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二部曲 番外》 1. 若愚-章龄番外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我叫章若愚。这个名字的寓意嘛,人尽皆知,“大智若愚”呗。我承认这个寓意很好很深刻,但是就这么直白地把“愚”这个字放进名字里,嗯,只能说从小没少让我被小伙伴们嘲笑。不仅我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败笔,我妈偶尔也会承认:“你爸这个人啊,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知道几个成语?就硬要给你取名字。” “不过这辈子,我也就这件事没争过他,就算啦。” 好的,这会儿也不忘秀一下恩爱,那我也只能闭嘴认下这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了。我爸叫章龄,是体操女队成绩最好的功勋教练,他带出来的奥运和世锦冠军数都是最多的,那可是遥遥领先。当然,他还有一重身份,就是目前华国体操男队历史上总奖牌数排在第二的功勋选手,曾经在一场奥运会上同时斩获了团体、单杠和双杠三块金牌——这个奥运金牌数应该也是第二。可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我爸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第二的头衔,连带着他的运动员生涯,好像也就不那么高频率地被提及了。 关于我爸和我妈,恩爱夫妻是不假,可这么多年,他们真的是聚少离多。我妈带着我在老家省会泉城定居,我爸呢,在京城国家队,一心扑在他的教练事业上头。我小学那会儿还好些,过年总会回来住上半个月,08年京城奥运之后他手下一口气出了三块金牌,从此更是忙得不得了,一次也没再回来过。还好我妈是中学老师,有寒暑假,一年里还能多见些日子。 据说我爸当年就是因为太专注于事业所以蹉跎到三十五都没找上对象,妥妥的“大龄剩男”一枚。但是嘛,“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偏偏就在他事业上遇到巨大的挫折,不知怎么的被从国家队被赶回省队的那三年里,跟我妈那是一拍即合,碰上了“正缘”。 其实,我猜,那三年我爸是真的做好了在省队安家落户,一辈子回不去国家队的准备。因为谁也没想到体操队会在京城奥运会瞄准了听起来天方夜谭一般的女团金牌,如此倾尽举国之力,在全国各个角落一网打尽了如此之多的苗子,同时也就需要更多更多的人手负责照顾和培训。不然,他也不会在每次分别的时候,都以那么歉疚的眼神久久目送着我们离开。 以上内容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都从未对我明言过,尤其我爸,他平生最紧张的就是“早恋”,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些的,即使是一点相关的玩笑话都不行。但我就是根据几个长辈言谈里的碎片拼凑了个十足十,什么都知道。由此可见我的小脑袋瓜和“愚”字压根不沾边。扯远了扯远了,人贵在自知之明,我呢,在“墨水”这一块比我爸强点,但也没完全遗传到我妈,从小到大成绩就是个半吊子;在体育那方面也是个半吊子,校运会争金夺银不在话下,至于专业练体操?……小时候也试过一点点来着,但我爸专门请当时国内女体的掌门人郑可方教练来“鉴定”过,结论是前途“不好说”,也就放下了。 一言以蔽之,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快乐且普通的女高中生。人生贵在知足,虽然一家人分隔两地,学习上也时不时遭遇些麻烦被我妈臭骂一通,但是这偶有鸡飞狗跳,却又快活逍遥,总体上平静和谐的小日子,我真的是挺知足的。 直到我高一期中考放榜那天。 那天在学校,班主任把排名中游的我单独叫进办公室,很郑重地说,你的成绩还不错,挺均衡,但是还差口气。我看你校运会拿了三块金牌,如果再能考个体育特长生,将来录取时能够争取到优惠条件,完全有希望考上更高层次的重点大学。特长生?仿佛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我怀揣着忐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回家,脑海里天马行空地乱转,一推门却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影。 居然是我爸。他回来了!我妈说,我爸调回省队带小队员,这次回来,他就不再走了。 可把我高兴坏了,但不敢问为什么。 转身去厨房帮着端汤的时候,我依稀听到我妈说了句“放宽心”,后面一嘟噜没听清楚。我爸虽然压低了嗓门,但中气十足的咬字辨识度仍然很高:“回来好啊。能陪着小愚高中三年备考,也算因祸得福。” 体操论坛一直是我排遣无聊时光的神器,里面对我爸的评价十分有意思,什么拿椅子砸人,拿水壶抡人,无比凶悍,都快把他说成了灭霸级别的人物。然而我所体验到的完全不是这样,我们家的家庭教育格局分明可以称得上是严母慈父了。