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998年,海城,小雨——
“今日新闻热点播报,不日前侦破的海城支行特大贪污案今日已判决。主犯许国栋,从犯司荣鑫、金光誉均已落网——”
“哎你怎么给关了?”
江爱国回头,看见遥控器正被老婆握在手里。
“还看!要出发了,快穿衣服。”蒋倩把外套扔到他头上,念叨着,“别让孩子等我们太久。”
回过身,她看向楼上,喊了声,“小暮,好了没?我们要去接妹妹了。”
男孩应声走出房间,下楼梯时步伐沉稳。
像个小大人似的。蒋倩看着自家儿子,视线落到他脖颈处,“你不是不喜欢这个领结?怎么今天戴上了?”
四岁的男孩别过头,回答:“正式一点。”
小小年纪还知道要正式一点。蒋倩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叮嘱,“小黎她比你小一个月,等会儿见到要记得叫妹妹啊。”
妹妹。听到这两个字,江修暮就感到头疼,他只能再一次地纠正,“她不是我妹妹。”
笑话。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让她当妹妹?那是他老婆,上辈子他们孩子都有了
带着两世的记忆,江修暮对当下的故事走向既满意,又有点担心。虽说把阿黎带回家养是最安心的,但万一日子一长她真把他当哥哥
不行。绝对不可以。
再次进到司家老宅,大门打开,门后边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客厅中央,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娃娃。
她和娃娃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头发散落开。
蒋倩一看这个情形,瞬间心疼得不行,抱着她轻声问:“小黎,还认不认识阿姨了?”
这可怜的孩子,爸妈刚没,剩下的唯一至亲爷爷又出了那事。
“跟阿姨回家吧,以后阿姨照顾你。”
四岁的司黎看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娃娃,安静地眨眼,不说话。
江爱国见状也走过去,平时的粗嗓不自觉地变成细声细语,“小黎啊,还认识江叔叔吧?叔叔带你回家,你和哥哥一起玩好不好啊?”
“我不是她哥哥。”江修暮无奈地从他们背后走出来纠正,至少第一印象不能是。
来之前他脑海里想过无数次,要怎么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司黎面前。
可当看清面前这只可爱的小团子时,江修暮忍不住朝她伸出手,“阿黎,跟我回家吧。”这一次他想给她全新的人生。
四岁的小司黎黑眼珠盯着他瞧了片刻,转过头毫不迟疑地拉住了江母的手。后者满脸欣喜地抱起她往出走。
第一次出场就被“老婆”冷落,同样还是只小团子的江修暮不禁皱起了眉。不是说好再见面就一定跟他走吗?
好吧。跟他妈妈走也行,反正都是回一个家
(二)
绵绵软软,好像一团棉花。
第一次见面就忍不住想捏捏老婆脸的江修暮,终于在一次司黎专心玩积木时,得逞了。
上一世见面时,她都已经长开了,脸上肉少得可怜。
不过这一世,几个月而已,江母一天五顿彻底把司黎养成了一只圆滚滚的汤圆。
又软又甜的。
江修暮爱不释手地又揉了下,这一下司黎注意到了,抬起眼不解地看向他,“你为什么掐我脸?”
“因为你可爱。”声音都甜甜的,好可爱。
江修暮跪在地上仰起头,满眼都是自家可爱的老婆,嘴角压都压不住,心里都快冒泡泡了。
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司黎不怕生了,闻言也伸出小手去掐他的脸。
“嗯?”捏完后,她更不解了,“没有可爱。”
嗯?!没有?
江修暮想了想,把她头上江母给买的猫耳朵发卡拿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又问她:“现在呢?”
司黎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小嘴一弯,笑得很开心,手里积木也放下了,站起来去摸他头上的猫耳朵。
“现在小暮哥哥可爱了。”
老婆喜欢就好。外表四岁,内心异常成熟的江修暮看着乐开花的小姑娘,心想,他家阿黎开心就好。
装猫卖萌什么的他活得久了,都看开了。
不过“我不是你哥哥。”他抱着小司黎,再次认真地强调,“我是你亲人,但不是你哥哥。阿黎,记住这一点。”
四岁的司黎
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很疑惑,他和阿姨说的好像不一样。
(三)
上幼儿园开始,蒋倩就着手培养两个孩子的兴趣爱好。
她自认是个佛系的慈母,那声乐美术跆拳道至少都得尝试一下吧。
试完之后,再让孩子自己选一个坚持。
上辈子试过太多的江修暮对这事积极性不高,他就等着司黎选什么,他就选什么。
事业、爱好,他目前都不想,就一心一意想陪老婆长大。早上睁眼就是去隔壁叫小司黎起床。
后来司黎只选了一样,就是画画。
江修暮还私下问过她,如果她想选唱歌戏曲之类的也没关系,家里会给她请很好的老师。
司黎却拒绝了,她说不要,其他的都好吵。她喜欢安静地画画。
行。那就画画。
江父听说这事,特意回母校海城大学,去求了一位艺术学院的院长教自家的两个孩子。
院长看过两个孩子的画,最后只收了司黎一个,另一个他婉拒了。
这件事江修暮也不在意,他只是有点烦,不能随时随刻陪在司黎身边了。
最后还是江母深思熟虑,她想着一个孩子也是送,两个孩子也是接,听说那位院长的夫人是省围棋协会的?
