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就连迟钝如蒋德宇都发现了季璟虞和姜岁之间的不对劲。
蒋德宇觉得他们俩应该是闹别扭了。
准确来说, 是姜岁单方面在跟季璟虞冷战。
“来，慢点。”夏繁扶着姜岁慢慢往楼下走，“那只脚别使劲, 你就靠着我，没事的。”
姜岁不小心把脚扭了。
不过好在扭得不算太严重, 虽然上下楼慢了些, 但好歹扶着人还能走动。
“妈呀，这也太费劲了。”蒋德宇叉腰站在单元楼门口, 手腕上挂着姜岁的书包，他昂着脑袋简直是望眼欲穿。
想了想，他朝楼上喊, “姜岁，要不还是我上来背你吧。”
“不要。”姜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让季哥背你行不行？”
“不要！”
这次拒绝得比上一次更干脆利落, 语气也更为尖锐, 就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夏繁立刻从姜岁不同寻常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季璟虞。
季璟虞像是昨晚没休息好，面色苍白冷涩，越发衬得那双黑眸幽邃寂冷。
对上夏繁探究的眼神后，他略弯了弯嘴角。
夏繁露出担忧的神情。
心想，如果现在她手里有镜子, 季璟虞就会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了。
她得出了和蒋德宇差不多的结论——
他们两个一定是吵架了, 而且闹得可能还有点僵，不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季哥不可能如此反常。
公交车的台阶有些高，姜岁一只脚站不稳，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仰倒。
夏繁想去抓她的手臂已经来不及了，“岁岁！”
一只冷白的手臂从后面稳稳扶住了姜岁的肩膀, 还没等姜岁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抱上了公交车。
姜岁一手抓住车上的栏杆，冷冷地转头看他，语气很冲，“别碰我。”
就好像季璟虞不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动手推她的罪魁祸首。
夏繁和蒋德宇大气都不敢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季璟虞身上。
季璟虞一向沉敛，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没能从他脸上发现一点情绪变化。
反倒是姜岁的表情格外奇怪。
她像是有些后悔，又有些过意不去，但这之中又夹杂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让她明知道刚刚要是没有季璟虞，自己肯定还得再摔一次，却怎么也说不出感谢的话，反而还对他“恶语相向”。
“后面怎么了，没事关车门了。”
公交车师傅透过后视镜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群人。
夏繁走到姜岁边上，轻声说：“我扶你去位置上坐好。”
一路上，所有人都很安静。
就连一向聒噪的蒋德宇都安静得像是被人喂了哑药。
好几次他都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一对上季璟虞和姜岁那两张面无表情的脸，他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唯恐城门失火，殃及到他这条无辜的小鱼。
—
早自习结束后，于晓澄歪头靠向夏繁，黑笔不动声色地朝后指了指，用口型问道：“他俩怎么了？”
夏繁正在算题，闻言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吵架了。”
“为什么？”
于晓澄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想象不到季璟虞会跟姜岁吵架。
这两人怎么可能吵得起来，季璟虞没让着姜岁吗？
夏繁耸了耸肩，“岁岁不肯说。”
“要不你再问问？”她怂恿于晓澄。
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很有自知之明，“算了吧，她连你都不说，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萦绕在姜岁和季璟虞之间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中午吃完饭。
刚从食堂出来，姜岁收到消息，说她之前的同学来看她了，这会都在校门口等着呢。
夏繁好奇地探脑袋，“岁岁，你有同学来看你啊，他们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是我之前学校的校庆日。”
姜岁想到之前黎高给她寄的邀请函，上面的日期好像就是今天，不过她没理会。
这几个人估计就是趁着校庆偷跑出来的。
“他们特意选了校庆日过来看你，看来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夏繁含着笑意，“那我陪你去校门口见朋友。”
“我也去，我也去。”蒋德宇最爱凑热闹，两只手都举得老高，就怕姜岁不带他。
季璟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一路都紧跟着姜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姜岁跟之前同学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他们特意来浔宁看望她的程度。
大概率是来者不善。
浔宁二中的校门口站着六个人，有男有女，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极尽奢华。
生怕浔宁的这群“土包子”们不知道他们是来自大城市的”高等人”。
因为闹得动静大，门口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二中学生，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道刻薄的男声响了起来，“姜大小姐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不敢来见我们吧？”
“有可能，毕竟大小姐在这种穷乡僻壤待了这么久，估计沾了不少土气，可不得先好好收拾收拾。”
“要我说她爸也太狠心了，毕竟父女一场，他怎么舍得把人丢在这种地方不闻不问。要不是亲眼过来瞧见了，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穷这么破的地方。”
秦蓓蓓用手帕捂着鼻子，看似在替姜岁抱不平，可语气里却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姨父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姨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他暂时把姜岁送走，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讨论声。
蒋德宇和夏繁的脸色都变了，这跟他们想象中的好友碰面完全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蒋德宇。
他一直都很好奇姜岁的身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姜岁居然是被她爸爸赶来浔宁的。
这下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姜岁人生地不熟要住在苏老师家里，难怪开学的时候她父母一个都没来，难怪她爸要偷偷摸摸大晚上来看她，难怪国庆假期姜岁就回家住了一天，原来是因为那个家里没人欢迎她……
他恨恨道：“老话说的果然没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姜岁：“……”
有时候她是真好奇蒋德宇的脑回路，他怎么会如此迟钝、莽撞又奇怪的想象力。
她可不想亲爸蒙受不白之冤，赶紧澄清，“别胡说，我爸爸对我好着呢。”
蒋德宇没再反驳，只是一言难尽地看了姜岁一眼。
在他心里，姜岁俨然成了一个缺爱的小孩，她爸都这么对她了，她还觉得她爸很好。
可怜的孩子。
夏繁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岁岁，要不你还是别出去了吧。”
姜岁拍拍夏繁的手臂，示意她别担心，“没事。”
方莹、秦蓓蓓、虞琛……
还真一个都没落下。
既然这群人这么会挑时间，专挑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过来。
那就别怪她拿他们出气了。
—
“虞琛，你怎么不说话呀？”谭新铭揶揄地看着另一个静静抱臂站立的男生，“你跟姜岁好歹好过一场，现在姜岁日子过得这么落魄，你不得好好帮帮她呀。”
自从姜岁离开黎城后，关于她的各种流言层出不穷。
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她后妈方妍雅怀孕了，姜岁大闹姜家，差点害得方妍雅流产，姜云钊为了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儿子，便把姜岁流放到了乡下。
其实很多人对这个说法存疑，毕竟过去十几年姜云钊有多疼爱姜岁，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姜岁犯了错，姜云钊也不至于这么绝情。
更何况这事是从方莹嘴里说出来的。
谁都知道她跟姜岁不对付，或者说是姜岁瞧不上方莹。
直到有一天，秦蓓蓓在某个探店的帖子里发现了姜岁的身影。
一向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姜岁居然在一家旧书店里打工。
那篇帖子被人翻了又翻，转了又转。
确定是姜岁本人无疑。
证据确凿，这下由不得其他人不信了。
看来姜云钊和姜家是真的放弃姜岁了。
姜岁竟然要靠打工来养活自己。
所以当方莹提出要来浔宁好好“慰问”一下可怜的姜大小姐时，谭新铭和其他人欣然应允。
他们都对公主跌落凡尘后的窘迫生活很感兴趣。
要是能再踩上几脚，将她现在的生活也搅得乱七八糟的话就更完美了。
—
听到虞琛的名字，季璟虞的瞳孔微缩，沉冷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高个男生身上。
在这之前，季璟虞从未见过虞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对虞琛生出了一种陌生而不可名状的厌恶感。
不仅仅是因为姜岁的原因，而是他自身就十分抵触虞琛。
谭新铭见虞琛不理会自己，越说越过火，“不过姜岁长得这么好看，你要是不想管她，我倒是可以不计前嫌勉为其难帮帮她，只要她能伺候好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小腿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在了水泥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敢踹我？”
谭新铭一回头，就看到姜岁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身后，她身边还有一个身穿制服，身形健硕的保安。
他下意识有些畏惧，可转念一想，以前姜岁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大小姐，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了，可现在她不过就是一个弃子，自己没必要怕这个被家族抛弃的落魄公主。
“姜岁你疯了吗？连我都敢踹！”
姜岁上下打量着他，皱了皱眉，“你谁啊？”
她对这人完全没什么印象，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哪根筋抽住了，对她的恶意这么大。
谭新铭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姜岁，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跟她当了两年同学，姜岁竟然对他毫无印象！
“谭新铭，谭城的私生子，十二岁被认回谭家，并不受重视。”
这话出自站在姜岁身后的保安。
姜岁冷笑一声，轻蔑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我有什么不敢的，别说是你了，要是你大哥得罪我，我也照踹不误。”
“你！”谭新铭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恼羞成怒叫嚣道：“姜家都已经不管你了，你还当自己是过去的姜家大小姐啊。等莹莹她姨妈生下姜家的继承人，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让他闭嘴。”
边上的保安立马应道：“好的，小姐。”
他伸手握住谭新铭的手腕，谭新铭瞪着他，费力挣扎，“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你动我一下试试？”
保安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掐住谭新铭的双手一使劲，对方顿时就抱着手腕疼得说不出话了，涕泪横流，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做完这一切，他便安静地退回到了姜岁身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他们被姜云钊高薪聘用，姜岁是他们唯一的雇主。
不管姜岁要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服从。
见到这一幕，其余五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
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学校的保安，而是姜岁的私人保镖。
不是说，姜家已经不管姜岁了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岁，你不要太过分了。”方莹上前一步，看似善解人意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新铭不管怎么说都是谭家二少爷，你这样对他，不怕谭叔叔去找姨父理论吗？姨父平日里已经够忙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少做点给姜氏抹黑的事情？”
听到方莹的这番茶言茶语，姜岁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方莹，我爸爸不是你姨夫。”
方莹如今像是真的有了倚仗，丝毫没把姜岁的话放在心上。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姨妈已经跟你爸爸结婚了，而且现在我姨妈肚子里还有了你的弟弟，我叫你爸爸姨夫天经地义，你没立场不许我这么叫。”
就像谭新铭说的那样，只要方妍雅能顺利生下一个男孩，那他就是姜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就算这次不是男孩也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不管是姜家，还是以前对她疼爱有加的姜云钊，方莹都要抢过来。
到时候看姜岁还怎么狂妄得起来。
她要让姜岁也好好尝尝过去她受过的委屈。
“方莹，你再乱攀关系，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再也开不了口说话。”
方莹蓦地背后一凉。
她心里很清楚姜岁没在跟她开玩笑。
她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莹佯装镇定，但声音里的颤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能？”姜岁用故作诧异的眼神看着方莹，倏然露出一抹盛气凌人的笑意，“我当然能这么做。”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指了指捂着手腕坐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谭新铭，对身后的保安说道：“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很快，解锁成功的手机就到了姜岁手中。
姜岁点开通讯录随意翻了翻，找到了谭新铭大哥的联系方式。
她看了眼方莹，“既然你担心谭家找我麻烦，那我现在就给他大哥打个电话，看看谭家要怎么跟我赔礼道歉。”
方莹：“……”
电话过了许久才被接通，一道极其不耐烦，甚至带着嫌恶的声音从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
“谭新铭，我说过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我是姜岁。”
姜岁直接自报家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后，语气陡然变得客气起来，“姜小姐，请问你怎么会拿着我弟弟的手机？”
“他跑到学校来找我麻烦，所以我给了他一点教训。”
“应该的，既然是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蠢货有错在先，那自然任由姜小姐处置。”
姜岁笑意盈盈，好似在跟对方谈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怎么对他都可以？”
“当然，我保证谭家绝不会有一点异议。”
在谭家大哥的嘴里，谭新铭仿佛并不是他的弟弟，而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垃圾。
姜岁挂断电话之后，看看方莹，又看看谭新铭，打趣道：“啧，可怜虫。”
谭新铭的脸色一片惨白。
这意味着不管姜岁怎么羞辱他，谭家都不会出面帮他讨回公道。
“谭新铭，谁跟你说我跟虞琛是一对的？”
虽然姜岁嘴里念着虞琛的名字，可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虞琛本人。
权当他不存在。
“没、没谁。”谭新铭磕磕绊绊地回答姜岁的问题，早已经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就你们之前一直形影不离的，所以大家都觉得你们是一对。”
“这样啊。”姜岁勾了勾嘴角，眼神却很冷，“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把这些谣言都给我澄清了，再让我听到有人乱传，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黎高门口去。”
谭新铭：“……没、没问题。”
“我现在倒真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个蠢货给你们提供了虚假消息呀？”
姜岁不问还好，一问谭新铭便猛地转头看向秦蓓蓓，眼神怨恨，“贱人。”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找虐。
这笔帐，他早晚要连本带利从秦蓓蓓身上讨回来。
“原来是你啊。”
姜岁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季璟虞教过她，不要为不值当的人伤心。
想到这，姜岁还是没能忍住，不由自主地去搜寻季璟虞的身影。
季璟虞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而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
姜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
秦蓓蓓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她对姜岁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她依附姜岁，巴结姜岁，可同时她也嫉恨姜岁。
嫉恨姜岁出生在钟鸣鼎食的姜家，嫉恨姜岁有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嫉恨姜岁可以过得这么幸福。
所以当看到姜岁在旧书店打工时，一股扭曲的快意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第62章
“秦蓓蓓, 看来离开我以后你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嘛，你身上穿得这件外套还是我给你买的呢。”姜岁上下打量着她的着装，神色戏谑, “也对，我要是方莹, 我也不舍得给你花钱,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给一个两面三刀又养不熟的白眼狼花钱。”
