎在费解：【他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我不知道，”楼珣仔细复盘了下自己的话，也有些不解，“……我拒绝他了。应该？”
7458收起了倒计时：【是的，楼先生，任务二的状态显示完成，但由于先前我们达成过共识，你因为“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情况如何”，向我们提出了想要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个申请已经通过，无法驳回。接下来的十五年里，期待属于你的人生。】
楼珣顿了几秒，努力感受了下：“并没有焕然一新、想要喜极而泣的轻松感觉。”
【楼先生，接下来你的打算是治好自己的腿吗？】
“大概是治不好的，”楼珣垂眼看着，“……只是十五年。”
【总要试一试。】.
牛棚里的两个知青一个病退，一个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悄然离开了楼家村，自从牛棚的闹剧那天开始，楼珣窝在家里深居简出，只偶尔在屋子后面走动一会儿锻炼身体。
流言传来传去，楼家村上下老小，甚至是村里的猫狗鸡鸭，都知道楼珣是被一个女知青伤得太深，为情所困，窝在家里不出门。
林婶子从隔壁村回来后，楼珣将自己的餐费和给小外甥的见面礼给了她，显然她也听说了传言，几次三番劝着楼珣多出去走走，和大家伙儿聊聊天散心，然而楼珣只是摇摇头。
他不需要再保持人设，但楼珣本身喜欢安静，他喜欢现在的家，葡萄爬架有点慢，楼珣便种了几棵丝瓜，院子里种上了花，楼珣每天起来掏鸡蛋，乘凉逗狗，再慢慢看一会儿书。
这两个月来，他和方予乔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方予乔带着一桶黄鳝敲响家门，楼珣对着桶里的黄鳝看了半天，最后下手，一身狼狈地吃上了晚饭。
期间楼川和方予乔成功把握住了那个“机会”，虽然两人对楼珣闭口不谈，但赚到大钱的那一天，楼川拽着方予乔来到楼珣的家里，美其名曰“庆祝庆祝”，顺便一起过中秋。
恋爱部门出身的7458评价：【楼先生，你尴尬吗？好一出复杂的感情纠葛，很标准的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三角恋。】
楼珣还没有说话，手里被塞进了一碗米酒，楼川拍着弟弟的肩膀：“小三儿啊，哥说过，你跟在哥后面饿不到肚子，我已经决定了，就听方老师的，在咱们村不远的地方建工厂，带着咱们村赚大钱！三儿，你也来啊，哥给你开工资……”
他似乎喝醉了，大力揽着楼珣说了自己的伟大设想和完美计划，楼珣没有从中听到方予乔，下意识去看。
方予乔正在小口喝着米酒，对他笑了下，看不出一点阴霾，毫无芥蒂。
月上中天，两人才起身离开，楼川喝醉了酒，这次没爬墙走了大门，身后的院门刚关上，他停下，从怀里掏出一根中华烟点上，醉意去了七分，眼底清明：“你俩怎么了？半句话也不说。”
方予乔神色淡淡：“没什么，前路漫漫而已。”
“嚯，”楼川转头看看院门，懂了，“这下子是难兄难弟了……那什么，我老娘嫌我年纪大了，催我找个伴儿。”
方予乔只说：“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楼川狠狠抽了两口烟，彻底放下了：“……小三儿的性子打小儿就慢，不像你这么狠，方老师，你是个读书人，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温水煮青蛙吗？”
闻言，方予乔弯唇笑着，轻声道：“我还知道，他心软。”
楼珣不会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没过几天，被楼川拉去县里选机子，他不懂哪些是好的，怕耽搁楼川的大事，原本还想着求助下7458，但刚到那里，正好撞上了从前关系较好的同事。
在楼珣完成任务之后，剧情根据他的话，自主完善着属于他的人生历程，他曾经为无名无姓的路人身份编造的每一句话，都在渐渐实现。
楼珣和这个世界的关联越来越深，又是两个月后，楼川的厂子顺利建起，楼家村的村民整日里争论谁家孩子能进厂，还有人打起了楼珣的主意，让他去和楼川说几句好话。楼珣不堪其扰，每天关紧院门，将小黑放在院子里看门，自己也歇了出门散心的心思。
他的小黑从胖嘟嘟的团子长到了膝盖高，楼珣摸着狗头，看着小黑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又无聊地放下了。
7458窝在楼珣的头顶：【他又来了。】
话音刚落，方予乔推开门，他当了几个月的老师，清隽的气质逐渐多了几分的儒雅，已是深秋，他见楼珣坐在外面不禁蹙眉：“外面凉，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再出来坐着？”
楼珣推推小黑的头，让小狗自己去院子里撒欢：“今天的月亮圆，出来看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方予乔沉默着拿出一张纸片递过去，他在楼珣接住的时候说：“楼珣，在你那次住院的时候，我就想着再多赚一点钱，就带你去医院找大夫治腿。”
楼珣听着他的话一愣。
这几个月里，方予乔来得勤，大多时候是要去县里来推自行车，或者和楼珣坐着说一会儿话就主动提离开，他似乎因为楼珣拒绝的话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想通之后又恢复了斗志、越挫越勇，忍耐是方予乔的优点，无非是从头开始一步步接近楼珣罢了。
比起多少觉得不自在的楼珣，方予乔像是彻底忘掉了那天的“不愉快”，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这招对楼珣来说的确有效，何况他本来就对方予乔没什么戒心，又有楼川时不时过来缓解下他心里的尴尬，在楼珣和7458反应过来之前，家里的小黑已经记住了方予乔的气味和脚步声。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方予乔轻轻一握楼珣蜷起的手便松开，“等治好了腿，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去吧，】在楼珣还在沉默的时候，7458飞了出来，【总要试一试。】
“村里已经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了？”楼珣捏着小纸片不放手，“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这件事吧。”
他的神情没有惊喜，更多是怅然和怔愣，方予乔越看，越觉得蹊跷心慌，他想问清楚，但楼珣对此避而不谈。
方予乔深呼吸压下去不妙的预感，暗道几句来日方长，自己早晚会知道原因。
他总想着来日方长，慢慢和楼珣培养感情，他将未来设想得美好，有许多话要等楼珣治好腿后说。
楼珣的伤腿几乎成了他的心病，他和楼珣越走越近，眼神下意识停留在那条右腿上的时间就越长，就算是上考场之前，心里依然记挂着这件事。
直到他和楼珣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省医院，一颗心才猛地坠了下去。
治不好了。
虽说方予乔心里有所准备，仍旧不愿相信：“我们再去找别的大夫，去看老中医大夫……”
“别这样，予乔，”楼珣靠着墙借力站好，看着他重复着，“别这样。”
方予乔将那纸片攥皱，良久后张开手臂抱住了楼珣，他感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没有推开自己。
“能治好的，”方予乔收紧手臂，脸埋在楼珣的肩膀上，沉着嗓音，“一定能治好。”
楼珣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茫然对上了7458：【好像……】
【什么？】
【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7458顿了下，它正想问个明白，但却见楼珣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方予乔。
【楼先生你……】.
【楼先生，已完成的任务不能更改状态，尤其是阴差阳错的原因，不要让我难做系统。】
【那我要求别的事，行个方便吧，7458。】
【……你说。】.
方予乔为了楼珣的腿，选择去医学院读书，他从没有听到楼珣说过在一起，但在方予乔看来，楼珣回应自己的那个拥抱抵过所有话语。
那株颤巍巍的嫩芽，终于等来了拨弄它的人。
方予乔没有放弃过楼珣的右腿，为了方便去各地看医生，楼珣带着小黑搬出了楼家村，家里的鸡则是分给了楼川的母亲和林婶子。
“我们的家？”
楼珣推开崭新的房门，没有迈进去，侧脸对身边的人这么说。
方予乔愣了下才笑着点头：“是，是我们的家。”
楼珣离开的那天，他在和方予乔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方予乔抱着一沓病案翻看着，那是他的。
十几年下来，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渐渐有过亲吻拥抱。
方予乔戴上了眼镜，他收好病案，躺回躺椅：“楼珣，老师说孙大夫擅长骨科，我们明天去他那里看看，好不好？”
楼珣一如昨日，相貌几乎没什么变化，7458再次举起了倒计时，他只看了一眼，伸手握住了方予乔的手。
方予乔偏过头对他笑着：“怎么了？”
“予乔，”时间渐渐停止流逝，楼珣看着微微扬起笑意的他，替他拂去粘在脸上的发丝，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听不见，但还在说，“别难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等我回来。”
7458顶着的倒计时归零，提醒他：【楼先生。】
楼珣闭上眼睛：“可以了。”.