围棋学个入门,也不需要太多天赋,有手就行嘛。
干脆凑一对,都一起打包送去算了。
于是接下来每个周末,两人都会准时到老师家报道。一个去画室学画画,一个在客厅学围棋。
休息的时候,江修暮就会倚在画室门边,看司黎专注地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他有时候会递上一杯水,有时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看着她。
上小学后,老师知道他俩的关系,还会把他们调到一起做同桌。
一次课间,后桌的小女生从办公室回来,惊讶地问他们是兄妹吗?因为她在办公室听到老师们说
“我不是她哥哥。”
没等司黎回答,男孩微沉的声音横插过来。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老师说你们是一家人。”小孩子都爱刨根问底。
这时司黎也已经七八岁了,她懂得阿姨和江叔叔是收养她,她和江修暮没有血缘关系,
“其实我们是——”
“是亲人。”旁边的人替她回答,接着,江修暮又伸出手掌转回那颗小脑袋,“阿黎,背课文别分神。”
“哦。”司黎乖乖坐好,继续专心背课文。
尽管年龄还小,懂事后,天生聪慧的司黎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直到放学都还在纠结。
是因为不喜欢她吗?所以不让她叫哥哥?
还是怕她抢走叔叔阿姨?
“想什么呢?”江修暮及时拉住她,前面有一颗小石子,“专心走路。”
司黎咬咬嘴唇,小小年纪藏不住心事,不由得问:“为什么不让我叫哥哥?”
“因为我不是你哥哥。”江修暮严肃地告诉她。想叫也行,以后再说。现在绝对不行。
不是哥哥是什么?
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小司黎噘嘴生气地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哼,是坏蛋。
走出两步,江修暮又回头,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牵起她,柔声问:“要去吃冰淇淋吗?”
唔“要。”司黎犹豫了下,点头。
好吧。这个坏蛋也没有那么坏。
(四)
一晃初中,仅一个假期的时间,两人去国外游学旅行回来,江母惊讶地发现自家闺女抽条了。
闺女个子长高了不说,两颊的婴儿肥也退了,小小的精致的脸蛋,五官都更协调了。尤其眼睛大大的,黑亮得跟葡萄似的。
吾家有女初长成。江母激动地亲自下厨,给宝贝女儿做了盘最爱吃的油焖大虾。
可能是身体在生长,司黎总觉得自己最近很能吃,经常会饿。
饶是如此,落在江修暮眼里,还是觉得她吃得少,小鸟胃。
他一边给她剥虾,扔进她碗里时还不忘嘱咐,“多吃点。”
从小到大,她的事他都不假手于人,司黎早都习惯了。不过可能青春期到了,心思敏感的少女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想想问:“你洗手了吗?”
“洗了。”江修暮的动作顿住,然后擦了擦,去拿了个手套戴上再给她剥。
这还差不多。司黎满意地继续吃。
竟然开始嫌弃他了?江修暮坐在她旁边摇头轻笑,想上辈子都是他给什么她吃什么。路边落灰的煎饼她都吃得有滋有味。
真是不一样了。
他仔细地打量旁边的小姑娘,额前一层薄刘海儿,养护得水亮的长发在脑后用发带绑住。发带是香奈儿的,穿的毛衣是LV的,就连书包上挂的玩偶都是奢牌的限量款。
按照现在的形容,这叫“人间富贵花”?
原来被好好养大的小姑娘是这样的。江修暮微笑地看着她吃完碗里的饭,他习惯性地把温水递过去。
一整套完全是伺候“大小姐”的流程。
江父江母也在饭桌上,看在眼里,习以为常了。这是家族传统。
此时江爱国也在给老婆挑鱼刺。
虽然从幼儿园开始,司黎就招人喜欢,但孩童时期毕竟懵懂。上了初中,青春期少男少女春心萌动,江修暮就被迫“忙”起来了。
一天八封情书,五封被他直接扔了,还有三封据说是放进司黎书包里了。
回家的车上,他朝她伸手,“书包给我。”
“为什么?”长大了,初有叛逆端倪的司黎,对待他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言听计从了。
“没有为什么。”江修暮冷着脸把她书包拿过来。
因为有人不知死活,往他老婆书包里塞情书,这种事他怎么跟她解释。
算了,以后她会明白的。
司黎眼看着他翻自己书包,从里面拿出三封“可疑”的信封,黝黑的大眼睛里带了些气恼的情绪。
等他把书包还给她时,小姑娘却没接。
“你都查好了,要不要把我身上也搜一遍?”说完,她就扭头去看窗外。
这冷冷的语气,是生气了?
江修暮怔了瞬,低头看着手上这几封劣质的情书,皱眉道:“我以为你要专心学习,只是不想让你烦心。”
“如果你想自己处理,那我还给你。”
司黎瞥了眼那难看的信封,没说话,继续不理他。哼。就算这些东西她不要,那也是她的东西。
他怎么能随便干涉她的隐私?又不是她哥哥
接下来的几天,小姑娘一直都在跟他闹脾气。
在爸妈面前司黎还算乖巧,爸妈一走,对他就只有“哼”“哦”“随你”几个字了。
江修暮觉得甚是可爱,看着她气鼓鼓的,他都会在心里忍不住发笑。可爱之余,他又有点头疼。
该怎么哄十四岁的司黎?