说罢，她转头看向方莹, 第一次夸她，“难得见你有脑子。”
有人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秦蓓蓓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张脸又红又烫, 双手按在胸前的衣扣上，像是想要把这件外套脱下来。
“行了。”姜岁丝毫没给秦蓓蓓留一点情面, “这会就别装模作样了, 万一冻感冒了，还得讹我。你要是真这么有骨气，就回去把我送你的东西整理一下，扔了捐了都行。”
“那她估计舍不得。我还奇怪呢，就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原来都是姜大小姐送的呀。”
嘲讽秦蓓蓓的女生叫周以微, 姜岁自认为平日里跟她没什么过节, 不明白为什么她也跑来凑这个热闹。
不过姜岁从来不是一个会内耗的人。
她想，这大概又是一个嫉妒她的人。
“啧，怎么还窝里斗了。”姜岁斜睨了她一眼，面露讥讽，“你们这次过来，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吗？”
周以微立马敛了笑意, 不自然地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不作声了。
姜岁像是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车钥匙，视线向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方停着两辆跑车。
二中校门口边上的空地上其实画着停车线，但这两辆车的司机不知是车技不过关，还是故意的，车子停得歪歪斜斜，大半个车屁股都歪斜在停车位外。
像个耀武扬威，但又不合时宜的蠢玩具。
姜岁的声音不高不低，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周以微，你这车技可以呀，这么远都能给你开过来。”
听到姜岁这么说，周以微顿时得意起来，完全没有否认，“那当然，这车可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平时没事就会去练车，不是我自夸，我们家司机都没我开得好。”
姜岁暗自摇头，为周家的基因感到惋惜，生了一对愚不可及的兄妹。
她一转头就跟季璟虞对上了视线。
后者不着痕迹地对她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安静地走到了一旁。
姜岁愉悦地勾了下唇角。
果然还得是季璟虞。
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猜到她的意图。
—
又有一辆车停在了二中校门口。
车上下来了一位干练高挑的女性。
即使脚下蹬着一双细高跟，也丝毫不影响她走路的速度。
姜岁朝她挥了挥手，“唐助理，你来得好快呀。”
许则毕竟是姜云钊的秘书，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姜岁身上。
加上黎城和浔宁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他难免会有应对不及时的时候，为此许则特意给姜岁安排了一位助理，由她负责姜岁在浔宁的一切事宜。
陆书禾的事情就是她在跟进。
等人走近后，姜岁才发现她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估计是在跟许则汇报情况，“过来闹事的有六人，分别是……”
姜岁都认不全自己的同学，但唐助理却能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
方莹见到这一幕，心里越发不安，“我们只是过来跟姜岁叙叙旧，根本没有闹事，你不能这么颠倒黑白诬陷我们。”
“就，就是。”被姜岁教训过的谭新铭唯唯诺诺地附和着方莹的话。
谭新铭是真的后悔了。
他今天本就该安分参加校庆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子里子丢个精光。
回到家后他大哥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唐助理没有理会这两人，“小姐您要不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姜岁摇摇头，她得留下来看热闹。
毕竟，她最期待的节目还没开演呢。
唐助理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方莹，红唇轻启，“方莹小姐，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我只能给方总打电话，让他来评评理了。”
她口中的方总是方家现在的掌权人，方莹的大伯方齐源。
方齐源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接手方氏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得七七八八。
这些年要不是有姜振楷在背后帮忙兜底，方家早就完蛋了。
原本姜、方两家联姻属于强强联合，两家共享商业资源，不然姜振楷当初也不会强行逼着姜云钊娶方妍雅，结果才几年光景就变成了姜家单方面“扶贫”，帮方家收拾各种烂摊子。
商人无利不起早，加上方齐源捅的篓子一次比一次大，正当大家猜测姜振楷还能容忍方家多久的时候，突然传出方妍雅的怀孕的消息。
这么多年方妍雅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姜云钊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这位联姻太太的厌恶，没想到在方家生死存亡之际，她居然这么争气。
不管是不是用了下作的手段，但她确实为方家解了燃眉之急。
大家嫉妒之余，也不免感慨方齐源真是天生好命，前半生靠妹妹，后半生还能靠这个尚未出生的外甥。
以至于这段时间方齐源的行事格外高调张狂，又重新过回了之前纸醉金迷的日子。
“你别……”
方莹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方齐源接电话的速度可比谭新铭他大哥快多了。
几乎是电话刚响起来，他就接通了电话。
唐助理没耐心跟他进行无用的寒暄，直截了当地把当前的情况跟方齐源说了。
光是听他的语气，方莹都能想象得到她这舅舅在电话那头有多卑躬屈膝，又有多谄媚。
怎么又变成这副怂样了？
方莹不理解。
明明之前方齐源还说姜岁这个小丫头不足为惧，说等到弟弟生下来，她想怎么对姜岁都可以。
姜岁听着方齐源在电话那头一声又一声的道歉，并不打算给他面子，冷声道：“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还言而无信呢，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跟我保证，再也不会让方莹出现在我面前的。”
正常人被小辈这么责骂，臊都臊死了，可方齐源不是正常人。
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腆着脸低声下气地跟姜岁道歉。
“方莹在边上吗？”方齐源问。
唐助理回他：“在。”
下一秒，电话里就传出了方齐源的怒骂声：“你就跟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妈一样，就知道给我们方家丢脸，当初要不是方妍雅拦着我，我早把你扔到你那个坐牢的爹家里去了。劣等基因就是劣等基因，就知道惹麻烦……”
唐助理径自挂断了电话，隔绝了所有的辱骂声。
姜岁皱了皱眉，对方齐源的印象更差了。
“方莹小姐，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唐助理看了眼方莹，“原本姜总以为方齐源会告诉你，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选择了隐瞒。”
方莹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
方齐源刚刚骂她的话是她这辈子永远跨越不了的噩梦。
果然，越亲近的亲人越懂得怎么往她心上扎刀子。
“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唐助理点开手机相册，然后将手机递给方莹。
“你给她看的什么呀？”姜岁好奇地问道。
如果说刚刚方莹只是面色惨白，那现在的她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随时会精神崩溃。
要不是方齐源前一分钟还在跟她们通话，姜岁都要怀疑唐助理给方莹得是对方的遗照了。
这事涉及到姜云钊的隐私，唐助理扶着姜岁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低声道：“是姜总跟方妍雅的离婚证，以及方妍雅偷偷私会别的男人的照片。”
“我怎么不知道？”
离婚证的事情，姜云钊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宝贝女儿。
姜岁指的是后面的那一桩。
“姜总说不能让这些腌臜东西脏了小姐您的眼睛。”
姜岁震惊地看向唐助理，“所以，她是真的怀孕了？”
唐助理点头，“是的。”
“我一直以为她是装的呢。”
“如果方妍雅不是真的怀孕，怎么可能骗得过老姜总？”
“那倒是。”姜岁恍然大悟，“难怪方齐源现在要这么低声下去地讨好我。”
“不可能！”方莹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证据，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前阵阵发黑。
虽然头脑发昏，但她也在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大肆宣扬，否则方妍雅和方家都会彻底完蛋，她急切地跑向姜岁，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方莹握紧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如果我姨妈怀得不是姜总的小孩，那他怎么不去揭穿这个弥天大谎呢？”
“当然是为了让我爷爷多‘高兴’几天。”姜岁很快就猜到了其中一个理由，“不然你以为就方妍雅那个蠢货，能瞒得住我爷爷那么久？那是因为我爸爸在‘帮’她呢。”
姜云钊恨姜振楷。
当年姜振楷迫害苏亦年，害得她差点一尸两命，也害得他们一家人分离这么多年。
而方妍雅是他精挑细选的儿媳人选，姜云钊自然要送他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
“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好好帮方妍雅想想办法。”
姜岁勾了勾绯色的唇，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爷爷这人最恨背叛，要是哪天被他知道你们拿他当猴耍，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
“虞琛。”
听到姜岁叫自己的名字，虞琛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亮，他心情极好地展开出一抹笑意，“我在。”
“别用这种故作深情的眼神看我，刚吃完饭，我怕自己恶心地吐出来。”
从姜岁出现后，虞琛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可惜姜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虞琛知道姜岁还在怪自己，他一直都想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可是姜岁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别人都是来看姜岁笑话的，只有他是真的想过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听到姜岁这么说，虞琛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懊悔与痛苦。
他动了动唇，沙哑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姜岁嫌弃地撇了撇嘴，心想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虞琛戏这么多。
“你还想给我当家奴呀？”姜岁佯装惊诧，“我爷爷到底是出了多高的价？”
“我没有，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虞琛忙不迭地澄清，“那些话都是秦蓓蓓激我的，我当时是被她气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的，我一直都很后悔。”
一旁的秦蓓蓓似乎想辩解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只不甚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她这副样子把姜岁逗乐了，“秦蓓蓓，你知道你脸上写着什么吗？”
“什、什么？”
“你脸上写着‘虽然我知道虞琛在甩锅，但为了让姜岁再次落入他的陷阱中，老娘忍了’。”姜岁揶揄她，“我猜的对不对？”
秦蓓蓓面色尴尬，彻底不想说话了。
虞琛伸手想去抓姜岁的手臂，“姜岁，你听我解释！”
姜岁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接触，赶紧冷着脸往后退。
只是她一只脚有些站不稳，差点又要摔倒。
虞琛见状又想去扶她，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季璟虞同早上那般扶住姜岁，然后上前一步拦住虞琛，“你别碰她。”
看着季璟虞挺拔的背影，姜岁弯起眉眼笑了笑。
虞琛怒火中烧，“你谁啊，滚开！”
“虞琛，你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试试？”姜岁眼底冷得没了笑意，“现在立刻滚回黎城去。”
虞琛瞳孔猛地缩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打断了虞琛想说的话。
“我们接到举报称，有未成年无证驾驶。”
周以微手一抖，车钥匙掉在地上弄出了点小动静。
她着急忙慌地捡起钥匙藏到身后，“警察叔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呀，我们这里没人无证驾驶。”
今天是校庆，他们几个都是偷偷从学校溜出来的，哪里敢叫家里的司机开车，加上她有意想跟姜岁炫耀，压根就没考虑那么多。
“调取一下路上的监控就行了。”姜岁笑得人畜无害，“放心吧，警察叔叔一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是不是你举报的？”
姜岁双手一摊，以示清白，“我连手机都没拿，用意念举报你们吗？”
周以微跟警察撒娇，“警察叔叔，我真的会开车。”
“有驾照吗？”
“我还没成年……”
警察一锤定音，“那就是没驾照。”
围观学生纷纷投来震惊而好奇的视线。
原本来自大城市富家少爷小姐们的人设瞬间崩塌，摇身一变成了无证驾驶的法制咖。
周以微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狠狠盯着方莹，满脸厌恶，“都怪你。”
“怪我？难道是我逼着你们来看姜岁的笑话吗？”
周以微权当没听见，兀自懊悔，“我当初就应该听我妈咪话的，离你这种人远远的！”
方莹是方妍雅大姐的女儿，生父不详，在方家一向不受重视。
可偏偏方妍雅很喜欢这个外甥女，所以一度有传言称方莹是方妍雅婚前生的私生女。
直到方妍雅嫁给姜云钊，这种谣言才渐渐消失了。
—
秦林紧赶慢赶地从行政楼跑出来。
听到这事跟二中的学生没关系后，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总算是保住了。
秦林板着脸，忍不住骂骂咧咧，“行了，赶紧都给我回教室去。你们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心思都不知道用在学习上……”
“唐助理，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姜岁轻声叮嘱对方，“报警的是我同学，一定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唐助理点头，“好，放心吧。”
蒋德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盯着姜岁好半天没说话，眼底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惧意。
姜岁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蒋德宇是觉得她做得太过分了。
结果下一秒，蒋德宇便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说：“姜岁，你刚才也太酷了吧！那些人后来都乖得跟你孙子似的。”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跟那些人打架的准备了，结果一身蛮力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姜岁蹦跳着走到他跟前，觑他一眼，“你可别咒我，我才不要这种不肖子孙呢。”
蒋德宇抱歉地挠挠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这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我刚才也好紧张，就怕你被他们欺负了。”
要不是姜岁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而季璟虞跟了出去，夏繁早冲上去了。
姜岁伸手挽住夏繁的胳膊，安抚她，“不怕不怕。”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无证驾驶呀，万一他们的司机在别的地方等着呢？”
夏繁他们站得远，并没有听到全部的对话。
于是，姜岁把事情的经过简短地复述了一遍。
“我去，你俩也太有默契了！”于晓澄忍不住惊叹，“一句话没说，单一个眼神，季哥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姜岁：“哼。”
于晓澄和夏繁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得，还没和好。
回教室的路上，蒋德宇一直偷瞄姜岁，欲言又止。
“有事？”
“所以那个很贵很贵的游戏机，你真给我买了？”
“对呀。”
“哇塞！”蒋德宇双手握拳，乐得直接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那今天放学，我能玩一会吗？”
姜岁指了指后面，“问他，他同意我没意见。”
明明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姜岁说的是谁。
蒋德宇可怜巴巴地瞅着季璟虞，“可以吗，季哥？”
季璟虞淡声回他，“可以，但只能在我家玩。”
“万岁！”
蒋德宇兴奋地当场打了一套空气拳。
人群散去。
“咱们也回教室吧。”江月心见一旁的赵嘉没反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赵嘉，你发什么呆呢？”
赵嘉的眼神有些不聚焦，沉默两秒后，她喃喃自语道：“原来姜岁真的没骗我，她当时对我确实算温柔了。”
江月心看看她，又看看不断驶远的警车，“说什么胡话呢？被警察叔叔吓着了？不应该啊，我觉得警察叔叔还挺温柔的……”
—
狼狈地坐上警车，秦蓓蓓冷哼一声，“现在死心了吧？”
“我为什么要死心？”
在来浔宁的路上，虞琛心里确实有些忐忑不安，但现在他却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你看到站在姜岁身后的那个男生了吗？”
“嗯。”
“你不觉得他长得有些像我吗？”虞琛笃定地说道，“姜岁是喜欢我的，不然她也不会找个赝品放在自己身边了。”
秦蓓蓓：“……”
姜岁对他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他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姜岁喜欢他了？
更何况，那个男生可比他长得帅气多了。
看着不仅眼瞎还自恋的虞琛，她再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没救了。
—
晚上跟姜云钊打电话的时候，姜岁忽然问他：“爸爸，你当初追求妈妈的时候，有被她拒绝过吗？”
姜云钊在电话那头默默无言了好一会，而后语气迟疑地问姜岁：“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他心下蓦地一警觉，生怕又有谁家的臭小子来招惹他的宝贝女儿。
