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雒阳城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街道上醉倒的痴汉,以及零星出现的巡逻军卒也算是为这份寂静带来了少许气息。
而反观何家宅邸,此刻灯火通明,不少朝臣相聚在此。
“老太太死了?”
抿了一口杯中烈酒,何苗眨巴着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矮小少年。
“陛下那里怎么说?要以国礼大葬吗?”
少年闻言身子一颤,摇摇头回答道:“依照太后事先所言,此番吊丧除去皇室成员遵守礼制外尽数从简。”
“呵。”
何苗不屑地冷笑一声。
尽数从简?
董太后那个老太太这几十年以来所积累下的财富,那可是堪称天文数字。
卖官鬻爵,明码标价。
汉室一整年赋税恐怕都敌不过那老太太身后财富的十分之一。
现在人死了,却搞出来个什么尽数从简。
搞笑。
“辩儿那对此是什么看法?跟他说的那些,他都想好了吗?”
“这个。”
少年苦笑一声伸出手挠挠头:“可能还要再耽搁一些日子。”
“毕竟...太后这不是刚刚宾天,大殿下此刻正处于悲痛之际。”
“还耽搁?”
何苗皱起眉头,面色登时变得有些愠怒。
“他到底有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只见何苗站起身,一把将桌案上的酒水推翻,厉声呵斥道:“老太太死了与他有什么干系?”
“何家才是他的母家!”
紧接着,何苗攥紧拳头,额头暴起青筋,只是一个眼神示意,那些闻风赶来的府中下人便迅速离去。
“这些大殿下肯定是知晓的。”
少年垂下头,双眸盯着地面继续说道:“二老爷尽管放心,大殿下心里跟明镜似的,绝不可能做出忤逆之事。”
对此,何苗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未多言。
可就在这时,厅外何携却是急匆匆地走入厅内。
如今年满二十的他早已是个年轻小伙,无论是相貌还是出身。
放眼整个雒阳,何携现在也算得上是头一等的贵公子,不少家族闺秀皆向他暗送秋波,想要搭上那条名为何家的大船。
可唯独在他日常走动的时候,一条腿仍显得有些不太好使,总是磕磕绊绊,看样子应该是年幼留下的旧伤。
“你过来干什么?”
瞧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突然闯了进来,何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抓起身边花瓶就朝其丢了过去。
“我说没说过你个臭小子没事别来烦我?”
何携双手接住花瓶,面色慌乱的他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沉声怯懦道:“爹,城外出事了!”
“什么?”
听到这话,何苗眼眸转动,心生不妙,两三步冲上前去抓起何携的衣袖怒声问道。
“城外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
自己这些年来费不少劲才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塞入雒阳军中任职骑都尉。
原本何携只需要踏踏实实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甚至压根就不需要他主动去做些什么。
靠着何家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只需两三年,少说也能让这个废物点心坐上两千石实权军职。
可偏偏这个蠢货就是喜欢自找无趣,整日里到处给何苗这个当老子的惹麻烦。
光是追在其身后为他擦屁股,就已经让何苗心神俱疲,哪里还有脸面将那些不相干的军功挂在他身上?
何携额头冒出冷汗,咽下口水后心有余悸地开口回答道:“城外...”
“死人了!”
“死人?”
得知原来是这么个事,何苗脸色一怔,随即将手掌松开,转而一巴掌抽了上去。
“就特么死个人至于这么慌里慌张的吗?”
“说吧,又是谁家的姑娘。”
瞅着何携踉跄地后退两步,何苗轻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虽然神态依旧有些怒气,但也消了不少。
可还没等他悠哉多久,只听何携捂住半张脸颊开口道:“这回不是姑娘!”
“是城外义舍酒糟。”
“儿子手底下几个军卒前两日休沐,相约去城外酒糟,可当他们刚刚赶到地方,便撞见一支神秘军队正在屠戮百姓。”
“得亏当时他们跑得快,可即便是如此,也有一人折在了那支军队手中。”
紧接着,何携放下手中花瓶,取出一支带着血渍的弩箭呈了上去。
城外神秘军队?
屠戮百姓?
何苗听闻这事瞬间来了兴致,他接过弩箭放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后,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竟是出自六石强弩吗?
雒阳现在驻扎的各部军队中,能够擅开六石强弩的屈指可数,不过那些军队里大多都有着他们何家耳目。
倘若真有什么行动,自己这里肯定也是知道的才对。
城外那个义舍自己也有所耳闻,据说乃是卢子干门下一个学生出资盖起来的,这十余年接待过不少过路来客。
手持弩箭思虑许久,何苗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他皱起眉头朝何携摆摆手,低声道。
“滚下去吧。”
“这事我自会调查。”
...
待得何携前脚刚离开,何苗便踱步回到了少年身旁,手中弩箭滴至地面的血液让少年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么怕做甚?”
瞧着少年胆怯的样子,何苗无奈道:“几滴血就吓成这模样,日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还要你帮辩儿除掉呢。”
话音落下,忽听风声鹤唳,一道悠扬笛声悄然传出。
院中聚在一起吃酒杂耍的众多官员察觉到来者不善,纷纷将头埋入桌下。
那样子,好像是生怕被来人注意到自己。
何苗眼神一闪,纵然对方此刻还没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但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