鲁省女队反正也是稀稀拉拉的,工作量看在我爸眼里估计是小菜一碟,他几乎每天傍晚都能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翘首以待的众家长中的第一排,然后伸出热乎乎的蒙着茧子的大手把我拉出人群。渐渐入冬之后,他还会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包捂得热乎的糖炒栗子,或者一个装着冰糖雪梨的保温瓶,然后牵着我的手,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走回家去。我做不出题咬着笔杆烦恼的时候他也总是陪着我一起着急,又落我妈一句“哎呀,你肚子里有什么墨水啊,还想指导闺女写作业呢”的埋怨。他也不恼,只搓着手乐呵呵的。 很快,我就适应了这比从前更加幸福的日子。 只是有两件闹心的事情。 第一件简单,就是我爸对于“早恋”太神经过敏了,有时候无缘无故就要叮嘱我两句“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不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烦都烦死了。天理良心,我是这学习不够累啊?还是打球不好玩啊?哪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烦几句就算了,我能体谅,人年纪大了嘛,难免爱絮叨点,我爸这次回来之后还培养了一堆非常“老年人”修身养性的爱好,比如什么逗鸟,盘核桃,还有写毛笔字。可自从某一天他在校门口“抓”了我们年级一对有名明目张胆的情侣并花了半小时对他们进行心理教育之后,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就染上了敬而远之的恐惧,这种感觉吧,实在不太妙。但他们班主任倒是挺感激我爸的,就连在走廊里撞见我,从来严厉的一个人总会笑得眉眼弯弯。 行了行了,这都无所谓,有个在同学们心目中威风八面的老爹反正也不全是坏事儿。然而另一件事,却是真的棘手又棘心。 我爸不同意我去考体育特长生。 不是不同意,是激烈反对。 我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反驳。我确实不知道我爸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回省队了,但我看过体操论坛,知道里面的揣测有多离奇,偏见有多恶毒,谩骂有多疯狂。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也知道泉城的湖光山色很清丽,四季分明的气候也很合宜,像这样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更是比什么都美好。我是有点想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没关系,这只是一点无足轻重的好奇心,应该很快就可以忘到脑后的。 而且几支校队还是离不了我。这个,我爸是点了头的。所以四舍五入,我也算是蹭到了一多半的特长生训练,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嘛。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细水长流,我的成绩还是能让自己满意,我爸的成绩更是了不得,超乎我和我妈的想象,居然在这些半被领导放弃的“苗子”里头扒拉出了一根,在青运会上拿了块宝贵的跳马单项奖牌。我妈甚至施展手艺做了一整桌子八个大菜充当“庆功宴”,请那个小妹妹来家里大吃了一顿。但我爸看起来不像心情很好的样子,饭也没吃多少,也是,这个成绩对他来说那简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我和我妈还是很为他高兴。 直到我高二上学期期中考放榜那天。 我考得有点砸,但也还行吧,砸在正常范围之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爸都没提前吱一声,就没像往常那样来接我。我在门口找了半天班主任才匆匆跑过来转告我让我自己回家。打开门,好家伙。家里属实不太平啊,我爸和我妈都坐在沙发上,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铁青,“啪”的一声,随着我打开门的动作,茶几上那个平日里只是摆设的烟灰缸在地上炸裂开来,溅开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唔……不是摆设啊,今天家里明明有很刺鼻的烟味儿。 怪不得……我妈经常说,她最讨厌香烟这个东西呢。我以前还老寻思,我身边没一个亲戚抽烟,她哪来这么咬牙切齿的恨。 其实我知道,今天是体操世锦赛女子团体决赛的日子。往年这一天,我和我妈不管直播切到大陆是什么时间,一定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只为在各国优秀选手眼花缭乱的动作夹缝里看几眼我爸最意气风发的模样——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和各个器械上旋转跳跃着的选手一样,一站到这片赛场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最后一轮了,稳住不要失误,铜牌还是能有机会的吧?” 