姜岁用力揪了把玩偶的耳朵，没说实话，“好奇嘛，你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这些的。”
育儿书上说过，孩子长大了，就是会慢慢开始好奇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这很正常。
姜云钊放下戒备，开始跟姜岁分享自己跟苏亦年跌宕起伏的相爱过程。
他跟姜振楷无论是气场、脾气还是三观都非常不合，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姜云钊都住在江城的外婆家。
苏亦年是他表姐帮他找的补习老师。
调皮捣蛋又成绩稀烂的富家少爷对自己的补习老师一见钟情，随后对其展开了死缠烂打，百折不挠的追求。
姜岁对这位离经叛道的表姑印象很好。
这位表姑一辈子没结婚，没生孩子，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她在姜岁十二岁时移居去了国外，但每隔一段时间对方都会给姜岁寄好多好多礼物。
姜岁没想到这位表姑竟然还是爸爸妈妈的媒人。
“原来妈妈拒绝过你很多次啊。”她若有所思。
如果是面对面，姜云钊一定能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可惜隔着手机，他什么都看不到。
“对呀。”姜云钊对此颇为感慨，“不过爸爸我从来没想过放弃，毕竟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能被她拒绝，是我的荣幸。”
“谢谢爸爸。”
“谢什么呀？”姜云钊笑了笑。
“唔，谢谢爸爸一直坚持没放弃，不然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了。”
“那爸爸也谢谢岁岁。”
姜岁也笑，“谢我什么呀？”
“谢谢岁岁一直陪着爸爸，不然爸爸一个人肯定坚持不下去。”
苏亦年站在没关严实的卧室门口，手里端着给姜岁热的牛奶，她静静地听着父女俩聊天，许久都未动一下。
—
趁着周末，姜岁找机会拦住了季璟虞。
“我们好好聊一聊，我保证这次不跟你发脾气。”
季璟虞温柔地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我们聊聊。”
姜岁捏了捏手指，表情充满了不解：“季璟虞……”
自从姜岁单方面跟季璟虞冷战以后，这还是姜岁第一次不用“他”来称呼他。
“嗯？”
“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
季璟虞慢慢敛了笑意，倏地攥紧了拳头，“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姜岁嘟囔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却处处护着我，一直对我这么好？”
姜岁记得很清楚，她刚来浔宁的时候，顾辞对她非常戒备，甚至不允许夏繁接近她。
她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理解顾辞的做法。
毕竟那时候的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
可季璟虞不同。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季璟虞就对她非常非常得不一般。
他纵容她，甚至是偏爱她，以至于姜岁一直以为季璟虞对她是一见钟情——
第63章
姜岁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和困惑。
她把问题抛给了季璟虞，等待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季璟虞没接话，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姜岁, 目光克制又温柔。
好像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这样陪在她身边。
只要姜岁回头, 就一定能看到他。
而季璟虞的眼神就像一双温柔的手, 总能轻而易举地抚平姜岁的焦躁，让她毫无戒备地信任他, 依赖他。
姜岁从一开始就没对季璟虞设防过，她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然的依赖感。
所以，她想不明白。
季璟虞凭什么不喜欢她, 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只是把她当成了妹妹。
这完全不合常理。
“我真的想不明白。”
秋日温润的阳光显映射出少年高挺颀长的身体轮廓，也在他冷峭清隽的脸上落下一层斑驳的光影。
好似难以承受日光的刺目, 季璟虞下意识垂下眼睫, 同时也遮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一段不甚清晰的记忆倏地从姜岁的脑海中一掠而过。
姜岁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季璟虞，但又不是现在的季璟虞。
他的个头要更矮一些，面容也要更稚嫩一点，不似现在这么高冷内敛。
可等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时，那段记忆却在瞬间化为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是她在极短的时间里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你怎么了，姜岁？”
她的右手被人捉住了。
季璟虞的声音好似一道惊雷, 瞬间把姜岁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妄想捞回那些记忆碎片。
季璟虞的手掌完全圈住了姜岁的手腕, 透过温热的掌心传达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姜岁愣怔地看着季璟虞，儿童时期的他和现在的他还不停地在她的脑中切换……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季璟虞的答案好像一点都不重要了。
像是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指引着，姜岁的手腕微微使劲，很轻松地便将季璟虞扯了过来。
季璟虞不明就里地望着姜岁，一如既往地纵容着她所有的行为。
他就像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明明很想靠近姜岁, 但又总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姜岁想清楚了。
她要做主动出击的猎手，而季璟虞是她必须拥有，不可替代的猎物。
姜岁把头轻轻抵在季璟虞胸口的位置，姿势亲昵又自然，冷冽微涩的薄荷味强势地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
季璟虞的视线猛地紧缩，身体微微一僵，手足无措地松开姜岁的手腕，任由她慢慢贴近自己的身体。
他很清楚自己无路可逃。
此时正值午后，旧书店的二楼除了他们两个，再无第三人的身影，周遭寂静无声。
在小小的空间里，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姜岁身上独特的香甜气息，季璟虞的眼神又黑又沉，连呼吸都沾染上了热意。
温煦的日光透过窗户跃进来，为两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姜岁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和细腻，宛如最精致的白瓷。
季璟虞低首看了眼挨着自己的姜岁，骤然生出一种冲动。
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靠近姜岁的脸颊。
可下一秒，季璟虞的手指停顿在了半空中……
最终他还是按捺下了所有不合时宜的冲动。
姜岁似有所感应，抬头看他，细白的脖颈蔓延出微微弯曲的线条，清凌凌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
两张脸几乎只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
季璟虞能看见姜岁纤长卷翘的睫毛，高挺精致的小鼻尖，绯色的唇……甚至连她脸上透明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晰明朗。
她真的很漂亮。
也很可爱。
季璟虞想起了蒋德宇之前转发过的动态——
“要是你觉得一个人很帅很漂亮，那还有救；但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可爱，那你就完了，彻底没救了。”
他早就完蛋了。
季璟虞想。
“季璟虞。”没得到回复的姜岁重新把头靠了回去。
被拉长的尾音像一把小小的钩子，不轻不重地挠在季璟虞的耳朵里。
“嗯？”
季璟虞习惯性地轻声应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姜岁找到季璟虞攥紧的拳头，柔嫩的掌心不容拒绝地紧贴着他的手背，“这次你一定要想清楚，高考结束后给我答案。”
长久的沉默过后，季璟虞伸手摸了摸姜岁的脑袋。
“别喜欢我，我不值得。”
又来！
姜岁不明白季璟虞为什么总要妄自菲薄，否定自己。
他长得好看，三观正，成绩又好，这样的人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你有秘密瞒着我。”
姜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但她没有逼问季璟虞说出秘密，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是我喜欢你，所以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
“我……”
季璟虞还想再说些什么，姜岁却在此时拿出了一叠全新的礼物兑换券。
她郑重地将这些空白的便利贴放在季璟虞手上，说：“兑换券的最终解释权有且仅归我所有，之前的那些兑换券话术重复率太高，所以我给驳回了。”
季璟虞看着掌心处的小纸片，薄唇紧抿，难得露出错愕的神色。
他没想到姜岁居然把这些都还给他了。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他根本不舍得使用这些兑换券。
那是他最珍视的礼物之一。
“怎么，你有意见呀？”姜岁误解了季璟虞的缄默，还以为他是不想要，气鼓鼓地伸手，“不要还我。”
季璟虞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手。
姜岁被他的动作取悦到了，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那个问题高考结束后，我还会再问你一遍的。你要是还不同意，”姜岁顿了顿，语气中陡然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我就在黎城半山腰买栋别墅把你关起来，不给你自由，不让你出门。”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做法过分，姜岁又退了一步，“最多让季奶奶住你隔壁，你要是让我心情好，我就让你们见面。”
姜岁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故作凶狠的小表情有多可爱，季璟虞几乎是认命般地投降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季璟虞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很庆幸姜岁又给了他一段时间，让他能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你不能有意疏远我，必须要像之前那样对我好。”姜岁接收到了季璟虞妥协的信号，继而仰着漂亮的小脸看他，得寸进尺地跟他提要求，“不对，要比之前更好才行！”
“姜岁。”
“怎么了？”
季璟虞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我跟虞琛长得很像吗？”
自从见过虞琛本人之后，季璟虞一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姜岁没有过去的记忆，之前又跟虞琛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现在这么依赖他，会不会是因为他身上有虞琛的影子。
这一点，或许连姜岁自己都没发现。
出于私心，季璟虞本不打算问姜岁的。
就算只是替身，好像也没关系。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胡说什么呢，”姜岁听到他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皱起了好看的眉眼，做了一个出乎季璟虞意料的动作，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比虞琛好看一万倍，在我心里你是全世界做好看的人！”
姜岁的话虽然夸张了些，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季璟虞，虞琛不配跟他比较，她也从来没把他们搞混过。
季璟虞被她的话逗笑了，“真的？”
“嗯。”姜岁点头。
“比姜叔叔还好看？”
姜岁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爸爸是最好看的中年人，你是最好看的少年人，不冲突。”
—
正在门外偷听的蒋德宇脸上震惊地张大了嘴。
姜岁跟季璟虞闹别扭好几天了，所以他今天特意点了奶茶，想当个和事佬，让两人赶紧和好，不然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哪曾想，居然偷听了这么大个秘密。
“我去……”
他还没感慨完，就被眼疾手快的夏繁捂住了嘴巴。
夏繁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楼下，示意蒋德宇跟她下楼。
两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刚到楼下蒋德宇就憋不住了，咋咋呼呼地说道：“你刚听到了吗，姜岁居然喜欢季哥！”
夏繁慌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点声，你生怕他们听不到是不是？”
蒋德宇兴奋得就跟自己被人表白了似的，又是拍掌，又是跺脚的，“我就知道他俩不对劲，你看季哥平时多偏心姜岁……等等，要是我没理解错，他俩之所以会闹别扭是因为季哥拒绝了姜岁？”
“嗯。”夏繁点点头，“这次你没理解错。”
“可是为什么呀？”
之前是他没转过弯来，现在转过弯来了，季璟虞的所有表现都变得合理起来——
因为季璟虞喜欢姜岁，而非常非常喜欢。
“可能是季哥比较矜持？”
蒋德宇想不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矜持的，他们俩不是互相喜欢吗？”
尽管已经努力克制音量，但蒋德宇的大嗓门还是引起了季奶奶的注意。
她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两个孩子站着的方向，“小宇，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蒋德宇一个激灵，“我跟夏繁玩呢。”
他们季哥知道归知道，要是把长辈牵扯进来，那这事可就变味了。
季奶奶没怀疑，只是温声叮嘱，“好好跟繁繁玩，不许欺负她。”
“我哪敢欺负夏繁呀，要是被顾辞哥知道，他不得连夜从江城赶回来揍我呀。”
“那倒是，小辞一向最疼繁繁。”季奶奶笑了笑，又问夏繁，“繁繁，小辞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夏繁扬声回她：“他进了一个很厉害的实验室，近期应该都没时间回来了。”
“是吗？我们小辞可真厉害！”
“那可不。”
“顾辞哥越忙就没时间回来看我们，你还乐呢，不想他呀？”
夏繁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蒋德宇大大咧咧惯了，一点没察觉到夏繁的异样，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能光我一个人震惊，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顾辞哥，好好吓他一跳。”
“连你都发现了，顾辞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辞哥很早之前就发现季哥喜欢岁岁了。”
顾辞应该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先发现的，就连夏繁都是在他的点拨下才想清楚的。
“到底比我们多吃一年的饭，脑子就是转得快。”蒋德宇先是拿出一杯奶茶递给夏繁，然后才给自己插吸管，“也不知道顾辞哥交女朋友没有？我估计他肯定谈了，那么美好的大学生活，要是不谈个女朋友简直就是虚度年华。”
夏繁想都没想就大声辩驳：“肯定没有！”
蒋德宇被吓得一颗珍珠卡在喉咙口，用力拍了胸口好几下才咽下去，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夏繁，满脸委屈，“没有就没有，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耳朵都要聋了。”
结果夏繁看上去比他还委屈。
这下轮到蒋德宇傻眼了，赶忙举着奶茶讨饶，“好好好，没谈没谈。顾辞哥他这么疼你，要是真给你找嫂子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只是他这人没正形惯了，说着说着又开始不着调起来，“不过也不一定，都说嫂子跟小姑是天生的冤家，顾辞哥瞒着你也有可能……”
这事蒋德宇还真有发言权。
孙女士跟他姑姑的关系就不好，还好他爸拎得清，三令五申妹妹不许招惹嫂子，否则他们家可有的闹呢。
夏繁咬紧后槽牙，突然很想毒哑蒋德宇。
—
“和好了？”
第二天的早自习上，于晓澄悄悄问夏繁。
“班长，你对这种事情也太敏锐了吧。”
夏繁是真的佩服于晓澄，姜岁和季璟虞不管是吵架还是和好，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蒋德宇说顾辞是情感大师，真正的情感大师分明是于晓澄。
“那可不，他俩可是我枯燥高三生涯的精神食粮。”于晓澄伸了个懒腰，利落地翻开习题册，“这下可算能安心备战期中考了。”
写完一道大题后，于晓澄蓦地转头对夏繁说：“其实真的不是我敏锐。”
夏繁不解，“啊，什么？”
“主要是答案都在季哥脸上写着呢。”
姜岁不理他那几天，季璟虞就像个随时能毁天灭地的超级大反派。
不像今天，他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多亏姜岁，世界又恢复了和平。”
“……班长，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呀？”——
第64章
浔宁二中的运动会一共举办三天, 但事实上跟高三没多大关系，因为高三只被允许参加开幕式，并不参与其他竞技项目。
蒋德宇不满地撇撇嘴, “学校领导总是这么天真，搞得好像不参加这次运动会, 咱们就能上985、211似的。”
“就是, 本身能考好的人难道会因为参加了一次运动会就歇菜？像季哥这样的，你就是让他出国参加个奥运会回来, 也不影响他考状元啊。”
佟厦一边发周考卷，一边说：“行了，咱们已经算幸运了, 至少还能参加开幕式。前几届那才叫惨呢，只能待在教室里听个响儿。”
“佟哥, 你这心态可不对, 你被学校驯服了。”
佟厦忍不住笑骂，“滚蛋。”
“只参加开幕式呀。”姜岁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惜。
季璟虞在给她批改试卷，闻言略抬了抬黑眸，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都没跟你一起参加过运动会呢。”姜岁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顾辞再早生几年就好了。”
这样的话，记者就能再早几年去他家采访他, 她就可以跟妈妈早一点团聚。
她依旧会被送到妈妈身边, 成为季璟虞的邻居。
他们可以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参加各种活动……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
可还没等姜岁伤感完，夏繁忽然转过来看他俩，语气犹疑, “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顾辞哥。”
“繁繁。”
“嗯？”
“别人是‘面包脑袋’，你知道你是什么脑袋吗？”
夏繁一头雾水地看着姜岁，“啊？”
姜岁神情认真，好似在讲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是‘顾辞脑袋’。”
面包脑袋？
顾辞脑袋？