他没这方面的经验。
上一世的阿黎虽然也会生气,但好哄得很,尤其他们相爱后,她鲜少跟他闹脾气。
这一世,从小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小姑娘倔犟得很,说不理他,哪怕江修暮卫星一样围着她转,她都当看不见。
简直是“恃宠而骄”。上课时,江修暮注视着她的侧脸一边笑,一边想,娇气一点也挺好。
和好的契机是运动会。
四百米接力跑步比赛的决赛,快到终点时,司黎绊了一下,脚崴了,还失了金牌得了第二。
背她出校门的路上,少女伏在他背上掉了两颗金豆子。
思忖后,江修暮没戳穿她,慢下脚步晃悠悠地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海边。
司黎趴在他身上隐隐啜泣,声音被海浪覆盖,除他以外没人听得见。
他也当作没听见,背着她一圈圈沿着环海路散步。
直到司黎整理好情绪,在他耳边小声说“回家吧”,他才弯起嘴角,调侃了句“小哭包”,又背着她回去。
当晚,小姑娘主动敲他房间门。
“你今天累不累,要不要这个?”
她递过来一管药膏,江修暮低头看,是治跌打损伤的。江母晚上给她涂过的。
“想什么呢。”他有那么弱吗?
江修暮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阿黎,就你这小身板,我背着你再走几圈也不会觉得累。”
“你今天才是累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哪有小。她也一米六五了好不好。司黎嘟了下嘴唇,小声说,“哦,那晚安了。”
“嗯,晚安。”
他情
不自禁又摸摸她的头。
那天之后,江修暮不再帮她处理情书,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塞过来,他都会冷眼看着不阻止。
倒是司黎皱着眉头看了两封后,讨厌得不想碰这些了。
她默默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后者一副“这是你的事,你得自己处理”的神情。
好烦啊。
每天拿书时,不知道何时就会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司黎光看一眼都觉得头痛,有时候烦不胜烦,心情糟糕透了。
江修暮跟她同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唉,算了。为了他家阿黎的好心情他又默默做起了“情书清洁工”。
(五)
两个孩子高考那年,江母提前去拜孔庙,求了两个状元签回来。
开始江父还说她这是迷信,得相信孩子们实力。到出成绩那一晚,招生电话接二连三地打来,他也绷不住去拜了两拜。
上天、祖宗显灵啊!
一儿一女,儿子是状元,女儿是三大美院的全国第一。一时间,江家的电话都快被招生办的人打爆了。
彼时,司黎还在家里专属于她的画室里淡定地画画。
她美术成绩先出的,所以对此并没有多惊讶。
江修暮来到她身后,不由得自豪地拍拍她的肩,夸奖道:“我们阿黎真厉害。跟我去同一个学校好不好?”
“嗯。”司黎乖巧地点点头。她也觉得这样叔叔阿姨送他们时,可以方便一点。
终于熬到老婆成年,江修暮本想循序渐进,一步步来跟她表明心迹。
谁料计划不如变化快,背地里,江父江母一合计,要不他们正式收养司黎吧。
反正他们这些年也是把她当亲女儿养,孩子要是同意的话,那就改个口。
而且江修暮,江司黎,这名字一听就像兄妹,多好啊。
是好,先问问孩子意见吧。
两人正在书房商量呢,结果被路过的江修暮听见了。
他一听就叹气,实在忍不住走进去阻止,“不可以。她不是我妹妹。”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江父拍桌子一怒,“司黎不是你妹妹是谁?”
是老婆。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装了,早晚都要说的,他们早一点消化也好。
江修暮背靠着墙,直接摊牌:“爸、妈,我喜欢司黎。我是一定要娶她的,你们可以暂时不支持,但是她不能当你们女儿。绝对不能。”!!!
江父江母同时怔住,不止是因为这些话,更是因为儿子身上忽然产生的气场。这充满压迫感的气场直接把他们震慑住了。
看得出来,他是在说真的。
愣完后,江父反应过来,直接脱下拖鞋就要抽他,“你个混小子!你竟然敢觊觎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小时候就跟你们说过了。”
怎么就听不懂呢。江修暮无语地扶额。
他还叹上气了?江父怒不可遏地把拖鞋一扔,没砸到。他又要扔第二只。
目瞪口呆的江母见状,就要拦住,但她这儿子好像确实挺该打的所以她手臂晃了下,虚虚拦住。
“话我说完了。你们不许认她当女儿。”
江修暮转身出去,把门带上,给他们时间冷静。
一回身,刚好碰见站在不远处的司黎。
是阿姨刚刚叫她来商量事情的,她过来正好赶上他在说同样满脸震惊的司黎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在快进房间时,手臂被人抓住。
砰。
江修暮将她抵到门板上,顺手推上了门。
“听见了吗?”他刚刚的话。
司黎睁大眼盯着他,长睫眨了两下,抿紧嘴唇别开脸,“没听见。”
说谎。他微微俯身,跟她视线保持水平,认真地开口,“没听见我就再说一遍。”
“司黎,我喜欢你。不止是亲人的喜欢,还是爱人之间的。”
“我也不是你哥哥,我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说男朋友都太早。他不想强迫她。
司黎仍是懵懵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她抬起手碰了碰他额头无声地在问——是不是发烧了?还是疯了?
“没病。”江修暮轻笑,牵住她手腕,让她再摸一次,“清醒的,也没疯。”
他一直都是清醒地在沉沦。两辈子都是。
(六)
闹了一通插曲,江父江母认女儿的事就此作罢。夫妻俩最近开始看儿子不顺眼了。
直到开学,一家人提前到了京市。
江父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在京市买了两套房子。好地段,离学校近,还是同一层的对门,本来是想着儿子一套,女儿一套,他们以后来看也孩子方便。
这事一出,江爱国看自己儿子,是哪哪都不对。
替他们整理好一切,临走前,他把他拎到一边,警告道:“混小子,离你妹妹远点儿!”