楼珣的意识离开了这具身体，他无力地松开手落下去，却被身边的人再次捞了起来。
“就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性子要改一改啊，”“方予乔”亲亲他的手背手心，又凑过去亲亲他的嘴唇，“别这么乖了，什么话都信。”
【他说过要封存的。】
“哦，不听。”
他顿了几秒：“算了，听他的。”
第32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1 原是小太监，……
7458叮咚一声响：【楼先生, 我们已经到了。】
一阵眩晕之后，楼珣压住涌上来的恶心感觉，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房顶, 而是一个少年。他瞧着约摸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眉宇之间是少年郎的凌厉桀骜, 少年跪在地上，正仰着头, 嘴里咬着一缕发丝，备受屈辱的看向自己。
楼珣一愣, 下意识动了下腿，但显然他还没有适应健康的下肢，腿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响起, 楼珣顺着寻过去。
他的手里握着一柄灵芝玉如意, 看着成色上佳, 很值钱的样子, 但是现在磕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要赔很多钱，楼珣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7458跳了出来, 加快语速说：【楼先生，你现在是狐假虎威的嚣张人设, 请不要暴露真实性格。】
只有这个提示？楼珣想多问几句，但那个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暗暗吞了下口水：“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楼珣的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那少年目光沉沉，片刻后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不是你让我跪下学七声狗叫, 就把玉如意赏给我的么，九弟？”
九弟？
楼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些不对劲，不止刚才的声音，自己站着、倒下的视线高度，还有他的一双手缩了水，几根手指白白胖胖的像是水晶萝卜……楼珣动了动手指确定是自己的，麻木地去问7458：【我现在几岁？】
【十二岁，他是这个身份的七哥，是原作里的主角攻，】7458没有停顿，【抱歉，现在没有时间传送剧情，请楼先生你保持人设，应付并打发主角攻离开。】
【……我尽量。】
一头雾水的楼珣默念着“嚣张”，小胖手一握住暗暗打气：“我让你跪就跪吗？你现在就给我起来！”
楼珣发育期来得晚，十二岁的小孩儿还没有变声，确定这是自己的声音，听得楼珣心里一哽。
少年盯着楼珣看了会儿，“听话”地慢慢站起身，他有条不紊地掸去膝盖处粘上的尘土，似乎没有将面前的小屁孩放在眼里。
【让他离开。】
7458的声音比平时更没有人情味儿：【再待下去，他会看出来的。】
楼珣张张嘴，回想着楼家村小孩子耍无赖的样子，直接坐在地上一蹬腿，拿起玉如意的碎片扔过去：“赏你的，赶紧捡了，不要在我面前惹人厌烦。”
那人二话没说，弯下腰一点点捡起来，信手塞进怀里后说：“九弟，这玉如意是你从太子皇兄那儿拿的吧？”
主角攻每说一句话，楼珣都会愣一下，他心里在念着“太子皇兄”，面上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少年意味不明地对他一挑唇，在楼珣皱起眉再次张口之前，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楼珣这才去找7458，他有很多的话要问，但不等问出口，7458先道：【有人来了，楼先生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等会儿再说。】
“殿下，殿下，”很快有个人小跑过来，用着比寻常男人的尖细的嗓音喊着楼珣，刚跑过来便慌张地开始求饶，“殿下怎么坐在地上？奴才真是该死。”
这人说着就要跪在楼珣面前，楼珣一闭眼：“起来。”
小太监闻言愣住，换做平常，自己早被侍卫拉下去打板子了。
他不动，楼珣也不理，自己撑着地爬起来。楼珣的手边没有拐杖，一开始走得歪扭踉跄，但他毕竟不是天生腿瘸，很快找到重心放慢了步伐。
他边走着边拍去掌心上的土，走出一段路后看到两个岔路口，一抬头发觉四周是假山和树木，楼珣初来乍到不识路，想转身去找那个人，却发现他一直悄声跟在自己的身后。
7458飘过：【楼先生，人设。】
楼珣悄悄叹气，皱起脸凶道：“难道还要我带路吗？”
“奴才不敢，”小太监连忙上前，“殿下是要回寝殿吗？”
他大着胆子抬眼去看主子，只听到一声不悦的哼，闭上嘴再不敢说话，只含着胸谨慎走在前面。
好在素日里喜怒无常的殿下一直安安静静，小太监谨小慎微，送殿下进了寝殿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呼出一口气。
楼珣跨进去，挥手让候着的宫女太监出去，关上门后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快要僵掉的脸，坐在软榻上，托着一边脸颊：【……先让我看一下剧情。】
7458应了一声。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大雍国。主角攻叫做楼煜，他有着一个套路化的童年，楼煜的母亲出身低贱，自己备受父皇冷落，几个兄弟闲来无事，就爱处处给他找不痛快。
但是楼煜此人没有自怜自艾，他睚眦必报，在兄弟面前忍辱负重，背地里早已和御前的一个太监搭上了线，此人名唤贺揖云，被人称作九千岁，也是原作中的主角受。
楼煜在贺揖云的照料下熬到了封藩，原本是一对佳偶，但皇子们年岁渐大，纷纷对皇位起了心思，有几个兄弟拉拢楼煜，却被楼煜听见他们奚落自己，年轻气盛的楼煜着实气不过，与他们大打出手，而后在朝堂上更受排挤。
由此楼煜下定决心也去争，他有贺揖云的帮助，两人一起钻营，斗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兄弟，然而贺揖云却在最后背叛了楼煜，致使楼煜死在了太子楼景珩的箭下。
楼珣一顿，往下“看”去，再一眨眼睛，没想到是本重生爽文。
主角攻被乱箭射死，再一睁开眼睛回到了小时候。方才不止是楼珣来到了这个世界，楼煜也在同一时间节点重生了，难为楼煜还能对自己喊得出“九弟”。
将要成功之际却遭受爱人背叛，恨意让楼煜放弃了上一世的心软和仁善，简单地说主角攻他黑化了。楼煜先是借助贺揖云的手，杀了羞辱自己的九皇子，他在贺揖云面前扮乖，无所不用其极再次赢得了贺揖云的信任。
楼煜逐渐在贺揖云面前露出了自己的野心，又有上一世的经历，这一世十分的顺利。
这一页戛然而止，楼珣盯着顺利两个字，试图看出花儿来：【过程呢？】
【我是恋爱部门的系统，主角谈恋爱才是重点，】7458一本正经，【而且楼先生，这是第二个世界，新手模式已关闭了。】
楼珣想起上一个世界详细简单的剧情，心想这个对比太惨烈，他没有提出异议，继续看下去，顿时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只是重生爽文，还是一本狗血虐恋文。
楼煜如何将太子拉下马的过程只有寥寥几个字，废立太子的那一天，楼煜暴露本性，将贺揖云绑了起来，剧情自动省略掉一些不和谐的情节。楼煜对贺揖云爱恨交织，恨意居多，没用多少光景便将贺揖云折磨成了一个药罐子，主角受整日缠绵病榻，吐血昏倒成了常态。
贺揖云本就不愿甘于人后，他谋划着逃离楼煜，买通被派来照顾自己的小太监，假死成功后顺利离开。
人“死”了，楼煜对着贺揖云的棺椁幡然醒悟，却为时晚矣。他找来冰棺安置贺揖云的遗体，白日里，楼煜是父皇眼里可堪大任的儿子，夜里，楼煜对着贺揖云的冰棺倾诉衷肠，即便是登基的那一夜也不例外。
直到边疆战乱将起，心如死灰的楼煜御驾亲征，却是看到了一个和贺揖云一模一样的人。
楼珣了然，也是，虐恋往往少不了替身文学。
他正想继续看下去，发现已经结束，楼珣蹙眉：【没了？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7458明明是颗球，但看起来有点心虚：【只有一个，活下去，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把主角受的难处告诉主角攻，帮助两人解除误会。】
【……】
楼珣听完，从头又看了遍，他指着贺揖云收买的小太监，费解问道：【照这么说，我应该是这个小太监，但是我现在……难道是这个九皇子是小太监假冒的？】
【很抱歉，出了一些问题。虽然身份高贵，但这个身份符合路人甲标准。】
【系统，我有点怀疑你是否专业。】
这不是心血来潮，毕竟上一个世界里，7458常常对他的问题回答“不知道”。
如果变成人，7458现在应该在擦冷汗，它熟练地再次说了一声抱歉：【新手模式已经关闭，人物身份已经确定。楼先生，我会向上报告问题，请你谅解系统的难处。】
楼珣对它笑了下，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主角攻重生，接下来的剧情是……】
【他要去找主角受告状了，几天后，您会被发现溺死在偏僻宫殿的荷花池里，是主角受亲自下的手。】
几天后？这么快？楼珣以为要再过一段时间，他默默将剧情还给了7458，靠在软榻上不语。
楼珣向方予乔许诺过会回去，他需要这个世界的积分，而且又有谁知道下个世界的难度呢？死是不能死的。
楼珣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完好健康的，却是因为低头的动作，自己的头发垂落在胸前，楼珣余光瞥见，惊愕地轻轻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跳下软榻，走到铜镜前。
虽然模糊，但能够看清他的头发是白的，眉毛的颜色淡了些，眼瞳浅淡，整个人像是从雪山里走出来的……小妖怪。
是病。
楼珣很快反应了过来，和上个世界的腿伤一样，他不是妖怪，这是病。
他愣在铜镜前好一会儿，寝殿的门被一点点推开，方才带路的小太监躬身行礼：“殿下，太子殿下请您去撷芳殿用膳。”
楼珣转身，不期然想起了主角攻的那句话。
坏了，玉如意。
第33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2 主角攻恨不得……
那柄玉如意重不重要？是自己偷拿的？还是这个太子主动拿给弟弟玩的？
楼珣刚来, 才知道任务，就要接受突击考查了。
他看着腰背躬成直角的小太监，想了想开始耍无赖, 边走去软榻边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不想去。”
“殿下，”小太监壮着胆子, 磨磨蹭蹭走过来，讨好笑着, “太子殿下在撷芳殿跟着几位学士读书，还记挂着殿下您用过膳了吗, 特意让进喜公公来请您呢。”
楼珣路过他，稍微一抬眼就和躬身低头的小太监对上了眼神，一张小包子脸麻木着, 楼珣心道, 这也太矮了, 真到了生死关头, 自己能跑得过贺揖云那个成年人吗？
小太监被他看得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腰躬得更深了：“殿下，奴才唤人伺候您换衣裳？”
楼珣低头看自己, 一身的衣服明眼可见得比主角攻的华贵, 虽然是个高贵的路人甲皇子，但处境竟然比主角攻好上不少。不过他先前在地上滚了一圈, 前后有些地方脏兮兮的，确实不能就这么去见太子。
见主子没吭声，太子的贴身太监还候在殿外，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唤侍女们进来。
“……不用她们！”男女授受不亲, 何况自己有爱人，楼珣自己解着腰带，“都出去！我要自己换。你留下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问：“奴才叫小顺子，殿下恕罪，奴才伺候您宽衣？”
