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开局三岁小皇子》 第1章 这个穿越有点扯淡 “说好的关张赵马黄呢?” “说好的开局自带华佗然后铜雀春深锁二乔呢?” 为什么人家的穿越者都有系统就我没有啊! 我的金手指呢? 我那狂拽无敌吊炸天的出场bg呢? 穿着赤黄锦袍的孩童躺在大床上失魂落魄的呢喃自语着。 是不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爸爸?” “系统大爹?” 然而结果却还是无济于事。 “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锦袍孩童的这一番作态也是吓傻了这刚刚进来的婢女。 眼前的小殿下可是深受陛下喜爱,这要是因为自己的照顾不慎导致对方出什么意外了的话。 天晓得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啊,是灵儿啊,我没事。” 锦袍孩童从床上坐起身来很是很神经质的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听到这话的婢女也是顿时松了口气。 她红衣罩体,修长的脖颈下,让人望而生畏的高耸也是格外引人注目。 紧接着窗外吹来一阵寒风,因为所穿裙摆的缘故,这婢女的那双纤细的玉腿也是随之露了出来。 锦袍孩童的眼神顿时就被其吸引住了。 不过在脸色泛红后,他轻咳了两声连连摆了摆手。 “我没事我没事,你快下去,快下去。” “哦。” 婢女嘟着嘴转身退了下去。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这孩童也是不由得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罪过罪过。” 不过有一说一灵儿着实是有些好看的过了头啊,啧,尤其是那条腿,简直要了命。 不行! 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孩童翻了个白眼重新躺在了床上。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穿过来的呢? 哦,对。 三年前。 这孩童,便是后世著名的傀儡皇帝之一,孝献皇帝刘协。 只不过现如今看着这家伙的样子就知道,那个本该存在与历史上任人打扮的小皇帝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 一个刚刚毕业穿着粉领学士服拍着照片的大学生,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就这么嗝屁在废墟之下。 搞什么玩意? 可能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次意外的发生,所以在刘协再次睁眼的时候,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你懂那种感觉吗? 明明灵魂是个成年人,但是那时的自己一张嘴便是咿呀乱语,搞的好像自己在卖萌一样。 只是命运好像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彼时的刘协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当他目睹自己这具身体的母妃饮毒自尽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到了后来随着年岁的慢慢长大,现如今尚算是个半大小子的刘协已经彻底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在史书上辗转数人手中任人操控的汉献帝刘协。 那个亲眼目睹两汉四百年基业崩塌在自己手中的山阳公刘协。 很无力吧? 他不敢想象原主那个家伙当初在亲眼看到这些的时候会作何想法。 他只知道虽然自己是个普通人。 但却是个闲的蛋疼的普通人。 穿越到这个时代自己要做什么? 如高祖始创大汉? 还是似光武重铸大汉? 自己倒是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并且刘协自己也知道,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无论是高祖还是光武哪个不是人杰?自己一个体测一千米都累够呛的家伙,目标自然也是要定的切实一些。 不过既然自己来了,那话就放这了。 汉朝,它灭不了。 但是最重要的是,自己他娘的竟然没有系统? 三年时间过去了毛都没有看见。 渐渐的刘协也算是认命了。 没有系统就没有系统吧,反正脑袋里装的那些东西又不会跑。 “殿下,殿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殿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比起刘协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曹昂?你怎么来了?” 刘协倒是对于少年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 这少年也算是这三年以来刘协见到的“历史名人”之一。 只不过被称作曹昂的少年终其一生的名声也并不显露,但是他的老爹却是让刘协怎么也忘不掉。 曹昂咽了咽口水,面色涨红的开口道:”何携他们又在那胡搞,殿下的婢女也被他们堵在了院子里。” “胡搞?” 刘协跳下床穿着步履抬起头看向曹昂。 “对,他们请来了学宫的一位博士,说什么要在宫里以经学论诗,如此胡闹便罢了,他们却偏偏堵在殿下您的院子门口这样做。” 曹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殿下的婢女看不过去便想要出言驱散他们,可那何携却言语轻浮戏弄起了她。” “我想要出言劝诫,可是那何携却视我如无物,殿下,您还是去看看吧。” 说实话,曹昂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毕竟比起那何携,他曹昂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远远比不了对方丝毫。 如果不是因为祖父大长秋的缘故,他曹昂现在哪还有资格以陪读的身份留在宫中,早就随他老爹回谯县老家去了。 “哎我去,这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一听到自己的灵儿竟然被人调戏了,刘协顿时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这个何携是从哪冒出来的来着? 哦对。 当今河南尹何苗的独子,何皇后的外甥。 “哎呀,殿下您这,算了算了,我抱着殿下吧。” 看着刘协慢吞吞的步子,曹昂也着实等不下去,他弯下腰一把将刘协抱在了自己怀里,口中念着得罪,随即快步走出了殿宇。 “哎不是。” 没来得及反应的刘协只感觉自己在眨眼的功夫后就被对方抱在了怀里。 等到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曹昂抱到了自己这寝宫院子的门口。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姐如此容貌呆在宫中做个小小婢女实在是浪费了,倒不如跟在本少爷的身后。” “本少爷虽年少但家世显赫,断然不会亏了小姐的。” 那堵在院子门口的青年,便是何携, 他这时正一只手抓住门框,一脸猥琐笑容的看向灵儿。 “把你的狗爪子从我家门口松开!” 一道奶音突然传来。 “小殿下?” 看到来者那小不点的身子,何携嘴角微微上扬。 总算是逼出来正主了哈? 第2章 你哪位?找茬的? 实际上何携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 无非就是代替他那位刚回宫的表弟来给这个三岁小儿一个下马威罢了。 就算对方是皇子,那自己礼法不逾越不就行了? 再等过几年表弟说不定就坐上太子的位置了,自己还会怕这么一个没妈的小崽子? 只见何携讥笑着松开了放在门框上的手,侧过身子微微向着刘协弯腰行了一礼。 “给小殿下问安了。” “顺便给小殿下介绍一下,我身后的这位呢,便是如今的齐诗博士伏询,乃是我朝有名的齐诗传人。” 说着这话的同时,何携让出一侧将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书生气十足的伏询露了出来。 对方虽束了冠但看起来并不大,在低头看向刘协的时候也是谦逊的躬身施了一礼。 “关我毛事?” ”你丫闲的在这调戏我家婢女?” 刘协却并不想鸟他们,他上前一把抓住了灵儿的手掌将其拉了回来。 那何携色迷迷的眼神一直在灵儿的身上不停地打量着,这蠢货莫不是三鹿奶粉喝多了在这发癔症? 而面对着眼前刘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何携有些愣住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室子弟出口竟然这么的 粗俗?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貌似这位到现在也不大吧? 尽力地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平缓一些,何携装作没有听到那句话继续说道。 “听闻小殿下乃是生而知者,所以伏博士今日也想请教一下小殿下在今文上的天赋,不知道小殿下可否赏脸?” 何携的这话说的多少就有点扯淡了,要晓得刘协现如今也就是个撒尿玩泥巴的年纪,古今文学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跟他扯上关系? 尤其是这伏询,他伏家本就是以齐诗为家学传代的世家之一,伏询本人更是如今五经十四书的博士。 放眼整个大汉文坛年轻一代里都是有着不俗地位的家伙,如今却被你拿来碰瓷一个小屁孩? 要不要脸? 刘协对此的回应就是翻了个白眼。 “有病。” 简单粗暴的两个字,却是让何携的脸色挂不太住了。 看着刘协牵着那美婢转身就要回去的身影,何携阴沉着一张脸再度开口道。 “莫不是小殿下怕了?” 怕? 这激将法有点拙劣吧? 只见刘协停下了脚步,一缕发丝迎风而起挡在了他的眼眶上,刘协转过身来瞥了一眼那一言不发的伏询。 “伏博士,这是你的意思?” “自当不是,微臣只是讨得些许空闲罢了。” 伏询连忙摆手。 何家他得罪不起,但是眼前这位小殿下他自然也得罪不起。 “那不就结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整天尽在这里整什么幺蛾子。” 刘协撇了撇嘴,他可没功夫跟那个何携扯皮下去,对方一个在历史上无名无姓的家伙,哪比得上自己心心念念的东汉保镖天团? 说实在的,他哪里看不出来那个何携今天到底闹的是什么一出戏码,无非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另外一个儿子这阵子回宫了嘛。 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心性实在是让他提不起来任何兴趣。 陪他胡闹? 拜托,我档期很满的好不好,闲杂人等别来沾边。 然而就在刘协准备不搭理这个二货转身回去的时候,何携却像是小孩子被戳穿了自己把戏一样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声说道。 “不就是一个没妈的崽子,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此处除去他们这些人以外也没什么人了,这一句话的出现也是让走在院子中心的刘协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 刘协的小脸瞬间变得铁青。 虽然对那个便宜老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是对于那个在某种意义上属于自己母亲的王美人,他却是耿耿于怀。 他至今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在襁褓中王美人抱着自己流下的泪水和她呢喃唱给自己听的曲子。 “我没说什么啊,刚刚风大,小殿下兴是听错了。” 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的何携赶忙换上了一副嘴脸嬉笑地看向刘协。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这副样子在刘协的眼里却无异于是挑衅。 只见刘协上前一步抬起头瞪着何携。 “你说我母妃怎么了?” 这一刻的刘协再也没了刚刚的那副从容,他脸上表情的突然转变也是瞬间看傻了一旁的曹昂和灵儿。 灵儿倒还好,她服侍在刘协身边到现在也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小殿下有多么怀念自己那位母妃这件事她是清楚的。 可是曹昂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有着被提前征召的陪读身份,但是对于这些宫廷中的事情他是丝毫不知的。 “这,小殿下这是作何?” 看着刘协这骇人的气势,何携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过没一会儿他也是回过神来。 不对啊?