我妈朝饭桌扬了扬下巴,我会意地端起桌上一盘饺子,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里溜。掩门时听到她转过头在和我爸说话,一团深灰色积雨云般压抑的乱象之中,她的语气温柔而有力,冷静得终于落下来的雨滴。 “不行,自由操根本追不了分。”这是我爸在说话,话音将落之际能听出些微的颤抖,如岁月车轮碾过留下的余震。后面他似乎还压着喉咙说了句什么,厚实的嗓音融进电视调低了音量的嗡鸣里去,完全听不分明。倒是我妈的叹气一清二楚。 我坐到桌边,开始吃饺子。当筷子落向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 我知道,比赛结束了。 我家茶几上那两个玻璃杯大概也粉身碎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妈还是清清冷冷地开口:“行,这俩杯子也用好久了,砸了就砸了吧。罚 2. 何处闻弦歌-闻知雅番外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番外一 何处闻弦歌 “这小姑娘可真漂亮!” “还是咱们男队里小闻的妹妹啊,那条件肯定差不了。” 就在这样两句对话之后,我稀里糊涂而又顺理成章地被谭导和陈导挑进了国家队。 我爸妈是真的舍不得我,临行前搂着我狠狠地哭了一场。其实他们本就舍不得送我去练体操。我和我哥差了十二岁,要不是他被挑进了国家队、没法儿陪在我爸妈身边,他们也不会一咬牙在那么大年纪又生了我。可惜阴差阳错,我五岁上跟他们去了一趟京城看我哥,只是见了一回他们在馆里翻筋斗的样子,我回来就闹着也要学体操。 我妈自然是一个劲地拦着。我爸本来还说可以让我按着自己的兴趣去试试,结果我妈一掉眼泪,他就反水得十分彻底。 倒是我哥在电话里笃定地说:“就让她试试嘛,凡事有我呢。” “说得轻巧。你妹妹现在那是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练体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要是以后她练不出来呢?” “动作学不会,有我教她;要是有伤病,我陪她康复。实在练不出来,那我的奖牌不也是她的奖牌,反正她是我妹妹。” “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这个担当!” 我爸激动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就连我妈也无话可说,我也就无可逆转地踏进了体操馆的大门。 话要说回来,虽然那时候还不流行“快乐体操”的概念,我练体操的经历却说得上是挺快乐的。 遗传基因的力量果然无比强大。就像我哥是大帅哥、我也是个小美女,尽管没有完全继承他的体操天赋,我在体操上也颇有些小聪明。这份小聪明让我能够轻轻松松地在并不强大的省队中脱颖而出。对于教练布置的任务,譬如100个屈伸上摆倒立,我固然不会偷懒少做,可也不会像好多其他一心盼着“勤能补拙”的队友们一样,主动向教练要求加训。 “你怎么一点儿都狠不起来?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大出息。” 偶尔省队的教练也会这样批评我两句,但批评完了,她对我也还是客客气气的——可能是因为我掉眼泪的样子让她心软了,也可能是,就算我对自己一点儿也不狠,我也依然是省队这一批里最值得期待的队员。 我进国家队的时候是2012年底。那时队里还没大规模的进新人,除了另两组新进的98年选手,几乎都是和我哥一个辈分的大哥哥大姐姐。我当仁不让地成了最小的孩子,几乎所有人都主动地护着我几分。 只有同组的青如姐是个例外。 “天哪,教练要求7点上训,你就真的7点才到?” 第一次一起训练她就这样阴阳怪气地说了我一句。我笑笑,当作没听到,站在了她和沈昕左边。 可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尤其是,陈导说我下肢力量太弱,打踺子都歪歪扭扭的,不如花更多精力专攻高低杠而我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之后,她终于在某一个队里放假的周日闯进我的房间,火力全开: “哎哟,周日放假你就当真啦?除了你,谁不进馆练啊?” “还有,教练让你专攻杠子你就放弃其它三项啦?!光一项高低杠,咱们华国的绝对强项,将来压过你的有的是,搞不好你还没成年就得灰溜溜地滚回省队,哪能这样偷懒。” “你知道练哪项最关键吗?跳马!练出5.8上团体的希望就大了,你死磕高低杠有什么用?” “我告诉你,练体操脸好看没用,不能不努力啊!” 她说的话,我全都认同。可我还是被她激烈的语气激得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并且淌着眼泪一路飞奔去了训练馆,一头扑进了我哥怀里。 