夏繁先是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姜岁是在取笑自己，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那岁岁你知道你是什么脑袋吗？”
姜岁隐隐猜到夏繁要说什么，赶紧认错，“我错啦，我们繁繁不是‘顾辞脑袋’，是‘顶顶漂亮脑袋’。”
“好吧，原谅你了，‘季哥脑袋’。”
夏繁还是没放过她。
姜岁：“……”
好不容易才压下脸上的热意，结果一偏头就看到季璟虞勾着薄唇，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岁整个上半身往季璟虞的方向偏过去，双手捧着脸，专注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问：“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呀？”
停顿一秒，她软着嗓音，略带刻意地跟他撒娇，“‘姜岁脑袋’。”
季璟虞正在写答题步骤的手一顿，在雪白的草稿纸上印下一个显眼的小黑点。
他突然就记不清自己接下来要写什么了。
姜岁歪着脑袋还在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粉白的脸颊肉。
可爱得要命！
季璟虞不动声色地偏过脸，冷白的耳后缓缓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潮。
面对突如其来的“脑袋论”，季璟虞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姜岁心满意足地挪了回去。
围观了全过程的于晓澄忍不住锐评：“啧啧啧，一群恋爱脑袋。”
—
虽然高三不用参加校运动会的项目，但开幕式上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孙浩把这事全权交给了于晓澄和几个班干部负责。
于晓澄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下午的班会课上，这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第一件事，这次咱们还要不要买班服？”
高二运动会的时候，他们已经买过一次班服，但那次情况比较特殊——
文理分班后，除了校服以外，大家没有统一的服饰。
坐在前排的田恬立马回应：“我赞同买新班服，毕竟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肯定要穿得漂亮漂亮的。”
想了想，她继续说：“到时候还要让浩哥给我们多拍点照片和视频做纪念。”
原本还在纠结的人一听到“最后一次”四个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一下。
蒋德宇嗓门大，一开口就吸引了全班的注意，“我也同意买新班服，去年的衣服太中规中矩了。男生穿随便点没事，必须给咱班女生买最贵的，最好看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持续不断的热烈掌声。
其中还夹杂着男生不服气的嬉闹声。
“蒋哥，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偏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就是，我才不要随便穿呢，我也要穿好看的衣服。”
“女生穿那么好看，我们要是穿得磕碜，那不也是丢她们的脸吗？”
“班长，你可千万别听蒋哥的，女生要好看，咱们男生也不能差！”
在一阵吵嚷声中，江月心说：“我刚去搜了一下，今年特别流行国风，有几款还挺适合咱们班的。”
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从孙浩办公室出来，她就开始在平台上搜索了。
于晓澄点点头，“月心你把链接发班群里，让大家都看一看选一选。跳脱搞怪的风格去年我们已经尝试过了，今年咱们就走清清爽爽的朝气路线。”
“嗯，没问题。”
“第二件事，谁举班牌？”
于晓澄刚说完，就有男生在底下喊：“那必须是姜岁呀。”
他的想法跟于晓澄简直是不谋而合。
她顺着他的话问道：“姜岁举牌，大家有意见吗？”
“没意见。”
“同意。”
“支持。”
……
几乎是全票通过。
于是，在当事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这事已经决定好了。
姜岁：“……”
这么草率的吗？
好歹也问一句她愿不愿意吧？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于晓澄说：“那就姜岁举牌，季哥举旗。”
以往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季璟虞从来不会参与，一贯低调地站在队伍里，就怕被人注意到。
不过今年有姜岁在，于晓澄有预感他一定会同意的。
到时候漂亮精致的小礼服一穿，俊男美女站在一块，谁还能分清这是校运动会开幕式还是婚礼现场啊？
低调了这么久，也该展示一下实力了。
届时，他们二班绝对是开幕式上最靓的仔！
想到这，她跟走流程似地看向姜岁和季璟虞，“你们没问题吧？”
若单单只有姜岁一个人，她肯定会拒绝。
她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季璟虞跟她一块……
姜岁余光撇到季璟虞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她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腕，抢先开口对于晓澄说：“我们俩都没问题。”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其实更想捂季璟虞的嘴巴。
“哦哟。”蒋德宇自认比班上其他人多知道一个秘密，傻笑着带头起哄，“这把稳了！”
“绝对稳了！”
“两大颜王一起上场，必须稳！”
其他人立马跟着附和。
起哄声连着尖叫声、拍桌声响彻整个教室，搞得隔壁班班主任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特意出来瞧了瞧。
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姜岁看向季璟虞，“你有意见？”
季璟虞摇摇头，黑眸闪动着细碎的笑意，几乎是用哄人的温柔语调跟她说话，“没有意见。”
姜岁只是把他想说的话说了而已。
没有一起留下更多的回忆，不仅是姜岁的遗憾，也是他的。
季璟虞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姜岁没有再回黎城，而是在浔宁定居了下来，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应该也不怎么样。
毕竟有问题的人是他，而非姜岁。
—
“姜岁，”班会课下课后，于晓澄转过来继续跟她沟通开幕式的事情，“关于开幕式上要穿的礼服你有什么想法？”
“往年都是怎么操作的呀？”姜岁没经验，想先取取经。
“租或者买，一般都是去租。”
价格便宜的礼服，质量大多廉价，还不如不穿。而好看的小礼服通常价格又都不便宜，买回来就穿那么一两次，性价比极低，因此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租礼服。
毕竟，在同等价位下，租的可比买的高好几个档次。
“这样啊。”姜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们先确定好班服，到时候我根据班服的样式来选礼服吧。”
“根据我们的？”于晓澄有些诧异。
“对呀，我们是一个集体，整体和谐很重要，至少色系上得统一吧。”
“有道理。”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确实得力求完美。
“至于我跟季哥的衣服，班长你就别操心了，我跟他商量着来。”
于晓澄转了转僵直的脖子，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可真不管你俩了？”
自从隐隐约约知道姜岁的家世不简单之后，于晓澄很放心当这个甩手掌柜。
更何况还有季璟虞在。
于晓澄笃定现场效果绝对会比她想象得还要完美，到时候绝对能惊艳四座！
姜岁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吧。”
—
吃完晚饭，距离第一节晚自习还有些时间，二班几个女生趴在走廊栏杆上聊天。
“刚陈西霖给我发消息，打听姜岁穿什么礼服？”
“陈西霖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你忘了，我高一跟她一个班的。之前加了联系方式从来没聊过，吓我一跳。”
“对哦，不过她打听这个做什么？”
“估计是想在开幕式上碾压姜岁吧。姜岁没转学过来前，她是公认的校花，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她，现在可不一样了，好多人都觉得姜岁比她好看。”
“那你怎么回她的？”
“实话实话呗，我哪知道姜岁会穿什么礼服。”
钱冬冬突然插话道：“得了吧，姜岁连西霖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冬冬，你跟姜岁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呀？刚班长说选她来举牌的时候，我看你表情不对劲。”
“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姜岁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得选她呀。”
钱冬冬冷笑一声，“人品有问题，长再好看也没用。”
赵嘉忍不住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姜岁怎么就人品有问题了？”
“她抢别人男朋友，不是人品有问题是什么？”
陡然间吃了个惊天大瓜，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她抢谁男朋友了？除了季哥和蒋德宇，平日里我也没见她跟哪个男生走得近啊？”
“你说的别人不会是陈西霖吧？”
“嗯。”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事，季哥不是已经澄清过了吗，他们没关系。”
“季璟虞说没谈过，你们就相信了？”
“不然呢？”有人问，“难不成陈西霖跟你说他们谈过？”
钱冬冬冷着脸，“我上回去西霖宿舍找她，发现她在偷偷掉眼泪。”
她跟陈西霖高一时也是同班同学，后来陈西霖选了文科去了其他班级，两人依然保持着来往，关系还算亲近。
“肯定是季璟虞移情别恋，然后为了哄姜岁高兴，就说自己跟西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钱冬冬说得煞有介事，“季璟虞就是吃准了西霖喜欢他，不会去揭穿他的谎言，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那个姜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季璟虞有女朋友还上赶着挖墙脚！”
一想到陈西霖三令五申不许她找季璟虞和姜岁的麻烦，钱冬冬就替她感到不值。
她越是退让，别人就越不拿她当回事。
“过分了啊，季哥他们不是这种人！”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这话同样适用于陈西霖。”
“赵嘉！”钱冬冬气急败坏，“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姜岁吗，怎么现在开始替她说话了？”
赵嘉没否认，“我是不喜欢姜岁，可你这逻辑明显有问题呀。”
“不好意思，本来没想偷听的，但你们都说到我的名字了，那我有必要再澄清一下，我没抢陈西霖男朋友，陈西霖的男朋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几人一回头，发现姜岁就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
不光是姜岁。
季璟虞也在。
他俩身后还站在夏繁、蒋德宇和于晓澄。
五个人刚从食堂回来，还没来得及进教室，就在走廊吃到了一口烂瓜。
姜岁原本以为季璟虞跟陈西霖之间所谓的交集，在季璟虞辟谣澄清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有后续，而且还发展得如此离谱。
钱冬冬没理会姜岁，而是径自看向季璟虞，“季璟虞，你自己说你跟西霖到底谈没谈过！”
季璟虞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
钱冬冬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季璟虞居然还不承认，“你！”
于晓澄笑了笑，“要搞清楚这事很简单呀，钱冬冬你去把陈西霖叫过来，大家当面说清楚。”
钱冬冬却没动，“你还嫌西霖不够难受吗？”
周遭有一瞬间的寂静，大家仿佛看到了圣母之光降临。
这下连蒋德宇都忍不住了，吐槽道：“陈西霖是救过你全家吗？你这么替她考虑。”
姜岁可不惯着她，丢下一句“脑残”，转身就往楼梯方向走去。
季璟虞紧随其后。
他知道姜岁要去做什么。
钱冬冬赶紧追了过去，“你干嘛去？”
“陈西霖不是好奇我穿什么礼服吗，我去跟她好好探讨一下。”
这话落到钱冬冬耳中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你还想欺负她，不许去！”
姜岁懒得再搭理她。
“走，咱们一起去。”于晓澄眼疾手快地挽住钱冬冬的胳膊，“万一姜岁真抢陈西霖男朋友了，我来替你们主持公道。”
钱冬冬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看就是钻了牛角尖，必须得让她当面听陈西霖说清楚，不然下次她还得被人当枪使。
也不知道于晓澄使了什么巧劲，钱冬冬怎么都挣脱不了她的束缚，最后只能乖乖被她带着往二楼走。
“班长！”这下跟在她们身后的夏繁不高兴了。
“我说‘万一’。”
于晓澄回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我心里有数”的眼神。
夏繁撇撇嘴，“反正等真相明朗之后，她们都得给岁岁道歉。”
“还有季哥。”蒋德宇补充道，“我们男生的名节也很重要。季哥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前女友，多冤枉啊！”
—
从二楼楼梯口出来时，季璟虞已经走在了姜岁前面。
他拉住气势汹汹的姜岁，温声道：“我会解决好。”
季璟虞没打算从后门叫人，而是直接走到了十二班的前门处。
钱冬冬口中因为被分手而郁郁寡欢的陈西霖此刻被几个男生围着问问题，温柔娴静的脸上流露出浅浅笑意，似乎早已从“失恋”的打击里走出来了。
整个浔宁二中没有人不认识季璟虞。
靠门口坐的女生一抬头就看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她恍惚了一下，随后便下意识拔高了嗓音，“季璟虞？你来我们班干什么？”
这声惊呼，就像是一颗砸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站在门口的少年身上。
其中自然也包括陈西霖。
她冷不丁对上了一道泛着冷意的视线。
并不是她的错觉，季璟虞就是在看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陈西霖心里倏地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季璟虞来找陈西霖，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八卦意味。
他俩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陈西霖。”这时从季璟虞身后又探出一个脑袋，“我们有事找你。”
是姜岁！
她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只要见过就根本忘不了。
什么情况？
这下八卦味更浓了。
十二班的学生顿觉自己成了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拼命想要搞清楚这段扑朔迷离的关系。
陈西霖还没说话，离她最近的男生看着姜岁，“你们找她什么事？”
姜岁笑了笑，纤长鸦黑的睫毛轻轻颤动，半开玩笑地回他，“怎么，怕我欺负她呀？”
男生被她笑得晃了晃神，低咳两声，颇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璟虞将那个男生的情态看在眼里，眼底的冷意越发浓重。
“陈西霖，我发现最近还有人再造谣我跟你的关系。”
季璟虞一开口，十二班的学生都非常默契地闭上了嘴巴，因此清冷低沉的声音落在了教室的每个角落，“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造谣的人，是你出来跟我们聊，还是我把她叫过来在这聊？”——
第65章
姜岁一愣, 悄悄扯了扯季璟虞的衣角，“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她原本的计划是以讨论礼服为借口，把陈西霖喊出来, 然后再跟她好好算账的。
季璟虞这么说，相当于是直接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
“嗯。”
姜岁还是心软。
这种时候越直白, 便显得他们越坦荡。
季璟虞不在乎陈西霖会怎么样, 他只在乎姜岁。
在这场乱七八糟的闹剧里，姜岁一直都是最无辜的人。
季璟虞其实对陈西霖没多少印象。
即便曾经跟她当过一年的同学。
但对方似乎把他想得脾气太好了。
一次又一次明知故犯。
今天必须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好。
季璟虞想。
听到季璟虞这么说, 教室里先是诡异地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就响起了此伏彼起的议论声。
“怎么又有人造谣了，之前不是已经澄清过了吗？”
“觉得好玩呗, 然后看到真有傻子相信，就更好玩了。”
“你们说这些人也是好笑, 不信当事人的话, 偏偏要去信那些造谣的人说的屁话。”
“我之前还真刷到过类似的帖子。”
“帖子里讲什么了？”
“真的特离谱，说陈西霖跟季璟虞之前真谈过，但后来季璟虞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姜岁，为了不让姜岁生气，就故意说两人没关系。还说陈西霖因为被分手的事，在宿舍里哭了好几天, 当初咱们跟二班打比赛的时候, 她没出现就是因为太难过了，不想看到那对……”
说话的女生突然一噎，意识到三位当事人此刻都在现场，急忙“刹车”把最后三个字给咽了回去，面色讪讪地朝姜岁和季璟虞笑了笑。
可即使她没把那话说出口，在场的人也都能猜得到是哪三个字。
看到过类似言论的人并不是只有那个女生一人。
毕竟, 在这种课业繁重，堆卷如山的苦逼生活里，八卦是最好的解压方式之一。
其实，很多人对季璟虞和陈西霖这件事情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无风不起浪。
指不定他们俩之间还真有些什么，不然为什么那些人只单单说他不好，而不说其他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但又都忍不住去这么想。
可现在没人这么想了。
“纯属放屁！我跟西霖同个宿舍的，她要是真为了这事哭了好几天我能不知道？”
“我们跟二班打球那次陈西霖确实没去看比赛，可我记得她那天心情挺好的呀。”
跟陈西霖同个宿舍的女生是个脾气火爆的，当下就拍了拍陈西霖的肩膀，“西霖，你让季璟虞把人叫过来，我们帮你一起教训他，一天天的不干人事算什么东西！”
姜岁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方不明就里地看姜岁，“怎么了？”
“你说话挺好听的。”
一个敢夸，一个就敢应。
“哦，谢谢。”
季璟虞目视着陈西霖，仿佛是在下达最后通牒，“陈西霖，你怎么选？”
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情绪不明的眼眸，陈西霖喉间一紧，蓦然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感。
她觉得季璟虞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陈西霖收回视线，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她深吸口气，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佯装镇定地看向季璟虞，“晚自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跟你们出去说吧，别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好。”
—
自从姜岁转学过来以后，她跟陈西霖的名字就时常被放在一起谈论，但这么近距离站在一块，却还是头一回。
看到钱冬冬的瞬间，陈西霖面色微僵。
她就猜到是这个蠢货在坏事。
陈西霖脸上闪过一抹阴鸷，她跟钱冬冬强调过很多次，不要直接去找姜岁的麻烦，也暗示过帮她出气的方式有很多种。
比如孤立。
比如无视。