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给吓住了? 想要找回一些颜面的他赶忙想要出口说些什么,然而刘协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任何人都不能说我母妃的一句不是,谁也不行!” 说着,刘协便拉住了曹昂垂下的胳膊,伸出手指向何携。 “你,打他。” “啊?” 面对着这样的一幕,曹昂懵了。 打? 打谁? 不止是曹昂,就连刚刚想要为自己找回一些脸面的何携都懵了。 “你不是陪读吗?打他,打了他,我就向皇奶奶说让你做我的伴读。” 虽然有着奶音,但是这时的刘协说这话的调调却更像是个成年人。 陪读,伴读。 两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对于曹昂来说却是天差地别。 如他一样的陪读孩童放眼整个雒阳城少说也有四十多人,而在这些人之中,自己的家世并算不上出众。 而伴读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从小陪在皇子身边的亲信,其地位比起前者自然是水涨船高的。 好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曹昂咬了咬牙,看着面前那比自己稍微高出一个头来的何携也是不再废话,照着对方的面门就是一拳挥了过去。 从小有着几个叔叔轮流教导拳脚功夫的曹昂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气力都算的上是同龄人中的一把好手。 哪怕是面对着比自己快要高出一个头的何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拳也是瞬间将对方打的找不着北应声倒在了地上。 这般的变故也是让那些原本聚在何携身旁的狗腿子们纷纷吓得退避三舍生怕波及到了他们,而在场唯一有所官阶的伏询也是从未见到过眼下的这一幕。 “对,就是这样,骑在他身上狠狠地打他。” 刘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露出一抹喜色地看向那曹昂。 “再给他下面来一拳,对,就是那,揍他!” 渐渐的,即便是在回过神来的何携再想反抗的时候,可是眼前不断的拳头却是打得他眼冒金星毫无任何还手之力。 而反观曹昂,在动了第一拳后的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神秘的开关似的,骑在何携的身上就像是痛揍一条败狗一样丝毫不手软。 “奶奶的,你不是横吗?你不是老牛逼了吗?” “叫你说我妈!” “叫你说我妈!” “还说不说了?” 见状的刘协也是丝毫不在乎脸面的凑上前去给何携补上了几脚。 反正他一个屁大的小孩,谁能管得了他?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刻钟之后的何携已经鼻青脸肿地躺在了地上。 这时的他再也没了刚刚戏虐轻佻的样子,嘴角露出鲜血神志不清的何携这时倒更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 “哎呀,停手啊,快停手啊!”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而对此刘协的回复却是。 装作没听见。 直到来者快要跑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刘协还偷偷摸摸地又阴了何携一脚。 来人一副黄色印绶的官袍打扮,对于这人刘协倒也不认识。 只是对方在看见这一切的时候脸色别提变得有多苍白了。 他赶忙弯下身子查看着何携的伤势,而这时的刘协倒也是很仗义的连忙将曹昂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静静等待着眼前这人的后话。 “携公子?携公子?” 这人在轻轻唤了两声何携之后,得到的却是对方含糊不清的回复。 见状的他只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看向那些躲在一旁的二代们,对他们怒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携公子送去医馆?” 听到他发话了,那些二代们这才从刚刚的愣神中回过神来,他们纷纷手脚麻利的上前将何携从地上抬了起来。 不等那人再说话,他们便像是脚底抹油了一样赶忙抬着何携一路飞奔的逃离了这里。 他们可不想挨打。 “唉。”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那人转过身来有些无奈的瞅向站在门口的刘协。 “小殿下啊小殿下,您,您这是办的什么事啊?” “那携公子左右也是个恩荫了勋职并被举了孝廉的郎官,您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与他,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天下人该如何说您啊。” 这人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在位刘协着想呢。 但是刘协的心里面却是门清,眼前的这家伙估摸着又是个想要抱何家大腿的某个狗腿子。 “有事没事?没事滚一边去。” 本就因为何携心情不太好的刘协这时更是不愿意搭理这人。 “这,小殿下,您出言怎可如此粗鄙!” 这人面色苍白,有些难以置信这话竟是出自皇室子弟的口中。 “粗鄙?” 刘协翻了个白眼随后站直了身子叉腰看向那人。 “那您有事吗?” “这,倒也没什么事。” 男人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事?” “那就请您,以一个圆润的姿态从哪来回哪去。” 刘协挑衅的一笑。 嚣张吗? 他是皇子他不嚣张谁嚣张? 第3章 主打的就是记仇 到了最后,男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曹昂跟在刘协的身后回了殿中,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的他脸色则是变得有些奇怪。 眼前的这位小殿下。 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 匪夷所思的新鲜。 “咦?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跳上卧榻之后的刘协一转身看见曹昂竟然跟在自己身后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额。” 曹昂顿了顿,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个,殿下刚刚答应我的事。” “哈?” “哦对。” 刘协跳下床眨巴了一下眼睛瞧着曹昂。 “那你且跟我走吧,这个时辰皇奶奶应该也没什么事。” 迈步在北宫内院的小路上,曹昂好奇眼神地一直瞧着那牵着美婢手心的刘协。 眼前的这个小殿下怎么总感觉好像。 与自己父亲所说的不太一样呢? 不过在看见道路两旁时不时经过的宫女太监们看向他们的眼光时,曹昂只感觉自己的步履变得有些艰难。 这可是皇宫内院,自己一介无勋无官的白身就这么跟在小殿下的身后。 那抹无形中的压力让他的额头都是冒出了些许汗珠。 不多时,在来到长乐宫前之后,刘协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过身看向曹昂。 “离这么远干什么?快过来快过来。” 倒也不是刘协想干些什么,只是因为这长乐宫毕竟是一朝太后居所,那曹昂现在什么也不是,跟在自己身后远远的还想要进去? 保不齐眨眼的功夫就会被那些守在殿宇附近的羽林卫给拿下呢。 曹昂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刘协的身侧。 而当他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辉煌无比的殿宇时,心中的那些震撼和崇敬也是不由得浮现而出。 像是之前他路过东宫的时候只敢远远的眺望朝殿。 像是现在这般来到长乐宫殿口,眼前这一幕着实已经是让他震撼的无法言语。 “小殿下。” 守在殿口的几个羽林卫在看见是刘协后也是对其纷纷跪下对其行了一礼。 “嗯,皇奶奶在吗?” 刘协看向其中一人问道。 “在的,太后如今还在小楼念诵黄老学说。” 刘协撇了撇嘴,心想这汉朝太后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黄老学说。 点了点头,对这些羽林卫挥了挥手,他指向自己身后的曹昂。 “这是费亭侯家的小子,我带他去见一下皇奶奶。” 说着,刘协就将曹昂向前推了推,那几个羽林卫见状也是纷纷起身上前对曹昂搜起了身。 在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利器后他们也是将侧方的一条小路让了出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走进长乐宫后刘协看着自己身后双腿不停哆嗦的曹昂,不免有些笑意。 曹昂咽了咽口水。 这他不应该紧张吗? 自己即将见到的可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当朝太后。 那可是一言可定万千人生死,代表着如今汉室权势最为雄厚的女人之一啊。 “行了,皇奶奶还是挺和蔼的,放轻松一点,你这张娃娃脸挺可爱的。” 刘协见状拍了拍曹昂的腰。 他倒也想拍曹昂的肩膀,但是他跳起来都够呛能碰到,这还是不自找苦吃了。 “小殿下?您怎么来了?” 在刘协刚刚踏进前殿的时候,一个中年嬷嬷就看见了他。 “乔师啊,我,我来找皇奶奶。” 刘协笑着上前来到了对方身前。 而被称作乔师的嬷嬷在这个时候也是蹲下了身子用手揉了揉刘协的脸颊。 她是长乐宫的女师,是董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当初刘协才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她帮忙照顾的。 “太后啊,太后现在应该还没出来呢,小殿下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唤太后。” 乔师欠身一笑随即站起了身子。 虽然已然中年了,但是乔师的样貌却还是靓丽的很,风姿卓越的让人压根看不出来她已经年近四十了。 “好的,谢谢乔师了。” 刘协点了点头,紧接着便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这长乐宫他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换而言之,这长乐宫上上下下的那些老人们大多都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曹昂挪动着步子来到了刘协的身后,在刚刚面对那个中年嬷嬷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与对方直视。 至于灵儿就放松多了,在得到刘协的点头后,她这时也是出了前殿去寻自己的那些小姐妹去了。 在来到刘协这里之前,灵儿可是董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也正是因为亲信的缘故所以她才会被派到刘协的身边。 在等待皇奶奶的这段时间里面刘协也时不时的将眼神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曹昂。 话说自己也感觉挺奇怪的。 这个在历史上早夭的曹昂,在这段时间里面竟然是宫里面的陪读? 啧啧啧。 不过这个曹昂真的是曹操亲生的吗? 刘协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对方。 虽然也是个不大的小孩,但是曹昂可以说是眉清目秀,那对剑眉更是给他带上了些许英气,无论怎么看放在后世那也是可以原地出道的一个童星。 可是人妻曹不是个子不高长相也一般吗? 基因这么强大的吗? 伸了个懒腰的刘协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他挺想改变历史的,但是现在自己这三岁小屁孩的身子怎么看也改变不了啊? 不过还是先通过把这个曹昂变成自己的伴读开始吧,毕竟也是人妻曹的长子,指不定到后面因为这一层的关系那曹操也能对自己多一点好感呢。 在后殿传来脚步声时,刘协睁开了眼睛准备起身。 没一会儿的时间,那穿着一身素色拖地长袍的老迈妇人这才在乔师的搀扶下出现在了刘协他们的眼前。 这便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亲娘,自己的奶奶董太后了。 “孙儿刘协,问奶奶安。” 刘协倒是没有多少礼数,他咧开嘴笑着就张开双臂朝着那董太后跑了过去。 “哎呦,哀家的好乖孙,快让哀家看看。” 董太后喜笑颜开地接住了刘协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比起那个从小养在宫外的刘辫,董太后自然是更加喜爱这个在自己抚养下长大的小孙子。 她抱着刘协坐在了正位上,一旁的乔师见状也是赶忙奉上了一杯热茶。 “乖孙怎么今日想着来看奶奶了?” 用手指逗弄着刘协的脸颊,董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对方。 “这不是想皇奶奶了嘛。” 躺在董太后的怀里,刘协死不要脸的在那撒着娇。 这番话尤其是搭配上他的那小奶音,实在是让董太后听得喜悦了许多。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帷幕,随后低下头说道。 “孙儿讲话这般甜如蜜蜡,也不知道长大了要引得多少闺秀喜爱。” 不过董太后虽然宠爱刘协,但是她却也是注意到了那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曹昂。 微微眯了眯眼,董太后看向曹昂问道。 “那小辈是谁?哪家子弟怎入了长乐宫?” 听到这话的刘协赶忙开口解释。 “皇奶奶,那人是费亭侯家的曹昂,今日孙儿前来问安其实也是想要让皇奶奶帮个忙。” “哦?费亭侯啊。” 董太后的眼眸一亮,但是很快的也是恢复了平淡,她重新看向刘协,语气温和地问道:“孙儿说就是了,你可是奶奶的掌心宝。” 紧接着,刘协便将自己想要让曹昂成为自己伴读的事情与董太后讲述了一通。 顺带着的,他也把自己指使曹昂把何携揍了一顿的事也向这位皇奶奶添油加醋的告了个状。 再怎么说自己也要利用好现在的这个身份和年龄吧? 果不其然,在听到何携竟然敢言语辱骂自己孙儿生母的时候,董太后的脸色已经是变得铁青了起来。 一旁的乔师见状沉默不语。 只见刹那的功夫,桌案上的一筒竹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屠户出身的家子,竟然敢折辱当今皇子生母?!” 很显然,董太后对于这件事情已经动了些许怒火,而那一朝太后的气势也是在这个时候尽显无疑。 在她怀里的刘协这时也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奶奶这么生气。 “那何进何苗两兄弟是长了什么猪脑?家门竟然养出了这般欺上妄下的孽畜。” “这般的人竟都被举了孝廉?” 听到董太后的这话,一旁的乔师则是选择了在这个时候进行了补刀,只见她上前一步弯腰轻声道。 “太后,这何携乃是汝南郡推举而来的孝廉。” 本着同族避嫌的缘故,身为河南尹的何苗并没有将本郡的孝廉名额给予自己的儿子。 但是汝南郡如今的郡守可就不太一样了。 那位可是何家一手扶持起来的帮手之一,随便动动手不就可以将孝廉的位置安在何携的头上了? 反正这种事情不都已经是天下世家你来我往的早已玩烂的把戏,谁又会在乎呢? 只是可惜了,这个何携是个彻头彻尾的二货。 果不其然,在董太后听到这件事之时脸色已经僵得难看得不行。 卖官鬻爵是她的主意不假,但是欺负到自己孙儿头上来了,这性质可就变了。 “何氏本就嚣张跋扈,这何家兄弟在前朝竟敢如此行事,他们一族是视哀家如无物吗?” 董太后说完这话后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气暂且压下,随即看向曹昂。 “费亭侯家的小子是吧?你的事情哀家允了,你且先下去。” 面对着刚刚那一幕的曹昂本就已经是战战兢兢地快要跪了下去,此时在听见董太后发话了之后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向对方叩拜了一礼后转身便是迅速离开了长乐宫。 虽然是小孩,但是他心里也是清楚的,接下来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听也万万不能掺和进去的。 待得曹昂离开,董太后将自己怀中的刘协放了下来。 “孙儿你且再说,那何携当真如此跋扈?” “皇奶奶,孙儿说的自然都是千真万确的实话。” 看到董太后表情的变化,刘协也是发挥出了自己的表演天赋。 “尤其是那何携,他,他竟然还要动手打孙儿。” 一边说着话的同时,刘协的眼珠子里泪水也是在不停地打转,看起来委屈极了。 “什么?” 董太后闻言一惊。 “那何携竟然敢对协儿动手?” “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啊。” 如果说那何携只是出言折辱了已经故去的王美人。 那董太后出面最多也就只能是对其稍作惩戒,将其撵出皇宫剥了他孝廉以及郎官的位置。 毕竟还是要考虑到前朝的影响以及后宫何氏的存在。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一介郎官胆敢以下犯上想要对皇子出手。 “哀家是看这些年里那些人过的太滋润了些,都已经忘了这个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了。” 董太后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对何家的不满也是再度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只是在这个时候。 帷幕后传来的一阵轻咳却是让董太后的神情变得逐渐平淡了下来。 她扶额看向那帷幕,皱着眉头说道。 “协儿都被旁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你一个当爹的还要在这里装成一个没事人吗?” 第4章 你老爹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一个人? “唉。” 直到帷幕后传来一声叹息,刘协这才意识到原来此间竟然还藏着一人。 “母亲为何就要对那何氏有着如此成见呢?” 只见一声男音落下,从帷幕后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 头束冠,一身绛服直裙,瘦削的身子出现在了刘协的视线中。 看见这人的面孔后刘协的嘴巴登时长的大大的。 这。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怎么在这里? “那何氏现在要动的可是你儿子,有成见?你到底还认不认你这个儿子?” 董太后的脸色一黑。 即便是常年居住深宫后院,但是她身上的这抹威压却是让一旁的乔师看了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小孩之言罢了,自是当不了真的。”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助的眼神看向刘协。 这人便是当今汉朝帝君,那个在刘协记忆中淫乱天下的昏君刘宏。 “协儿毕竟年少,母后总不能轻易因为他的一言一语便对何家擅自动手吧?” 刘宏的体态着实是有些瘦弱,就连迈着步子的他这时都显得更似是一个久病成疾的老者。 “父皇。” 看着刘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刘协也是赶忙向着他拱手一辑。 “你这小子。” 刘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伸出手放在了刘协的脑袋上揉了揉。 “在你奶奶这里撒谎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继续下去吗?” 听着老爹的这话,刘协垂下了脑袋有些惊慌失措。 “人小鬼大。” 轻笑了一声,刘宏将手掌收了回来转身来到了董太后身旁。 虽然是皇帝的他,但是在董太后的面前他却是没有任何所谓的架子。 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像极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儿子。 “母后,何携的事情我大概是了解了的,虽然他有过失在先,但是罪不致死。” “协儿说的那些多少是有些添油加醋了,不过他也的确受了委屈。” 看着孙儿如今这个反应以及对于自家儿子这么多年的了解,董太后这时候哪还能不明白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又是假呢? 不过对于何氏长久以来累积下来的成见她却是忘不掉的。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哀家的好孙儿打小就是个苦命的娃,那何携如今更是出言折辱协儿的生母,这事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刘宏眯了眯眼,沉下声来转过身看向躲在一旁低着头正在抠着手指头的刘协,他抿嘴一笑开口道。 “协儿。” “啊?” “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不过分呢?” 他笑眯眯的看着刘协,看起来好似是将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自己儿子这个所谓的受害者手上。 然而刘协却是咽了咽口水,琢磨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磕磕巴巴的回答。 “其实吧,这就,让我再打他一顿?” 这句像是玩笑的话一说出口,便是引起了刘宏和董太后的沉默。 再打何携一顿? 得了吧。 刘宏摇了摇头。 “那就罢了,夺了何携的孝廉,丢出宫外吧。” 这个处罚,其实也就是董太后最初的决定。 只不过这个东西对于何携来说不轻也不重,毕竟一个孝廉的身份对于如今一个势头正盛的外戚家族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总不能。 真的如刘协所说的,再让他打一顿何携吧? 那成什么样子了。 而这样的惩戒也确实是让董太后满意,她揉了揉额头对着这父子俩摆了摆手。 “哀家倦了。”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 “皇奶奶再见。” 迈着步子跟在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身后,刘协的脑袋垂的低低的。 他还以为自己能借势让那何携吃顿苦头来着。 没成想半道上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竟然杀出来了。 在出了长乐宫后,殿外陈列的一支羽林禁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灵帝刘宏的亲军,哪怕是在深宫内院,这些人也是时刻伴在他的身边护卫。 “回哪去?随朕一同回德阳殿。” 扭头看着刘协想要偷摸窜走,刘宏也是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一把就抓住了刘协命运的后脖颈,提溜着就将其一路带上了自己的轿子。 “父皇,您这日理万机的,带着我去德阳殿干啥啊。” 刘协晃着脑袋嘟着嘴。 自己可不想跟在这个便宜老爹的身边啊,这老爹在历史上做过的荒唐事实在是太多了。 他可不想被带坏了。 刘宏冷笑了一声,将刘协放在了自己的身侧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父子之间聊聊天谈谈心都不行了吗?协儿这是厌烦了朕?” “不敢不敢,这怎么可能。” 刘协连忙摆手否认。 这话可不敢乱说。 您老人家别跟我给这扯淡啊,这天下间谁敢讨厌您? 那不是找死吗… “这不就好了,走吧。” 抚摸着刘协的脸蛋,刘宏宽慰的一笑,随即吩咐了羽林禁军起轿。 在轿子上,刘协正襟危坐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 他这时候也算是体验到了刚刚曹昂的心理状态,简直不要太慌张。 不过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好像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只听刘宏坐在轿子里手掌轻轻打在腿上,嘴里哼唱着一段不知名的调子。 这调子悠久而深长,像是哀怜又像是叹息。 过了好一阵子,刘协有些忍不住了,他梗着头皮扭头看向老爹。 “父皇,您这哼唱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未听过。” “没什么。” 刘宏闭上了双眸摇了摇头。 然而他脸色上的一些神情转变却是被刘协看了个一清二楚。 感觉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心里面貌似在想着什么事? 刘协像是田里的碴顿时变得好奇了起来。 按照老爹在历史上的风评来看,现在他总不会是在想着晚上去哪个妃子还是美婢那里吧? 可能是感受到了一旁不怀好意的眼神正瞧着自己,刘宏扭头一看,动了动嘴唇。 “你这小子在乱想什么?” 说着,刘宏按了按刘协的脑袋。 “哎呀。” 因为年纪小尚且没有束冠的缘故,刘协的头发顿时散落了下来,他撇撇嘴向旁边挪动了一段距离。 “父皇,按脑袋容易长不高的。” “有这种说法吗?” 刘宏一愣。 “当然有啊,孩儿现在才多大呀,这脑袋被摸多了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 刘协撇撇嘴,他还琢磨着后世史书上记载他的时候开头第一句是身高八尺呢。 “这样啊,那好那好,朕不摸了。” 听到这话的刘宏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随着道路的逐渐宽大,不一会儿的时间轿子就停在了德阳殿前。 下了轿子一路跟在便宜老爹身后,刘协不停唉声叹气也是引起了殿宇附近不少人的注意。 再看看走在小殿下前面的陛下,这些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不过对于皇家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敢乱说什么。 “坐吧。” 回到了侧屋的卧榻上,刘宏半躺着身子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只是他这随意的吩咐,却是让刘协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平白无故的自己这老爹叫自己过来干啥呀? 看着刘协久久不落座,刘宏乐了。 “怎么?协儿是有什么担忧的吗?” “若是有什么担忧的尽管开口,父皇定会允你的。” 屁话。 刘协撇撇嘴一蹦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自己刚刚想让那何携多吃点亏你允我了吗? 现在给这马后炮起来了。 好赖话谁不会说啊。 我还说我想当皇帝呢,你能现在把那位置让给我不? 看着刘协半天不吭声却鼓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刘宏轻笑着摇了摇头。 “协儿莫不是在记恨父皇放了那何携一马?” 你看,你不是知道吗? 刘协翻了个白眼,不过场面他肯定是要做足的。 “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最近有些便秘,嗯,就是如厕的时候不太顺畅,所以脸色才不太好看的。” 勉为其难的找了个不太蹩脚的借口,刘协注意到自己老爹那变得古怪的神情也是连忙将视线看向别处。 “这样啊。” 刘宏眉头紧锁。 “那可要为父令太医给你开些方子?” “不用不用。” 刘协连连摆手。 感情这便宜老爹还真信了啊? 不是说能做皇帝的人权谋之术都很厉害吗?自己这便宜老爹怎么看起来这么单纯? 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刘宏屏退了想要进来侍奉的太监。 待得那太监很懂事的将房门关上后刘宏才开口道。 “其实并非是为父不愿处置何携。” “如今前朝局势叵测派系林立,为父当年以一旁系入主大位本就引了不少人厌恶,如今何家两兄弟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可以向为父助力。” “为父现在岂又能因为协儿的私心便重惩何携呢?” 刘宏一边说着,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并不指望自己这个小儿子能听懂这些。 但若是今日的事情他不说的话,这么多年憋在心里面着实是难受的紧。 看着刘协再度垂下的头颅,刘宏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小了,听不懂这些。 于是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入口,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前朝士人想要解开党锢为那些人平反,可是朕又何尝不知他们的心思。” “只是党锢不能再来一次了,大汉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唯有何家如今以外戚的身份掌了兵权,才算得上是为父的一层助力,不然的话光是那些士人的口诛笔伐。” “为父就难逃其咎。” 刘宏连连叹气,仿佛在感慨又仿佛是在抱怨。 而他的这些话在刘协这时听来却是让其不由得跌宕起伏。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好像跟历史上那个昏庸无能的汉灵帝不太一样啊? 党锢之祸。 刘协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刘宏的目光。 “那常侍们呢?他们如今不也是权势滔天可以助父皇一臂之力吗?” “常侍?” 刘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总不能将他们安插进前朝百官吧?若是那样做的话,为父的这个位置也做不久了。” “更何况他们的存在也只是帮为父聚拢那近乎快要被世家瓜分的皇权罢了,一群阉人,能翻的起多大的波浪。” 刘宏唏嘘着拍打着自己的身子。 “鲜卑叩关,东羌劫掠,为父也恨不得上马提枪与他们征个百战来回。” 这一日,刘宏向自己的小儿子抱怨了许多。 直到黄昏降临,刘协走出德阳殿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殿宇的目光也是变得有些浑浊。 三年了。 直至今日他才感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到了这个被称作昏君的老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副面孔。 旁系出身稳坐大统,这样的一个剧本交到他的手上。 刘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走在小路上。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见证到的是不是真实的历史。 但是眼前刚刚所听到的那些话。 实在不像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皇帝能说出来的。 快要回到自己的那小殿时,刘协看见了站在路边等待自己的曹昂。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出宫?” 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刘协皱起了眉头。 “这个。” 曹昂耸了耸肩,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块崭新的令牌。 这是伴读的通行腰牌。 “刚去领了这个,嬷嬷跟我说从明日开始我就要去殿下那里了,所以今日想着来与殿下知会一声。” “哦。” 刘协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准备绕过曹昂继续回去的时候,刘协的内心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他抬起头看向曹昂。 “你老爹,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第5章 人小鬼大 翌日清晨。 在结束了朝会后,刘宏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德阳殿,然而在他刚一下轿便注意到了那守在殿门口的矮小身影。 “协儿?” 刘宏有些诧异。 “父皇。” 刘协揉了揉眼眶打了个哈欠。 “您可算是下朝了。” “你怎么在这?快快快,先进殿。” 刘宏上前抓住了刘协的小手,二话不说就将其带进了殿内。 靠在火炉旁,随着温度的回升刘协的小脸也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红润。 从一旁太监手里接过了一碗热汤,刘宏赶忙将其递给了刘协。 “快喝一些暖暖身子。” 看着刘协接过热汤小口小口的抿着,刘宏这才开了口。 “这大清早没事来朕这里做什么?外边天寒地冻的昨日夜里刚下了雪,你也不知道多穿一些。” 言语之中,刘宏略带责备的意思看向刘协。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小儿子主动来德阳殿。 然而刘协这时却是起了精神,他兴致冲冲的看向自己这个便宜老爹。 “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来为父皇分忧的。” “分忧?” 刘宏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协。 自己没听错吧? 可能是感觉出来了老爹眼神中的不信任,刘协咧嘴嘿嘿一笑。 “昨日父皇不是与我说了前朝那些大人们想要解开党锢的事嘛,儿臣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要为父皇解忧与此的。” 刘协的这话一出口,倒是惊到了刘宏。 只见他从卧榻上直起身子来有些狐疑的眼神看向刘协。 自己这个小儿子在说什么? 分忧什么的也就算了,他竟然开口说要帮自己解忧党锢之事?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 “协儿若是最近无事可做的话,可以去找辫儿解解闷。” 然而刘协却是将热汤放置一边,在炉火的映射下,那对眼睛中的浑浊逐渐清澈。 “父皇,我不是在开玩笑。” 刘协顿了顿:“儿臣是真的有法子,虽不至于彻底解决党人之患,但也可使汉室幽而复明。” “协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宏从卧榻上站了起来,来回在屋子内反复踱步着。 时不时将眼神低头瞥向刘协,然而自己这个小儿子神情中的坚毅却是让他感到有些吃惊。 一个三岁孩童突然蹦出来跟他说可以使汉室幽而复明? 这话传出去放眼天下谁又会相信? “儿臣虽是稚童,但儿臣也是汉家子弟,父皇莫不是因为儿臣的年龄便小瞧了我?” 刘协抿了抿嘴,紧接着只见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路走到了书桌旁。 从中随意抽出一本已然落灰的上书,虽然未曾打开,但既然落款是司徒递上来的,在自己记忆里,也就应该是袁家的那个老头子了。 “这份上书昨日起就放在这里了,若不是儿臣刚刚将其拿起的话,父皇又打算何时处理呢?” 手中摇晃着这东西,刘宏见状却是上前一把将其夺了过来随手扔到了书桌上。 若不是因为刘协乃是他的儿子,更是王美人留给他唯一的子嗣,光是这般逾越的举动就足够让刘宏揍这小屁孩一顿了。 ”协儿,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站在刘协的面前,刘宏口吻淡漠的低头瞧着这个儿子,眼神之中的冰冷再无片刻前的温情。 “朝堂政事,你一个三岁孩童却要发表意见?” “不是为父不信你,也不是为父小瞧你,但是你去看看,公然之下将河南尹的独子殴打一顿,能办出来这种事的人,你让我怎么听你的话?” 说着,刘宏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书桌上。 响声引起了屋外太监的注意,然而在他们刚要准备进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时,刘宏的一道眼神却是将他们逼退了。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个汉室的天。 即便在朝堂那些士大夫眼中他只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旁系傀儡。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话并不是说假。 也是在这一刻的刘协才从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身上感受到了这八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将这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先入为主的心思让他以为只要带着现代人的头脑和知识,他就可以在这汉朝混的风生水起。 但是实际上呢?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是皇子的话,光冲着自己刚刚那逾越的举动,刘宏会立马吩咐人将他推出去分尸。 刘宏喘着粗气重新坐在了卧榻上,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眸有些不悦的紧盯着刘协。 在抿了一口茶水后他清清嗓子,勉强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制下来。 联想到自己刚刚确实是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情绪,随即看向刘协的眼神也是变得逐渐平淡了下来。 “行了,既然你这小子有鬼点子那就说吧。” 反正听不听是自己决定的,权当解个闷得了。 啊? 转变态度这么快的吗? 都快被吓尿的刘协这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老爹。 自己没看错吧? 上一秒那个看架势都快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老爹不见了? “愣着干什么,有点子就说,没点子就回寝宫歇息去。” 揉了揉额头,刘宏有些不太耐烦了。 “啊,有,有有。” 刘协赶忙上前一步。 “其实说来也简单,那些遭受了党锢而下狱的士大夫们,父皇其实很想将他们放出来吧?” “废话。” 刘宏重新躺了下来,侧着头看着刘协。 问题是该怎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那些人放出来。 他堂堂天子,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这些人放出来吧? 呵。 承认他当初做错了那也是不可能的。 “父皇,既然如此的话,您昨日不也说了,东羌劫掠,鲜卑叩关,就利用这个由头让那些下狱的党人戴罪立功发配边境不就好了?” 刘协顿了顿,在看见自己老爹听到这话后双眸一亮也是赶忙继续说道。 “当然了,若是这般轻贱对待他们的话,让他们重掌大权恐怕又会对皇室不尊。” “儿臣的意思就是,从宗室中则取一无根亲信同样前往边境,与这些罪臣同甘苦共患难。” 这可是刘协昨天晚上琢磨一晚上才想出来的法子。 而且他这也是在为自己做准备。 从宗室里面挑一个无后且在朝中没有势力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呐,让他去,他堂堂皇子,这地位妥妥的吧? 而且党锢被下狱的那些人里可是有着不少青史留名的能臣悍将。 但凡是让他勾搭上了几个。 光是想想就开心的不行。 然而刘协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喜悦的时候,迎面却是一道寒光在他的面庞上扫了过去。 “吾儿年纪轻轻,心思倒是不浅。” 刘宏摸棱两可的如此回答着。 “心思深重的人,可活不久。” 又道出了这句话,刘宏手掌撤下,整个人平躺在了卧榻上。 “退下吧,为父倦了。” 什么情况? 直到被赶出德阳殿的时候,刘协整个人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不敢相信的站定步子看向那间屋子。 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这个老爹怎么把自己撵出来了。 只是刘协不知道的是,在德阳殿内的刘宏这时已经是下了榻并一路走到了窗户旁。 透过缝隙,这位当今的天子正在注视着自己儿子此刻的一举一动。 眼神清冷但却闪过一抹温情,复杂的情感在这位天子的内心不停的挣扎着。 “鬼点子。” 喃喃的丢下了这句话,刘宏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唤来了守在门口的太监。 “摆驾长乐宫。” 灰头土脸的走在过道上,刘协内心不断的回想着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 也没什么错啊,按照自己这个想法来弄的话肯定行的。 总不能是便宜老爹看出来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吧? 待得刘协回到自己的寝宫后,曹昂此时也已经是守在殿口等待多时了。 “殿下。” 这时的曹昂一脸欣喜的跑到了刘协的身侧。 从今日开始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子伴读了, “啊,你来了。” 刘协这时哪里有兴致跟曹昂说些什么,回了一声后便自顾自的转身要回去。 “殿下心情不太好吗?” 曹昂跟在对方的身后有些疑惑。 “我听灵儿姑娘说殿下一大早就出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怎么可能会有事。” 刘协摆摆手,他这时也懒得进寝宫了,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因为昨夜大雪的缘故,他的这处寝宫偏殿在此刻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过刘协倒是没心思去赏什么雪景。 他现在的脑袋里还在不停的回想着刚刚在德阳殿的事情,他着实是有些想不通,自己老爹最后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没答应吗? 灵儿从殿内取来了一件绛红缎子袄给刘协穿上,一边穿着,她还用自己的手掌贴在刘协被冻得冰凉的脸颊上。 “小殿下也不知道多穿一些,这脸都快冻出霜来了。” 扭过头看向灵儿,刘协摇了摇头,伸出手将缎子袄裹紧了一些。 “灵儿,你有没有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啊。” 灵儿闻言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另外一件裘衣递给了曹昂并开口回答着。 “还好吧其实,殿下您出生的那一年可比现如今要冷的更多。” “太史令那时还向陛下上书请求调些物资赈灾呢。” 听到这话的刘协不免的翻了个白眼。 赈灾? 按照自己老爹的那个风评,这事估计到最后也没办成吧。 不过这么冷的天,如果要是能吃到一顿火锅就好了。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这个想法之后,刘协舔了舔嘴唇,紧接着也是有了想法。 他抬起头看向曹昂。 ”大清早的过来,没吃饭呢吧还?“ 曹昂木讷的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找好吃的去。” 刘协莞尔一笑。 不是说我都是鬼点子吗? 行啊,那我现在就再搞出来个鬼点子给您老看看。 “殿下,您这才回来又要出去吗?外面冷的紧。“ 灵儿看着这俩人又要出去不免有些担忧。 ”哎呀,放心放心,我又不傻。“ 刘协阴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一把拽住了曹昂的胳膊,俩人快步走出了殿宇。 在小道上,曹昂弯下身子看向刘协。 ”小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濯龙园知道不?” “听说过。” “走,咱们抓鱼去。” “啊?殿下,但那可是陛下的御花园啊。” 第6章 哟呵还有艺名呢? “殿下,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曹昂将手里刚刚钓到的黄河鲤放在一旁石阶上,面露难色的看着那正在聚拢柴火准备烤鱼步骤的刘协。 “这可都是历年来十三州郡县上贡的御鱼啊。” 曹昂握着鱼竿的手在这一刻都有些颤抖。 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切,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且看这些鱼哪个不是膀大腰圆的,一看就肉质鲜嫩好吃的很,一直放在这池子里面养着岂不是浪费了?” 刘协白了一眼曹昂,这小伙子一点都不懂得享受。 “身上有燧石没?” “殿下,我怎么可能平日里揣着那东西。” 曹昂苦着一张脸。 “得。” 刘协撇撇嘴,既然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用不了,那就找些易燃物来吧? 紧接着,在曹昂的注视下,只看见自家小殿下的眼神看向园内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些竹子。 “等等,殿下,那些都是益州贡来的凤尾竹啊。” 曹昂话还没说出来,刘协的一脚已经是踹了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麻利的将这些放在外面价格不菲的凤尾竹截断了一大半。 “嗯,看着品相却是不错,用来烧火再合适不过了。” 刘协咧嘴一笑,捧着这些凤尾竹就来到了柴火旁。 从柴火里挑出来两根没被雨雪打湿的木头,刘协将其递给了曹昂。 “来,生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啊?” 曹昂虽百般不愿,但是怎奈何他却无法拒绝眼前这位小殿下。 自己现在可是小殿下的伴读,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也算是这位小殿下日后的亲信之一,这是历代时间堆积下来让无数人为之默认的事情。 “哎呀,放心放心,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刘协让开位子激动的搓起了手。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不是给那打哑谜吗? 那行啊,那这池子鱼,我吃几条不过分吧? 哟。 突然的,那池子角落里一条散发着金光的鲤鱼引起了刘协的注意。 这看着品相更不错啊。 趁着曹昂正在聚精会神生火的时候,刘协二话不说就撸起了袖子。 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前世好说歹说那也是在黄河边上长大的。 抓鱼? 那他可太有一手了。 待得这边曹昂将火好不容易升起来后刚一扭头,便看见了蹲在池子边上的小殿下。 “等等,小殿下。” 他瞳孔放大,赶忙就要上前搀扶住对方。 可是下一秒还没等他冲过去的时候,刘协一弯腰,双手迅速的出动,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条通体碧玉散发着金色磷光的鲤鱼就到了他的手上。 “这。” 曹昂看到这一幕顿时傻了眼。 直到他看清楚了刘协手里的那条鱼后,他的额头更是冒出了冷汗。 “那,那,那。” “那可是倭奴国上贡来的凤尾锦鲤啊!” 这可是陛下最为喜爱的鱼了,整个倭奴国在这些年以来也就只上贡了不过十几条而已,每一条陛下都视若珍宝。 曹昂还清楚的记得,就因为这凤尾锦鲤的出现,陛下还专门在宫中设宴庆祝了这番祥瑞,当时才四五岁的自己还是跟着爷爷一块进宫才看见的。 “哟,小日本送的啊?这艺名不错,凤尾锦鲤?” 刘协有些意外,不过他一边提溜着这鱼,一边甩了甩手掌上的水渍。 “既然艺名这么不错,那今天的主食就是它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在这濯龙园里,一道篝火竟是生了起来,这一幕的出现也是吓退了不少附近的太监以及侍卫们。 他们刚想要上前警告,可是眼瞅着离进后那张对他们而言熟悉的小脸蛋时,这些人又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吧。 那位可是皇子,他们得罪不起。 不过也有几个太监着急忙慌的一路向着德阳殿跑了过去,他们要将这里的事告知陛下。 但是濯龙园距离德阳殿总归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不,随着火候的掌握,刘协手里这条凤尾锦鲤已经被烤了个酥脆,那散发而出的香味实在是惹人流口水。 就像是站在一侧的曹昂,他这时候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只感觉荒唐。 但这鱼,好香啊。 “嗯,火候差不多了。” 用池子里的水随意洗了洗那半截凤尾竹,刘协将其穿在了凤尾锦鲤上,他转身一看,曹昂的面色这时竟是显得有些窘迫。 那咕咕叫的肚子声也是惹笑了刘协。 “呐,你先来一口?” 本着能者多劳多得的原则,刘协将手里的这条凤尾锦鲤让了出去。 看着品相确实是不错,但是总感觉好像烤焦了。 不太确定,还是让曹昂试个毒吧。 反正这玩意又吃不死。 “不了不了。”曹昂再度咽了口唾沫,讪讪的笑着:“殿下,咱们要不然,回寝宫吃?” 在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曹昂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 他可实在是怕。 刚刚附近那些侍卫以及太监又不是没看见这里的场景。 “回去?哎呀你不懂。” 刘协摆了摆手,找了块巨石坐了下来。 “这种东西啊,就是要在这儿吃的才尽兴,这要是回去了那就不是那个味了,嗯。” “仪式感,你晓得吧?” 说着,刘协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细细咀嚼着嘴巴里的鱼肉,刘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倒不是说不好吃。 只是这没有自己猜想的那么好吃。 就中规中矩吧,主要还是自己的手艺拉高了上限。 焦脆的鱼皮散发而出的香味很快就传遍了整座濯龙园,然而路过的那些太监们却只敢远远的看着。 看着还剩下一小半的凤尾锦鲤连带着骨头被小殿下随意的丢在地上,这些人的心里别提有多害怕了。 而最主要的,在这鱼香之中竟还夹杂着些许幽香。 待得他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被用来取火的竟是那角落竹林内的凤尾竹? “嗝。” 意犹未尽的刘协擦了擦嘴角的些许污渍。 鲤鱼留着下次再吃吧,刚刚自己看见池子里貌似还有几条这个什么凤尾锦鲤。 只不过这时候的刘协已经懒得再动了,于是乎他瞥了一眼曹昂,伸出手指向池子。 “再给我捞一条那什么凤尾锦鲤。” “殿下。” 这时的曹昂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快去,早点吃完早回去睡觉了。” 刘协低喝一声,曹昂见状也拗不过,最终只能耷拉着脑袋走到了池塘边。 而正当濯龙园里这烤鱼大业进行着热火朝天的时候,此时的天子刘宏却是正在长乐宫外陪着董太后一同散步。 “陛下,陛下。” 远处连滚带爬的跑来一个太监,在快要冲到刘宏跟前时他连忙跪下对其叩了一礼。 “大事不好啊陛下。” 刘宏闻言感到有些诧异,如今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何事?” 这太监抬起头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是是小殿下小殿下在濯龙园里面烤鱼吃呢。” “烤鱼吃?” 刘宏皱起了眉头,不过随后也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烤几条鱼而已,濯龙园里的鱼反正也不少,那小子既然想吃就让他吃吧。” “可是。” 太监欲言又止,面色有些难看。 “可是什么?那小子还能干出来什么事?” 刘宏不屑的冷哼一声,就那半大小子现在还没他腿高呢,就算是让他放开了吃他又能吃几条鱼? “小殿下烤的是,是凤尾锦鲤。” 