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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若愚-章龄番外

作者:韦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我叫章若愚。这个名字的寓意嘛,人尽皆知,“大智若愚”呗。我承认这个寓意很好很深刻,但是就这么直白地把“愚”这个字放进名字里,嗯,只能说从小没少让我被小伙伴们嘲笑。不仅我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败笔,我妈偶尔也会承认:“你爸这个人啊,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知道几个成语?就硬要给你取名字。”


    “不过这辈子,我也就这件事没争过他,就算啦。”


    好的,这会儿也不忘秀一下恩爱,那我也只能闭嘴认下这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了。我爸叫章龄,是体操女队成绩最好的功勋教练,他带出来的奥运和世锦冠军数都是最多的,那可是遥遥领先。当然,他还有一重身份,就是目前华国体操男队历史上总奖牌数排在第二的功勋选手,曾经在一场奥运会上同时斩获了团体、单杠和双杠三块金牌——这个奥运金牌数应该也是第二。可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我爸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第二的头衔,连带着他的运动员生涯,好像也就不那么高频率地被提及了。


    关于我爸和我妈,恩爱夫妻是不假,可这么多年,他们真的是聚少离多。我妈带着我在老家省会泉城定居,我爸呢,在京城国家队,一心扑在他的教练事业上头。我小学那会儿还好些,过年总会回来住上半个月,08年京城奥运之后他手下一口气出了三块金牌,从此更是忙得不得了,一次也没再回来过。还好我妈是中学老师,有寒暑假,一年里还能多见些日子。


    据说我爸当年就是因为太专注于事业所以蹉跎到三十五都没找上对象,妥妥的“大龄剩男”一枚。但是嘛,“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偏偏就在他事业上遇到巨大的挫折,不知怎么的被从国家队被赶回省队的那三年里,跟我妈那是一拍即合,碰上了“正缘”。


    其实,我猜,那三年我爸是真的做好了在省队安家落户,一辈子回不去国家队的准备。因为谁也没想到体操队会在京城奥运会瞄准了听起来天方夜谭一般的女团金牌,如此倾尽举国之力,在全国各个角落一网打尽了如此之多的苗子,同时也就需要更多更多的人手负责照顾和培训。不然,他也不会在每次分别的时候,都以那么歉疚的眼神久久目送着我们离开。


    以上内容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都从未对我明言过,尤其我爸,他平生最紧张的就是“早恋”,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些的,即使是一点相关的玩笑话都不行。但我就是根据几个长辈言谈里的碎片拼凑了个十足十,什么都知道。由此可见我的小脑袋瓜和“愚”字压根不沾边。扯远了扯远了,人贵在自知之明,我呢,在“墨水”这一块比我爸强点,但也没完全遗传到我妈,从小到大成绩就是个半吊子;在体育那方面也是个半吊子,校运会争金夺银不在话下,至于专业练体操?……小时候也试过一点点来着,但我爸专门请当时国内女体的掌门人郑可方教练来“鉴定”过,结论是前途“不好说”,也就放下了。


    一言以蔽之,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快乐且普通的女高中生。人生贵在知足,虽然一家人分隔两地,学习上也时不时遭遇些麻烦被我妈臭骂一通,但是这偶有鸡飞狗跳,却又快活逍遥,总体上平静和谐的小日子,我真的是挺知足的。


    直到我高一期中考放榜那天。


    那天在学校,班主任把排名中游的我单独叫进办公室,很郑重地说,你的成绩还不错,挺均衡,但是还差口气。我看你校运会拿了三块金牌,如果再能考个体育特长生,将来录取时能够争取到优惠条件,完全有希望考上更高层次的重点大学。特长生?仿佛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我怀揣着忐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回家,脑海里天马行空地乱转,一推门却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影。


    居然是我爸。他回来了!我妈说,我爸调回省队带小队员,这次回来,他就不再走了。


    可把我高兴坏了,但不敢问为什么。


    转身去厨房帮着端汤的时候,我依稀听到我妈说了句“放宽心”,后面一嘟噜没听清楚。我爸虽然压低了嗓门,但中气十足的咬字辨识度仍然很高:“回来好啊。能陪着小愚高中三年备考,也算因祸得福。”