听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一顿委屈哭诉,我哥温柔地笑了,大手一下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 “练单项好啊!集中优势,规避伤病,也容易出成绩。” “谁说我们小雅是偷懒的?这叫扬长避短。” “反正哥哥都支持你。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尽力就好——我不用我妹妹非得上大赛,拿金牌,只要你平安快乐,无忧无虑。” 在他的身后,贴着一张硕大的标语:“上级逼、下级逼、互相逼、自我逼,不经逼中逼,难为人上人。” 于是,我练单项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对了,我忘了说了,我哥他自个儿练的可是六项全能。那时候已经拿过两枚奥运团体金牌的他硬是被体育总局挽留下来,理由便是“有经验的全能选手对团队不可或缺”。 事实证明,陈导的眼光是挺英明的。我的小聪明确实集中在高低杠上,许多姐姐们练不出来的并掏,我一个冬训就掌握了,全运会甚至还钻了几位高手出现失误的空子,捡了一块高低杠铜牌。 当然,我所拥有的也仅仅是小聪明而已,和像奈姐那样的绝顶成套之间有着无法填补的巨大差距。不过,这也没关系,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了——劳逸结合、尽力而为,享受过程、莫问结果,从小我爸妈便这样教我,离了家进了国家队,我哥还是这样教我。 13年全运会结束,又是一批新队员陆陆续续地进队。 宋宛宜的到来可谓让我得到了彻底的解放,青如姐再也不想“激励”我这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了,整天只和她一唱一和,你逼我我逼你地不亦乐乎。 暖暖姐真是个妙人儿,她的口头禅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赚一天”,同我简直就是知己。小雨姐练得特别认真扎实,私底下也是好脾气好相处。 就是第一组的徐若澄总是喜欢言语中夹枪带棒地寻我们的晦气。有一回,我眉棱骨上磕了个大包,她看了便冷笑道:“好一只熊猫眼!要是这幅样子,裁判一上来印象分就要扣去0.5呢!” 她全运会的高低杠难度比我高0.1,却因为完成分不如我排在第四,对我当然是有意见的。 “打分里头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裁判看到一张好看的脸就有一点儿好印象,也只能说形象属于天赋的一种呗。” 开口帮我说话的人是简秋宁。 此前,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疏离而神秘的。暖暖姐说她喜欢研究规则——那大本大本我翻都不想翻开来的东西,总是想自己来决定什么时候该练什么动作。她还敢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这种事情顶撞章导,顶撞完了又主动打了一个转组报告,把女队的主教练给“炒鱿鱼”了。我胆子小,章导的训话都足够让我屏息凝神了,对这位刺儿头一样的姐姐自然更是敬而远之。 直到她说出那句“形象也是天赋的一种”,我才真正意识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长得好看,于我而言一直是心里扎着的一根刺。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一边时不时地穿上崭新的体操服对着镜子臭美;另一边,我又对那些“练体操脸好看没用”的言论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认同……甚至我有时候偷偷地翻过论坛里对我的评价,似乎没有什么人关心我的能力如何,他们只是偶然夸上一句,闻知雅颜值可真不错。我是有很多粉丝的,可这些粉丝喜欢的是否只是我的一张皮囊而已? 莫青如和徐若澄语气里的那种酸味也一样矛盾。又是艳羡,又是鄙夷。 只有秋宁姐对于“美”的看法,不卑不亢。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预感,她是会破茧成蝶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她。 换组以后,秋宁姐四项的潜力都展现出来,成绩突飞猛进,真的成了华国女队的顶梁柱。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她就在我们一直以来的弱项自由操上拿到了金牌;即使是在高低杠上,也拥有了像曾经的奈姐一样华丽炫目的空翻和比我还要高的、上了7分的理论难度……这客观上又减少了我去里约的可能。 可我并不嫉妒她,一点儿也不。对于我这样的单项选手来说,若没有秋宁姐这种四项都能顶团体的选手,根本就不可能有带我们上大赛的空间。 15年的世锦赛,女队有秋宁姐领衔,前景变得一片光明。黯淡的成了一直被当做“梦之队”的男队……当我在电视机上看到我哥打着鞍马的头炮时,我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鞍马可是他最弱的一项。 