“举着衣服。”
楼珣脱下外袍扔在软榻上，一低头看见自己的小肚子顶着雪白的里衣，像是吃撑了一样。
7458安慰他：【还好，胖得匀称，只有可爱，过段时间进入青春发育期就好了。】
“我要自己穿衣服，”楼珣放弃了吸气缩缩肚子的打算，“一件件拿过来。”
楼珣慢吞吞换好了衣服，期间默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
【加油，】7458落到他的头顶上，【楼先生……唔，对着你现在的身体叫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楼珣迈出了寝殿，看到了那位进喜公公，他在心里叹气：【好想立马长大。我认为比起这次不清不楚的任务，扮做嚣张的小孩子更加困难。】
【理解，辛苦了。】
进喜见到他，扬起笑容迎上去，楼珣板着脸装作没看见，一脸的不开心往前走，小太监前不久被楼珣训过，连忙走到前面领路。
这位九皇子生气是寻常事，不过再大的脾气见到了太子便会烟消云散。
进喜几步追上去说着讨好的话：“殿下，撷芳殿里已经备下您爱吃的松花团……”
“你话好多，”楼珣正在回想着剧情，想着该怎么完成任务，以及这次自己生的是什么病，思绪被进喜的话打断，他深知说多错多，干脆道，“闭嘴。”
“殿下息怒，奴才知罪。”
【楼先生，这时候可以适当骂他。】
楼珣尝试了下骂不出口，只好为自己找补：【小孩不能说脏话。】
绕过假山，楼珣认出了穿过左侧拱门，便是他遇见主角攻的地方，小太监带着他踏上竹林中的游廊，又是走了会儿，才看见敞开的红色宫门。
宫门口的侍卫向他行礼，楼珣忍住没有理会，进了撷芳殿，由着进喜领他去了偏殿，他听见进喜轻手轻脚走进去，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满打满算穿过来不到两个小时，7458理解他的处境，但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再说了一遍：【楼先生，加油。】
加油、我不知道和抱歉，这三个都快要成为7458的自动回复了，楼珣掐掐手心给自己打气，他不清楚该如何和楼景珩相处，但“嚣张”肯定不行，楼景珩是大雍太子，是能害死主角攻的反派，一定不像林婶子那样好糊弄。
里面的进喜的声音渐渐小了，一道温润含着笑的声音传来：“小九，站在外面做什么？”
楼珣撩起袍角迈进去，绕过紫檀屏风，便见到窗边长榻上坐着为面如冠玉的少年，他的手里捏着一本书，对自己温文尔雅笑着。
楼珣选了个稳妥的称呼：“见过太子皇兄。”
楼景珩唇边的笑意一顿，放下书抬手招他到身边来，微微蹙着眉：“小九何时叫过孤皇兄？是哪里哥哥惹小九生气了吗？”
“没有……”
之前楼珣和方予乔在学校旁边定居，邻居家的小男孩打碎了家里的青花瓷花瓶，两人买菜回来的时候，楼珣曾看到那个孩子心虚害怕的模样。
值得学习，楼珣回想了下，一点点低下头支支吾吾，想看楼景珩又不敢：“我不小心把玉如意磕碎了。”
楼景珩揉了揉他的头顶：“玉如意而已，哪里值得我们小九担惊受怕？进喜，让人去库房里取几柄，拿给小九让他摔着玩儿。”
对自己这个态度，楼珣大概知道自己是依靠着谁狐假虎威了。
候在一旁的进喜笑着说：“是，殿下，现在摆膳吗？”
楼景珩一摆手，又是探过去牵着楼珣，楼珣忍住没有躲开，被捏了捏小胖手，太子和风细雨问着他：“饿了吗？这两日没有人盯着，你定是又要挑食了。”
楼珣顺着这话说下去，皱着小包子脸：“那些都不好吃，我才不要吃下去。”
“小九，再不好吃的，只要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必须吃，”楼景珩顺着他这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他没有继续说挑食的话题，话锋一转，“今天孤听先生们说，你没有练完大字就跑了出去……”
楼珣闻言，开始想借口。
“去哪里玩了？”
轻手轻脚摆好膳的宫女们退出了偏殿，楼景珩牵着楼珣走过去，一旁的进喜正要弯腰去抱楼珣，谁料楼景珩刚松开手，楼珣自己坐了上去。
楼景珩看了眼这个弟弟。
“随便逛了逛，”这儿的椅子高，楼珣个子矮但腿长，脚尖触地，他坐得挺直，犹豫了下慢慢说，“我遇到了七哥。”
听见了楼煜，楼景珩的神色没有发生变化，但为兄弟二人布膳的进喜一听见此话，悄悄退后几步。
楼景珩示意楼珣吃东西，若有所思道：“孤似乎有两个月没有见到七弟了，父皇解了宜娘娘的禁足，七弟有母妃照料，如今可好？”
【这就是反派的自我修养吗？】
楼珣抿了下嘴唇，小梨涡出现，他在饭桌上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拿筷子戳戳碗里的食物：“我哪里看得出来？他又不愿意搭理我。”
楼煜和楼珣年龄相近，楼景珩知道楼珣只是想找个玩伴，他没有训斥楼珣的小动作，面上只有纵容，他说：“孤有个主意，小九想不想听？”
楼珣暂时叫不出哥哥，好奇地点点头。
“明日去书房读书的时候，”楼景珩特地给楼珣夹了青菜放过去，“小九挨着七弟坐，他去哪儿，你去哪儿。如何？”
不如何，很坏的主意，主角攻恨不得立刻杀了我。
楼珣看看青菜，又看看笑着的太子，再觉得无奈还是脆生生道：“谢谢皇兄！”
他拾起筷子开始吃，仿佛真的是在为卸下心中的大石头感到高兴。
虽然是生活在宫里，但是现在没什么调味料，口味偏清淡些，楼珣本身胃口就不大，为了快要到来的发育期可以长高点多吃了几口。
楼景珩慢条斯理咽下去：“汤羹呢？去给小九拿来，让他趁热喝下去。”
“不……”
“小九，方才孤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去取汤羹的小太监很快回来，楼景珩接过来，亲自放在楼珣的面前，哄着弟弟，“汤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也不想今年秋猎再像往年一般生病，让父皇围猎时还在担心你是不是？小九不准闹脾气，快喝了。”
楼珣端起碗抿了一口，顿时知道了为什么楼景珩要耗费口舌劝自己。
又酸又苦。
上一个世界他习惯了吃药，但从未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楼珣一闭眼，尽量几口喝光，候在一边的进喜连忙递上蜜果。
楼珣听着楼景珩欣慰地说着“好小九”，心说也许一起吃饭就是为了哄“自己”喝这碗汤。
他抓了两颗蜜果吃了，一言不发跳下椅子就要走，楼景珩没有拦他，笑着道：“天色不早了，让侍卫送小九回去。玉如意一道儿送过去。”
进喜应声说是。
楼珣出了偏殿给自己的小太监使眼色，赶在进喜追上来之前，两人腾腾走远，离开了撷芳殿，楼珣终于放松了些：【赌对了。】
【只从方才的表现来看，对于楼先生来说，反派是个好哥哥。】
7458说着，开始猜了：【楼先生，会不会是因为弟弟死在主角攻的手里，他才会成为反派的？】
【上一世也是吗？】楼珣随口回了句，装成小孩儿比他想象中还要累，楼珣现在像是耗光电的机器人，只想躺在床上安静歇息，【我以为这个身份的依仗是皇帝，没有想到是反派。】
楼珣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这不是后世染出来的白，发尾被打理得很好，光泽莹润也不干枯，握在手心里像丝绸。
楼景珩早已经开始哄骗这个身份喝药，看来他是知道这是什么病。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是什么病和任务比起来不重要。
楼珣原路走回自己的寝殿，路过一个荷花池，由游廊延伸至池中，修建了一座水榭。
小太监上前问：“殿下是想过去坐坐吗？”
不，楼珣转身就走，他决定在完成任务之前，要离荷花池远一点。
第34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3 向七哥好好学……
“殿下, 九殿下！”
进喜带着侍卫终于追上了楼珣，宫里不许大步跑动，他为了追这小祖宗只能小跑快走, 险些绊倒摔在地上。
他护住玉如意，舒了口气送到楼珣的面前，进喜是太子的贴身太监, 与九皇子也较旁的奴才亲近一些：“殿下，您走得急, 我们主子还想留您多说几句话呢。”
目前来看楼景珩是个好哥哥，但楼珣还没有适应去和陌生人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他干脆耍赖到底了，哼道：“我不走，皇兄若是再骗我喝第二碗怎么办？拿走, 都拿走, 我才不要这些。”
进喜闻言, 一脸为难地收回了玉如意：“那哪能呢, 您又不是不清楚，殿下最疼您了，琼妃娘娘仙去那时, 殿下心疼不满三岁的您年岁小没有母妃照料, 特地里去求了圣上，让皇后娘娘抚养您……哎呀奴才又多嘴了, 掌嘴掌嘴。”
楼珣不清楚，他只顾着埋头走路，一众人不敢出声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到了楼珣的寝殿，他才闷闷说道：“我知道皇兄对我的好, 他要和我说什么？”
一听这话，进喜松了口气，将托了一路的玉如意交给小顺子，恭敬地弯腰：“殿下，太子殿下是想叮嘱您兄弟之间要相互帮衬彼此和睦，明日您万不可和七皇子闹脾气。殿下若无别的事吩咐，奴才这就回东宫去了。”
楼珣摆手让他和侍卫离开，小顺子没有眼色，端着玉如意凑上来，楼珣觉得心累，又因为走来走去出了汗：“收起来，我要歇息。”
小顺子赶紧弯着腰：“奴才伺候殿下沐浴？”
不是你，还能是这些宫女吗？楼珣没有办法接受，他拍拍小顺子的手臂，绷着包子脸道：“以后你就贴身伺候着。”
说罢，转身进了寝殿：【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7458问：【楼先生，你明天真的要去接触主角攻吗？】
有宫女端来汤，楼珣接过来喝着，坐在软榻上不动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不会对我下手……早晚要接触他们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完成任务。】
他说着，放下碗，侍女收起退下，楼珣心知这里不是淳朴的楼家村，是陌生的环境，他思考片刻，看向7458，难为情道：【我之前快速看过上下五千年的纪录片，但很多是一知半解，可能需要你帮我补一下课了。】
7458顿感责任重大：【我会配合你的，楼先生。】
小顺子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上前请他去沐浴，楼珣边走着边说：【每天晚上睡觉前补课两个小时，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一个小时，】7458打量了下眼前的小豆丁，【您需要充足的休息，迎接即将到来的发育期。楼先生，别着急，主角攻目前才十四岁，年龄是客观的限制条件，我们有时间。】
楼珣听见这话，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他让小顺子在屏风后面背过去等着，自己脱了衣服去洗澡。
陌生的环境以及让他感到困难的人设，直到现在四周空无一人，楼珣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安静，他坐在浴池里出神，忽然很想方予乔，想念在方予乔身边的那种放松静谧的感觉，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年平淡如水的日子。
【为了再次见到他，】7458听到了楼珣的心声，【我会帮你的。】
楼珣淡笑了下：【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从现在开始补课吧，先教我礼仪。】
7458掏出一块小屏幕放在楼珣的面前：【我认为，首先，您需要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社会状态，其次，接受这个与您本身性格大相径庭的身份。不过第二点您目前做的很棒了。】
【改变不必急于一时，】对于它的夸奖，楼珣只是笑了下，擦拭着身体上的水珠，【我会慢慢来的。】.