又比如在网上发帖，引导更多的人指责姜岁。
诸如此类。
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可钱冬冬偏偏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西霖。”钱冬冬并不知道陈西霖内心的想法，她一看到陈西霖，就满脸担忧地迎上来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受什么委屈。
“原来你们真认识呀。”姜岁揶揄的视线在陈西霖和钱冬冬之间来回打转，“我还以为是钱冬冬乱讲的呢。”
说实话姜岁还蛮同情钱冬冬的。
钱冬冬一看就是那种会为朋友掏心掏肺的性子，可惜碰到的是陈西霖，一片真心喂了狗。
“我们高一是同学。”
陈西霖模糊了自己跟钱冬冬的关系，绝口不提两人还是好朋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得不说，陈西霖温婉的外表是在很具迷惑性，尤其是当她一脸无辜地看向众人时，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是她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季璟虞看了眼时间，晚自习马上就要开始了。
按照计划，他今天要给姜岁讲解好几个题型，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钱冬冬说我跟你谈过恋爱。”季璟虞黑沉的眸子冷漠地跟她对视，“陈西霖，我跟你谈过吗？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你，我并不认为我当时说的话有任何可以让你误解的地方。”
季璟虞一贯是清冷的，克制的，可此刻他冷眼看着陈西霖，眼底透着几分阴郁和森然，如同无形的利刃一般，叫她不敢直视。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西霖咬着唇，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看上去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委屈。
“误会什么呀？”夏繁听不下去了，“就是你跟钱冬冬胡说八道，说岁岁抢你男朋友，才害得她无缘无故被骂，她都没委屈，你还委屈上了。”
陈西霖眨眨眼睛，“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姜岁发现陈西霖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事情的真相已然明了，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问他们。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大概会以为是他们在以多欺少。
“钱冬冬，我有跟你说过我在跟季璟虞谈恋爱吗？”
钱冬冬张了张嘴，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因为她发现陈西霖确实从来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自己跟季璟虞有关系。
一直以来，她都在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钱冬冬，让她以为两人是恋人。
看着钱冬冬傻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模样，于晓澄看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钱冬冬都是二班的学生，作为班长，她不可能放任陈西霖这么欺负二班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钱冬冬无中生有陷害你？”
说到“无中生有”时，于晓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钱冬冬。
“我没陷害她，我之前去你宿舍找你，你看着匿名群里的消息哭得很伤心，我问你是因为季璟虞，你才这么难过吗，你说是。”钱冬冬声音有些干涩，看向陈西霖的目光里满是失望，“而且你平时也经常会跟我打听季璟虞的事情。”
“哦。”姜岁拉长音调，“那你挺有面子的，陈西霖还专门表演哭戏给你看，跟她朝夕相处的室友可都没这待遇。”
大小姐说话不留情面，一损损俩。
钱冬冬也称得上是牙尖嘴利，平时跟人掐架鲜少有败绩，但她这会刚经历过一场友谊的背叛，再加上知道自己误会姜岁了，于是蔫头耷脑地接下了姜岁这句话，并没有出声反驳。
反倒是陈西霖，好似一点都没受到影响，慢条斯理地跟众人解释着，“我那天确实心情不好。”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季璟虞，欲语还休，眼神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让姜岁觉得很不舒服。
她挡在季璟虞跟前，眉梢微挑，绯色的嘴角缓缓勾起，不怎么客气地同陈西霖对视，“因为梦醒了？”
对上这张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陈西霖的神色一滞，心头倏地涌上烦躁。
陈西霖长得漂亮，成绩也不算差，元旦晚会上的表演更是一鸣惊人，让她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校花”，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随后，在她的“推波助澜”下，季璟虞成了跟她纠缠不清的绯闻对象。
老师喜欢她，女生嫉妒她，男生追捧她。
陈西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被人追逐的感觉。
但自从姜岁转学过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季璟虞直截了当地撇清了跟她的关系，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因为姜岁才这么做的。
但凡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女生，陈西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可偏偏是处处抢她风头的姜岁。
陈西霖不止一次听到别人拿她跟姜岁做比较。
而她永远都是那个被比下去的。
自从季璟虞澄清谣言之后，陈西霖不如姜岁的言论，更像是有了实质性的佐证。
“我要是季璟虞，我也选姜岁啊，姜岁可比陈西霖漂亮多了。”
“‘校花’这个称号估计也要让给姜岁了。”
“之前还说只有季璟虞能配得上陈西霖，结果人家压根不稀罕她。”
……
陈西霖哪里能忍受得了这些言论。
可她找不到那些躲在屏幕背后发言的人，也不能去找季璟虞算账，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在姜岁头上。
她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姜岁没转学来二中就好了。
季璟虞个高肩宽，姜岁其实什么都挡不住。
可看到姜岁这明显带着占有欲的动作，他还是忍不住牵起一点嘴角，十分配合地站在姜岁身后。
陈西霖自嘲似的笑了笑，“对呀，毕竟暗恋了他这么长时间，突然听到他跟自己划清了界限，当然会觉得难过。”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钱冬冬，眼眸微闪，“你是他的同班同学，所以我才想从你这里打听关于他的近况，我想应该很少有女生可以忍住不打听他的事情吧。”
陈西霖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喜欢季璟虞这件事。
但她也仅仅只承认了这一点。
甚至还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卑微暗恋者的形象。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可以指摘的地方。
晚自修的铃响了。
陈西霖朝几人微微一笑，“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回去上课了。至于造谣的人该怎么处理，你们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陈西霖。”季璟虞冷声道，“这次是私下找你解决，如果再有下次，年级组见。”
“好。”陈西霖脚步一顿，“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真要回教室了。”
“还真有一件事。”姜岁慢慢走近她，下巴轻抬，“你不是想知道运动会的开幕式上我穿什么吗？我跟季璟虞穿情侣装。以后关于他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别人都没我知道得多，知道得详细。”
—
看着陈西霖明显带着怒气离去的背影，蒋德宇好奇得不行，“你最后跟她说了什么呀，把人气成这样。”
“你想知道呀？”
“嗯。”蒋德宇猛点头。
姜岁却逗他，“不告诉你。”
蒋德宇气得磨牙，但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向季璟虞求助，“季哥，姜岁又欺负人。”
季璟虞的回答一如从前，“我管不到她。”
蒋德宇还以为季璟虞是在说自己没立场管姜岁，小声嘟囔：“那你就换个能管她的身份啊，反正她喜欢你。”
普通同学管不了，男朋友总能管了吧！
季璟虞觑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那我也不会管她。”
蒋德宇震惊，“所以你就由着她欺负我？”
“她高兴就好。”
蒋德宇：“……不是人！”
一旁的于晓澄感慨道：“有一说一，陈西霖这心态真稳，换了别人，咱们这么猝不及防地找上门去，指不定要慌成什么样。”
蒋德宇点点头，“可不是嘛，我之前还觉得陈西霖也是这起谣言的受害者，现在想想是我太年轻了。”
“整件事就季哥和岁岁最无辜，一个莫名其妙成了渣男，一个平白无故被人说挖墙角。”夏繁说着还瞪了钱冬冬一眼。
“这说明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姜岁一脸同情地看着钱冬冬，“真可怜，被人当枪使了。你老了以后可一定要小心那些卖保健品的。”
钱冬冬被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但错了就得认。
“姜岁对不起，是我识认不清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看在钱冬冬是被人利用，又知错就改的份上，姜岁没怎么为难她，“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我一时半会还不想原谅你。”
在场所有人都没说话。
被骂的人是姜岁，他们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她必须要原谅钱冬冬。
现在的结果已经比钱冬冬想得要好很多了。
她松了口气，“你本来就可以选择不原谅我。”
“你在网上骂我的那些言论，赶紧都给我处理干净。另外，你还要负责澄清。”
钱冬冬不住地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就算今晚通宵，我也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先把姜岁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去跟陈西霖算账。
陈西霖拿她当傻子耍，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就过去。
姜岁闻言眯了眯眼睛，“通宵？你到底发了多少抹黑我的帖子？”
“……对不起。”
钱冬冬羞愧得面红耳赤，又连连给姜岁鞠躬道歉。
姜岁冷哼一声，“还好没原谅你。”
“这几天我得好好盯着论坛、贴吧还有表白墙这几个平台，别到时候又传出咱们以多欺少的谣言来。”
蒋德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陈西霖的厉害，生怕她到时候又反咬他们一口。
“放心吧，但凡陈西霖有点脑子，她都不会选择在这时候顶风作案。”于晓澄倒没他这般如临大敌，“估计会安分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就好。”蒋德宇懒散地靠在栏杆上伸懒腰，一低头就跟站在一楼的秦林打了个照面。
他倒吸一口气，急促到结巴，“快，快走，老秦在楼下！”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会已经是晚自习时间了，忙不迭地转身往楼上跑。
除了蒋德宇。
“蒋德宇！”秦林气沉丹田，气势如虹，“晚自修都开始了，你居然还在外面闲逛，给我站那，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晓澄几人站在楼梯上看他。
蒋德宇一脸悲壮地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快走吧，我拖住老秦。”
第66章
还好孙浩这会也不在教室, 姜岁和季璟虞几人悄悄从后门进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路过佟厦的座位时，于晓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咋了, 班长？”
于晓澄微微俯身对他小声说道：“蒋德宇又被老秦逮到了，你去救救他。”
“啊。”
佟厦竖起耳朵听了会, 果然听到了秦林隐隐约约的骂人声。
佟厦露出同情的神色, “我怎么救呀？”
于晓澄摸了摸下巴，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你就说大家都等着他讲题呢。”
大概是顾念着晚自习已经开始了，秦林全程压着嗓子，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骂了蒋德宇这么久，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佟厦立马意会, 把椅子往后拖了拖, 站起身，“行，我现在就去解救我可怜的同桌。”
回到座位后，姜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陈西霖什么时候找过你？”
她可没忘记季璟虞刚刚说陈西霖曾经找过他的事情。
姜岁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季璟虞了解姜岁，她越是淡定就越是在意, 若是不跟她解释清楚, 估计要生好一会闷气了。
“她之前想找我帮忙。”
“帮忙？”
“嗯。”
—
那次元旦晚会后，陈西霖可以说是彻底在二中出了名，表白墙、论坛上到处都是关于她的帖子。
她弹钢琴的视频片段更是广为流传，甚至都传到了校外。
那段时间，无论是教室外，还是校门口都有人慕名而来, 想要陈西霖的联系方式。
“今天又有人去我们班堵陈西霖。”
回家路上，夏繁忍不住跟顾辞抱怨，“乱糟糟的，烦死了。”
“那群人影响到你了？”
顾辞看似是在发问，实则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夏繁不是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更何况那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去他们班找陈西霖了，她今天突然提起这事，肯定是有缘由的。
“别提了，”蒋德宇咽下嘴里的手抓饼，替夏繁跟顾辞解释，“有个高二的，问不到陈西霖的Q.Q号就盯上了夏繁，还说要追她。”
顾辞眯了眯眼，神情莫测，“真的？”
“我骗你干啥，要不是我拦着，那家伙还不肯走呢。”
“你没给他吧？”
“当然没有。”夏繁露出嫌弃的神色，“那个人是因为要不到陈西霖的，才来要我的联系方式，他当我是备胎呀。”
顾辞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叮嘱，“不管谁问你要，都不许给，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知道知道，我要早恋你就收拾我，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自从发现有人给夏繁送情书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顾辞都会跟她强调一遍，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自个从小疼到大的小妹妹会被其他臭小子拐跑。
“哪个班的，你知道吗？”
蒋德宇摇摇头，“不过他说他明天还要来找夏繁，要不我到时候问问？”
“不用了。”顾辞一边给夏繁的奶茶插吸管，一边拒绝，声线沉冷，“我明天自己问他。”
“也行，”蒋德宇顺着他的话说，“正好你们一个年级的，沟通起来肯定更方便。”
“你们班主任不管？”
“他们只下课过来，估计班主任都不知道这事。”
顾辞似笑非笑，“那你们班陈西霖还挺能忍的。”
蒋德宇没听出顾辞话里的深意，把剩下的手抓饼全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她就去找老师了。”
陈西霖没去找班主任。
而是去找了季璟虞。
陈西霖提出跟季璟虞当假情侣，以此为挡箭牌，让其他人知难而退。
“这于我们而言是双赢，你有了女朋友，我有了男朋友，那些人就不会来骚扰我们了，你清静我也清静。”
季璟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眉眼冷峭生动，薄唇高鼻，在一众男生堆里好看得一目了然。
陈西霖笑意嫣然地看着他，似乎有足够的信心笃定对方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季璟虞就已经在几所高中间很出名了。
帅气出众的长相，加上优异的成绩，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数不胜数。
陈西霖听说不久前他被附近职校的学生堵过，对方声称季璟虞抢了他的女朋友，所以要找他算账。
这事闹得还挺大，后来才知道是那个男生的女朋友单方面看上了季璟虞，为了能分手，随口胡诌的。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季璟虞抬眸看了陈西霖一眼，清隽的脸上无甚表情。
也不知道是对陈西霖的提议没兴趣，还是对她这个人没兴趣。
陈西霖嘴角的笑意僵了僵，但她很快收敛了表情，放低姿态，“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委屈中又带着几分自得，“有我这样的女朋友，应该不会给你丢脸的。”
一向都是别人捧着陈西霖，也就只有季璟虞能让她这般低声下气了。
可即使陈西霖如此放低姿态，季璟虞依旧无动于衷。
幽深漠然的黑眸里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涌动，他像是听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我不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哪怕只是假的？”
“嗯。”
陈西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我也就随口一提，你不愿意就算了。”
—
季璟虞用极简短的话跟姜岁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姜岁不高兴地撇嘴，“什么假装情侣，陈西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好你没上当。”
如果季璟虞当时答应陪陈西霖演这出戏，即使他们是假情侣，可落在旁人眼中，陈西霖就是季璟虞的女朋友，根本没法澄清。
“我还有个问题，”姜岁单手托腮，歪头看向季璟虞，瓷白的脸上露出季璟虞不算陌生的表情，“不知道能不能问？”
“你问吧。”
季璟虞微微挑眉，每次姜岁露出这样的神色，就是要给他出难题了。
可他没法拒绝姜岁的任何问题。
“你拒绝陈西霖是因为单纯不喜欢她这个人，还是不管什么人来问你，你都会这么回答呀？”
季璟虞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他甚至能猜到姜岁下一句会说什么。
姜岁又往他边上挨了挨，声音小小的，轻轻的，落入季璟虞耳中麻麻的，“那群男生总是来骚扰我，烦都烦死了，你能不能假装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呀？”
末了，她说：“可以吗，小鱼哥哥？”
听到姜岁这么叫他，季璟虞错愕地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要不是对方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意，他差点以为姜岁已经记起了那段短暂的时光。