还不接受?江修暮看他一眼,依然是那句话,“她不是我妹妹。”
“那就离我女儿远点儿!”江爱国狠狠踹他一脚。
挺用力的。江修暮一声不吭地受了,嘴上一点不松口。
直到把他们送上车,他转身看向司黎,“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司黎抬眼看他,表情和心绪也很复杂。
因为刚刚阿姨跟她说让她一定保护好自己,提防着点身边无缘无故献媚的男孩子也包括他。
过犹不及。也让她想想吧。
江修暮没坚持,从她书包侧面夹出一张银行卡,提醒她:“这个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刚刚他妈趁着拥抱时,偷偷放进司黎书包的。
“密码肯定是你生日,喜欢什么就买。”他敢确定这里面绝对不是小数目。
相比之下他兜里空空如也,他爸妈是真偏心啊。
司黎捏着银行卡,下意识地问,“那你有吗?”
他怎么可能有。江修暮笑眯眯地弯起唇角,夸张道:“他们连生活费都没给我。怎么办,阿黎养我几天吧?”
“哦。那你拿去。”司黎把卡递给他。
还真给啊。怎么两辈子都这么喜欢给他钱。
可惜,他不是吃软饭的命。
“自己留着吧,买零食吃。”江修暮揉揉她脑袋,“不够就来找我要。”
他不是生活费都没有吗?
司黎瞪他一眼,哼!大坏蛋,又骗她。
(七)
虽说阿姨叮嘱过她要时刻“警惕”,可这么多年养成的依赖和习惯,一时之间很难戒掉。
上大学没多久,司黎就把那句话渐渐抛到脑后了。
舍友问她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她翻着书随口答,不去了,江修暮买过票了。他们晚上要一起去。
又一次,上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尝尝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她想了想,江修暮给她买过一次,很好吃。那去吧。
上大学后,她的生活还是被他照顾得事无巨细。
司黎偶尔都会疑惑,即便这样,他成绩都还是第一。他怎么兼顾学业和她的?
无他。唯手熟尔。江修暮避重就轻地回她。
毕竟,他上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周末,两人都没住宿舍。
江修暮煮好馄饨,送到对门,没料到,司黎正站在客厅里,刚洗完澡只围了一件浴巾。
因为是自己家,所以没有防备,她愣愣地转头过来,一时之间没动弹。
“去把衣服穿好。”江修暮朝她挥手,“然后出来吃饭。”
“哦。”司黎施施然走进卧室关上门。
看上去,都还算镇定。
只是门一关,司黎捂住脸,觉得耳根发烫。
江修暮也深吸了一口气,还好,他定力还不错。
再来几次,就说不好了。
一碗馄饨吃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主动说要洗碗,其实是想让他快点走
他没
说什么,起身绕到她身后,把长发拨到一旁,先帮她把连衣裙背后的拉锁拉到顶。
“在家也要好好穿衣服。”
司黎别扭地动了下脖子,“为什么?”
江修暮:“不怕有人突然进来?”
司黎:“这是我家,除了你”
除了他还有谁会一声不响地进来。
“说不准呢。”江修暮颔首在她耳畔轻笑,“所以,不用防我吗?”
“”低沉的嗓音让她一时失神,司黎蹙眉小声反驳,“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
“想法没错。”他继续俯身,像是要从后面把她拥在怀里,却又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但是理由可以再发散一些。”
好奇怪的话。司黎想问,要怎么发散,比如呢。
可这“坏蛋”说完这些奇怪的话,就走了。还把碗一起带走了
(八)
新出炉的校花是美术学院的,美得惊为天人。
从入学起,系花、校花这类的头衔一个接一个地朝她砸过来,还有演艺公司找上门问她要不要出道,司黎统统拒绝了。
在班里,她都是不爱说话的那个,精力全放在专业上,画画时常昼夜颠倒。
一次她在画室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披头散发去食堂吃早餐的照片被人拍到发上表白墙。
评论里的美丑她倒不在乎,唯一讨人烦的是,某人也看见了。
“不是答应我了,不熬夜?”第一节下课,司黎就被江修暮堵在了学院门口。
“可是灵感总在晚上来。”她也没有办法。
看着她揉眼睛打哈欠的小模样,江修暮忍不住上手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脸蛋,眉间紧锁地教训,“不许熬夜。是不许。”
“司黎,你再熬夜我就要告诉爸妈了。”
竟然打小报告?!司黎瞪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事关身体健康,江修暮也是真不让步,一连几天打电话催她睡觉,威胁都用上了,敢继续熬夜就叫家长来陪读。
气得司黎把他拉黑了。
第二天,锲而不舍的某人早早就在宿舍楼下等她。
正巧碰见一位男生摆了一地玫瑰花瓣,像是要表白。
接到电话,气冲冲下楼的司黎刚出宿舍门口,一大捧玫瑰花差点怼她脸上。
是熟面孔。
司黎打量眼前这位男生,入学第一□□她要联系方式,陆陆续续追求她大半学期了。
“司黎,这是这个月我第一次跟你表白,希望”
后面的话,司黎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她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男人站在那里见到这个情景,也不过来帮她解围。
哼。昨晚还威胁她!
坏蛋。大坏蛋。
没等眼前这个男生话说完,司黎就接过了花,与此同时,余光中某人站定三秒,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就走了?司黎看向他转身的背影,皱起眉头。
“司黎!”来表白的男生喜出望外,这是答应了吗?!
激动什么?