太监说完了这话后就赶忙将脑袋埋入了雪地。 “害,那有什么的。” 刘宏耸了耸肩,然而下一秒心底却是一沉,他回过神来,音调猛的拔高问道:“你说什么?那逆子烤的什么?!” “凤尾锦鲤” 闻言后的刘宏顿时感觉双眼一黑,步子止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得亏身后侍卫反应及时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 “逆,逆子!” 刘宏手捂胸口,心中的怒火揪心般的疼痛,他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太后,再紧接着便是疾步向着那濯龙园而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陛下。” 董太后轻轻扶额,连忙吩咐这些傻在原地的羽林卫跟了上去,待得这些人离开后,她这才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小家伙啊。 这么容易就跟宏儿闹起了小脾气吗? 只是这性子耍的,代价实在是有点大啊。 连跑带走的天子刘宏在赶到濯龙园门口的时候,光是站在外面就能闻到了那空气中漂浮着的香味。 他脸颊微微抽搐,向前迈出一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地上的鱼骨以及燃了半截的凤尾竹。 而篝火旁的那小孩子,这时还在一个劲低着头咀嚼着鱼肉。 “逆,逆。” 刘宏这时的脸色已是变得铁青,他伸出手指向刘协,但是胸中的那怒火却怎么也释放不出来。 “哟呵,父皇来了啊?” 刘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一脸笑意的转过身来朝着刘宏挥了挥手。 并且挥动的那只手里,还拿着半条凤尾锦鲤。 逆子! 刘宏心疼的只感觉快要滴下血来。 这逆子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吗? 就因为清晨? “父皇,您饿不?来一口?” 刘协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天真可爱的笑着,然而正是这副天真无邪的样貌在此刻刘宏的心中却端是不同。 这就是个小恶魔! 恶魔! 见老爹久久的不吭声,刘协撇了撇嘴,又咬了一口鱼肉:“其实儿臣的手艺挺不错的,虽然比不过那些御厨吧,但还是挺别有风味的,父皇真的不尝一口吗?” 与刘协此刻的嚣张不同,那曹昂这时候已经是快要绷不住了。 面对着陛下的突然驾到,他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并将脑袋埋入雪地之中。 可是听着耳旁小殿下说出的那些话,他的心啊,简直是要比这片雪地还要更加冰凉。 刘宏艰难的挤出来了一抹笑容,咬牙切齿的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好儿子。 “父皇不饿,你吃,你吃。” 虽然是平静的这么一句话,但是任谁在此刻都能听的出来陛下心中的怒火。 刘协眯了眯眼,虽然面带笑容,但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姿态也着实是嘲讽的很。 这个老登这么能忍的吗? 第7章 不要命的挑衅 身为天下共主,帝者,虽执掌天下大权,但仍讲究一个以礼服人,正所谓师出有名,如今的刘宏也是如此。 他要搞清楚眼前的这幅景象,自己这个儿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他的心中对此早就有了数。 这不,只见刘宏挥了挥手屏退了身旁侍卫,一人蹲下身子看着满嘴油渍的刘协,语气和蔼地问道:“我儿可知晓这鱼的来历?” “好像是他国上贡来的吧?但是味道真心一般。” 刘协嘟着嘴,露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那孩童般稚嫩的笑容在此刻众人的眼里却无异于是恶魔。 “哦?哈哈哈哈哈哈。”刘宏闻言一愣,但是随即便是大笑了开来,然而这笑意在身后众人听来却实在是瘆人。 他们当中服侍在刘宏身边长久的老人们自然是看的出来,眼前陛下虽面露笑意,但实则内心早就已经怒火滔天,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额头暴起的青筋,刘宏的后槽牙这时都快咬碎了,他不停的在心中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可是面容上却仍然保持着那副和善的笑意。 果然。 这个逆子果然是故意的! 掸了掸烟雾,刘宏冷笑了一声便要发难。 “我儿既知此鱼乃是他国上贡之物,却仍做出如此行为,莫非是要与朕过不去吗?” “父皇若是这样说的话,那可着实是冤枉死儿臣了。” 刘协撇了撇嘴,天真无邪的那对眼睛眨巴个不停,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将头埋在雪地里装死的曹昂,伸出手指向他继续说道。 “父皇且看,儿臣之所以这么做,那也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呀。” 说着,刘协故作抽泣的声音垂下了头。 “儿臣现在又不是以往那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的儿臣可还要照顾着他的吃食,但是儿臣又没钱,所以眼下也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听听,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协的这话一出口,就连曹昂这时都有些呆不下去了。 这位殿下是在说的什么狗屁话啊? 自己明明是今天才刚来报道的,而且他们曹家怎么可能连顿饭都吃不起。 然而到了殿下的嘴里,这金鳞凤尾感情都是专门为了照顾自己所以才烤的吗? 不止是曹昂,刘宏这时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神情都险些破了功。 这他娘的竟然是自己养出来的儿子? 仁义礼智信都跑到哪里去了? 刘宏眉头一竖,咬着牙,怒笑了一声反问道:“好一个自力更生!三岁小儿恐怕都扯不出来这种谎吧?协儿还真是朕的好皇儿啊” “可儿臣不就是三岁小儿吗?” 刘宏听到这话一愣,脸上的愠怒在这一刻竟是懵了下来。 “归根到底,儿臣不就是父皇口中的三岁小儿吗?” 就在这时,刘协抬起头来直面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双眼,他那张稚嫩无比的面孔在这一刻则是显得格外冷静。 刘协正色继续说道:“况且金鳞凤尾不也只是玩物吗?倭奴国上贡而来的杂鱼罢了,父皇莫不是要爱鹤失众?” 小殿下好一副巧嘴! 跟在刘宏身后的常侍蹇硕在听到这话之后面色一紧,不由得在心中对这位小殿下的看法有所改变。 眼瞅着身为大汉天子的刘宏此时明明已经火冒三丈,可是却被刘协的这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身后的蹇硕这时看的当真是目瞪口呆。 玩物丧志,沉沦于杂物之中,这种话无论如何陛下都是不能应下来的。 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陛下,您又该如何回击呢? 在蹇硕不动声色的默默观察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刘宏竟是再度大笑了起来。 “呵,好!好啊!。” 笑罢,刘宏一反常态的松缓了眉头,他撸起袖子毫不在乎的坐在了刘协身旁,招呼来了几名羽林卫。 “你们且去再从池里打捞起来一些,朕今日就要与协儿一同在这赏雪烤鱼。” 说完这话,刘宏一脚揣在了曹昂的屁股上,对其低喝一声道:“愣着做什么?你也去。” 搞什么? 刘协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 这都不生气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道理来讲这个便宜老爹不是应该火冒三丈才对吗。 曹昂将头从雪地里拔了出来,拍拍屁股,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听从了刘宏的吩咐,手忙脚乱的跟着那些羽林卫去池子旁捞鱼了。 妈的,便宜老爹怎么不生气啊! 刘协惊呆了,他这真的是用脚趾头都想不明白自己老爹怎么突然就缓和下来了。 他就是故意的啊,明知道金鳞凤尾和凤尾竹都是老爹的心爱之物,所以他才会大张旗鼓的干出来这种事。 可是现在呢? 老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坐在自己身旁打算跟自己一块烤鱼? 是我的脑子短路了吗? 奶奶的,真不愧是当皇帝的啊,这胸怀,这心气,啧啧啧。 刘协叹了口气,装出来了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父皇当真不愧是我大汉天子,这胸襟实在是让儿臣佩服啊。” 哼哼哼。 听着这话,刘宏冷哼了两声。 这逆子这时候想起来向自己认错了? 晚了。 “父皇如此大度,着实是让儿臣受宠若惊,这样吧,儿臣正好为父皇准备了一份礼物,愿这礼物能夺得父皇欢心。” 说着这话,刘协从自己的身后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刘宏。 嗯? 这逆子竟然这么有心吗?提前做好了准备吗。 刘宏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笑容接过了这木匣。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是恶魔呢,无非就是年少不懂事罢了。 这不,还晓得为自己老爹送礼呢,多好的孩子啊。 脸上的愠怒消散不见,刘宏打开了木匣定睛一瞧,只见木匣内正摆放着一支已然凋零的牡丹花。 咦? 怎得感觉有些眼熟? 这,这是?! 刘宏顿感不妙,他连忙扭头看向刘协。 只见刘协这时候脸上已是恢复了那般狡黠的笑容正望着他。 “协儿,这花,你是从哪得来的?” “啊,父皇没认出来吗?这是从德阳殿摘来的呀,儿臣看这花长势不错且独秀与花圃之中,便摘了下来特意献给父皇的呢。” 刘协咧嘴笑嘻嘻的瞧着这位大汉天子,眼中的童真在这时再也没了丝毫。 这花,那可是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平日里亲手照顾的,论起喜爱程度,就算是将那金鳞凤尾和凤尾竹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它。 怎么样啊老爹? 这回还能忍住吗? 刘宏只感觉眼前一黑,额头青筋暴起,就连握着竹子的手在这一刻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自己还真是个傻子,竟然,竟然真的会以为这个臭小子会是个好孩子,哈哈哈哈。 外表有多么的讨喜,内心就有多么的邪恶! 完了。 蹇硕暗自叹了口气。 他看的出来,就现在陛下的这个状态毫无疑问是真的动怒了。 如果说先前的时候还有缓和的机会,但是现在? 小殿下还真是在用生命来挑衅。 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在陛下面前这样做了?小殿下这到底是年少不懂事,还是故意为之的呢? 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哈哈。” 冷不丁的,刘宏笑出了声。 “协儿当真不愧是皇室子弟,这心意朕领了。” 刘宏面不改色的将这木匣子重新盖了上去,掌心搭在了刘协的肩膀上,他古井无波的面容反而让刘协看的心里有些慌张。 “既然协儿有意自力更生,那好。” 刘宏大手一挥,唤来了蹇硕。 当着众人的面,刘宏先是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木匣递给了蹇硕,紧接着语重心长的看向蹇硕对其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便下旨,停了皇子协的月俸吧就让朕的皇儿好好的自力更生吧。” 一语敲定后,刘宏双眸带着深意的看向刘协。 跟朕玩? 满朝文武世家绑在一块都玩不过朕,你一个三岁小屁孩,搞笑呢? 闻言这话的刘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面色僵硬的抬起头看向老爹。 不至于这么狠吧… 我可是你亲儿子,月俸全停?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怎么?协儿莫不是后悔了?”看着刘协面容僵硬,这位大汉天子露出了戏谑的神情。 求饶吧,向朕求饶。 虽然身居高位,但是这位大汉天子对待自家儿子的时候,却是古怪的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温情。 “当然不可能!” 这几个字,刘协近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梗着头对上了老爹的眼神,虽然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但本就倔强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就此求饶呢? “只是父皇当真要如此吗?