姜岁不知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虽然这个她突发奇想想叫的称呼听上去确实过于亲昵了些，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这可不像季璟虞的性子。
姜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没什么。”季璟虞不动声色地偏过目光，开始转移话题，“别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了，把习题册拿出来，我给你讲题。”
姜岁：“……”
这都能扯到学习上来。
季璟虞真是比她亲爹还要关注她的成绩！
—
虽说运动会是浔宁二中一年一度的盛事，但高三学生的重中之重是应对高考，加上他们只参加开幕式，绕着操场走一圈就算完事了，所以并没有高一高二那么重视。
时间紧张，二班也只在体育课上排练了一下走方阵。
“不求整齐，只求开心。”于晓澄煞有介事地从器材室借了个喇叭过来，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半个操场，“最后一届运动会了，咱们就是高兴，就是玩，就是享受！”
“这是让我们自由发挥吗？”有男生问。
于晓澄举起喇叭，严正声明，“但也不能瞎搞，必须以咱们班的整体形象为重。”
“得嘞。”
于是这次排练，他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下课后，于晓澄在走廊上被孙浩叫住了。
“于晓澄，刚门卫室给我发消息，说咱们运动会的班服到了，你待会叫几个男生去取一下。”
“好的。”
班服的款式是之前高票当选的新中式风格。
用于晓澄的话来说就是：“灵动中带着典雅，典雅中又带着意气风发。”
女生是白色上衣搭配黑色长裙，男生则是白色上衣搭配黑色长裤。
上衣的左边部分绘着一丛墨竹，从肩膀一直延续到胸口处，寓意着高三（2）班的学生将同这竹节一般坚韧不拔，野蛮生长，节节高升。
这丛墨竹是江月心专门为这套衣服设计的。
一开始于晓澄还担心图案印刷上去会模糊，会变形，会不好看，没想到成品出来后效果这么好，就跟江月心直接画上去似的。
于晓澄第一时间表扬了大功臣，“姜岁，你找的工作室真靠谱！”
他们原本是想直接在电商平台找一家工厂做班服的，但因为工期紧，加上还要定制图案，价格多少有些超预算了。
幸亏姜岁说自己有认识的工作室，可以帮忙做这批衣服，还不用排队。
现在班服拿到手了，只能用物超所值来形容。
衣服上非但没有工厂仓库特有的味道，反而隐隐带着一股香气。
每件衣服似乎都被提前熨烫过，版型平整、挺括。
跟着班服寄过来的还有一盒Q版徽章，上面的图案一一对应着二班每个学生的脸。
于晓澄从盒子里找到自己的那一枚，认真端详了一会，又惊又喜，“好像，好可爱呀，到时候戴在班服上肯定很赞。”
当时说要做徽章也就是于晓澄随口一提，毕竟距离运动会开幕式没几天时间了，没想到工作室问她要了全班同学的照片后，真的给他们做出来了。
既会做衣服，又能做徽章，这工作室承接的业务还挺广泛。
于晓澄暗自腹诽。
“对了，你跟季哥的衣服怎么没一起寄过来呀？”
于晓澄刚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面只有他们的班服，没有姜岁跟季璟虞的。
“我跟季哥的衣服得明天才能到，说是还有一点小细节要改动。”
“原来是这样。”于晓澄下巴搁在椅背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啦？”
“我刚在班长群里打听了一下，其他班举牌的女生准备得可全都是礼裙，有几个租的还是那种超华丽的拖地大裙摆。你真的不在考虑一下？”
姜岁的礼服是根据二班的班服选的，款式风格同班服很相似，只是她的衣服要更精细些，细节上也有所不同。
“考虑什么？”
“就是你那套衣服会不会太低调了一点？”
在于晓澄看来，那种超豪华的大裙摆礼服姜岁完全能驾驭得了。
“不用换，开幕式结束后大家不是还要一起拍照吗，就我一个人搞得跟特邀嘉宾似的，多奇怪呀。”姜岁朝于晓澄眨眨眼睛，“再说了，我就算是披个麻袋，那也是全场最漂亮的那个。”
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于晓澄只会觉得对方在装逼，但同样的话去从姜岁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非常合理。
路过的蒋德宇听不下去了，笑着调侃姜岁：“哪有人自己夸自己好看的，羞不羞呀？”
姜岁和于晓澄同时转头瞪他。
有时候真不怪姜岁要捉弄他，实在是他自己作。
应得的。
“嗷。”
下一秒，蒋德宇又发出了咋咋呼呼的动静，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季哥你踩我干嘛？”
只见季璟虞面不改色地挪了下脚，语气淡然，“不好意思，没看到你过来。”
蒋德宇：“……”
他这么大个头，季璟虞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分明是故意的。
“活该。”
于晓澄觉得蒋德宇还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只记吃不记打——
第67章
浔宁二中的运动会一共举行三天, 从周三开始一直到周五所有的项目才结束。
当然这是属于高一和高二的狂欢，高三只有上午一小会的功夫可以暂时透口气。
开幕式按年级顺序依次进场，高一、高二都还在做进场前的准备工作, 两个年级跟比赛似的，谁也不让谁, 口号喊得震天响。
相比于他们, 高三就显得随意多了。
场地不够，他们便先被安排在了排球场集合, 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人还没完全到齐，又没老师管着，学生们全都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聊天。
“学校这次还挺会选时间, 前面几天一直下雨，今天居然出大太阳了。”
浔宁的秋天一向多雨。
这周从周末开始下雨, 雨声时大时小就没停过。
结果到了昨天夜里, 雨竟然奇迹般地停了。
今天起来一看，还是个爽朗的大晴天。
“这群高一的运气真好。”
秋日温煦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暖暖，说话的男生语气散漫，“我记得咱们高一那会，雨下得差点连运动会都取消了。”
“可不是嘛，那时候蒋哥跑完八百, 裤子都在滴水, 大家还笑话他是尿裤子了。”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领奖台那里还火急火燎地喊蒋哥去领奖，搞得他根本没时间换裤子。”
然而不巧的是，他们调侃的对象这会正好就站在边上。
蒋德宇抬起手腕转了转，又用力掰了下指骨, 没好气地骂人：“皮痒了是吧？”
他中气足，嗓门大，吓得两个男生一激灵，发现是蒋德宇后，又嬉皮笑脸地跟他讨饶，“蒋哥，我们错了。”
蒋德宇冷哼一声，“晚了。”
一时间，队伍里鸡飞狗跳。
“我说几位，”于晓澄见状赶忙伸手拦住蒋德宇，不忍直视似的用食指抵了抵额头，“穿着这身衣服能不能稍微端庄一点？”
不得不说，这身衣服是真衬人，就连蒋德宇这种粗犷型的男生看上去都多了几分文艺气息。但就是不能开口，他一说话立马原形毕露，又成了平日里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儿。
作为班长，于晓澄的话还是管用，几个男生都很给面子，乖乖回到了队伍中。
安顿好队伍，于晓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排球场的入口处，“姜岁和季哥怎么还没过来呀？”
“应该快下来了。”蒋德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后偷感很重地瞄了眼手机，“马上就八点了。”
姜岁在教室化妆，夏繁留在那里帮她打下手。
至于季璟虞，用于晓澄的话来说那就是，“总得留个男生在，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他好帮着应对。”
要不是她自己还得管班级纪律，于晓澄倒是挺想陪着姜岁和夏繁的。
“你刚刚就不该把我拽下来，不然我现在就能给你汇报他俩的进度了。”
蒋德宇也想留在教室看热闹，只是他张嘴刚要说话，就被于晓澄薅下来了。
“留你在教室干什么，添乱吗？”
蒋德宇：“……”
不过就像蒋德宇说的，距离开幕式时间越来越近，所以没过一会功夫，责举牌的女生们就陆陆续续出现了排球场内。
每个进场的举牌女生都会得到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好漂亮呀，个个都跟女明星一样。”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咱们学校好看的女生这么多呀？”
“谁让你之前光顾着看陈西霖去了。”
“那肯定还是陈西霖好看啊。”
“十二班举牌的年年都是陈西霖，那二班是不是选了姜岁？”
“这不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嘛。”
“欸，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女神过来了。”
男生闻言看向入口处，原来是陈西霖来了。
陈西霖这次绝对称得上是盛装出席，蓝色的抹胸礼服，层层叠叠的宽大裙摆铺洒在地上，如云似雾。
她的长相偏甜美温婉，可今天的妆容却多了几分冷艳，跟平日里小白兔的形象很不一样，仿佛是在跟谁较劲一般。
陈西霖一向都是焦点，自打她出现后，议论声都变得嘈杂起来。
“陈西霖身上的礼裙好好看啊。”
“妈妈，我今天看到仙女了！”
“得亏今天没下雨，地也干了，不然就陈西霖这大裙摆，纯粹就是给打扫卫生的阿姨减轻负担。”
“陈西霖都下来了，姜岁怎么还不出现？”
“我倒要看看她们俩谁更好看！听说姜岁家里挺有钱的，她的礼服是不是比陈西霖的更隆重？”
“我听二班的人讲，姜岁这次不穿礼服。”
“真的？”
“嗯。”
“那姜岁估计要输给陈西霖了。”
“也不一定吧，单看脸的话，我觉得还是姜岁更好看。”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生突然开始挤眉弄眼，“可我觉得陈西霖身材更好一点，不知道姜岁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深藏不露……”
“我靠，你这人也太猥琐了！”
“我猥琐？那你眼睛别盯着陈西霖胸口看啊！”
耳边聒噪得厉害，蒋德宇终于忍不住了，“你当自己是评委啊，还对女生的穿着打扮评上分了，也不瞅瞅自己什么损样。”
“你怎么说话呢！”
蒋德宇一点不怵对方，“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
他一旦沉下脸，加上健硕的体型，还挺能唬人的，对面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不少。
“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计较。”另一个男生充当和事佬，将人拉远了一些，“我刚看到秦林过来了，真闹起来，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蒋德宇盯着那两人渐渐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气恼，“最烦这样的人了。”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于晓澄含着笑意看他。
“怎么这么看我？”蒋德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有啊。”于晓澄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就是觉得你今天挺帅的。”
蒋德宇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毕竟他的语文一向是不好。
最后他只能不安地后退一步，“班长你别这样，我害怕。”
“……”
这下轮到于晓澄无语了。
夸他呢，搞得好像要害他似的。
这大傻子。
夏繁先行回到了班级队伍里。
“怎么就你一个，姜岁和季哥呢？”
夏繁跑得有些急，靠在在于晓澄肩上慢慢平复呼吸，“在后面呢，他俩穿的跟情侣装似的，我站在他们边上算怎么一回事呀？”
“算大电灯泡。”
—
见到换好衣服的姜岁和季璟虞，于晓澄就知道自己之前纯属白操心了。
姜岁就低调不了！
更何况这次还有季璟虞陪着她。
他们身上的衣服款式跟二班其他人的班服大差不差，只是颜色调了个个，他俩是上衣黑色，下装白色。
黑色的新中式衬衫左肩处同样绘着一丛竹子，精巧的小立领和精致的盘扣相得益彰，将两人优越的气质显露无遗。
迈步走动间，用特殊金线制成的刺绣在阳光下闪现出流光溢彩的色泽，古典又雅致，新潮又前卫。
姜岁和季璟虞本身就都是极其惹眼的存在，现在两人站在一块，散发的魅力值更是呈几何级增长，一出场便攫取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排球场上诡异地安静了两秒之后，又“轰”地沸腾了起来，窃窃私语的声响此起彼伏。
“他俩绝对谈了！这妥妥的情侣装啊！”
“虽然我有点难过，但不得不承认是真的好般配！”
“我的妈，好伟大的两张脸啊！”
“看来季璟虞和陈西霖是彻底BE了。”
“BE什么呀，季璟虞压根就不想跟陈西霖扯上一点关系，听说前几天他还特地跑到陈西霖班里去辟谣了。”
“真的假的？”
“包真的，你们没发现网上那些说姜岁坏话的帖子都被删了吗？那个发帖人还澄清说自己之前是被陈西霖误导的，一直以来都是陈西霖在自导自演，幻想季璟虞是她男朋友。”
“妈呀，陈西霖是疯了吧？”
“谁说她疯了，她可不要太聪明，这些年大家都以为她男朋友是季璟虞，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季璟虞前前后后都澄清过好几回了，以后可千万别再说陈西霖跟季璟虞有关系了。”
“季璟虞一看就喜欢姜岁，他看姜岁的眼神可真温柔。”
“就是，他跟陈西霖传绯闻的时候，我一次都没见过他们互动，可现在你看姜岁才转学来咱们学校多久啊，季璟虞就跟她成双入对了。”
“爱与不爱确实是很明显了。”
—
于晓澄一行人也在看姜岁和季璟虞。
虽说作为他们的同班同学，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面，但于晓澄还是被惊艳到了，“他们俩可真好看。”
夏繁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姜岁的发型也好看哎，跟她这身衣服好搭。”
姜岁的长卷发被尽数挽了起来，只用一根竹叶流苏发簪固定，利落之余又多了几分飒爽。
夏繁抿嘴笑了笑，“你猜是谁给她弄的？”
“不是你？”
夏繁摇摇头。
“不是吧，”于晓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又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大了眼睛，“季哥给弄的？”
“嗯。”
“他还有这手艺呢？”
夏繁可比于晓澄淡定多了，“一回生两回熟嘛，给岁岁编头发这事对于季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当她跟姜岁还在讨论要弄一个什么样的发型时，季璟虞就已经有了想法。
而姜岁更是无条件相信他。
季璟虞刚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她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当然，最终的呈现效果也是出乎意料得完美。
于晓澄的语文成绩可不像蒋德宇那么拉胯，她自然知道什么叫“一回生两回熟”。
她挽着夏繁的胳膊，第N次感慨，“我究竟错过了多少名场面啊，当初就应该劝我爸买你们小区的房子的！”
—
“看什么呢？”季璟虞温声问姜岁。
姜岁此刻正偏着脑袋，眼神落在前方的人群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璟虞发现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姜岁通常都不会乖乖地好好走路。
她似乎很笃定，身后的季璟虞会保护好她，不会叫她被路上的障碍磕着、绊着。
这是个坏习惯。
季璟虞想，因为他不可能永远都陪伴在姜岁的身边。
总有一天，姜岁的身后将不会再有他的存在。
但姜岁或许也不需要改。
当他没法再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会有另外的男生出现，像他一样继续保护她。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那种难以抑制的自我厌倦感再次席卷了季璟虞的大脑。
他也成为了自己最讨要的那种人——
明知道不能喜欢姜岁，但又没办法做到干净利落地彻底跟她划清界限。
悬在头顶的巨石只要一天没落下来，他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自欺欺人。
“总感觉有人在瞪我。”姜岁将视线从人群中重新挪回到季璟虞身上，用一种揶揄的语气对他说道，“可能是因为某人太受欢迎了吧？”
还没等季璟虞说话，姜岁已经满不在乎地继续朝前走了，“随便他们怎么样，反正只有我能站在你边上。”
“嗯。”
明知道是不对的，但季璟虞还是很配合地低低应了一声。
只有姜岁可以。
季璟虞加快了脚步，在姜岁不明就里的眼神中，缓缓走到了她的侧前方，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往二班的队伍走去。
他不喜欢那些人频频将视线落到姜岁身上。
颀长高挺的身型暂时遮挡住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季璟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做法是幼稚的，无用的。
但聊胜于无——
第68章
很快就有人在几校联合建的论坛上转载了浔宁二中公众号上关于运动会开幕式的推文。
「[链接]【多图来袭！点击即看浔宁二中开幕式超燃时刻！】」
[这是给二中公众号骗点击量来了？诡计多端的小编。]
[u1s1, 这次的照片好高清，而且拍得都很好看。]
[那必须的，学校这次可是专门请了专业的摄影师来拍的。]
[得了吧, 谁不知道二中领导最抠抠搜搜，他们能舍得花钱请外面的人来拍？]
[今时不同往日, 二中现在有钱了, 听说有大老板赞助了二中好大一笔钱，寒假就要动工建新的实验楼和图书馆了。]
[没错, 上会路过二中，发现边上那块空地已经被围起来了，八成就是用来建这个的。]
[那一中唯一可以炫耀的优势不就没了？看来一中真要没落了。]
[呵呵, 一中再怎么样也是重点高中，有些人一辈子都进不去！]
[神金, 有些人赶紧把高人一等的味儿收一收, 上个高中还给你上出优越感来了，真搞笑。]
[还当一中是浔宁最好的高中呢？上一届的第一名被顾辞按着打，这一届又被季璟虞按在地上摩擦，想想都替你们臊得慌。]
[一中的年级第一怎么跟季璟虞比啊，我听说两人总分相差几十分呢。]
[一中校长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都能吵起来？别吵架，咱们今天聚在一块, 就是为了……欸, 为了什么来着？]
[为了小情侣的美好爱情。]
[说的没错。]
[我去，你们快去看第六张图，堪称神图！]
公众号上第六张照片放的是姜岁和季璟虞的合照。
秋日的阳光不温不燥，带着斑驳的光影，勾勒出正在说话的两人精致绝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
姜岁朝后仰着头, 纤长细白的脖颈崩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明艳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而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则是很配合地俯下身，偏头看向姜岁，侧脸线条流畅深邃，日光在他高挺的鼻梁处跳跃，落下一道浅淡的阴影。
如同一张无可挑剔的电影海报。
平日里，季璟虞给人的感觉高冷矜持，难以接近，可这张照片上的他神情专注而温柔，嘴角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种反差感带来的冲击力自然不可小觑。
这下，大家连架都不吵了。
整个论坛诡异而默契地沉默三秒后——
[靠，女娲也太偏心了，凭什么他俩是精心捏出来的，我就是个泥点子？]
[姜岁真好看，想追。]
[清醒点，你是长相比得过季璟虞，还是分数能考过他？有这功夫幻想不如多做几套卷子。]
[这是情侣装？]
[在现场，不是情侣装胜似情侣装，我打包票，这俩绝对有情况，各种小动作黏糊死了。]
[好好好，咱就是说他们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妈呀，这是磕到真CP了？]
[JJY笑得也太犯规了，要说这两人没关系，我才不信。]
[这俩绝对谈了，我以我谈过的十次恋爱保证。]
[十次？楼上都是在梦里谈的吧？]
[没想到好学生谈起恋爱来也这么黏黏糊糊，这么看季璟虞跟我也没什么两样欸。]
[这才是真情侣，之前你们老说他跟陈是一对，结果我都要毕业了，从没见他跟陈有什么互动，不像这个，才刚转学过来就已经帮着出头了。]
[他俩不是邻居吗？我记得JJY上回澄清的时候提过。]
[是邻居没错啊，但又没人规定说不能跟邻居谈恋爱。]
[就是邻居才谈得起来呀，不然怎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懂了吧，白天躲老师，晚上躲家长，想想就刺激。]