司黎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指了指花束中间,网纱罩住的某朵玫瑰,“这里有一只蜜蜂,带刺的。你扔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蜇人。”
说完,她又把花抛回去了。
抬脚向宿舍楼里走出几步,不行,司黎气不忿地转身,跑向他刚刚走掉的地方。
走这么快?
一转弯,人影都不见——“唔”!
一股大力从后面抓住她肩膀,熟悉的气味袭来,司黎反抗的动作慢下来。
下一秒,湿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收别人的花?小丫头胆子大了。
男人轻咬了下她唇瓣,并没深入。
司黎初时是怔住的,反应过来后,抬手。
啪。
一巴掌打到脸上,江修暮微微偏头,却笑了。这点力道,她还是舍不得他。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他的阿黎都偏向他。
“你”笑什么?司黎怒瞪他,这混蛋竟然笑!
“就一巴掌啊。”他牵起她的手,不顾挣扎放到自己脸侧,江修暮笑着对她说,“阿黎,我这么过分,你可以再打两下的。”
他还知道过分?简直无耻。
司黎踢了他一脚,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跑回了宿舍。
(九)
这次是真把小姑娘惹生气了。“冷//战”一直持续到期末。
司黎把之前订好的票都退了,特意迟了一天再走。
可下飞机后,她还是看见了那个欠揍的身影。
男人一脸歉疚地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在机场等了她一夜。
那也不值得原谅!司黎调转脚步走向另一边,很快就被追上。
“阿黎,一起回家吧。爸妈会担心。”
他说过多遍的对不起,远不如这一句管用。
“才没原谅你。”司黎小声说,别开脸不看他。
“知道。先委屈一下,我的大小姐。”江修暮拿过她手里的箱子,一只手推着,另一只手虚虚地放在她身后,怕人流拥挤碰到她。
如果说在学校她想避着这个人还有许多方法,但在家,他们的卧室相邻,阳台相通,仅有几盆花隔着。
再躲,三餐也要在一桌吃饭。
“不画了吗?”
没得到进去的允许,只能站在画室门外等着的江修暮,看见她进去又出来,不由得发问,“还是累了?”
司黎摇摇头,闷闷地答:“家里没有画纸了。”
一个学期没回来,她之前的画纸都潮了。
江修暮了然,“我去买。”
“不用了。”等买回来,她都不想画了。
“那怎么办?”江修暮担忧地问。他家这位大小姐在这方面挑剔得很。
嗯司黎瞧着他,黑眼珠一转,又是一个鬼主意。
“不是要道歉吗?”她伸出手指当作笔在他脸上比划了两下,“那我要画你身上。”
“我身上?”江修暮瞧见她眼中狡黠的光,耸耸肩无奈发笑,“还要给我画手表吗?”
小时候她最喜欢给他画手表,一只手腕戴五块。
司黎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他,想想,道:“背上吧。”那里地方大还不用脱.裤子。
唉。画吧。
开心就行,就当哄她了。
他脱掉上衣,按照“画家”的要求趴在沙发上,等司黎调好色,画笔末端一道道划过他的皮肤。
一幅画,司黎专注地画了几小时。江修暮歪着头注视她。
“画了什么?”
等她收笔,他好奇地问道。
自己看。司黎把镜子上的布掀开。
一只狮子啊。
江修暮看着镜子里,自己背上那一头雄狮,惟妙惟肖,似乎正在捕猎,半张脸都还隐没在草丛里。
司黎也在看这幅画,她的关注点却与他不同。
刚刚躺着不觉得,现在他站起来,背后的每块肌肉都随着他在动,她随性画的狮子也在动。
像活了一样。
“这么喜欢?”江修暮见她脸颊微红,喘气都粗了,“那我纹在身上?”
“不要!”
司黎果断拒绝,手指碰上他的背,不由得皱起眉头,“我没画好。”
这还不好?他看着挺不错的了。
“洗掉吧。”失败品,她不喜欢。
“确定?”
“嗯先等一下。”
司黎跑去拿相机,对着他的背拍了几张照片。虽然是失败的画作,但可以从失败中学习。
“行了,先吃饭吧。”江修暮把衣服穿好,推她向外走,笑说,“画这么久,小画家饿了吧?”
“还好。”司黎摸摸肚子,刚不觉得,现在好像有一点。
两人一起从画室出来,正好碰上来叫司黎吃饭的江母。
后者愣了下,目光逡巡于他们之间,最后说:“小黎你先去吃饭。”
“你,跟我来。”江母勾勾手,命令他跟她进书房谈谈。
书房门关上,司黎回头,咬着嘴唇,忽然有点担心。
书房内,江母直接上手拎他耳朵,“臭小子,你是不是要忽悠你妹妹?!说!你都干嘛了?什么计划?”
知子莫若母。“您还真是了解我。”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江修暮再一次跟她讲,“我在追阿黎。还有,她不是我妹妹。”
“妈。”他截
住母亲要说的话,一针见血地戳她软肋,“您不觉得阿黎嫁给我更好吗?”
“如果她嫁给别人,那过年总不能一直在娘家吧?到时候家里就剩我们三个,您连麻将桌都凑不齐。”
“哦,她还会有婆婆,要管另一个女人叫妈。要是那个女人为难她呢?”
“就算不为难,阿黎也要每年给她敬茶。您养她这么大,连水都不让她端,她去别人家做媳妇,您舍得吗?”
“嫁给我,她不仅管您叫妈,还只叫您一个人妈。司黎是您永远的女儿,你可以放身边疼她一辈子,这不好吗?”