大雍朝当今圣上膝下只有九子二女，长子楼景珩被立为太子，在撷芳殿由学士教导，其余的皇子进入文华殿的书房与皇亲国戚、几位朝中重臣孩子一同学习。
楼煜虽说因为母妃低贱不被当今圣上喜爱，但毕竟是皇子，圣上是对其不闻不问，明面上也没有断了他的吃穿用度。
他比楼珣适应得快多了。
年少种种历历在目，但毕竟上一世是和太子争过皇位，心思深沉的楼煜很好的掩饰住了对这些人的腾腾杀意。
他挥走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低着头走进书房。
“七哥！七哥！”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楼珣的声音响起，还没有变声的童声清脆，在楼煜听起来有些烦，像只鸟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楼煜厌烦地抬起眼，冷漠望向楼珣。
哎这个眼神……楼珣顿了顿，继续扬着大大的笑脸挥手：“七哥！”
楼煜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角落，他对学业一向认真，不像小九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
心里正想着，草包站在了他的书桌前，背着手探头看了几眼，又招手道：“你，还有你，把我的东西通通搬过来。”
楼煜拿出自己昨晚上写的文章，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不感兴趣。
楼珣随手一指，指中了苏大学士的孙子，以及荣王世子，这两个小孩一直看不惯九皇子仗势欺人的嚣张态度，在宫里受楼珣的气了，就和家里长辈告九皇子的状，本来两人坐着看楼煜的笑话，没想到……
“快点，我要和七哥坐在一起。”
这个妖怪，两人齐齐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迟早狠狠教训你一顿。
两人把楼珣的重重一放，荣王世子笑不出来，冷着脸说：“九殿下，请。”
楼珣不客气地坐上去，没有理他们，对着楼煜说：“七哥，我等你好久啦。”
主角攻还没有反应，7458先笑了下，再次听到了楼珣让它先安静。
“昨天的事儿是我的错。”
昨夜里楼珣和7458讨论过，如何在我哥是主角、另一个哥是反派的情况下艰难求生，楼珣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任务，7458说确实艰难，要先听楼珣是什么想法。
楼珣盯着床帏，他睡觉前把小顺子赶远了，自己在柔软的床铺上翻了下，沉默许久说：【我不是什么聪明人，只能想出当双面间谍取得他的信任。】
7458：【……楼先生，没有听说主动给自己上强度的。】
楼珣极快地笑笑，又是沉默片刻，轻声道先试试，如果7458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管楼煜有没有反应，只要这人长了耳朵，状似天真无邪说：“太子皇兄得知了昨天的事情，已经狠狠训斥过我了，七哥，你就原谅弟弟我吧？”
“狠狠？”
这两个字不知为何令楼煜感到好笑，他转头去看楼珣，这个蠢货无辜地看着自己，楼煜的视线下移，停留在弟弟的那截脖颈上，细嫩脆弱，仿佛掐过去，一用力就会断掉。
楼珣没有察觉，点头说着不讲理的话：“是啊，皇兄说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所以七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能不理我。”
蠢货，楼煜暗骂一声，他在这个弟弟身上得到的屈辱，旁人无从得知，明明这个妖怪该和自己同一个处境才公平，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楼煜低声道：“离我远一点。”
【楼先生，看来提到太子没有效果。】
【嗯，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楼珣面上不快地哼一声，坐直了不去看楼煜，心里和7458无奈说着，【这个世界又不像是上一个只专注予乔就好，两个主角已经定下了……做个小太监或许比这个身份都要简单些。】
提到这个，7458就心虚：【我会向上面反馈此类问题。】
【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人一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今日讲学的讲官已经迈入了书房，看见楼珣和楼煜坐在一起，不禁多看了几眼。
楼珣看了自己空空的面前，又瞥见了楼煜的满当当桌面，一不留神被讲官点到了名字。
“九殿下，昨日欠下的大字，可写了？”
被老师点名，楼珣压下条件反射想要站起来认错的冲动。
讲官耐心等着。
楼珣心一横，贯彻人设到底：“不想写，你就算是告到太子皇兄那里，我也不会写的！”
“你皇兄管不了你，那朕呢？”
说大话被抓包，还是被亲爹听到，楼珣噌地站起来，不过没有太引人注意，书房里所有人起身跪下向圣上行礼。
这位大雍章元帝而今才过四十岁，楼珣行礼之前匆匆一瞥，明白了他为何偏爱太子了，这对父子长相极其相似。
“小九，”章元帝身穿着朝服，他刚下了早朝，路过文华殿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听到了幼子说的话，“讲官是你的老师，怎可口出狂言？坐在前面来。”
楼珣心道一声对不起，立刻抱住了楼煜的胳膊，半挂在楼煜的身上：“可是父皇，儿臣想和七哥坐在一起。”
章元帝还未说话，楼煜咬着后槽牙低声道：“给我放手！”
“七哥也同意了，”楼珣兴高采烈，“儿臣向父皇保证，会向七哥好好学习的。”
他冲着楼煜露齿笑笑，转头去看章元帝，却是发现章元帝身后有个人，手臂上挂着拂尘，唇角一弯，意味深长的笑着。
楼珣猝不及防对上了这人的眼睛。
7458道：【是主角受，贺……】
“予乔？”楼珣怔怔道。
第35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4 啊，我真坏……
他脱口而出, 但很快意识到那双相似的凤眼里，多的只是戏谑，甚至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 落在了一旁的楼煜身上。
脸不肖方予乔隽秀儒雅，连身形也差很多。
7458冷冰冰、一板一眼地说：【只是眼睛很像而已。楼先生，他是贺揖云, 原作主角受。】
楼珣抱紧了楼煜的手臂，不再看贺揖云：【嗯, 知道了。】
章元帝看着他们，楼煜不敢直接上手推开他, 嘴唇不动，几个字是从咬紧的牙缝里蹦出来的：“你放不放手？”
楼珣是想放开的，但楼煜说了这句话……
他抱得更紧了：“父皇你看, 七哥对我可好了！”
这话落地, 四周的人纷纷忍不住望过去, 像是在说小祖宗又在打什么主意。
“儿臣愚钝, ”楼煜甩不掉弟弟，“九弟天资聪慧过人，儿臣不敢……”
楼珣扬着包子脸：“七哥别这么说自己, 我都看到七哥写的文章啦！”
章元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便装作听不见，他一挑眉, 坐在太师椅上：“哦？拿来让朕瞧瞧。”
楼煜这次有了正当的理由，他捏住楼珣的手腕甩开，软软的，一攥感觉不到骨头，再一低头, 这个小胖子呲着牙对自己笑。
章元帝接过儿子的文章，这才随口说了句起来吧，楼珣的这具身体娇生惯养，刚刚跪下又是直挺挺的太过用力，站起来的时候还得扶着书桌。
他没有凑过去多说话引人注意，就站在原地揉揉自己的膝盖：【比起太监，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好处。】
楼珣自己开导自己了，7458一听这话，赶紧道：【是的，楼先生，您要知道，太监他们是要……】
7458的话说着，楼珣不经意瞥了眼自己的下面，若无其事再移开：【我不是指的这个，小孩子耍起无赖是有优势的，做什么都可以用年纪小不懂事糊弄过去，嗯，我还只是个孩子。】
前面章元帝已经开始点评主角攻的作业，楼珣看不出他对楼煜有什么不满，一不留神又被叫了名字：“小九。”
楼珣眨着眼睛，慢吞吞走过去：“儿臣在这里。”
章元帝朝他伸出手，楼珣硬挺着没动，被揉了揉头发，又被捏了下包子脸：“日后和你七哥好好学学做文章，莫要再跑出去贪玩了。”
皇帝说完起身，偏头对身后的贺揖云道：“去把那方端石砚拿给小七。”
楼煜再次跪下：“谢父皇赏赐。”
贺揖云退后半步，低头称是，待章元帝抬步要离开，又回头道：“小九，这月的功课再加三十个大字，每日送去朕那里，休想偷懒。”
“儿臣……是，父皇。”
这话说得委屈不情愿，贺揖云抬起眼皮，正好瞥见了楼珣还未收回去的眼神，没有对父亲的孺慕，也没有对皇帝的敬畏，贺揖云多看了两眼，跟上了章元帝离开。
楼珣不知被人看了个清楚，他亦步亦趋跟在楼煜后面：“七哥，你还不谢谢我？”
楼煜从不知道这个蠢弟弟能有这么厚的脸皮：“谢你？”
“是啊，”楼珣指了指他的文章，“如果不是弟弟我，父皇还不知要多久才会看到七哥的优秀！所以七哥要谢谢我才对。”
【啊，我真坏。】
【挺好的，有那种欠得想揍你一顿的劲儿了。】
【他不是想，他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上一世这个九弟早夭死得早，自己都快忘记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只是短短几句话，自己两世的修养差点儿散了个干净，小孩子最烦人。
楼煜慢慢弯起了嘴唇，道：“好啊。让哥哥我想想，该如何好好谢九弟。”
7458一默：【他似乎再说，想想该把楼先生你埋在哪儿。】
【听出来了。】
楼珣对他露出牙齿笑笑，楼煜不再理他。
楼珣坐下后松了口气，绷着小胖脸，认认真真地学习了一个上午，试着拿起毛笔写字，余光瞄见楼煜的字后默默放下笔，将那一张纸揉了成团，扔在了地上。
纸团滚了滚，最后在荣王世子楼景渊身边停下，他捡起来一看，忍不住捂着嘴憋笑。
在楼珣不知道的时候，纸团已经传遍了整个书房，
【还要抽出时间练字。】
楼珣叹气，上个世界装文盲装得开心轻松，方予乔喜欢教他读书，却并不严厉，楼珣曾经怀疑过方予乔只是想当老师过一把瘾，他劝过方予乔不必纠结于治好自己的伤腿去做医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当老师教书育人，但方予乔只是沉默了会儿摇摇头，捧着他的脸亲了过来。
7458见过楼珣的字，安慰他：【没关系的楼先生，这些字不难看，多尝试几次就会掌握用毛笔写字了，我可以帮忙找字帖，不收取积分，这算是我对楼先生你的补偿。】
毕竟还有一百三十个大字要写，楼珣捡起笔，笑说：【是对我没有做成小太监的补偿吗？】
午饭的时候也不能回寝殿，楼珣托着脸等自己的午饭，但小顺子没有带来食盒，反而是引着进喜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几个小孩儿都见过进喜，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若是将来楼景珩登基，进喜就是第二个贺揖云。
楼珣慢慢放下了托脸的小胖手：“是皇兄有事情找我吗？”
进喜躬身行礼，他没有落下一旁的楼煜，但自己行礼之后，七皇子冷着脸直接走了，进喜捧着食盒：“回殿下，是太子殿下让奴才来给您送吃食，殿下特意嘱托东宫的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
楼珣哼道：“是不是皇兄又怀疑我跑出去玩儿了？”
“您说笑了，”进喜打开食盒，将菜一道道放在楼珣面前，赔着笑道，“殿下最相信您了，也相信您一定会听他的话，和七皇子和睦相处。”
“那是自然，七哥没有计较我之前的事。”
楼珣接过筷子挑拣饭菜，进喜想为他布膳，被楼珣推开了：“你看这里谁吃饭还用家里的小厮、小太监帮忙的？快走，还有，别想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告诉皇兄。”
进喜说着殿下冤枉奴才，见楼珣不想理他，默默行礼退下。
饭菜精致量不小，楼珣习惯性吃八分饱，停下了筷子拣着松花团子吃，一转眼看见小顺子直勾勾盯着饭菜吞口水。
楼珣顿了顿，松花团子也不拿了：“不吃了，小顺子拿走。”
小顺子大着胆子劝道：“殿下再吃点吧？膳后练完大字，该去和武学师傅学骑射了。”
“不吃，”楼珣推开，摸摸自己的肚子，“吃太多，运动的时候会吐的。”
小顺子麻利收起碗碟，楼珣惆怅：【回去后我要在房间里找根柱子，记录一下身高。】
【我可以帮忙。】.