他还有陈年的手腕伤,最近复发得挺严重,疼起来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为什么要让他上这一项?! 更糟糕的是,明明已经坚持完了大半套,他还是失误了。 华国男队的团体金牌没了。 我哥被推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记者面前,就好像,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而无论是面对着那一堆话筒还是面对着电话里哭哭啼啼的我,我哥都只是说:“带头出现了失误,的确是我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个头啊!这是你弱项!凭什么预赛有人出了问题决赛让你顶?” “年轻选手比赛经验有限,我作为队里的老将,还是全能型选手,哪个项目缺人我都应该顶上。小雅,这是我的责任。”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总是说,要护着我平安快乐。现在,他也是想护着那些站在他身后的新人吧。 我为我哥有我这样一个练着单项等着捡漏的妹妹感到羞愧。 进入奥运年,在看到暖暖姐每天拼了命地恢复尤尔琴科720的时候,这种羞愧在我心中就更加明晰。从前我以为暖暖姐那份平常心是与我一样的苟且偏安,却不成想,她的无谓并非岁月静好安于现状,而是抛却了对成绩的期待以后纯粹的努力。 “嗯呐,我知道机会不大呀,我也没盼着非得要上奥运。”暖暖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就是知道没机会,才能随便拼,拼不出来也不遗憾。” 也难怪,她和秋宁姐,两个看起来差别这么大的人,会是一对最好的朋友。 我哥也果然没有说错。练单项是好,是容易出成绩,好得让我快忘了一度浮起来的愧疚。 在他退役的2017年,国际体联出台了新周期的规则,限制了一个成套里 3. 宛转随风吹-宋宛宜番外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喂!静静,我看你在跳垫子啊,你难道不是在练高度准备升级?哎呀,这有什么好瞒着人的啦,我可连你的微博小号都知道,看你前天抽了一杯栗子奶茶的免单券,这是打算什么时候——” “宛宛,你吃完了没?要是吃完了,就到我们寝室来聊聊呗。” 暖暖姐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看出了她明亮笑容中一点点蹙起不满的眉尖,明白这是和她同寝室的队长大人又要请我去喝茶了。转过身去的时候,我还看见林舒静肩头小小地一沉,松了一口气。她们总是背地里说我涎皮赖脸,比青如姐还不顾彼此脸面,可却没人知道我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 我不能顾及她们对我的坏脸色,还不是因为我更怕我爸的坏脸色。 从小我就特别会看我爸的脸色,长长的一周,他在家的时间里,加起来也不到半天。他随时随地都维持着同一副神情,从一边看是恭敬,从另一边看是威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他那些细微的表情和意思的:眉毛扬上去是赞赏,眼角撇下来是发怒,更多的是嘴角耷拉着弯成一道拱——不耐烦了,累了。 妈妈偶尔会说他“怎么回家了还是拉着张脸,也不松快松快。”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轻手轻脚温温柔柔地替他倒茶水、削水果,因为我爸的工作辛苦,我们都要体谅他才是。 所以我爸提出让我去学体操,将来拿个运动员头衔好升学的时候,尽管我妈死活不同意,最后也还是“体谅”了。辽省的冬天很冷很冷,睫毛上都挂霜花,我妈骑着电瓶车送我去体操馆,路上被突如其来的横风扫得翻倒在了地上。 我搂着我妈,看着她额角上蜿蜒的血红伤口,哭得撕心裂肺,直嚷着我不想学体操。我妈却艰难地把车扶起,让我坐回后座去。她说,宛宛,听你爸爸的,你爸爸是有大见识的。 好吧,那我就听我爸爸的。 “我想,你对体操是真的上心吧,所以也这么喜欢看别人的训练。”秋宁姐皱着眉头,我看得出她竭力在维持着平静中不失尊重的表情和声线,却根本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的愤怒和鄙夷。 想到在队测中看到这位队长出了第二跳时我藏在心底的诅咒,想到听说她在世界杯赛场上受了重伤时我按捺不住的幸灾乐祸,想到偷听到她的伤病能在世锦赛前恢复好时我浓浓的失望,想到来这里之前我对林舒静说的那些话,想到我躲在被窝里用手机偷偷摸摸地注册了无数个小号,又关注了无数个小号。我完全理解她的愤怒,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一张丑恶的脸。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爸昨天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还说:“你的年龄好,今年上一次世锦积累经验,明年上奥运会,正正好好的。” 