杀人诛心,一席话堵得江母到嘴边的教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好像,好像有点歪理。
不过“你少来蒙我。”江母抬手用力抽了他一下,“我们家可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家。”
“臭小子你要是敢乱来,不尊重小黎,我给你好看。”
哪里不尊重,他都快把她供起来了。哪怕是生气亲她那一下,也是察觉她不抗拒才亲的。
江修暮无语地摊手,“我也是您养大的,您就算对我没信心,也对自己的教育水平有点信心。”
江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就是对自己有信心,不然早都把他赶出家门了。
她了解这个儿子,越是认真,他越不会乱来。
就是这事,她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呢。
情绪很复杂,她既嫌弃这混小子,又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觉得还行的感觉。
然而,江母还是自信过头了。
儿子是没乱来,但女儿娇惯长大,性子是有点野的。
趁家里没人,司黎又把他拉进画室,这次她准备充分,没顾忌地坐到他腿上,趴在他背上画。
这一幅画时间比上次长太多了。
江修暮都没忍住困意,睡了一觉醒来,再到天黑,司黎还在画。
越到最后仿佛还越激动,没注意,额头上的一滴汗掉了下来。
她立刻担心地去看。
她画的是太阳神,那滴汗刚好落到了太阳神的嘴唇上。
那处变得有些模糊,看起来,像是太阳神的嘴唇被人吻过。比之前的还要性.感。
“不擦吗?”江修暮抬头,那滴汗落到背上,他感觉到了。
司黎沉默着不说话,手里的画笔也停下了。
很完美。
完美得她想将脸贴上去。
她也真得这样做了。
温暖的、柔软的脸颊贴到他的背上,她还闭着眼蹭了蹭。
江修暮无声地弯起嘴角,一动不动地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如果说上次是试探,那这次,他倒是真找到了让小姑娘离不开他的捷径。
他该早点想到的。哪一个艺术家不需要缪斯呢?
又有哪个艺术家会不爱自己的缪斯?
好温暖、好漂亮,夜晚躺在床上,司黎还在回味。他是白色的、枯燥的纸代替不了的触感。
第二天,她又去隔壁找人。
但是江修暮跟着江父出门了,还是出远门,要一周才能回来。
这一周,司黎坐在画室里,每每提笔,脑子里却是空白的。
不对。都不对。
她看着往日的画作,一张接一张地撕掉、扔远。都是死的。
她想要活的。
一连几天面对着空白的画纸,司黎难过得坐在画室中间哭。
哭声引来了母亲,她担心地推门进来,一看,“宝贝这是怎么了?”
“好好不哭。妈妈在啊。”她把宝贝闺女抱在怀里,“跟妈妈说,缺什么?妈妈去买。”
司黎在她怀里,哭得更伤心了,“妈妈,我画不出来了。”
“画不出来?”江母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哎呦,宝贝,画不出来咱就不画了。”
“妈妈带你去做别的,我们去去逛街,香奈儿昨天还和我说来新包了。你喜欢的颜色,妈带你去买。”
“再不我们去旅游,你不是喜欢看漫画?我们去东京,我让人看今晚有没有机票?”
“好了不哭啊,宝贝。”
不一样。
都不一样。
心绪平静下来后,司黎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用铅笔在本子上涂来涂去,最后涂出来的都只有一个单词“poison”。
她中毒了。
“解药”是在晚上回到家的。
原本司黎都上床睡觉了,听见隔壁门锁声,她倏地睁眼下床,从阳台的花盆上跨过去。
咚咚咚。
有人敲他阳台的门。
除了她,就是飞贼了。飞贼又没这么讲礼貌。
江修暮扣子解到一半,停下动作去给她开门。
司黎走进他的房间,瞥到他敞开的胸膛,张开手就抱住了,小脸贴着他皮肤。
“想画画。”
她的事他听江母说了,江修暮也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明天行吗?”
今晚太晚,他们都该睡了。
“嗯。”声音还是闷闷不乐。
离不开他是好事,不过江修暮轻声哄她,“阿黎,我不能一直给你当画布。你要调节。”
不能一直陪她。
这句话令司黎心里产生恐慌。为什么不能陪她。
不是说喜欢她吗?
在惆怅了几天后,一日夜晚,她又跳过阳台,来到他房间。
江修暮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自己屋里多了只“小恐龙”。她的睡衣是只恐龙,还带尾巴。
他扯了扯那条“尾巴”,“小恐龙”转过头来看他。
“有事?”他问。
司黎安静地盯着他瞧,像是在思考,更是在抉择。
考虑完毕,她站起身,扯开一排睡衣扣子。
男人的眸光渐暗,视线扫过一遍,他微微皱眉,看向她的眼睛。
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会又?
“我要试试,你要不要来?”
司黎递给他一片橙黄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真是乱来。
每一次她都是任性的乱来。
思考过三秒,江修暮把小袋子收起来,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乱来就乱来吧。
早晚都要来。
“这个可不太行。”他拉开抽屉扔进去,又从里面换了片蓝色的,“你现在受不住。”
司黎目光跟随他动作,瞥到抽屉里的东西,“你怎么会有?”她都是今天才去买的。
“防患未然。从你成年就有了。”防的就是这一天,江修暮吻上她眉心,这大小姐还真不给他省心。
“那为什么少了?”司黎勾住他脖子,还想着给自己扳回一局,“你自己用过?”