未时之后，楼珣和自己同学一起去了射堂，他换好衣服，拿上弓箭出来，听见武学师傅在夸奖主角攻。
楼煜刚过十四岁，虽说还是少年人的身形，但已经能看出来日后的挺拔健壮，听着夸奖，面上不见喜色，甚至还能看出一丝不满。
他搭箭拉弓，射穿了充作靶子的草人，看得楼珣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凉，说不出是溺死好还是被箭射死好。
楼珣悄悄跑去另一边，他不知道自己从前箭术是好是坏，打算趁着没多少人在，自己先练一练。
7458找出视频教程：【楼先生，相信自己。】
楼珣看了几遍，有模有样学着，咬着牙拉弓，在7458的加油声中射了出去——
飞到一半落在了地上。
【刚刚听楼先生你们的武学师傅说，过段时日要骑在马上射箭。】
【啊，】楼珣觉得手臂有些酸疼，捏了两下，心态已经淡然了，【没事的，我再抽出时间补课。】
小顺子去捡箭，回身一愣：“见过七殿下。”
楼珣抱着弓转过身，这位主角攻站在他的身后不知多久，但一定不是想教他射箭。
楼煜瞥他一眼，一言不发抬步离开，楼珣给自己打气，整理好心情噌噌跟上去：“七哥，你去哪儿？七哥教我射箭！”
楼煜一挥手，手里的箭镞在楼珣的眼皮前划过，他心里一惊，停了下来。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楼煜忍了一天，被他叽叽喳喳叫得烦了，“之前你哪儿叫过我七哥？”
其实也没什么事，为了任务和你打好关系是真的。
楼珣底气不足，显得无理取闹：“是皇兄让我找你道歉，我们是亲兄弟，当然要叫你七哥！我不管，今天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么，七哥你教我射箭！”
楼煜念了两句“皇兄”，随即嗤笑几声，眼神中的杀意抑不住，楼珣一咽口水，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我要去那儿，”楼煜看了眼他，随手指了指射堂外的竹林，嗓音柔和一些，但眼神还是冷的，“好九弟，要来吗？”
他见楼珣犹疑着不说话，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被他惯得天不怕地不怕。原来……”
楼珣心里叹气。
“只是狗仗人势，没了他，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楼珣的太监就在角落站着，楼煜略感可惜地收回视线：“哦，我忘记了，你不如我，你没有娘。”
话音刚落，楼珣猛地抬起头，却看见楼煜动动嘴唇，说了两个字扭头走了。
【楼先生……】
楼珣收紧手指，攥紧了弓，片刻后才有了反应，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射堂准备上课：【暂时放弃他，尝试接触一下贺揖云。】
第36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5 一打二很棒了……
【好, 】7458一停，【楼先生，方才主角攻说的话, 你不要放在心上。】
楼珣的脚步不停，经过小顺子的时候将弓箭递过去，他的心情不好, 木着一张包子脸，吓得小顺子大气都不敢出。
【他说我是妖怪, 】楼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眼睛，【如果他是小孩儿, 说这话不会让我在意。】
楼珣说完，回头看了眼毕恭毕敬跟着自己的小顺子，知道问他大概是问不出来了。
拐过弯, 穿过回廊便到了射堂, 武学师傅不在, 除了他和楼煜, 所有人已经开始拉弓练习，彼此之间较着劲，楼珣看着他们, 慢慢的, 轻蹙的眉眼舒展开来。
【系统，】楼珣看着射中之后一脸神气的荣王世子, 不易察觉地翘起嘴角笑了下，【我要去挑事了。】
7458一宕机：【什么？】
但见楼珣拿着自己的弓走了过去，路过荣王世子的时候，十分不屑地哼一声。
楼景渊一低头就能看见楼珣的头顶，他忍了又忍, 没憋住：“你哼什么？”
“哼你笨啊，”楼珣抱着手臂，仰着头看他，“你看起比我七哥老，但还不如我七哥厉害呢，你自己说，你笨不笨？笑什么笑，你也是。”
楼珣扭头，一句话拉苏学士的孙子苏铭下水。
苏铭被噎住，没有武学师傅在这里，他忍不了被奚落的委屈：“你得意什么？文章不是你做的，靶子不是你射中的，就算我们比不过七殿下，还比不过你这个妖——”
楼珣眯了眯眼睛。
楼景渊狠狠扭了一下苏铭让他闭嘴：“别理他，他会向太子告状的。”
【都说我是妖怪啊，就因为我的头发是白的吗。】
这两人按捺住气愤，发泄在了射箭上，一箭又一箭扎到草人身上，楼珣不着急，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在苏铭射中之后幽幽道：“我七哥能拉动四石的弓，还能站在六十步外射中靶心。”
苏铭喜悦的神色僵住，“咔咔”扭头去看白毛小怪物。
小怪物对他呲了呲牙。
“去给爷拿四石的弓来，”苏铭扔了自己的弓，咬牙切齿，“今天爷、咳，我就让你开开眼界。”
楼景渊拦住他：“别中他的计。”
“是啦，反正也射不中的。”
武学师傅走过来，楼珣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胳膊和腿：“七哥不在，就让本殿下给你们几个露一手，小顺子，拿弓来。”
【楼先生……确定不会被嘲笑吗？】
楼珣接过弓，含糊不清回答它的话：【那不好吗？要得就是这个。】
在场的皆是皇亲国胄，武学师傅不敢多拦楼珣，只好纠正了几下楼珣的姿势，楼珣站在箭道上，闷哼一声，整个人发力拉满了弓，艰难地瞄准靶心——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箭不出所料没有射出太远，引来了楼景渊和苏铭的捧腹大笑，其他的同学不敢明目张胆，要么捂住嘴憋着，要么偏过头去偷笑。
师傅安慰着楼珣：“殿下莫要气馁，一石的弓是射不远的……”
然而楼珣一摔弓，跋扈到直接不听劝：“笑什么笑！”
“殿下，”苏铭扶着楼景渊的肩头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要不要重新再来一次？再让大家伙见见世面？”
“真是奇怪，明明他吃得那么多，都快胖成球了，竟然连一石的弓都拉不满……”
楼珣握紧拳头：“你说谁胖！”
楼景渊学着他哼道：“说的就是你！”
这可是楼珣自己送上门的，别怪他们嘲笑。楼景渊从小被父王教导，要处处护着九皇子，在书房里要唯九皇子马首是瞻，以便将来能够在太子手下谋个好差事，但九皇子楼珣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朝着楼珣走近几步，楼珣出糗让他太过激动，保留着的一点理智几乎散了个干净，楼景渊死死盯着楼珣，含着恶意道：“胖子、草包、废物……妖怪——”
楼珣二话不说，像一个炮弹冲了上去！
惊得7458连忙从他的头顶飞起来：【楼先生你！打他！】
在同学们惊呼“打起来了”的同时，楼珣仗着个子矮和体重优势，撞倒楼景渊后坐在他的身上，吓得楼景渊嗷一嗓子开始哭喊：“你起来——救命，救命！”
苏铭见状一不做二不休，抱着楼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拔，却被楼珣一个后仰，头槌砸到了下巴和鼻子。
楼珣捂着脑袋，听见他们在喊：“苏公子流鼻血了！”.
楼景珩得到了射堂斗殴的消息，带着两名太医赶去了弟弟的寝殿。
小顺子因护主有功，被楼珣赏了五两银子，他颤巍巍跪在地上，听见太子得不到主子应声，怒斥一声胡来后推开了殿门。
楼珣窝在床铺里假寐：【第一次打架，有点紧张，最后放狠话的环节有点失误。】
【没关系，楼先生，一打二很不错了，他们会以为楼先生你是被气到结巴。】
推门声响起，7458闭上嘴，看着楼景珩快步走到床前：“小九……让哥哥看看。”
他上手去扳楼珣的肩膀，楼珣赌气，直接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楼景珩斥他：“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和哥哥赌气。”
他等了一会儿，楼珣才磨磨蹭蹭翻了个身，浅淡的眼瞳通红一圈，包子脸上印着一道道乌青的指痕，他委屈叫着：“皇兄。”
“脸上都是、是他们把你！”楼景珩瞧得触目惊心，伸手碰了碰弟弟的脸，诸多话语说不出口，最后说，“有没有打回去？”
楼珣哭起来比装嚣张在行，眼睛一眨，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流了下来，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不停地抬手抹眼泪：“打回去了，就算是父皇和皇兄责怪我，罚我，我也不后悔。”
楼景珩一句“不罚你”勉强忍了回去：“为什么会打起来？”
“他们骂我！”楼珣学会恶人先告状，毕竟又不会崩人设，直接坐了起来，看着楼景珩道，“说我是胖子！还说我是妖怪！”
楼景珩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楼珣当做没看见，拽着他的衣袖继续道：“皇兄，他、他们为什么要说我是妖怪？”
“小九怎么会是妖怪？”楼景珩拍着弟弟的手，仿佛之前是楼珣的错觉，“许是景渊口不择言，着了癔症也说不定。”
楼珣扁着嘴不搭腔，楼景珩抱着弟弟拍着后背安抚：“小九，难道你信他们的胡话，不相信哥哥了吗？饿不饿？让太医进来看看，再换身衣裳和哥哥去用晚膳？”
“皇兄，”楼珣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受伤惨重的包子脸很严肃，“从今天起我要少吃饭，少吃肉，我不要被他们说胖了！”
【原来楼先生是为了这个。】
【其实也想知道楼景珩对“妖怪”是什么态度。】
楼景珩没有反对弟弟想要奋起的雄心，他握住弟弟的小胖手：“好，都听小九的，这次可以让太医进来了吗？”
楼珣躺回去，点头。
他主动挑架，虽然是一打二，但苏铭和楼景渊下手显然比他有分寸，自己身上只有几处淤青。
楼珣拒绝了楼景珩的帮助，自己抹药、换衣服，又把散了的头发用发带随手绑得高高的。
楼景珩陪他用了晚膳，又叮嘱记得上药，这才起身离开。
进喜跟在后面轻声道：“半个时辰前王爷进宫，径直去了养心殿，倒是不如苏阁老沉得住气。”
“景渊年岁不小了，”楼景珩似乎在叹气，“竟然还和小九过不去，小九不懂事，他也不懂事吗？这苏铭也不拦着，口无遮拦，是该被教训。”
“殿下恕罪，奴才听闻，今日这事好似和七殿下也有些关系。”
进喜说完，悄悄抬起眼皮去看主子，却见楼景珩闭上眼睛，沉沉吐气，似乎不愿提起楼煜，良久后说：“去养心殿，听听皇叔如何编排小九。”.