……
—
等姜岁他们看到这篇帖子的时候，它早已被顶成了热帖，牢牢霸占着论坛首页的位置。
蒋德宇看了眼帖子标题，语气惊奇，“咱们学校的运动会年年都一个德行，这怎么还顶成热帖？大家现在的生活已经贫瘠到这个地步了？”
“给我瞧瞧。”
于晓澄被蒋德宇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接过他的手机翻看起了帖子里的内容。
起初，她的表情还算正常，可渐渐的，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目光不住地在姜岁和季璟虞身上游转。
对方的眼神实在过于放肆，姜岁就是想忽视都不行。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中考，季璟虞为姜岁量身定制了好几套习题卷，忙得姜岁连下课都不怎么摸鱼了。
姜云钊知道后，既心疼又宽慰。
于他而言，姜岁是命运的馈赠与善待。
就算姜岁场场考试都得零蛋，她依然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完美的小孩。
而当这个全世界最聪明最完美的小孩突然决心上进时，姜云钊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
孩子果然还是要跟着妈妈才行。
以及——
季璟虞这小子确实有几把刷子。
姜岁放下笔，单手托腮看向于晓澄，语气似乎并不意外，“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有的人生来就容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即使姜岁有意低调，也避免不了旁人上赶着过来。
比如，席斯朔直到现在还在孜孜不倦地给她发好友申请，企图在她的好友名单中获得一席之地。
姜岁猜测，自己或许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某件事情或某个绯闻中的主角。
蒋德宇的手机如同击鼓传花一般落到了姜岁手里，于晓澄拉长声线揶揄道：“大家都在说你跟季哥好般配。”
姜岁先是一愣，随即嘴角缓缓勾起，并不上当，“我不信。”
她又不是没见过于晓澄磕她跟季璟虞时的“正常”神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姜岁把所有的耐心都花了看试卷上，看得并不算认真，几乎一目十行。
跟她设想得差不多，帖子里频繁地出现她跟季璟虞，还有陈西霖的名字。
八卦果然是人类本能。
学习都这么辛苦了，还有空管别人的事情。
“看来咱们前段时间的澄清还是很有效果的。”
“那倒是。”于晓澄点头，“季哥终于不用跟陈西霖捆绑了。”
姜岁正准备把手机还给于晓澄，突然面色一滞，滑动屏幕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于晓澄知道姜岁是看到关键处了，这也是这篇帖子能屹立在论坛首页不倒的根本原因。
[你们说好学生是不是都喜欢坏坏的女孩？不然我真想不通季璟虞怎么会在高三这么紧要的关头跟她早恋。]
这条评论的出现算是将本就不算平静的池底彻底搅浑了。
[有没有可能只有咱们这种凡人才会觉得高三是紧要关头，对于学神来说，就算明天要高考，也不影响他当状元。]
[明天就高考？别做这么吓人的假设，我心脏不好。]
[通常来讲，好学生的生活一般都很压抑，可事实是他们越压抑，内心就会越向往刺激的生活，还有什么比跟坏女孩谈恋爱更刺激的事情呢。]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自从季璟虞谈恋爱以后，他身上的高冷感就消失了吗？姜岁一看就是那种很会玩弄感情的人，真希望季璟虞能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回归正途。]
[姜岁可是从大城市转学过来的，大小姐肯定不会在浔宁多待，她估计就是拿好学生当解闷和打发时间的调剂品。]
[听我哥们讲，她朋友来二中找她的时候，开的可都是跑车，据说贵得能把我们学校买下来。]
[不是你哥们吃瓜只吃一半啊，半成品瓜也好意思拿来跟你分享。]
[什么意思，他们没开那么贵的车？]
[那倒没有，车的价格确实一点没夸张，但他们可不是姜岁的朋友。]
[当初这事可都上了咱们当地的新闻，你就一点没刷到？]
[没有，那段时间水逆，带的三个手机都被没收了。]
[帖子应该还没删，你在论坛搜“派出所”就能看到了。]
[这里面怎么还有派出所的事，豪车是他们偷的？]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大小姐有钱有颜有手段，妥妥的玩咖，学神绝对玩不过她，我都已经能预见到这段恋情的惨烈结局了。]
[要不说上帝是最公平的呢，学神没吃过学习的苦，那自然就得尝尝爱情的苦。]
[有没有认识姜岁的，帮我捎句话给她，学神是珍贵稀缺资源，请她千万千万要轻点蹂躏。如果真的不想要了，请通知我，我去接学神，给他一个温暖的港湾。]
[…]
[……]
[………]
[姐妹，收敛点吧，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凭啥你去接，明明我家更大更温暖！]
姜岁：“……”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季璟虞的眼中似乎只能注意到姜岁的异常，“怎么了？”
“你自己看。”
手机传到了季璟虞手里。
姜岁点了一下于晓澄的额头，看上去面无表情，语气倒听不出在生气，“班长你学坏了，居然说反话。”
那些人就差没把“不般配”三个字贴脑门了。
于晓澄无辜地耸了耸肩，“没说反话呀。”
他们都默认姜岁和季璟虞是一对了，可不就是在说两人般配吗？
“欸，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
蒋德宇是第一个看到帖子的人，手机也是他的，结果愣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得他在一旁上蹿下跳。
手机在女生手里时，他不好意思凑过去看，等手机的临时主人换成季璟虞后，他就没什么顾虑，立马好奇地凑了过去。
凭借良好的视力，蒋德宇轻而易举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忍了忍，没忍住，他拍着课桌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姜岁他们说你是……”
下课后的教室里其实挺吵的，但架不住蒋德宇嗓门大。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后，班里不少人都下意识扭过头，齐刷刷地看向噪音的来源。
他们所在的角落再次成为众人聚焦的中心。
“这么激动，是有什么好事吗，蒋哥？”
人群中有人问蒋德宇，与此同时还传来凳子拖曳的声音。
看样子对方还想亲自过来求证一下。
“蒋德宇。”耳畔传来姜岁冷漠带着威胁的声音，“信不信我现在就毒哑你？”
信，蒋德宇当然信。
他还知道只要姜岁一声令下，季哥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立刻起身禁锢住他的身体，好方便姜岁给他喂哑药。
这个帖子就挂在论坛上，人人都有翻看的权力，甚至班上有些人说不定早就看过里面的内容，但背后议论跟当着两位正主的面挑破完全是两码事。
蒋德宇的大脑从未如此高速运转过，“没事，就是攻克了一道卡了好几天的难题，太激动了。”
大部分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因此也能理解蒋德宇之前的癫狂行为，大家重新把注意力落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蒋德宇深吸一口气，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于晓澄略带同情地看着蒋德宇，“马上上课了，赶紧回你自己座位上去。”
蒋德宇从季璟虞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机，乖乖回到了座位上，面对佟厦的追问，也是同样的说辞。
看着蒋德宇抱头鼠窜的背影，姜岁冷呵一声，倒也没再跟他一般见识。
倏地，一声轻笑落入了姜岁耳中。
一回头就看到季璟虞薄唇微启，眼角的笑意尚未散去。
没幻听，真的是季璟虞在笑，姜岁的眼底漾出些许不可思议。
蒋德宇笑话她，姜岁只想揍他出气，可轮到季璟虞笑话她，姜岁是真的不高兴了，“笑什么？你也认同他们的话，觉得我是坏女孩？”
“没有。”见姜岁误解自己，季璟虞正色道，“他们都在乱说，你不需要理会他们的话。”
姜岁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季璟虞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忖接下来的话适不适合说，但很快他就决定遵循本心，“你最乖了。”
没有人比季璟虞更清楚看似张扬肆意的姜岁其实是很乖的小孩。
姜岁在季璟虞面前总是很容易被哄好。
“要不要用我的账号。”
正当姜岁重新开始做题时，一只黑色手机轻轻压住了试卷一角。
当时为了替姜岁澄清莫须有的谣言，季璟虞注册过论坛的账号。
事情解决后，这账号便被搁置了，一直都没注销，这会倒是又能派上用场了。
季璟虞说的简略，但姜岁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让姜岁用他的账号去回复那些不友善的言论。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姜岁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在论坛，甚至是现实生活里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解气，但没必要。
姜岁也不想再让自己和季璟虞成为别人口中的闲暇谈资，她将手机放进了季璟虞的课桌里。
“不用吗？”
“嗯。”姜岁点点头，“杨绛先生说过，‘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也有罪，思想不在一个高度，尊重就好，三观不在一个层次，微笑就好。不要和重要的人，计较不重要的事。不要和不重要的人，计较重要的事。’那些人还不配我跟他们计较。”
见姜岁是真的不在意了，季璟虞才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要笑？”
“……”
姜岁没忘，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对方放松警惕，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比起那些无聊透顶的人，姜岁更想知道季璟虞的想法。
“他们说我们是一对，其实你心里挺高兴的吧？”
“……姜岁，今天做完这套试卷才能回家，抓紧时间。”
“呵，口是心非。”——
第69章
二中的期中考试时间安排在周三和周四。
周四下午理综一考完, 整幢高三教学楼刹那间沸腾起来，热闹喧嚣。
“芜湖，终于考完了！”蒋德宇兴冲冲地冲进教室, 把揉成抹布似的试卷一把塞进课桌里。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对季璟虞嚷着, “季哥, 都考完试了，我今天可以去你那里玩会游戏机了吧？”
为了防止蒋德宇沉迷游戏, 不思进取，姜岁送他的游戏机便一直都放在季璟虞的卧室。
他们这群人当中只有蒋德宇的考场离教室最远，所以季璟虞座位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都是来找他对答案的。
跟季璟虞答案一致, 便忍不住欢呼雀跃，反之则垂头丧气, 面红耳赤。
显然, 在他们眼中，季璟虞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
“季哥以前的试卷干净得跟刚发下来似的，但这几次考试他都写得好满啊”
他们每次考完试都会找季璟虞问答案，无奈学神境界太高，大题步骤能省则省，至于选择和填空题, 更是连草稿都不打, 他似乎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答案是什么。
不像现在，试题卷上写得满满当当，比满分答卷还满分，可以直接贴到宣传窗上做展览。
“可不是嘛，现在对答案简直是一目了然，我想在出成绩前骗骗自己考得很好都不行了。”
“唉, 照季哥的答案，我这次又考砸了。”
“你回回都这么说。”
“闭嘴，不然爸爸揍你。”
“滚！”
……
听到边上同学小声议论，于晓澄嘴角轻微地往上勾了勾，心想还能为什么，为了方便姜岁看呗。
蒋德宇的话淹没在激动的人群当中，他费力挤到季璟虞边上，表情一言难尽，“啧，我说你们这群人真是会给自己找罪受，考都考完了，现在对答案还有什么意义，又不能再多个几分。”
邱乐捧着自己的试卷哀嚎：“蒋哥，我倒是也想像你这么洒脱，可惜我妈的擀面杖铁面无私啊！”
佟厦揭短，“你蒋哥哪里是洒脱啊，他这是在经年累月的挨揍中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他笑着总结，“抗揍了。”
蒋德宇笑骂道：“滚犊子。”
人群渐渐散去，喧闹终于归于平静。
季璟虞的试题卷最后都回到了姜岁手中。
本来也是为她准备的。
看着姜岁把几张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于晓澄饶有兴致地问她，“考得如何？”
姜岁也不谦虚，“考得很好，这次家长会浩哥肯定第一个表扬我。”
“厉害呀，姜岁。”
对于晓澄的夸奖，姜岁照单全收。
她偏头看了眼季璟虞，眼中笑意盈盈，“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教的。”
季璟虞的嘴角轻微地往上勾了勾。
表情看似冷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听到姜岁的话，蒋德宇倏地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愣愣地看着被姜岁放在课桌上的试卷。
到了高三，很多人不得不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
只靠勤奋是远远没用的。
还得脑子好使，会举一反三。
季璟虞管姜岁管得严，姜岁这样的大小姐却也乐意被他管着。
蒋德宇记得有一回他们在外头，姜岁突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她不会的题目。
季璟虞见状什么都没说，只是很自然地接过纸笔，领着姜岁走到了边上的树荫底下。
他讲题的声音不急不缓，音色清润纯正，演算的公式和步骤被整整齐齐地写在难题边上，一览无余。
季璟虞和姜岁挨得极近，被层叠浓密枝桠筛得细碎的光点跃落在白纸上，连带着俩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金屑。
目睹这一幕的蒋德宇大为不解，怎么会有人出来玩还惦记着做作业？！
他想到了自己。
其实，按照他的成绩他原本是上不了二中的。
最后，他是靠着他爹的棍棒和季璟虞的“魔鬼集训”才在中考时考出了初中三年最好的成绩，勉强擦着录取分数线，考进了二中。
可惜高中跟初中不一样，虽然千辛万苦考进了二中，但蒋德宇实在跟得吃力，很多知识点即使季璟虞课后单独给他开小灶，他也难以理解，更何况他是真的读不进去。
蒋德宇心里很清楚，他在读书上的能力就这么点，别说跟季璟虞考一样的大学，就是考到同一个城市于他而言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但姜岁跟他不一样。
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姜岁还跟他在同一个考场，现在她都已经考回教学楼了，距离季璟虞的考场越来越近。
想当初他还嘲笑过姜岁白长了一张聪明的学霸脸，没想到人家是真聪明，心思一用到正途上，成绩就跟坐了火箭一般突飞猛进。
蒋德宇从未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姜岁好像真的能跟季璟虞一起走向很远很远的未来。
—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得很快，周六一上午各科成绩陆陆续续都出来了。
跟姜岁预料得差不多，她这次考得挺不错的。
“你说我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旁人听来一头雾水的话，季璟虞却能立刻理解，“想去四班？”
“嗯。”姜岁抿了抿唇，垂下眼，“就是想让我妈妈知道我爸爸没把我养成小废物。”
苏亦年当初打给姜云钊的那通电话，姜岁现在回忆起来仍旧有些介怀。
在姜岁心里，姜云钊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如果她在四班，那这次家长会妈妈就能好好表扬一下爸爸了。
季璟虞状似不经意般开口：“那去了四班还回来吗？”
姜岁歪头看向对方，“开完家长会就回来，谁让你在二班呢。”
在季璟虞沉默的几秒里，她笑了笑，眼底盛满了明亮的笑意，“逗你玩呢，我才不去四班。”
且不说转班手续麻烦，如果她真的无缘无故跑去四班，肯定会给苏亦年带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季璟虞的视线落回到面前的试卷上，握笔的力道松了松，半晌才低声说：“我知道。”
姜岁却不打算放过他，“是不是吓了一跳，以为我真的要去四班？”
季璟虞的眉骨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火急火燎从外面跑进来的佟厦打断了，“卧槽，你们猜我刚看到了什么？”
蒋德宇正做题做得心烦，被他这一嗓子喊得更是灵感全区，一把推开练习册，没好气得说：“别卖关子，直接说。”
“警察。”佟厦深吸一口气，“在校长办公室。”
他去行政楼找秦林拿下节课要讲的试卷，结果秦林不在办公室，反而是隔了几间的校长办公室隐隐传出了一些动静。
佟厦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透过门缝看到两个警察坐在校长待客的沙发上。
“警察找校长干什么？”
佟厦摇摇头，“具体讲的什么内容，我没听见，我就听到校长说学校一定会配合什么的。”
于晓澄猜测：“估计是又要开什么安全讲座了吧，这种活动不是每年都要举办好几场。”
“不太像。”佟厦并不认同于晓澄的观点，“送警察出去的时候，校长和老秦的脸色都挺难看的，我感觉咱们学校马上要有大事发生。”
“那就是咱们学校有人犯事进去了，总不能是警察叔叔闲着无聊来找校长唠嗑吧。”
“有人？”佟厦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学生还是老师？”
蒋德宇耸了耸肩，“那我哪知道呀，你既然这么好奇，刚刚怎么不问老秦呀？”
佟厦回忆了一下秦林当时的神情，忙不迭地摇摇头，“我可不敢问他，给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课代表，我还是回头见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太吓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蒋德宇的话，姜岁和季璟虞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
晚自修结束后，蒋德宇提议道：“季哥，我想吃季奶奶煮的面了，咱们去你家吃夜宵吧。”
“我看你不是想季奶奶煮的面，你是考得太差，怕回家挨揍吧？”
姜岁一句话道破真相。
“姜岁，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蒋德宇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璟虞，“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但我还是想晚点再死，季哥——”
一个“哥”字被他喊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架势。
季璟虞撩起眼皮乜了他一眼，最终大发慈悲“嗯”了一声。
“谢谢季哥！”
蒋德宇在心里盘算着要在季家待得越久越好，最好能待到他爹熬不住睡了再回家。
他还不信了，他一能通宵肝游戏的男高中生还能熬不过他爹这个中年老男人。
路过三楼时，蒋德宇跑得飞快，生怕被他爹逮个正着，就地正法。
季奶奶看着几个孩子高兴地合不拢嘴，要不是他们只想吃面，恨不得当场给他们做一顿满汉全席。
“没有青菜了，谁帮我去楼上摘一点？”
他们平时吃的都是季奶奶自己种的蔬菜。
蒋德宇很自觉地举手，“我去。”
“还是我去吧。”
夏繁一把推开蒋德宇，没等蒋德宇再说些什么，直接走出了季家。
姜岁若有所思地盯着夏繁的背影，“繁繁好像心情不好，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怎么说话。”
“难道跟顾辞哥吵架了？”蒋德宇挠了挠头，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啊，顾辞哥怎么可能会跟夏繁吵架。”
姜岁有些不放心，她把怀里的蝌蚪递给季璟虞，“我上去看看。”
过了一会，季璟虞的微信响了。
是姜岁发的消息：【季哥，青菜我放楼梯口了。繁繁心情不好，我陪她一会。】
【[鱼]：好，你们慢慢聊。】
看得出来姜岁摘得很匆忙，几把小青菜东倒西歪地栽在菜篮里。季璟虞拿起地上的篮子转身往楼下走，没有去打扰姜岁和夏繁。