还有一句话,他这次难得没说,但我一直会告诉自己:“看看别人多么优秀,再看看你自己。” 其实小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练体操,体操房里明明有很多美丽和乐趣,我却只记得痛和累。 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无非是因为我爸来体操馆里接过我一次,我还在镜子里看到他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然后我拼了命地下腰,连教练都破天荒地大声表扬起来:“宋宛宜好样的!再软一点!软一点!对!”我爸的脸在我被汗水浸得热辣辣的视野里模糊到发抖。 那是他唯一一次接我放学。 “宛宛,你好好儿练,将来能有个好出息,爸就满意了。”他不太熟练地揽着我,袖子里随风钻出一股难闻的烟味儿,但是我不在乎,跟他贴的紧紧地。“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现在高考啊,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你能多一条路,总是好的。所以要努力,你努力了,爸给你什么都行。” “嗯嗯。”我心里甜甜的,身上留下来的酸痛都飞走了。“那爸爸可以给我买一串风铃吗?就在我们小学门口那个小店里就有。” 小孩子嘛,都喜欢一些闪亮亮的玩意儿,学校门口那个小文具店里挂着的风铃最近是全班女生课桌侧面的标配。可我没有零花钱买风铃,我爸说,小学生哪用得着什么零花钱,没得惯坏了脾气。 “爸爸倒是想给你买,可是把你送回家,晚上还有个饭局,来不及去你们学校门口绕路了啊。”我爸的声音顿了一顿,“这样吧,宛宛,下次你得了奖牌,我一定送你一串风铃。” “好。”其实我也没那么想要一串风铃,我只是想要一个爸爸送我的礼物。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他都没陪我吃过一回蛋糕和长寿面,更别提生日礼物了。 体操有四个项目,我当时最喜欢的是平衡木,踮着脚尖在上面走很有趣。最害怕的是跳马。尽管回头看去,少年组的跳马简直就是闹着玩,但腾空那一刻的无力感,是一样的,一样的令我恐惧。 第一次参加市里的少儿比赛,我拿到了平衡木的金牌。裹着金色漆皮的金属被我牢牢地握在手里,妈妈哄了我好几遍,我也固执地跟耷拉下来的眼皮打着架,不肯去睡。 想象着我爸看到我的金牌,两条眉毛一定会跳起舞来,我就雀跃得很,一点也不困了。 时近半夜,门终于在我的期待中打开,我爸披着一身疲惫走进来,听到我迫不及待地一声欢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撇下眼角:“小孩子怎么还不睡?慈母多败儿,你是怎么管孩子的。” 妈妈攥着我的手心,带点讨好地伸到他面前打开:“喏,宛宛拿了金牌,这不是非要等着让你看看嘛。” “哪一项的金牌?”他脱下西装甩在椅背上,问得很不耐烦,我一直仔细地盯着他的眉毛看,遗憾的是,它们没有扬起来过。 “平衡木!爸,今天平衡木有特别多厉害的……” “谁让你重点练平衡木了?”我爸严肃起来总是有点儿凶,“宛宛,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吗?要你多跟别人比比,你也知道大家平衡木都很厉害,那你要怎么出头?我不是让你多练练跳马嘛,你怎么没记住?” 我虽然很失望,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点头:“我记住了,爸。” 我爸果然是有大见识的。 跳马是华国女队的弱项,凭着这一项的突出,我小学四年级时就破格进了省队。进了省队我就要寄宿了,也有了自己的工资,住进宿舍的第一周,我就买了串风铃,挂在床头架子上。我早就不喜欢这些幼稚的玩意儿了,可是微风一动,琳琅轻响,总可以寄托一些情思。 我爸也确实帮了我很多很多。 他联系到知名的外教给我编舞,从退休了的著名教练那里讨教经验。他成了辽省体育局的副局长以后,我在不比难度只比完成的少儿组比赛中几乎弹无虚发,一参赛就能拿下许多奖牌。 12年底,国家队的教练来选拔,我本是没有被挑上的,这也难怪,只有跳马这一招鲜,哪能真的吃遍天?没想到我爸又想办法,四处托人给我弄了个“代训”资格,让我早早地步入了国家队那轩昂的大门。我爸还很遗憾地说可惜只能把我塞进最弱的小四组,不能更进一步,得靠我全运会比出成绩才能有个好前程。却没想到,四组的胡导其实很有本事,一个冬训下来,居然让我出了侧手翻六百三,最后真拿了一块跳马铜牌。 全运会我爸借出公差的机会,第一次到现场看我比赛。第二天比平衡木和自由操,没我的事儿,我终于可以跟我爸坐在一块儿看比赛了!其实我们坐在一块儿也不亲密,没有聊天,他认认真真地抓拍那些亮点动作,准备让我学习;我却有一半时间在偷偷地 4. 无雨亦无晴-柯润雨番外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柯润雨是在津门全运会体操项目的全部比赛结束那一天宣布退役的,当时还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仪式,由留任的女队队长简秋宁担任主持。