打架出乎楼珣意料的耗费心神，他在床上翻了两个滚，和7458复盘时说着说着没了声儿，7458一瞧，楼珣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楼珣称病没有去书房，认认真真在自己宫里练大字，等到中午带去养心殿。
“奴才打听过了，”小顺子掰着手指，“今日下了早朝之后是贺公公轮值……”
话未说完，楼珣看到了站在殿外的贺揖云。
这人背对着自己，能看清略显清瘦的身形和尖削分明的下颌。
7458说：【加油，楼先生……你现在是在哄自己吗？】
【只是在做心理准备。】
楼珣反驳一句，刚感到轻松一些，贺揖云若有所感地转过身，望向了自己。
唉，楼珣再次看见了那双眼睛，不由得叹气，真的好像。
贺揖云不知他心里的复杂，他躬身请安，抬起头怔了下：“奴才见过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楼珣硬邦邦道：“被楼景渊和苏铭打的，父皇在里面吗？”
说完，他似乎听见贺揖云轻笑了声。
贺揖云低眉敛目，没有再多看：“苏阁老和几位大人正在殿内，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楼珣听了松了口气，他仗着身份，正大光明去打量这位主角受。不知是否是净身的缘故，贺揖云的长相较寻常男性阴柔，五官柔和耐看，只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透露着一丝凌厉，他比生病的自己还要白，嘴唇却是殷红的。
贺揖云的眼皮动了动，看向楼珣，温和笑着：“殿下，是奴才的脸上有东西么？”
楼珣绕着他转了几圈，忽然问：“贺公公今年多大年纪？”
第37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6 怕的明显，但……
原作剧情里有写, 贺揖云来历不明，年纪轻轻已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代行皇权, 权逼首辅，私底下小太监们称他一句“祖宗”、“九千岁”，何等的嚣张。
但此人却懂得明哲保身, 十分的低调聪慧，贺揖云从不与大臣们交好, 但对着九品芝麻官也能含笑恭称“大人”，他对当今圣上章元帝忠心耿耿, 做事滴水不漏，是最受圣上信任的内监。
唯一的例外就是主角攻楼煜。
可惜剧情里偏偏没有写出这份例外的缘由。
楼珣站在贺揖云的面前，背着手仰头和他对视, 眼睛里明晃晃的是对他这个人的好奇。
贺揖云不卑不亢笑道：“回殿下, 奴才今年已是二十二岁。”
【和他的履历一比较, 真的好年轻。他和主角相差八岁, 】楼珣慢吞吞看了看他的身高，【他们要等到楼煜成年之后才能谈恋爱，是吗？】
7458纠正他：【是虐恋, 如果他们正视彼此的感情, 是需要楼先生你发挥作用。】
任务艰难，不想多说。
楼珣走到贺揖云身侧, 悄悄比了下身高，丧气地发现自己还不到贺揖云的胸口，这个举措引来了贺揖云的注视，楼珣咳咳两声说：“你把端石砚给我七哥送过去了吗？”
“万岁爷的吩咐，奴才哪敢怠慢？昨日便亲自送去了两仪殿。”
贺揖云稍微一低头看到的是楼珣的头顶, 他在宫内十余年，虽说甚少去后宫走动，但也听说过这位九皇子的传闻，如今难得说几句话，果然是比其他孩子有趣许多。
楼珣一吸气：“贺公公亲自送去的呀？我还想看一看父皇赏的端石砚长什么样子……”
话还没有说完，养心殿的殿门被两名太监推开，楼珣停了，好奇地望过去。
贺揖云不露声色后退一步，半转过身俯首低眉。
从养心殿内走出来几个人，但楼珣只认识苏铭的祖父苏阁老，老人家精神矍铄地走在前方，瞥见一头白发的皇子时顿住了脚步。
谁家的孩子被打到流鼻血不心疼？苏阁老朝着楼珣走过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了。
苏阁老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能够忽略九皇子布满青紫的两片脸蛋，上面几乎找不到一处好地方，一团稚气澄净地望着自己。
他再一想自己的孙子苏铭回到家中痛骂九皇子的话……
贺揖云稍稍俯身靠近楼珣，轻声提醒道：“殿下，这位便是苏阁老。”
楼珣立即扭捏着收回了眼神，不情不愿地拱手行礼：“苏大人好。”
苏阁老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复杂：“老臣请殿下安，殿下若身体不适，该少走动才是。”
“哦，谢谢大人关心，”楼珣摸摸脸颊，疼得自己一咧嘴，有问必答，“但是父皇昨日说过要检查我的功课，我就不和大人说话了。”
他说完招来小顺子，拿过大字往养心殿里走去，留下苏阁老站在原地，片刻后叹一口气，对着贺揖云轻轻一点头示意后离开。
贺揖云动了动搭在手肘间的拂尘回礼，目送几位大人远去才跟上了九皇子的脚步，他刚迈进殿内，听见章元帝在训斥九皇子。
“看看你这个字，”章元帝挑不出一个能夸的，“春蚓秋蛇没有风骨，小九，你前段时日不是要了你皇兄的字临摹吗？”
楼珣感到心虚，或许再给他三个月，他能写得像样些，但他才来到这里三天……楼珣垂头挨父亲的骂：“父皇，皇兄的字好难学……”
贺揖云悄声上前替章元帝倒茶，看见章元帝不为所动地板着龙颜，似乎在等九皇子接下来耍什么花招。
楼珣不自在地瞥了眼贺揖云，这才说：“儿臣认为，练字要脚踏实地地练，横是横竖是竖，怎可一上来去尝试皇兄的字？自然会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一番话说下来，章元帝被气笑了：“这是哪个师傅教你这么说的？”
“皇兄教儿臣的。”
章元帝还想要再教训儿子几句，但见他花花绿绿的一张脸，幼子可怜，再多的话也通通咽了回去：“你这孩子事事不让朕不省心，这一世倒像是来找朕讨债来了……除了脸，还有哪里伤着了？让朕瞧瞧。”
“这……父皇，贺公公还在这里，也没有别处，”楼珣觉得别扭，抬起手捂住了肚子和后腰，连忙此地无银三百连转移章元帝的注意，“儿臣就是被楼景渊和苏铭他们踢了两脚。”
章元帝微微叹气，松口让他坐下，贺揖云亲自搬来椅子，放在楼珣的身后。
“昨夜，你皇叔听闻此事便来讨要说法，今早又遣人递话，说景渊受了伤，需要卧床静养半月。”
楼珣代入了下，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还好章元帝去端茶没有看见：“再过两日，小九，你去王府看望景渊。”
“明明是他们……”
章元帝一个眼神望过去，楼珣委屈不敢反抗：“儿臣知道了。”
“你身为皇子，自当要心胸宽广……”
楼珣又在养心殿听了一刻钟的训话，最后晕晕乎乎站起来行礼告退。
贺揖云送九皇子出殿外的，弯着腰扶了一把：“殿下您拿好，这是皇上赏您的南浔湖笔。”
小顺子几步上前，恭恭敬敬替主子捧住御赐之物。
贺揖云便看见皇子站稳之后蔫蔫说：“谢父皇赏赐，儿臣明日再来。”
“奴才还有差事在身，”他淡笑道：“殿下小心些。”
楼珣回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主角受看起来比主角攻好相处，】身后不再有目光盯看，回寝殿的路上，楼珣长长呼出一口气，疲累到包子脸都是木的，他回顾了下这一个多时辰，【如果不是看过剧情，我猜不到将来是他‘杀’了我。】
7458在他的面前飞过：【人不可貌相，楼先生，不可以放下对他的警惕，至少是暂时。】
楼珣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又说：【那时候予乔想教我游泳，我该学一下。】
那么现在就不需要避开宫里的所有荷花池子了。
7458也记得，它不敢说方予乔想趁机吃楼珣的豆腐，毕竟方予乔的正人君子形象在楼珣心里伪装得太过成功，只好回答另一个事实：【楼先生，你是旱鸭子，他不会放心你自己游泳的。】
楼珣静静地笑了一下.
楼珣还想在书房里也上演自己“一朝被辱发愤图强”的戏码，好顺理成章地做出人设的改变。
他不求一朝变成温文尔雅的人，好比太子楼景珩，至少改一改时时刻刻都在嚣张的态度也好。
于是在第二日一早，楼珣在众人不敢置信的震惊注视中，扬着包子脸迈进了书堂。
他左右看了看，果然没有见到楼景渊和苏铭，不过这样也不错，省得再出什么意外。
要认真，楼珣把纸墨笔砚摆好，郑重其事地放好那支南浔湖笔；要刻苦，楼珣找出自己练的大字放在最为显眼的地方；要努力，今天的翰林讲官还没来呢，楼珣已经开始心无旁骛地背文章了。
难道要变天了？
几个同窗不约而同看看窗外，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九皇子在搞什么鬼？
且再等等，几人互相递了眼神，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具身体的内里毕竟是个成年人，重拾学习不算困难。
楼珣背完一篇文章，7458自告奋勇要提问检查，楼珣刚想答应，身边有人经过，他一顿认出了是谁，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那天傍晚的楼煜给他的印象太差了。
不过好在楼煜根本不屑搭理自己，自顾自收拾着东西。
7458安慰他：【楼先生，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慢慢来。】
【我在想，】楼珣没有挫败气馁，他看着文章一心两用，【楼煜重活一世却还要老实上学，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楼珣和7458已经暂时放弃从主角攻入手，除了偶尔需要做一些事情维持一下人设，譬如楼珣硬是要楼煜教自己写字，装作不识字拿去问楼煜等等。
但楼珣只在书房里请教，一旦去了武场或射堂，只会绷着包子脸去和武学师傅请教。
怕的明显，但保命要紧。
几天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委婉地问他是不是怕七皇子。
那时正在武场，楼珣穿着一身赤红色骑装，在和自己的栗色小马驹贴贴额头，闻言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啦，是父皇说过七哥文章做得好，让我多和他学习做文章，但是又没有让我和他学武，所以一定是武学师傅最厉害！”
他的话没有压低嗓音，脆生生的，武场的众人都听了进去，楼煜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身侧的武学师傅登时冷汗直下：“殿下，是九殿下童言无忌……”
楼煜略微一抬手，冷漠淡声道：“不必多说，我知道他是何意。
待武学师傅喏喏退下，楼煜嗤笑，眼里是楼珣得意的模样，他轻声，若有似无道：“果然小九活着就是，碍眼。”
楼煜对自己的杀意，让楼珣时刻如芒刺背，他下了课也不愿多留，带着小顺子赶紧溜回自己的宫里补课。
不过今日，楼珣要去荣王府看望卧床不起的楼景渊。
他提前半个时辰离开了武场：“嗯？小顺子呢？”
有些眼生的小太监接过主子的弓箭，恭声道：“回殿下，小顺子吃坏了肚子，没法儿来殿下身边当差。”
“这样啊，让他多休息两天，你是叫小安子，对吧？”
小安子躬身行礼：“是，殿下好记性。”
第38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7 你放心，我的……
楼珣换下骑装, 之前小安子没有在他的身边伺候过，见状想要上前替他绑头发，楼珣不习惯躲开了。
小胖手几次举起落下, 终于在扯断几根头发之后绑好。
小安子看着主子的头发欲言又止，但楼珣很满意：“走吧。”
“是。”
小安子含胸低头等了会儿，始终不见九皇子动作, 忽然眼前出现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摆了摆，他一抬头, 九皇子指指门口说：“你走前面，带路, 你和小顺子交班的时候，他没有说过这点吗？”
“奴才该死。”
楼珣跟在小安子的后面：“不要总把该死挂在嘴边，听着怪不吉利的。”
小安子惶惶, 谨慎回道：“奴才记住了。”
“差不多吧。”
楼珣默默记住出宫的路线, 大雍皇宫很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这几天楼珣的活动范围几乎三点一线, 早晨去文华殿上课, 午间练完大字再去养心殿，之后再去射堂、武场锻炼身体，偶尔去撷芳殿或是东宫见一见太子皇兄。
忙碌健康的作息之下, 楼珣摸着自己的肚子, 感觉小了一点，更为惊喜的是, 7458告诉楼珣，他长高了一厘米。
【可喜可贺，】7458记录着楼珣的身体数据，忽然有种养小孩儿的感觉，【发育期终于开始了。】
楼珣拿着匕首在柱子上划下新的痕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 应该会长到我之前的身高。】
7458对他的话表示肯定：【会的，楼先生，换一种说法，这就是你自己的身体，契合你的灵魂。】
【这样么？所以我……】
7458没有等到他后面的话：【所以什么？】
楼珣摇摇头，说只是一个小猜测，没有什么。
“殿下。”
进喜的声音打断了楼珣的沉思，楼珣从小安子身后歪头去看，他不认识这是哪个宫门，但是宫门外站着一队侍卫，一旁停了辆马车。
小安子退至楼珣身后，楼珣的视线落在进喜捧着的东西上不动了，进喜躬身道：“九殿下，这是太子殿下为世子备下的。”
楼珣知道楼景珩的意思，不满道：“皇兄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没给楼景渊准备礼物。”
“哎哟，”进喜赔着笑哄他，“那是，咱们殿下最知礼数了，这是太子殿下对您的良苦用心，我们殿下还有句话要奴才转告……”
楼珣已经走到马车旁边，小安子一言不发上前，膝盖一弯跪在他的面前，楼珣看着他躬平的背部忽的一愣，接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说道：“走开！”