    体操论坛一直是我排遣无聊时光的神器,里面对我爸的评价十分有意思,什么拿椅子砸人,拿水壶抡人,无比凶悍,都快把他说成了灭霸级别的人物。然而我所体验到的完全不是这样,我们家的家庭教育格局分明可以称得上是严母慈父了。鲁省女队反正也是稀稀拉拉的,工作量看在我爸眼里估计是小菜一碟,他几乎每天傍晚都能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翘首以待的众家长中的第一排,然后伸出热乎乎的蒙着茧子的大手把我拉出人群。渐渐入冬之后,他还会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包捂得热乎的糖炒栗子,或者一个装着冰糖雪梨的保温瓶,然后牵着我的手,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走回家去。我做不出题咬着笔杆烦恼的时候他也总是陪着我一起着急,又落我妈一句“哎呀,你肚子里有什么墨水啊,还想指导闺女写作业呢”的埋怨。他也不恼,只搓着手乐呵呵的。


    很快,我就适应了这比从前更加幸福的日子。


    只是有两件闹心的事情。


    第一件简单,就是我爸对于“早恋”太神经过敏了,有时候无缘无故就要叮嘱我两句“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不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烦都烦死了。天理良心,我是这学习不够累啊?还是打球不好玩啊?哪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烦几句就算了,我能体谅,人年纪大了嘛,难免爱絮叨点,我爸这次回来之后还培养了一堆非常“老年人”修身养性的爱好,比如什么逗鸟,盘核桃,还有写毛笔字。可自从某一天他在校门口“抓”了我们年级一对有名明目张胆的情侣并花了半小时对他们进行心理教育之后,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就染上了敬而远之的恐惧,这种感觉吧,实在不太妙。但他们班主任倒是挺感激我爸的,就连在走廊里撞见我,从来严厉的一个人总会笑得眉眼弯弯。


    行了行了,这都无所谓,有个在同学们心目中威风八面的老爹反正也不全是坏事儿。然而另一件事,却是真的棘手又棘心。


    我爸不同意我去考体育特长生。


    不是不同意,是激烈反对。


    我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反驳。我确实不知道我爸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回省队了,但我看过体操论坛,知道里面的揣测有多离奇,偏见有多恶毒,谩骂有多疯狂。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也知道泉城的湖光山色很清丽,四季分明的气候也很合宜,像这样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更是比什么都美好。我是有点想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没关系,这只是一点无足轻重的好奇心,应该很快就可以忘到脑后的。


    而且几支校队还是离不了我。这个,我爸是点了头的。所以四舍五入,我也算是蹭到了一多半的特长生训练,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嘛。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细水长流,我的成绩还是能让自己满意,我爸的成绩更是了不得,超乎我和我妈的想象,居然在这些半被领导放弃的“苗子”里头扒拉出了一根,在青运会上拿了块宝贵的跳马单项奖牌。我妈甚至施展手艺做了一整桌子八个大菜充当“庆功宴”,请那个小妹妹来家里大吃了一顿。但我爸看起来不像心情很好的样子,饭也没吃多少,也是,这个成绩对他来说那简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我和我妈还是很为他高兴。


    直到我高二上学期期中考放榜那天。


    我考得有点砸,但也还行吧,砸在正常范围之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爸都没提前吱一声,就没像往常那样来接我。我在门口找了半天班主任才匆匆跑过来转告我让我自己回家。打开门,好家伙。家里属实不太平啊,我爸和我妈都坐在沙发上,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铁青,“啪”的一声,随着我打开门的动作,茶几上那个平日里只是摆设的烟灰缸在地上炸裂开来,溅开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唔……不是摆设啊,今天家里明明有很刺鼻的烟味儿。


    怪不得……我妈经常说,她最讨厌香烟这个东西呢。我以前还老寻思,我身边没一个亲戚抽烟,她哪来这么咬牙切齿的恨。


    其实我知道,今天是体操世锦赛女子团体决赛的日子。往年这一天,我和我妈不管直播切到大陆是什么时间,一定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只为在各国优秀选手眼花缭乱的动作夹缝里看几眼我爸最意气风发的模样——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和各个器械上旋转跳跃着的选手一样,一站到这片赛场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最后一轮了,稳住不要失误,铜牌还是能有机会的吧?”


    我妈朝饭桌扬了扬下巴,我会意地端起桌上一盘饺子,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里溜。掩门时听到她转过头在和我爸说话,一团深灰色积雨云般压抑的乱象之中,她的语气温柔而有力,冷静得终于落下来的雨滴。


    “不行,自由操根本追不了分。”这是我爸在说话,话音将落之际能听出些微的颤抖,如岁月车轮碾过留下的余震。后面他似乎还压着喉咙说了句什么,厚实的嗓音融进电视调低了音量的嗡鸣里去,完全听不分明。倒是我妈的叹气一清二楚。


    我坐到桌边,开始吃饺子。当筷子落向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


    我知道,比赛结束了。


    我家茶几上那两个玻璃杯大概也粉身碎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妈还是清清冷冷地开口:“行,这俩杯子也用好久了,砸了就砸了吧。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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