就不怕儿臣将这濯龙园弄得一团糟吗?” 呵呵。 事到如今了,这小子却还要反过头来威胁朕吗? 刘宏乐了,道:“不过是一濯龙园而已,若是能让协儿养成自力更生的本事,朕就算是将整个御花园搭上去又如何?” 一时之间,在这片濯龙园内,硝烟的味道竟是在此刻隐约传了出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吭一个,哪怕是蹇硕也是如此,他再清楚不过这位陛下的习惯了。 “反正朕也看这里不怎么顺眼,协儿,莫要留情。” 莞尔一笑后,刘宏徐徐站起身来便离开了濯龙园,临走时他看向刘协的那个眼神,就好像是狮子一般。 在他之后蹇硕尴尬的看了一眼刘协,拱手对其一拜,道:“殿下莫要怪罪与咱家,实在是皇命难违。” 说罢,蹇硕赶忙转身跟上了刘宏。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这濯龙园上下便只剩下了刘协以及愣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的曹昂。 这老登真要这么搞我? 刘协骂骂咧咧的看了一眼篝火上架着的那条金鳞凤尾。 按理来说这老登应该没这么好脾气吧。 奶奶的,月俸停了他岂不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虽然年纪小,但是根据宗室规矩,哪怕是三岁的刘协,每月仍然可以从宗府中领到一份不错的银两,即便不多但是平常用来打点一些下人也是足够的。 更何况按这老登的意思来看,在未来恐怕不止是要停掉自己的月俸。 不会连小厨房都给自己停了吧? “殿下,这,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曹昂摸了摸头,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 反正原先自己在宫中也就只是混个履历罢了。 即便不跟在刘协身边当这个伴读,等到成年后他也照样可以凭借家族势力捞个小官当当。 但是现在可不行了,一旦成为皇子伴读,他这一生基本上也就算是跟刘协绑在一块了。 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毫不夸张。 “怎么办?吃呗,反正那老家伙都发话了。” 刘协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想骂娘呢,屁的好处没捞到反而给自己惹上了一身腥。 “淦,真是小瞧这个老登了。” 站在一侧的曹昂这时候自然是想将自己的耳朵堵住的。 无论是老家伙,还是那个自己听不明白的老登,用这些话来称呼陛下? 他还小,他惜命。 “给,再不吃都烤焦了。” 一把抓过那金鳞凤尾,刘协干脆利落的递到了曹昂的面前,待得对方接过这烤鱼后,刘协则是双手叉着腰。 没想到竟然被这个老登反将一军了。 那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出宫呢? 刘协皱着眉头来到了池塘边上。 他之所以今天整出来了这么一出,一来自然是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那个恶趣味,可是最重要的。 便是惹恼那个便宜老爹,最好让对方把自己撵出宫去。 不然的话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呆在这皇宫里面等死吧? 自己梦想中的保镖天团就暂且不提,就现在这个时间线估计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还没成年呢,可不能瞎耽误了他们。 但是今年可是中平元年。 虽然如今才一月,但是按照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来看。 那件事用不了多久就要发生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穿越者吧,总不能衰成这样。 不行,还是得想想办法让那个老登不得不将自己撵出宫去。 第8章 打秋风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董太后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那坐在小桌板上狼吞虎咽的刘协。 自己这个孙儿也不晓得是搭错了哪根筋,偏要与他老爹对着干。 “听宗府那儿说,陛下将你的月俸和小厨房都停了?” 刘协抬起头来舔了舔嘴角的米粒,撇撇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双手一摊。 “可不是咋的,奶奶你评评理嘛,哪有父皇这么当爹的,名义上没把孙儿的厨子遣走,但是实际上呢?却要孙儿支付厨子的俸禄,孙儿哪还有钱嘛。” 自从那日在御花园的对峙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时间了。 而今日也已经是刘协来到董太后这里打秋风的第三天了。 他实在是没法子解决吃饭的问题。 曹昂每天能出宫回家,他呢? 总不能顿顿都去吃鱼吧,这个时代又没什么调味料,况且竭泽而渔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谁让那个老登玩阴的,试想他一个三岁小屁孩,从哪变出来钱财去给宫中的厨子? 这不明摆着就是断了自己的小厨房。 董太后摇了摇头,伸出手抚摸着刘协的小脑袋:“你这小家伙呀,向你父皇认个错服个软不就好了?偏偏要死扛着。” 招招手唤来了乔师,董太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袋五铢钱放在了桌板上。 “你呀,还真是随了陛下的性子,一样的执拗。” 毕竟是亲孙子,而且与从小被送出宫外的刘辫不同,刘协可是董太后一手拉扯到现在的,总归还是不愿看到刘协受苦。 “不够了再来向奶奶要,奶奶不缺钱。” 听着这话,刘协笑嘻嘻的赶忙将这一袋五铢钱收了下来。 打秋风归打秋风,蹭吃蹭喝再蹭点钱不过分吧? 刘协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虽然才屁大点,但是这长相着实是讨喜的很,长在深宫里,这小脸也是白白嫩嫩的。 尤其是在皇奶奶这儿,自己这瓷娃娃的模样简直比开了挂还好使,这来蹭吃蹭喝三天了,他现在兜里的五铢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起先前还要翻了个翻。 没钱给厨子? 哎呀,那都是借口。 不然的话自己总不能厚着脸皮直接问董太后要钱吧? 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刘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真是个小可怜。” 正当董太后怜惜着自家小孙子的现状时,那乔师去而复返,弯下身子附在董太后的耳旁对其低声耳语了一番。 “搞什么?” 刘协见状感到有些疑惑,难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吗。 瞥了一眼刘协的董太后神色逐渐变的严峻了起来。 她向着乔师点了点头,将自己案前的几串水果推到了刘协面前,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小脸温柔的开口。 “协儿先吃点水果吧,奶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说罢,董太后便被乔师搀起了身子,二人朝着偏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有其他人来了吗? 刘协皱起眉头,自己这个奶奶平日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要去处理吧。 就连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整日里都是沉迷于美人乡的主。 看了一眼案前的水果,刘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反正这里也算是他的家,溜达溜达不过分吧? 擦了擦嘴角,刘协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偏殿的位置。 好在平日里这长乐宫的婢女以及禁军并不多。 尤其是再加上这几天刘协频繁的来蹭饭,董太后每次也是将殿内服侍的婢女都遣了下去,只留乔师一人在旁。 美其名曰图个清净,也不晓得是什么癖好。 刘协从旁搬来了一个小板凳站了上去,微眯着眼透过窗户仔细的打量着偏殿。 他看的并不太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董太后此时正坐在卧榻上,而在她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家伙。 应该是男人吧? 刘协撇了撇嘴,想要凑近一些,于是他踮起了脚尖整个身子向前一靠。 这一靠可不要紧,但是刘协却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年龄。 那短小的胳膊哪里够得上墙壁,气力一泄,他整个人直接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了过去。 砰。 一道响声传出,偏殿内的乔师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董太后确认对方没事这才转过身来徐徐向着房门走了过去。 来到门前,乔师从手边拿来了一条杨柳枝握在手中。 小心翼翼的侧身将门一推开便是毫不留情的挥了出去,力道之足竟是隐约带着破空声。 咦? 然而推开门之后乔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正当乔师四下环绕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脚边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待她低头一瞧。 “小殿下?” 惊呼一声,她赶忙蹲下身子将摔了个狗啃屎的刘协从地上抱了起来。 拍了拍对方身上的灰尘,乔师有些不太明白。 这是闹的哪一遭?小殿下怎么躺在地上呢。 而这时候的刘协失去意识了吗? 屁,半米都不到的高度他就是头着地也不至于摔晕过去,但是之所以现在闭着眼不吭声,还不是为了那本就不多的男人尊严。 丢死人了呀。 讲道理这个情况下自己还能摔个标准的狗啃屎出来… 得亏没有外人,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啊可全都毁了。 哎,等等。 自己才三岁,他们应该不会在意这件事吧? “太后,小殿下不知为何,好像晕倒了?” 怀里抱着刘协,乔师皱着眉头看向偏殿内的董太后,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她,此时对于这一幕也是顿感疑惑。 “协儿?” 董太后闻言一急,刚要下榻去看上一眼的时候,刘协这时则是很配合的睁开了双眼。 毕竟再装死下去就有点表演过度了,适当的收住保全自己的名节就足够了。 “嬷嬷。” 刘协咂咂嘴,说实话这种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尤其是乔师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而且仔细这么一瞧,怪不得是一手将灵儿带出来的乔师啊,这都多大了还风韵犹存呢。 “太后,那咱家便先行离开了。” 偏殿内的那男人在看见这一幕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着董太后叩了一辑便绕过乔师迅速的离开了偏殿。 只是在与乔师擦肩而过时,这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刘协,眼神中的那抹清冷肃杀之意,竟是让人望而生畏。 这般的眼神看的刘协心头也是一惊,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哎哟,奶奶的协儿啊。” 只是还没等刘协多想,董太后便走上前来从乔师的怀中接过了他。 “是哪里不舒服吗?奶奶唤太医过来予你瞧一瞧可好?” 董太后焦急的模样眼瞅着就要吩咐乔师去唤太医,刘协见状赶忙阻止了下来,他摸着头尴尬的笑了笑。 “皇奶奶多虑了,孙儿就是脚滑然后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大碍的。” 开玩笑,这要是叫来太医大费周章的万一要是让那个老登知道了怎么办?就自己在御花园闹的那一遭,那老登估摸着到现在心里还窝着火呢。 别搞到最后连太医的钱都要从自己兜里出,那可就赔大了。 刘协是想被撵出宫,而不是让人惦记着自己的那三瓜俩枣。 “唉,协儿还是小心点。” 董太后轻叹一声,全然没有意识到刘协为什么会在偏殿门口摔倒。 “太后,我且去送一送封公公。” 乔师这话一出口,董太后便对其挥了挥手。 第9章 这个未来岳父有点呆 封公公? 感情刚刚在偏殿内的那个男人是个太监? 刘协有些诧异,不过回过神来心中也是有所了然。 这也难怪,毕竟太后寝殿,这寻常男人也自然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怪不得那身衣服看着挺眼熟的,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封公公身上的青色绶带与那日跟在老爹身后伺候的太监好像还是一个品阶的。 