他突然不悦，进喜的话戛然而止，不等进喜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楼珣继续道：“也不要抱！我自己能上去。”
进喜给小安子递了个眼神，连忙去哄这个小祖宗：“是是是，殿下说的都对。”
【再在这里待多久，】楼珣默默尝试着上马车，【感觉我也不会适应。】
毕竟天天骑马锻炼，楼珣没怎么费力爬上了马车，包子脸麻木着望向进喜：“皇兄说了什么，是怕我别和楼景渊再打起来吗？”
进喜讪笑着：“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想到后日是旬假，叮嘱您今日早些回宫一同去陪皇后娘娘用晚膳，若是回来晚了，便直接去皇后娘娘宫里。”
楼珣摆手说知道了，进喜退后说了几句吉祥话，看着马车缓缓离开了宫门。
荣王府建在京城内，与皇宫距离并不远，早些年间太后病重，思念幼子，章元帝孝顺母亲，下旨命荣王回到京城尽孝，在太后殡天之后，章元帝顾念着手足之情，修建了这座王府。
小顺子打听消息的本事或许能在宫里名列前茅，再给他一点时间，说不定能把荣王府的布局画出来。
楼珣下了马车，第一次乘马车他没有感觉不适。荣王府早已得知了九皇子前来的消息，此刻门口站着十几个人，朝他拱手行礼的应该是楼景渊的二弟，但是这少年叫什么楼珣就不知道了。
“皇叔呢？”楼珣抱着手臂，端起不情不愿的态度，嚣张得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下了马车径直进了王府，“不在也好，带我去见楼景渊。”
他自己脸上的乌青只褪了一点，惹得这位堂哥与下人们频频打量，楼珣不快地哼一声：“看什么看？别耽误我的时间，我还要赶回去陪母后用晚膳呢。”
“是，殿下随我来。”
少年引着楼珣去了楼景渊的院子：“殿下，若是大哥有唐突失礼的地方，还请殿下莫要与大哥计较。”
楼珣自己抱着两个盒子，打量着这间淡雅别致的院子：“你放心，我的肚子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话……少年偏过头忍住了笑，想随他一同进去，但被楼珣拒绝了。
他担心地看着楼珣推门阔步迈进楼景渊的卧房，正在犹豫是否离开，接着听见好似落锁的声响。
卧房里摆放着的东西较多有些乱，墙上还有一幅关公画像，衣桁上挂着一身甲胄，架着几把长短不一的佩剑。
楼珣多看了两眼，他绕过屏风，博山炉正飘着袅袅轻烟，但楼景渊在床铺上一动不动装睡。
楼珣仔细嗅闻，在熏香中闻到了一股酱鸭味。
【这小孩儿……】
他失笑，很快压了下去，走到床铺边推推楼景渊：“喂你别装了！你骂我的事儿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任楼珣怎么说，楼景渊只动了动眼皮。
“你再不睁开眼睛，信不信我告诉父皇，说你装病欺君！”
“胡说！”楼景渊猛地坐起来，“我哪里装病了？我都是被你压的！压的我肚子疼腿疼胳膊疼！”
楼珣坐在他的床上，扬着下巴：“哼，哪哪都疼你还偷吃酱鸭，别否认，我闻到了！”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肯示弱，楼珣学着楼煜勾唇冷笑：“看你还活着，本殿下就放心了……要不是你骂我，我会打你吗！”
楼景渊噎了下：“活该！要不是你处处和我作对，还拿楼煜压我和苏铭一头，我会骂你吗！咳，我是说七殿下。”
虽然是堂兄弟，但直呼皇子名讳让他有些心虚，楼景渊伸手去够那两个盒子，心想真稀奇，楼珣这小子竟然真的来了，也不是时时刻刻鼻孔朝天嘛……
更稀奇的还有，楼珣干脆认错：“哦，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对不起，堂哥。”
楼景渊张大了嘴：“哈？”
“其实呢，我有点事想请教你，堂哥，”楼珣拆开其中一个，对楼景渊露了下小梨涡，“你最好告诉我。”
楼景渊呆滞地看着他拿出了一柄玉如意，莫名感觉他会用玉如意砸自己。
楼珣一歪脑袋，眼睛一眨，稚气未脱一派天真好奇：“其他的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骂我妖怪？”
楼景渊仍在怔愣，楼珣揪过自己的头发往前一递：“是因为这个吗？”
“不……”楼景渊下意识否认，他渐渐从气愤中回过了神，望向楼珣的眼神显得复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
楼珣敲敲玉如意：“堂哥，你告诉我吧，我问过我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说不知道。”
“你觉得是为什么？”
楼珣托着脸想了会儿：“我猜是一种病，因为皇兄骗我喝药。”
楼景渊趁他不注意将玉如意抢了过去：“好吧，我告诉你——还能是因为什么？妖怪就是骂人的话，我也骂过苏铭是妖怪啊！”
“……”
楼珣的期待落了空，默默转过脸去生闷气。
【有猫腻是真的，但他不愿意告诉楼先生你也是真的。】
【我还能去问谁呢？】楼珣心里叹气，【如果是很严重的病，我能不能撑到完成任务都会是问题。】
7458默了会儿：【还有一个人，楼煜，兴许贺揖云也会知道。】
【绕来绕去，又是他们两个。】
楼景渊戳戳他：“真生气了？”
楼珣往一旁躲了下：“除非你告诉我。”
“……楼珣你等等，”楼景渊捏捏眉心，将凶器塞进被子里藏好，“今儿不是你来给我赔礼道歉的吗？而且是你楼小九有求于我才对吧？”
怎么变成我哄你了？
楼景渊想不明白，今天之前见到楼珣恨不得狠狠扁他一顿，但瞧见现在的楼珣又莫名其妙感觉顺眼了许多。
一定是被三声“堂哥”迷惑了。
楼珣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直接溜下床铺：“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陪母后用晚膳，你不说就不说吧，对了，明日旬试，你记得和苏铭一起来啊。”
楼景渊伸出手想要开口留人，但下不去脸面。
卧房的门从内打开，楼珣看也不看候在外面的另一位堂哥，微微蹙着眉带上小安子离府。
乘着马车回到宫里时已是月上柳梢，小安子在前面带路，楼珣没有心情记路线，他在绷着包子脸想事情。
他从猜测自己生了什么病，想到了吃完晚饭回宫后，抓紧复习功课准备明日旬试，但这么一走神，楼珣随意看一眼四周却愣住了。
偏僻幽静杂草丛生，连宫墙都是破败剥落的。
楼珣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小安子，你不认识路吗？”
小安子缩着肩膀转过身，楼珣不愿在荒凉僻静的陌生地方多待，好在这里没有荷花池，他能勉强保持冷静：“原路……”
一只手从楼珣的身后袭来，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整个人掼在了宫墙上。
楼珣的一口气只喘了一半，看见是谁时瞳孔一缩。
楼煜缓缓收紧了手劲，看着面颊通红不停挣扎的弟弟，弯唇笑了：“九弟，都是报应。”
第39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8 可没有想到会……
他要杀了我。
楼珣不知道他的力气会这么大, 单单一只手就将自己提起来压在墙上，两只脚够不到地不停地蹬着，楼煜没有留情的意思, 楼珣很快感到了窒息，徒劳去扒去砸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求饶的话从喉间溢出来：“放……”
“你退下。九弟说什么？‘放过我’？”楼煜饶有兴趣看着他濒死的模样, “你放心，七哥会慢慢的, 让你上路的时候多一点痛苦。”
他生得剑眉星目，可如今在楼珣的眼里, 他的五官被癫狂的戾气扭曲着，自己消逝的生命以及即将到来的死亡，让楼珣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漫起了浓浓的恐惧, 蹦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哥……”
楼煜眯了下眼睛。
【楼先生！踢他！踢他下面！不要犹豫！】
楼珣费力地抬起腿, 趁楼煜走神的那一瞬间, 胡乱踢了几下, 吃痛的吸气声响起的同时掐住脖颈的手松了下，楼珣猛地挣开差点儿跪在地上，扶着墙呛咳不止。
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7458语速极快：【走右手边, 原路回去！】
“好啊楼珣……”
楼珣一个激灵，顿时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不敢再看楼煜一眼，也不敢再踢几脚，听见7458的催促连忙抬起酸软无力的步子，踉跄着逃离。
他擦去眼泪，7458安慰道：【楼先生, 等见到别人就好了，他一定不敢在别人面前杀了你……不要回头。】
楼珣大口喘着粗气，夜幕紧随着他沉重的步伐接替夕阳，像一块布密不透风地盖住了大雍皇宫。
不远处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楼珣感觉喉间腥甜，整个胸腔是火辣辣的干涩，他憋不住弓腰狠狠咳了几声：【他要杀了我。】
【他不会得逞的，】7458再次为他指明了方向，【楼先生，冷静。】
比起身体的疲累虚弱，楼珣的思绪更加清明，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小孩儿：【可是对于楼煜来说，我今日必须要死，若是留我一条命，难保我会向太子等人告状……】
如今他和楼煜箭下瞄准的草人靶子没什么区别。
7458劝他不要太悲观，它在盯着追在后面、与楼珣越来越近的楼煜，机械古板的声音也能听出了一点急切：【先过了今日再说。】
楼珣匆匆一嗯：【怎么、怎么还没有见到人？】
他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许是这具身体从前挑食，夜里一时看不清方向，整个人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儿跑去。不过如今穿过几道拱门和游廊，竟然惊喜地瞧见了前方有个模糊光源在缓缓靠近。
楼珣顿时咬紧了牙关跑向那人，他不敢喊救命，在喊：“站住！”
【好，有救……等等，楼先生，那是……】
7458的话还没有说完，楼珣已经看清了那人是谁。
长身玉立的贺揖云提着一盏灯笼，闲庭信步走来。
惊喜还残留在楼珣的脸上，他望着贺揖云说不出话，烛光映着贺揖云的脸显得狰狞，似乎在对自己阴恻恻笑着。
楼珣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凌乱的白发随意搭在胸前，楼珣仓皇转着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贺揖云，不甘心地朝着另一侧跑去。
暖光透过薄纱，照到了楼珣在月光下的影子，贺揖云两片殷红的薄唇动了动，似乎在回味着那个眼神。
像极了一只对着威胁呲牙炸毛的小豹子，咬人虽不见血，但久了也能磨破一层皮。
烛光再次被人踏过，相比狼狈无措的楼珣，楼煜气息平稳，一滴汗都没有出，他盯着楼珣逃离的方向，却是对贺揖云道：“你来做什么？”
贺揖云眉眼平和，一动不动：“来为殿下分忧。”
楼煜冷冷嗤笑一声，他听见了远处楼珣戛然而止的脚步声。
【荷花池……】
未曾想到会见到粼粼水光的荷花池，楼珣险些站不稳，凭空想到了“宿命”两个字：【躲不过去吗？】
他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转身看向走来的两人：“七哥，贺公公……”
楼煜瞥一眼他身后的荷花池：“给自己选的地方不错。”
他一步步走过来，楼珣便一点点后退，跑了这么久，除了贺揖云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人，也许自己现在放声大喊不会招来侍卫，只会让这两人更快下手。
楼珣口干舌燥，干咽一下，明知枉然还是说：“七哥，你别杀我……”
楼煜竟然笑了下：“你也知道自己可恨不该活，听你叫七哥怎么这么恶心呢？”
楼珣后退着，直到池边退无可退，一闭眼睛：【我死了，是任务失败，还是去当小太监？】
【楼先生……】
【我接受失败，希望不要换个身份继续了。】
楼珣在心里叹气，方才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再次伸过来钳住了他，楼煜手劲大儿，掐着楼珣靠近，似在咬牙切齿道：“刚才的一脚踢得可真是好啊，九弟……”
他压着楼珣靠近水面，眼见越来越近，恐惧之下楼珣本能挣扎，却在与楼煜推搡之间脚底一滑，直直掉进了池子里。
“……楼珣！”
岸上传来楼煜怒不可遏的吼声，也许是在为没能亲手杀死楼珣感到愤怒。
是个旱鸭子的楼珣也不扑腾试图自救几下，只是在沉下去的时候无力地伸了下手臂。
仅剩的空气被挤压，鼻腔灌满了水，楼珣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的白发散开，飘在水面上像是极好的银缎子，在皎皎如水的月光下分外显眼，贺揖云提着灯笼走到池边，看见了水面上冒出的一串泡。
贺揖云又等了等，终于即将平息之时，落水的九殿下在求生的本能支使下打翻了水面，小豹子迷蒙中睁大了眼睛，扑腾挣扎：“救……咳咳，救命……”
楼煜见此情形冷笑一声：“还没有死？贺揖云，你做什么？”
贺揖云轻叹一声放下了灯笼，挽好袖子撩起袍角，他瞥一眼质问自己的楼煜，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下水救人。”
“你……”
“奴才命贱，”贺揖云水性极好，他点着翻涌不平的水面，眼见楼珣挣扎力道渐弱，“但主子的命金贵。”
贺揖云几下游到楼珣身边，碰到了手感极佳的丝绸.