秋宁姐很早以前就是队里的发言担当了,央台的编导经常夸她接得住采访,但那天她表现得很糟糕,短短一段场面话断断续续地说得颠三倒四,总算勉强把哭腔藏在话筒以外。该撒的眼泪也撒完了,该操的情怀也操完了,柯润雨捧着花站在台上居然觉得脑袋里有点空,莫名地就想起了里约奥运会平衡木决赛那天,好像那天拿到金牌的宁姐也没有哭成这样,还是很镇定来着,倒是自己掉了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 仪式结束后她们最后一次一起走出体育馆的运动员通道,柯润雨听到章导小声埋怨简秋宁“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今天怎么就沉不住气呢”。简秋宁低着头一直拿手背揉眼睛,过了很久忽然来了一句“哪有,就是今天这雨要下不下的太闷了,我气都喘不上来了。”章龄也不再反驳,就看着她关心地笑笑。 柯润雨其实有点羡慕宁姐能这么和章导说话,她跟陈导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商业伙伴,从估量彼此的价值开始结盟,到头来仍以互相利用作为结尾,连一个象征性的拥抱都不必再有。事实上,现在,在退役仪式结束之后,不该再用“羡慕”这个词了,因为从今以后这些人、这些事便都与她的新生活无关了,训练馆里的各种器材、大大小小的各级比赛、或熟悉或疏远的教练们、曾经朝夕相处着的队友们、还有—— 还有徐若澄,那个跟她一起走过了十几年,真正称得上“一起长大”的人。 徐若澄对柯润雨是很好的,这个柯润雨一开始就明白。 相比周围绝大多数在娇宠中懵懵懂懂的小公主小王子,被从沪市远郊“挖苗子”来的她心思细腻懂事也早,是一众教练心目中最灵的孩子——所以总被一群还带着尚未开化的野蛮恶意的男孩女孩无端围攻。如果没有徐若澄霸气全开的一句“再打信不信我爸爸以后买训练服就没你们的份”,已经被推倒在地上的她真的有可能在训练馆之外挂上彩。 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的呀,帮我,难道不会成为这些人的下一个目标?柯润雨小鹿眼怯生生地眨,她家条件不过温饱而已,离徐若澄这种一掷千金的派头太过遥远,她不能理解徐若澄的底气足到能让这些大体顽劣却又在某些方面开始晓事的半大小子绝不敢招惹。而徐若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接受别人的善意还需要考虑个中缘由,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所以她掏出散发着精致香味的纸巾帮柯润雨擦泪,顺便开了句对她来说天经地义的玩笑:“以后你做我小弟吧,我的小弟只有我自己能欺负。” 但柯润雨把这句玩笑当了真。后来某次队测,她第一次输给徐若澄成了第二,和徐若澄拥抱着的时候,她就想起这句话;再后来,因为脚伤暂时不能正常训练,而所有教练都在讨论着徐若澄的动作升级时,她还是会想起这句话。像心头吹不散的一片滴雨的乌云。 到她们该准备进国家队的年纪,徐若澄已经成为沪市女队所有人口中的“老大”,而柯润雨被半开玩笑地称作她的“最强辅助”。不得不说徐若澄这个老大当得问心无愧,不仅十次队测有七次排在全能第一,而且大手笔地包揽了全队的头饰、化妆品和生日蛋糕。无论是成绩、实力还是“钞能力”——“拿人家的手短”嘛,队里都没人不服她,除了柯润雨以外。 柯润雨每次回家,爸妈都会说:“小雨你需要买什么尽管讲出来。爸爸妈妈一定尽全力支持你,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将来有出息就好。” 有出息,就是要出人头地,要成为第一,而不是谁的小弟。 本来章龄对沪市双子星都挺看好的,柯润雨也一心要去国家队里最好的组,是沪市这边不乐意,觉得鸡蛋不该放在一个篮子里。陈松涛过来跟柯润雨沟通,一开口她就改主意了。 陈导说,“到我这儿来,我保证把你培养成你们省队的第一人。” 来了国家队,柯润雨还是比身边的同龄人要“灵”。 她冷眼旁观,知道陈导把录了其它人训练视频的DV给青如姐之后,那周又把例行查寝给取消了;也知道陈导跟浙省队袁鹃的关系近得奇怪;也知道宋宛宜的厉害父亲被陈导忽悠得以为阿拉伯前团两周是一个多么简单划算的动作。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陈导为什么要她拼了命地冲还不成熟的720、为什么不需要她尝试本应人手一个的D组高低杠下法,以及,陈导让她去午休时间的训练馆里是希望她看见什么。但是她别无选择,就像当初懂事地“主动”告诉省队,自己改主意了想去第二组那样别无选择。她知道自己是陈导谋求进身之阶的工具,但对于她来说,陈导不择手段的进取心也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不过陈导还是要更老谋深算的,大概早看透了这个弟子的与众不同。所以最后图穷匕见递过来各种搁了药片的饮料的时候,话交代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一丝儿也不遮掩的。但柯润雨也不像以前那样默契地配合了,反手就是一个阳奉阴违。原因有很多,虽然说出来会显得矫情——比如不想让华国队跟走廊那头半夜被轰起来做药检的俄罗斯队一样蒙一个洗不掉的污名;比如宁姐对自己很好,对华国队的团体赛也很重要;比如人总应该有底线。