“是啊。”这点小道行,太低估他的脸皮厚度了。
江修暮薄唇下移,侧过头轻吻她耳垂,柔声在她耳畔道:“我还会喊你的名字。满意了吗?”
温热的吐息司黎的脸颊到耳朵,红了一片。
“确定吗?”他最后一次问。
司黎没回答,抱着他的手默默地收紧了些。算是另一种回答
“看来,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额间汗如雨下,小姑娘居高临下,摸摸他的下巴,大眼睛比平时还亮。
说完这句话,她就起身,捡起自己的睡衣套好,回去了。
她觉得够了,就把他扔在房间里走了?
尚未解脱的江修暮一个人躺在床上,扶额被她气笑了。
而司黎离开后,又换了件衣服去了画室。
她把自己关在里面,谁都不应。直到第二天下午,江修暮担心她,拿出备用钥匙开门。
屋内只有一副新完成的画,远处绚烂的星云宇宙,近处是一颗小星球,上面只有一朵花,说不清是含苞待放,还是将落未落。
很漂亮的一幅画。
江修暮看了两眼,越过这幅画,走向累倒在地上、已经睡着了的某人。
这一觉睡了多久,司黎也不知道。
她只记得自己睡得很香。
睁眼时,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暖色的台灯。
男人靠在她床边看书,见她醒了,江修暮摸摸她额头,“饿不饿?”
司黎眨眨眼睛,“我们结婚吧。”
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还好他司空见惯了。
“还不行。”江修暮
轻叹气,“至少要毕业吧。”
“你不问为什么?”司黎支起上半身,凌乱的小脑袋探过去。
能有什么原因。江修暮把她看透了,“你要用我找灵感。”
“嗯。还有,我也喜欢你的。”司黎并不否认。
喜欢只是附赠品。既然她说了,江修暮侧过身把人搂在怀里,拍了拍,柔声问道:“那要是有一天你的灵感没了呢?”
“那就放弃,去找下一个。”
司黎被他拍得有点舒服,眯起眼又有点想睡了。
“呵。你们艺术家都这么没良心?”他掐掐她的脸。
“有一点吧。”司黎手伸出被子,抱住他的腰,打了个哈欠,“我更热爱眼里的世界。”
而他是打开那个世界的钥匙。也很重要吧。
“那你可要想好。”他掀起被子,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盖好,声音依然温柔,“选我了就没下一个了。”
“司黎,我们就算埋都得埋到一起。”
(十)
那夜之后,再回学校,没了家长,两人都放肆了。
开始是周末不回宿舍,又演变成非必要不回宿舍,再后来…好像也没什么回宿舍的必要。
放假反倒成了吃素的时候。
哪怕第一次就是在家,但“物是人非”,“近乡情怯”,如今司黎在家有点放不开了,干脆不许他进她房间。
短假倒还好,寒假可一个多月呢。
一次看电影回来,江修暮把车停在离家不远的偏僻地方,两人坐到后排,难舍难分地接吻。
水到渠成,他突然摁住她肩膀。
“等一下。”
司黎不解地低头望向他。
江修暮笑:“窗口有人影。可能是妈在看我们有没有回来?”
司黎的背瞬间僵直了,“她看得见吗?”
“当然看不见。”车是防窥玻璃,他停得又隐蔽,“不过如果车晃动太厉害,也许会注意到吧。”
坏蛋。司黎听出来他是在揶揄逗她,手握成拳锤了他两下。
“不来了?”他捉住她的脚腕。
司黎低头整理裙子,爱理不理地回:“我先进门,你等下再──”
“一起回去。”江修暮不由分说地拉她下车,司黎不肯地向后撤步。
他回头看她,“早晚都要一起回的。”她还想把他藏车里多久?
要坦白吗?
深夜,司黎揪紧怀里的玩偶,爸妈应该不会支持的吧?按照他们之前的态度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她的阳台门被推开了。
司黎闭上眼睛装睡,很快她身后的的床垫下陷,有人从背后抱过来。
“今晚睡不着?”
他怎么知道的?
司黎奇了,回身抓住他睡衣的领子,“坦白交代,你是不是会预言?”
江修暮垂眸注视她,“如果会的话,你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司黎把脑袋埋在他胸前。
“会在一起的。”他拍拍她的背,“相信我。”
有阻力是意料之中的,江修暮一开始就给这个阻力设了阈值,超过了,他就想办法换个身份再回来。
不过这个方法风险高,最大的风险就是他不确定家里这小没良心的会不会等他。
可他低估了江父江母对女儿的爱。
他说要娶,两人第一反应都是他欠揍;但司黎开口说愿意,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
开始是江母单独逼问他,是不是给司黎下了迷魂药?