姜岁一上去就看到夏繁垂头丧气地站在季奶奶的菜圃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走近都没发现。
“繁繁。”
夏繁仿佛受惊般转头看向姜岁，她的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
姜岁见状顿时就急了，“你怎么了呀？”
认识夏繁以来，她一直都很开朗，这还是姜岁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伤心的情态。
“没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哭了？”姜岁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是不是顾辞惹你生气了？”
姜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顾辞的嫌疑最大。
“不是他。”夏繁哽咽着说，“我就是这次考试没考好，心里有点难过。”
自打顾辞去上大学以后，夏繁就在心里暗自发誓，她一定要考到江城去，可是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像是给她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夏繁觉得自己跟顾辞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姜岁轻轻地拍了拍夏繁的背，轻声安慰：“一次考试又不代表什么，繁繁你别难过了。”
道理夏繁都懂，可是懂归懂，看着倒退的排名，她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
姜岁并不会安慰人，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效果甚微。
她想了想，问道：“顾辞这周回来吗？”
如果她没记错，顾辞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要是他这周回来，那哄夏繁高兴这事完全可以交给他，毕竟这种事情他处理起来更驾轻就熟。
“不回来。”夏繁摇摇头，语气低落，“这周江大校庆，他有事要忙。”
姜岁听出来了，夏繁是想顾辞了。
“想顾辞了？”
沉默几秒后，夏繁点了点头。
她之所以心情不好，一方面是因为没考好，但这当中确实也有顾辞的原因在。
他们一起长大，从小形影不离，可自从顾辞去上大学以后，夏繁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使顾辞每天都会联系她，但隔着屏幕跟面对面还是不一样的。
“真的很想他呀？”
“嗯。”
“那走吧。”姜岁拍拍夏繁的肩膀，半推着她往楼下走。
夏繁被她的举动弄懵了，跟着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问姜岁，“咱们去哪呀？”
“带你去见顾辞。”
“啊？”
姜岁停下脚步，“顾辞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季哥好好照顾你，他要是知道你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鼻子，肯定要找我和季哥算账。”
夏繁一愣，“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背着你找的我们，你当然不知道。”
想到顾辞当时说的那些话，姜岁依旧有些生气，但有一说一，顾辞是真了解夏繁，知道她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和情绪化，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反正江城离得也不算远，我带你去找他。”
姜岁一锤定音，拉着夏繁继续往楼梯间走——
第70章
去江大找顾辞这事, 最激动的人不是夏繁，而是另外一个无关紧要人员。
“带上我，我要去！”
蒋德宇一听到这个消息, 顿时就坐不住了，在客厅上蹿下跳。
当初顾辞开学没叫上他, 他耿耿于怀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次终于又逮着机会了，说什么他也要跟着一块去。
姜岁逗他, “你跟着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顾辞了？”
“我当然想顾辞哥啊，”蒋德宇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想他想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姜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可我们不需要你, 去江城有季哥就够了。”
“那怎么行！”蒋德宇急了，半是认真半是吓唬，“我跟你们说高铁上可能会有变态，他们专门骚扰漂亮小姑娘，光季哥一个人肯定看顾不过来，我跟着去才能更好地保护你跟夏繁。”
夏繁怔愣了片刻, 面露担忧, “我们都是未成年，能住酒店吗？”
姜岁提议他们现在就买高铁票出发，然后在江大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找顾辞。
“不能住酒店？我跟季哥倒是可以去顾辞哥宿舍挤挤，但姜岁和夏繁怎么办？”
一旁的季璟虞表情淡然，“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 到时候酒店前台会联系家长，只要家长同意就能给我们办理入住。”
蒋德宇长吁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啊，”姜岁拍拍蒋德宇的肩膀，拉长的声线慵懒散漫，“这就是季哥跟你之间最大的区别。”
“啥？”蒋德宇不明就里。
“你制造麻烦，”姜岁点了点蒋德宇，随后又立马看向季璟虞，眼底止不住的笑意，“而季哥，负责解决麻烦。”
“……”
“岁岁。”
“嗯？”
夏繁顿了顿，“我想跟我爸妈说我今晚要住在你家，你能帮我圆一下谎吗？”
姜岁很快反应过来，“你不想让叔叔阿姨知道你去找顾辞？”
“嗯，我怕他们会说漏嘴。”
夏繁此刻莫名有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顾辞这事。
她不知道顾辞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究竟是惊喜多一点，还是会对她的擅作主张感到麻烦和不耐烦？
如果是后者……
夏繁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行，没问题”姜岁点点头，“我待会跟苏老师也说一声，免得穿帮。”
他们要去找顾辞这事，姜岁没想过要瞒着苏亦年，当然也瞒不住。
“季哥你帮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呗，就说我今晚睡你家。”蒋德宇从夏繁的话里得到了灵感，腆着脸凑到季璟虞跟前，“你跟他讲你要通宵给我特训，他肯定会同意的。”
蒋德宇很有自知之明，就他考得这点可怜分数和倒数排名，别说去江大，他老子估计连家门都不会让他出。
季璟虞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还有个问题。”他冷峭的黑眸一闪，“江大这几天校庆，安保应该会很严格，如果不告诉顾辞，我们明天要怎么进江大找顾辞？”
“啥，你的意思是我们到了那里只能看江大的大门？！”蒋德宇刚咧起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我连明天的行程安排都计划好了，要不还是告诉顾辞哥吧，不然咱们不就白去了。”
好不容易考完了试，好不容易能出门玩，蒋德宇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夏繁纠结，“我……”
“这事交给我解决。”姜岁安抚似地摸了摸夏繁的脑袋，“放心，有我和季哥在，保证一切顺利。”
“那就都解决了。”蒋德宇兴奋地在屋子里转圈圈，“咱们快买票吧！”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不告诉顾辞哥也好，正好可以突击检查。”
姜岁顺口接话，“检查什么？”
“看看顾辞哥有没有背着我们交女朋友呀，说不定明天咱们就直接见嫂子了。”
话音刚落，周遭倏地安静了下来。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蒋德宇一抬头就看到姜岁正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瞅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说错，大学交女朋友很正常啊，更何况顾辞这么帅，追他的女生肯定不会少。”他大胆推测，“说不定顾辞哥就是因为有女朋友了，才不回来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姜岁赶紧打断他：“快闭嘴吧，你这个白痴。”
蒋德宇顿觉委屈，不服气地嚷道：“我怎么就白痴了，季哥你快管管姜岁，她现在都开始对我人身攻击了！”
季璟虞不着痕迹地觑他一眼，显然认同姜岁的说辞。
端面过来的季奶奶一眼就注意到了夏繁微红的眼眶，她忙不迭地走到夏繁跟前，“怎么了，谁惹我们繁繁不高兴了？”
姜岁不假思索地指向蒋德宇，“他。”
季奶奶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蒋德宇，“小宇，不可以欺负女孩子。”
“你，我……”蒋德宇想为自己辩解，但脑子跟不上再加上嘴笨，顿时傻愣在了座位上。
他这人一向记吃不记打，再次向季璟虞投去求助的目光，“季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嗯，是他。”
蒋德宇如遭雷击，他怎么就忘了季璟虞跟姜岁是一伙的呢。
只要跟姜岁有关，他季哥的是非观就成了天边的浮云。
这一刻，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塑料兄弟情”，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
季奶奶拍了拍夏繁的手背，温柔安慰她：“繁繁乖，咱们不伤心了，还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夏繁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季奶奶。”
说完，便低头默默地吃起了面。
除了没头脑的蒋德宇，在场所有人都看出夏繁情绪低落。
季奶奶没再追问，而是看了一眼季璟虞。
季璟虞起身，“奶奶，我有事跟您说。”
他用简短的话向季奶奶阐述了他们的出行计划。
季奶奶的目光在几个吃面的孩子身上流连片刻，没有反对他们临时起意的冒险，只是温声而耐心地叮嘱季璟虞和蒋德宇，出门在外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苏亦年听到姜岁要去江大找顾辞时，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僵滞，但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提醒姜岁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
因为预订的酒店就在江大附近，所以在酒店吃完早饭后，几人选择步行前往江大。
“咱们一会怎么进去啊？”蒋德宇终于想起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姜岁弯了弯嘴角，“我的解决方法就是在校门口等着，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马上就能碰到顾辞。”
蒋德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嗯。”
蒋德宇差点跳起来，“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他昨晚是想问来着，可见季璟虞和夏繁都一副无条件信任姜岁的模样，也就没多问一嘴。
“运气不好？”姜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一直等着呗。”
蒋德宇放弃跟姜岁沟通，转而看向夏繁，眼神无助又可怜，“都已经临门一脚了，要不你还是给顾辞哥打个电话吧。”
“岁岁，你别逗他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江大了，但夏繁这会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用力握了握拳，“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夏繁很清楚，姜岁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她下意识看向季璟虞。
对方被姜岁拽着衣角，面色如常地走在队伍最前端，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又或者是因为他早就清楚姜岁会怎么做，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夏繁下意识倾向于是后一种。
明明大家都是刚认识不久，可她就是觉得季璟虞对姜岁的了解远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江大给我爸爸送了邀请函。”面对夏繁的提问，姜岁收起了逗弄的心思，“到时候直接跟着他们进去就行。”
“邀请函？”蒋德宇一愣，“江大校庆的邀请函？”
“对呀。”
蒋德宇长腿一迈几乎是跃到姜岁身旁，“我去，姜岁，你爸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居然有邀请函？”
姜岁想了想，最后很肯定地回答蒋德宇，“算江大的优秀校友。”
“这么厉害！”
蒋德宇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心想难怪姜岁成绩进步得这么快，敢情是因为她自带学霸基因啊！
回头再看他家早早出社会创业的老蒋和孙女士……
蒋德宇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愧疚感当场烟消云散。
原来他跟姜岁之间的差距打从娘胎里就已经拉开了。
这可不是他说追就能追上的。
蒋德宇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善于调整心态，很快他就从这种莫名的情绪里脱身出来。
姜云钊和苏亦年都曾是江大的学生，因而姜氏跟江大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江大的地标性建筑图书馆、大礼堂，以及从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各式老建筑的重建和维护费用，都是由姜氏赞助捐赠的。
“我妈妈之前是我爸爸的补习老师。”
众人皆惊：“啊？！”
关于姜云钊和苏亦年的爱情故事，姜岁早已耳熟能详。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姜云钊都把这段过往当作睡前故事讲给年幼的姜岁听。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姜岁想，昨晚苏亦年之所以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或许也有她爸爸的因素在。
她应该是猜到了姜云钊会应邀出席校庆。
这还是姜岁第一次提起她父母的事情，夏繁倏地睁圆了眼睛看向她。
不光夏繁，就连一直“叭叭”个没完的蒋德宇也安静下来。
“但我妈妈说除非我爸爸能考上江大，否则一切免谈。”
—
因为跟姜振楷的关系紧张，姜云钊的外婆出面将他接到了江城生活。
某天，表姐帮姜云钊找了一位高材生家教，原本她也只是一时兴起，应付长辈交给她的任务，压根没指望能有多大效果。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姜云钊竟然会对他的小老师一见钟情。
不光是姜云钊的表姐没想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亦年起初也并不相信姜云钊对她的感情。
姜云钊从不掩饰对她的好感，但因为对方给的家教费用高昂，而她确实也需要钱，苏亦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教下去。
在多次拒绝无果，对方的追求反而愈演愈烈后，苏亦年提出只要姜云钊能考上江大，就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以姜云钊当时吊车尾的成绩，考上江大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亦年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她低估了姜云钊的智商，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后来，苏亦年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她没去给姜云钊当家教，又或者她能及时止损，果断辞去这份工作，她跟姜云钊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有些人注定不该相遇，她跟姜云钊也不知道是谁克了谁，让彼此都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
他们只拥有过短暂的两年时光，此后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无尽的痛苦。
她遍体鳞伤，被迫骨肉分离。
而姜云钊似乎也没她想象中过得好，在这场不对等的感情里他同样满身狼藉。
—
“然后呢？”夏繁下意识追问。
“然后——”姜岁略过姜云钊勤学苦读的过程，“他就考上了呀。”
不然哪来的她。
姜岁看向季璟虞，不知想到了什么，倏然一笑。
季璟虞心下一惊，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和我爸都喜欢自己的补习老师，这是遗传，没法改的。”
姜岁公开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蒋德宇和夏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看向了远处，没有调侃，也没有打趣。
因为季璟虞没有作声，周遭死一般沉寂。
似乎只有他没听懂姜岁的弦外之音。
好在姜岁并不在意季璟虞的态度，挽着夏繁的手臂往前走。
“你待会是直接去顾辞宿舍楼下等他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夏繁还在纠结。
“有什么不好的，猝不及防之下才能得到最真实的反馈。”
到时候顾辞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目了然。
“我怕顾辞哥会不高兴……”
“他敢！”
姜岁回头看了季璟虞和蒋德宇一眼，意思很明确，要是顾辞敢给夏繁甩脸色，他们就揍死他。
—
蒋德宇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两人，脑海里缓缓划过一个行——
到底是为啥呀？
他不是个能藏事的人。
自从知道姜岁喜欢季璟虞，但季璟虞却拒绝了姜岁这事后，他生生忍了两个晚上，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悄悄去找了季璟虞。
“季哥，你为啥要拒绝姜岁呀？”
季璟虞当时正在整理书架，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深不见底的黑眸骤然抬起，面无表情地乜着蒋德宇。
蒋德宇一向吃不消他这种冷漠强势的目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灭，连语气都弱了几分，“我就是不小心听到了你跟姜岁的对话……”
季璟虞的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沉默几秒后说：“我跟姜岁没可能，我只当她是妹妹，以后这种话别再提了。”
蒋德宇小声嘟囔：“姜岁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多招人喜欢呀。”
季璟虞的眼神又冷了下来，甚至隐隐透出些许阴鸷。
蒋德宇后背发凉，忙不迭地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说的喜欢是指朋友之间的那种，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
看着季璟虞重新开始忙碌的背影，蒋德宇忍不住撇了撇嘴，谁家哥哥对妹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啊！
只当姜岁是妹妹？
猪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