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倒是一贯的凉薄而功利,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明白,从全锦赛开始封闭针打得实在太多,从资格赛比到团体赛已经清楚感觉到它效用的流逝。 反正也不能拿冠军了,何必呢。柯润雨这样想着,看完了简秋宁超常发挥的成套。 ——可绝不是因为,去年的“告密”之后我从未摆脱过愧疚和后悔。 赛后有一个连线访谈节目,不知怎么想的要参加奥运会的队员连线在京的华国队选手,徐若澄自然也在列。还好央台的节目还是一贯的味道,对刚拿下唯一一枚个人金牌的简秋宁过分关注,柯润雨都没轮到和徐若澄对话的机会。她听着简秋宁和徐若澄闲聊,简秋宁问:“看我们比赛紧不紧张?” 徐若澄回答,那肯定紧张啊,特别是看平衡木那场的时候,可紧张死我了。 柯润雨看着屏幕一角徐若澄微微笑着的脸,突然很想问一句,你是特别为我紧张吗?还是和所有人一样,也仅仅为了华国队最后的单项金牌希望而紧张呢。 从奥运赛场回来,柯润雨真的成了沪市队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尽管她已经觉得这种“出人头地”毫无意义只有麻烦。“第一人”的退役报告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批下来,何况沪市队后面的人才梯度并不容乐观。省里领导们是在看到了徐若澄惊人的恢复成果之后才 5. 年年只相似-方月涵番外 《体操二部曲 番外》全本免费阅读 “腰往后边来,腿打直,好的。哎,你俩不要偷工减料。” “你要配合治疗,先把伤病问题解决好了再练才是有效的。这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 “哎呀小刘妈妈,您谬赞我了,其实我们这边每个教练组都很有实力的,关键是我们会根据孩子擅长的项目来分配不同的教练组的,为的是让她们的潜力充分被挖掘。像李教练他在一线的带组经验比我还要丰富不少,所以孩子分到他组里您就放心好了。” 省队总教练的职位是不容易担起来的,过硬的专业素质之外尤其需要足够的耐心,耐心从容的外壳里还必须有一个坚定果决的内核。而方月涵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却能完美满足这一系列条件的人,自从她走马上任,已经在低谷里徘徊了很长时间的湘省女队无疑是开足马力走上了上坡路,在前不久的全锦赛拿到了阔别已久的团体金牌。 “方导辛苦了哈,值班也要记得早点休息。”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了,几个教练互相开着玩笑去关闭训练馆里的灯和空调。方月涵寻思一会儿还得陪队员们听讲座,就去食堂简单打了三个菜。端着菜盘子的小姑娘们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条桌上都过来打招呼,顽皮的还要伸过头来问一句“我来陪方导吃饭好不好?”她一向很得这些孩子们的喜欢,因为把训练上的严格和生活中的温柔分得很清。 不过还是没有小选手会真的乐意和教练坐一桌吃晚饭,她们都聚在另一张条桌上,一边吃一边嘻嘻哈哈地闹,把清汤寡水的营养餐渲成一大桌子觥筹交错。方月涵打开手机搁在面前,准备刷个视频下饭,结果给推荐的头一条视频是:“真相是真:华国体操女队98一代二十周年纪念混剪”,她赶快点了屏幕右下角的小红心,然后把视频滑过去——吃饭的时候可不适合看这个,得藏起来慢慢看。 就是这帮体操迷们也真够长情的,方月涵一边夹着菜一边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混剪视频还是时不时出现在短视频网站首页。当然,这挺好的,其实上周末她们四个人刚约着一块儿吃了顿饭庆祝“出道”——也就是第一次一起登上亚运赛场二十周年,当时杜明暖放了另一个差不多内容的视频,笑道:“我本来想自己学着剪一个的,没想到都有人帮咱们搞定了,嘿嘿,真不错。” 都说人近中年最怕的就是同学会,可她们的“同学会”每次都玩得相当尽兴,开心的不开心的尽情倾吐,什么都可以说,互相吐槽互相安慰也互相出主意。想到这里方月涵又抿了抿嘴唇,其实当初看到她们三个一起站上奥运最高领奖台的时候高兴是高兴的,但也难免会想,再也不能跟她们并肩站在一起了,也是人之常情嘛。 是什么时候打消了顾虑重新亲密无间起来的呢? 大抵是从这些视频开头一般会采取的同一个场景开始的吧。里约奥运会之后的某次采访,没做足功课的主持人看着面前戴金牌穿统一运动服的一排女孩子说“哎?我们的98一代是不是都在这个金牌阵容里了。” “您可不能这么说,”简秋宁捏着话筒的手竟都有些颤抖,“我们98一代还有方月涵呢——” “对啊,我们两次世锦赛都是一起去的。”杜明暖笑嘻嘻地接话,把氛围又拉回轻松活泼:“一起比过大赛的都是咱们亲姐妹,何况还是同年生的呢,那比亲姐妹还要亲。” “这次奥运小涵虽然没来,但也给了我们很重要的帮助。”柳曦还是不习惯看镜头,说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