再到江父在书房语重心长地跟他谈,“我们俩是不太满意你的,但小黎喜欢,我们只能给你一个机会。”
“你俩要是想在一起,对外我和你妈妈就只能有一个孩子。”
“你就当上门女婿吧。”
这个提议一出,江修暮都不禁想给他俩鼓掌。还真是遗传,他爸妈比他还“多谋”。
“家产婚前就切割,你的部分还是你的。剩下的,包括以后的我们都要留给小黎。”
“都给她吧。”以后他的也是都要给她,没区别。
“哼!”江父冷哼一声,一想到自己女儿要嫁人,他心里就酸溜溜的。
他多可爱的闺女啊,小时候还在他脖子上“骑大马”呢。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你就先别叫我爸了,等事定下来之后再改口。”
至于吗?江修暮对这俩老人的要求感到不解,但他们愿意松口,他可以配合,“行啊。那到时候改口,您记得准备红包。”
“混小子!滚出去!滚出去。”
这边江修暮刚被撵出门,没过几天,江母又把他叫过去,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之前他的话她都听进去了,所以这事上江母没有特别抵触。主要还是她私下问过司黎意见。后者又坦率地告诉她,妈妈我喜欢他。
两情相悦她没什么好说。
好歹接受过高等教育,学的又是外语,江母的思想并没有那么死板。
“你也别怪我和你爸,阿黎那孩子没有爸妈,万一结婚以后总得有娘家给她撑腰。”
“嗯,我明白。”他们想得比他都周全。
“唉。”看着自家儿子,江母真是百感交集。
道理上讲,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不错的,各方面拼拼凑凑也能算是一表人才吧。
只是这人啊,就怕比较。
比起小黎她心里这碗水很难端平。
就说最肤浅的长相吧,小时候俩孩子都还不错,勉强称得上“金童玉女”。只是年纪一大,长开了,这差一点那差一点,距离就拉开了。
她闺女长得实在是太争气了。两个人同时走过来,眼睛都会下意识地先看向更好看的那个。
每次带闺女去买衣服,那种全场艳羡的目光,极大地满足了蒋倩作为母亲想炫耀自家孩子的虚荣心。
外加女孩心细,每年的生日和母亲节,司黎都会给她画一幅画,画的背后会写上“送给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四岁到现在,一年都没落下,画得还越来越精致。每一张江母都裱起来收藏了。
臭小子嘛,倒是也会送她康乃馨,就是相比起来,未免单调了。
唉。江母在椅子上再次叹气,朝他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江修暮:
等司黎外出写生回来,家里形势已经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两人在车里约会时,她不禁问他,“爸妈是生你气了吗?”所以才暂时不让他回家。
“应该不是生气。”江修暮揣摩,“也许是身份转变太快,他们需要适应。”还有就是愧疚,觉得对不起司黎父母。
司黎理解地点点头,“哦。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想尽快。”江修暮低下头,鼻尖蹭蹭她脖颈,讨好地亲了一口,“所以阿黎,毕业就结婚吧。”
“让我早点进门。”
*
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一张毕业照,一张结婚照。
女神英年早婚,碎了无数人的梦。
对外,江父江母统一口径,说俩孩子是娃娃亲。家里不动产也都转到了司黎名下,以示他们的重视程度。
毕业那年,司黎的画在画展上被人出了六位数的价,但她没卖。
后来这事被媒体炒作发酵,更多的人来讨画,她有时候卖有时不卖,全看心情。
于是评论家们又给她加上了一个“性格乖僻”的标签。
这标签太符合大众对于艺术家的刻板印象了。作品一时间水涨船高,求画的人都求到江父头上了。
完成学业后,司黎选择了留校,因为她喜欢校园里的氛围。江修暮便陪她定居在了京市,北方四季分明,她爱看雪。
江父江母退休后也搬了过来。
这一世,江修暮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实业道路。尤其是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深知实业兴邦,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事业有成后,关于他的传言也是风生水起。
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他家中有“母老虎镇宅”,据说江总“家教”极严,且甚是惧内。走到哪,老婆都要跟着。
好在司黎“不问世事”,不了解那些谣言,不然还真是要喊冤了。
真实情况是,江大总裁太粘人,少看老婆一眼都觉得亏。
饭要一起吃,睡觉要贴着,就连他加班,都要央求司黎来公司陪他。
不开画展的时候,司黎闲暇时间还算多,倒也爱陪着他。两人双向奔赴的粘人。
开画展的话,那就都有的忙了。
司黎专心画画时,往往废寝忘食。
人一旦不睡觉、不吃饭,其他的需求就会旺盛,以达到一个平衡。
那段时间,江修暮中午都要小憩一会儿,不然他也吃不消。
一次画展办完,正好赶上江母命令他们去看中医,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女。
长眉白胡的老中医一搭脉,就对着他俩露出了“不可言喻”的表情。
“新婚?”
“没有。快八年了。”
“八年也差不多该收敛些了。”老中医语重心长道,“你俩再这么亏空下去,不是长命的福相啊。”
回到家,江母就把“女婿”叫过来单独训了一顿,说他不会疼人。当初说得好听,过后呢,男人都一副德行。
冤枉啊。
江修暮揉着眉心想,到底是谁不心疼谁。
当晚,他回房间,司黎坐在小沙发上等他。
今天医生的话让司黎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见他们会不长久,心里就难过。
“要不我们分房睡?”她提议。
“你睡得着?”江总抱起老婆,放回床上,好好盖上被子,“放心吧。我能克制。”
先配合喝中药养养,身体养好再说。
离开他,她的确睡不着。
司黎每晚睡觉姿势都不老实,像只八爪鱼一样,小时候是抱娃娃,现在是缠着他。
这一晚,司黎闭眼后忽然又睁开,“我有一个问题。”
江修暮也睁眼,“说。”
司黎眨眨长睫毛,“现在,我能叫你哥哥了吗?”
噗。
“最好也不要。”江修暮把那颗天马行空的小脑袋摁回怀里,轻笑着回答,“因为现在在爸妈家,我怕你吵到他们。”
“不过,回家之后,阿黎你可以试试看。”
嗯,试试就试试。
话说他们的新房子要装好了,书房好像缺了幅画那她就自己画一幅吧。
最终的画上面,是两个人的手紧扣在一起。细看轮廓,却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手。
仿佛他们天然生长在一起,要生生世世地羁绊交缠,白头到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