意识渐渐回笼，楼珣还未睁开沉重的眼皮，耳边先听见了楼景珩压低的嗓音。
“三天了，”随着这句话是“砰”的一声响，楼景珩沉声道，“小九为何还未苏醒？！”
楼珣：“……”
他茫然去问7458：【我没有死？】
【当时贺揖云思量再三下了水，他救了楼先生你。】
【谁？是……贺揖云？】
楼珣没有料到会是他。
因为看过剧情、知道自己会面临的结局，他直到落水也没有再看贺揖云一眼，楼珣甚至想过是否是楼煜还有点善念，可没有想到会是贺揖云救了自己。
更没有想到还活着，楼珣的心里复杂，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
他花了一些时间消化了诸多情绪，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动动手指，顿时被眼尖的小顺子看到，立即喊道：“殿下醒了！”
好似一阵风拂过，楼景珩急匆匆坐在他的床边，柔声唤着：“小九，小九？小九听到了吗？睁开眼睛看看哥哥。”
楼珣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床帏，这让他先松了口气，才侧过脸去喊：“皇兄……”
他被楼煜掐了两次脖子，又在荷花池里呛了几口水，此刻说话嗓子疼得厉害，原本脆生生的声音也变得粗哑难听。
楼景珩握住他的手，看着弟弟苍白的脸色，三天昏睡不醒，楼珣的包子脸小了一圈，楼景珩说：“哥哥在这里。哪里还难受？”
两人说话间，便有太医上前替楼珣诊治，楼珣摇摇头：“皇兄，我怎么了？”
既然活着，任务也没有失败，楼珣不打算把楼煜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蹙着眉，痛苦道：“我想不起来了，皇兄。”
“那就别先想了，”楼景珩拍着他的手背安抚，“三天前你从荣王府回宫，但带路的小太监没留神走错了路，害你失足落水，好在贺公公路过救了你……小九别担心，那小太监犯了错，已经打了三十大板赶去了浣衣局。”
小安子应该是楼煜或是贺揖云的人，这事之后，楼珣也不放心留小安子继续在自己宫里，他点点头：“皇兄替我谢过贺公公了吗？”
楼景珩见他精神尚佳，放下了提着的心：“贺揖云救驾有功，父皇已经另外赏赐了他一处别院。”
“嗯……”楼珣似乎在发着高热，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头昏犯呕，他勉强笑了下，“过两日我再去道谢。皇兄，我没有去和母后用晚膳，也错过了旬试，这三天没有练大字……”
楼景珩心疼弟弟：“事出有因，何况与你的性命相关，母后不会怪罪。”
太医诊完脉退至一边，楼景珩为弟弟掖好被角：“小九好好休息，哥哥一会儿再来陪小九。”
楼珣点着头：“皇兄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楼景珩揉揉他的头发，带着太医踏出了楼珣的寝殿，跪在床边的小顺子膝行蹭过来，为他换下额头上的毛巾包。
楼珣眨眨眼睛，忽然小声问：“皇兄说的小太监，是小安子吗？”
小顺子正在拧水：“是……殿下，是奴才的错，不该贪嘴吃坏了肚子，害殿下受了苦，差点儿三魂七魄都要丢了。”
【确实差点儿丢了，唉。】
第40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09 小顺……
小顺子久久没有听到主子的声音,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去瞧，九殿下惨白着一张脸，呼吸微弱, 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拧帕子的动作顿了顿，轻缓地将帕子放到主子的额头上，重新跪到床下, 看着地面愣愣出神。
三天前的戌时末，浑身湿透的贺公公横抱着昏迷不醒的九皇子出现在临芳殿, 侍候的宫女太监顿时犹如炸开了锅一般，临芳殿没有总领太监, 平日里就伺候一位受宠的小主子，东宫的进喜进禄两位公公时常帮衬，此刻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贺揖云冷声呵斥, 几句话差遣了慌乱中的众人, 打水、请太医、找太子件件不落, 小顺子身为楼珣的贴身太监, 跟着贺公公进了浴室，但在看见主子没有一丁点儿血色的惨白脸色时，他腿脚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贺揖云自从在章元帝跟前露了脸, 鲜少伺候主子沐浴, 不过小顺子已然吓没了魂动弹不得，而昏迷的楼珣无力地偏着脑袋, 额头抵在贺揖云的心口，即便隔着湿衣，他也能感到滚烫的温度。
贺揖云没有多想，神色平平地将九皇子放在藤椅上，快速利落扒了楼珣的外袍、里衣, 他的视线在楼珣的脖颈处微微一滞，很快用布把光溜溜的小孩儿裹住重新抱起来，睨一眼小顺子，冷声道：“滚出去。”
再次回想起贺公公的呵斥，小顺子打了个寒噤回过了神。
床铺里的九皇子发着高热，含混不清喃喃说着什么，小顺子凑近一些，轻声唤：“殿下？”
楼珣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迷蒙看着床帏，小顺子不敢出声扰他，又是过了会儿，楼珣才像是累极了一般缓缓阖上了眼。
小顺子正要退回去，太子楼景珩再次推门而入，他几步走到床边：“小九可有问过什么？”
“回太子殿下，”小顺子跪趴在地上，一五一十回答，“殿下提到了小安子。”
楼景珩盯着弟弟的面容，哪里皮薄，哪里便透着烧出来的红，他何曾这般老实安静过？可怜极了。
“既然小九问，那便是对其上了心，”楼景珩用手背碰了碰楼珣的脸颊，“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未醒，想法子喂他喝药。”
小顺子闻言虽心生疑惑，却不敢多问，俯首喏喏称是。
太子为一国储君，国事与学业繁忙，楼珣人已醒来一次，他不能再像前三天时时刻刻等在床榻旁，吩咐几句留下了太医。
一个时辰后，楼珣仍旧沉沉睡着，小顺子接过温烫的药碗，另一个叫小平子的太监扶起楼珣。
即便是意识不清醒，但刻入肺腑的汤药飘入鼻腔，楼珣瞬间皱起了包子脸，迟钝转着脑袋要躲开：“拿远一点……”
小顺子无措端着药碗追过去：“殿下，殿下？这是药，吃进去您就不会再痛了。”
“我不吃，予……”
汤匙抵在微启的唇间送进了汤药，小顺子道：“没错没错，等殿下的病好了，殿下您就能吃鱼了。”
楼珣烧得通红的眼皮颤着，半晌妥协，将汤药咽了下去.
这种大多时候浑浑噩噩，只偶尔清醒的日子，楼珣又度过了五天。
荷花池的水不干净，楼珣高热将要退去时，又得了肺炎，他耗费了七八天好险熬了过去，只是这次清醒后，楼珣只觉身体哪哪都有些异样的沉重。
他听7458说完庆幸的话，吃掉最后几口清粥，意会错了重点：【还好小顺子说他帮我擦过身体。】
小顺子正在埋头替他拣着鱼刺，将白嫩的鱼肉送进主子的碗里，7458等楼珣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饱含歉意道：【楼先生，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楼珣看着小顺子将碗筷撤下去，低头便看见自己消瘦许多、不再胖乎乎的的双手，【我们是合作关系，做不到的事情必须要坦诚，你没有骗我就很好了。】
平心而论，楼珣在这个世界感受最多的便是格格不入，他没法做到像上一个世界一样去适应，无论是楼煜还是贺揖云，甚至是楼景珩，在他的眼里都是可怕的。
楼珣只想赶快做完任务，离开这里。
在自己的宫里，楼珣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动作缓慢地站起来，慢吞吞走向长榻：【关于任务，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顺子匆匆去而又返，打断了一人一统的对话：“殿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驾到。”
楼珣眉眼之间多是病中的疲累，闻言转过身往寝殿外走去，走至中途，一名身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踏进殿内，楼珣迟钝地猜到了女子的身份，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揽进了她的怀里。
皇后抱着他，心肝儿、宝贝和小九唤了个遍，楼珣从未和陌生女人靠得这般近，即便是这个身份的养母，他不自在地想要挣开行礼：“母后……”
“母后，”楼景珩解救了他，“小九身体还未痊愈，小心过了病气给您。”
闻言，皇后放开楼珣，牵着他的手坐在了长榻上，她细细打量着楼珣，一双美目盈起点点的泪：“怎会瘦了这么多？”
她说着，略显失态的慈爱收回去一点，侧脸冷声质问临芳殿的太监宫女，楼珣连忙说：“儿臣实在没有胃口，皇兄……”
楼景珩笑着接过话道：“母后您知道的，小九素来挑食，这帮奴才也不敢胆大包天，逼主子吃东西。”
楼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母后您放心，儿臣以后多吃饭，很快会胖回去的。”
“小九最乖，也最招人心疼，”皇后去拉养子的手，“且不说这次落水，将来若是封藩之后离了京城……只是这么一想，母后已经开始舍不得小九了。”
封藩？楼珣心思一动，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词与自己的关联。
楼景珩安慰着母亲，楼珣想了下，强行打起精神，得意笑道：“日后母后想儿臣了，便让皇兄下旨，就像是父皇召荣王叔回京一样！”
“小九，”楼景珩点点他的额头，“你未到十五，又是父皇幼子，父皇兴许要多留你在京城几年呢。”
里面的弯弯绕绕有点复杂，楼珣只知大概，他笑着：“皇兄，是真的吗？太好啦。”
皇后看着两个儿子，忽然心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小九来到本宫身边时刚满三岁，如今，珩儿都快要选太子妃了，本宫也老了。”
“才没有呢，母后风华依旧才对，”楼珣对她的话感到茫然，“皇兄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