啧,太监嘛,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做过的荒唐事还少吗? 都认了俩太监当爹当妈了,也不晓得那俩太监跟皇奶奶在一块的时候自己老爹又该怎么称呼双方呢? 目送着乔师离开,刘协被董太后抱来了卧榻上。 “皇奶奶。” 冷不丁的开了口,刘协看向董太后。 他来打秋风也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来蹭吃蹭喝,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孙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皇奶奶能不能允诺。” “嗯?” 董太后挑了挑眉,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协儿说就是了,是看上什么物件了吗?” “没有没有,孙儿就是想向皇奶奶讨个出宫的腰牌。” 刘协笑嘻嘻看着董太后。 “出宫?” 董太后闻言一愣,紧接着从卧榻上站了起来在偏殿内来回踱步着。 “协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岁,便出宫?” 董太后看向刘协,自己这个孙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哪有三岁的皇子擅自出宫的。 当今陛下唯有两子。 如今朝堂上下到处嚷嚷着定下太子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何氏一家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刘辫送回宫来。 前朝那何家两兄弟权势滔天,后宫那何氏更是手眼通天,他们尚且在现在想要上赶着将刘辫送回宫来,可是自己这小孙子呢? 却要往外跑?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不行。” 董太后厉声拒绝了刘协的这个要求。 “协儿你年纪尚小,更何况如今尚未修习宫学,出宫?这事绝对不可能。” 看着刘协动了嘴唇又想说些什么,董太后眉头一皱,道:“无论如何,这事没得谈。” “协儿你若是想要什么物件玩物大可直说,奶奶自然会让人为你讨来,但是出宫?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也不晓得是不是触碰到了董太后的什么逆鳞,在刘协刚一提及到这件事之后,她的反应便是如此急切。 “可是奶奶。” 刘协抿了抿嘴唇,这也太不给机会了吧。 自己这其它的啥也没说啊,再说了,自己又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些清宫剧什么玩意的皇帝不是老喜欢微服私访了吗? 私生子都搞出来好几个了,自己一个皇子,还不能出去了。 “太后。” 可在这时,乔师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轻轻叩响了房门,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太后会突然生气。 但,有人来了。 “少爷来了,如今就在殿外。” 柔声说完这话,乔师看了一眼刘协,只见这时的小娃娃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一些什么。 也不知道小殿下说了什么,竟会惹了太后生气。 董太后轻哼了一声,暂且将自己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让他进来。” 这话说完,不一会的时间,一身穿墨色裘衣,束着冠发的青年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这青年虽年轻,但却有着一副极其标准的国字脸,身上的裘衣并遮不住他那厚实的肌肉,在踏入偏殿后他二话不说便是朝着董太后叩拜了下来。 “侄儿董承,拜见太后。” 董太后见状瞥了一眼乔师,对方心领神会赶忙上前将董承扶了起来。 指尖凤环叩响桌案,董太后坐在了卧榻上:“既在此处便无需讲究诸多礼节,承儿今日来此,是为何事啊?” 来者董承,是董太后的亲侄子,对于刘协而言,这位倒也算是个熟人。 毕竟按照正常历史推进的话,眼前自己这个叔叔,在未来是要将他的女儿嫁给自己的。 嗯? 等等。 他是我的叔叔,然后我娶了我叔叔的女儿? 哎我草。 辈分怎么乱了起来 董承腼腆一笑,颇为不好意思的朗声开口道:“是这样的,近些年东羌越发猖狂,侄儿已投身军伍之中,近些日子便要启程奔赴雍州,所以今日才想着来与伯母请告一声。” 虽然腼腆,但是董承在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竟是散发出了一抹罕见的少年英气。 董太后闻言面色有些冷清,她思虑了一番后这才开口回答道:“也好,我汉家男儿自当在马背上建功立业。” 虽是亲侄子,但董家如今势弱,前朝宛若无本之木更是没有多少人可以依靠。 宫中虽有她一介太后,但这些年来面对着何氏一家的步步紧逼,董太后已是成了弱势。 如今董承已经到了束冠的年纪,也确实是应该出去闯荡一番了。 “此去雍州,是要去武威吗?” 董太后凤眸一瞥,眼神中哪里有半点询问之意。 “伯母说的是,小侄的确将去武威。” 董承心中一怯,在回答完了这话后赶忙又是补充道:“小侄此番将去牛中郎麾下听令,据说这牛中郎所部乃是雍州精锐,曾跟在董刺史麾下立下不少军功。” “嗯,如此便好,那董蛮子倒也的确实算是个人物。” 董太后冷哼了一声,虽然言语之中对这董刺史有所夸赞,但是光看她这副姿态就晓得,这人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一个边境蛮子罢了,就算是有些蛮力又能如何? “此行家中亲卫,承儿可挑选些许人手与你共同前去,武威荒凉,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确认了董承此行目的地后,董太后紧锁的眉头也在这时逐渐的松缓了下来。 只是坐在一旁的刘协这时则是听的心中不免有些躁动。 武威啊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那应该也叫西凉? 脑海中那个在话本里挑灯夜战张二爷的身影在这一刻浮现在了刘协的眼前 唔,不过如今这个时间,对方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至于这个牛中郎? 自己倒是没什么印象。 董刺史? 希望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家伙。 “正好你来了,将协儿一并带走吧,这个时辰哀家该去诵经了,就不留你们了。” 命乔师将刘协抱了下去,董太后将桌案前的一块墨玉递到了刘协的手上。 “临淄上贡来的,成色不错,且留着吧。” 虽然恼怒小孙子的肆意妄为,但对刘协该有的宠爱,董太后从来就没有犹豫过。 无外乎一个年纪小。 就当是不懂事了吧。 “小侄告退。” 董承见状赶忙叩首,随后便是垂下头来一只手牵着刘协走出了这长乐宫。 哎哎哎。 被董承连牵带拽的,刘协这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己的小脚就腾空而起出现在了长乐宫外。 直到出了这长乐宫,董承这才将心口积压的那口郁气缓缓吐出,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都被浸湿了。 嗯…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扭头一瞧,只见这时的刘协就像是一个挂件一样被董承给拉了起来腾在半空。 “小殿下。” 董承连忙松手,可是这一着急松手,他却是忽略掉了刘协的反应。 再加上被这样拽了一路,刘协整个人的力本就被泄的差不多了,这突然的一松手,他反而站不稳脚。 眨眼的功夫,刘协的屁股蛋就被摔在了地上。 “哎卧槽。” 吃痛叫出声来的刘协整个人的魂都快痛飞了。 不是,这路上怎么还有小石子啊。 “小殿下,我,我。” 董承的脸色瞬间一白,他赶忙蹲下身子将刘协搀了起来,待得对方站起身后,他更是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就要向刘协磕头认错。 这厮是要干嘛? 刘协揉着屁股有些懵逼。 直到看见董承磕了一个头后,刘协这才回过了神来,上前伸出手拉住了对方的肩膀。 “不用不用,这又不是过节的,我可没红包给你。” 好不容易将面如死灰的董承给拉了起来,刘协只感觉自己今天真的有够倒霉的。 在皇奶奶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也就算了,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又摔在了地上。 一天,不对。 短短半天,自己摔了两次! “是我疏忽,竟忘了小殿下。” 董承虽然站了起来,但仍然还是耷拉着脑袋,口中不停地在忏悔着自己刚刚的行为。 他刚刚脑袋里只想着赶紧离开长乐宫,在出了殿宇后便忘了自己还带着刘协。 刘协眉头一皱,怎么感觉自己这个未来岳父这时候看着这么呆呢? 刚刚在奶奶面前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吗,那英姿,简直了。 “没事的,我都说了,你看,我这也没什么事。” 轻笑了一声,刘协拍了拍董承的腿,将自己后背的那片污渍露了出来:“你看,就是衣服脏了而已,你不用这样。” 看着董承仍然有些自责的模样,刘协顿时心中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啊。 这未来岳父怎么看样子好像是很怕皇奶奶? 试探性的用胳膊捅了捅了董承,刘协幽幽的开口道:“皇奶奶来啦。” 耷拉着脑袋的董承这时哪里看得清宫门的样子,一听刘协这样一说,他浑身一哆嗦,双腿直接弯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脑袋埋入地面,声音颤抖的开口道:“给太后请安。” 然而,良久过后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扑哧。 终是一旁的刘协憋不住了自己那上扬的嘴角,捧腹大笑了开来。 “哈哈哈哈卧槽。” 笑的逐渐快要喘不过来气的刘协泪都快出来了。 而董承这时却还是将头死死的埋入地面,好似还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玩笑一样。 “嗯?” 看到这一幕的刘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前拍了拍董承的背:“起来啦,我逗你玩的,皇奶奶这个时辰怎么可能出来。” 董承听到这话,才僵硬的将头缓缓抬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宫门,在确认董太后真的不在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扭头苦着一张脸看向刘协,董承无奈的说道:“小殿下,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哈哈,我哪知道你竟然这么怕皇奶奶。” 刘协耸了耸肩,鬼晓得你董承竟然这么怕董太后。 “这,这是礼仪!” 董承红着一张脸,可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得了得了,这就咱俩,不用装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有多怕皇奶奶。” 刘协撇了撇嘴,礼仪归礼仪,但他脑子又没死机。 第10章 这不是何少吗? “不过话说,承叔你这未免也太怕皇奶奶了吧?皇奶奶没这么可怕吧。” 刘协骑在董承的身上,二人行在宫中小道。 董太后除了今天严词拒绝了自己那个要求之外,这三年以来对待自己都是百依百顺的。 甚至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一开口,第二天睡醒便被人送到卧榻前了。 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皇奶奶,刘协是真的搞不懂董承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她。 “小殿下您不懂!” 董承深吸一口气。 怕太后? 若不是老爹非要让自己将此事禀与太后听的话,自己是怎么着都不可能进宫的。 与其说是自己怕太后,倒不如说是如今他们整个董家都要依靠着这位董太后的鼻息在这雒阳城中夹缝生存。 “太后是我们董家的顶梁柱,而小殿下您毕竟也是自家人。” 董承面色殷红的看着来往的宫女。 自从刘协生母服毒自尽之后,刘协的娘家就成了董家,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他们董家想要争取的结果。 可先代外戚横行,动乱皇权,他们董家虽成了皇子协的娘家,但却遭到了诸多世家联合打压。 若不是董太后是当今陛下生母的话,董家早就被撵回河北了,哪里还能在这雒阳城吃上那些残羹剩饭。 然而即便是如此,董家的势弱也让董承不得不选择投身与军伍之中。 在董承的心中,对于这位太后伯母,他是尊敬之中掺杂着害怕。 “所以小殿下您可一定要好好的,若是您出了什么差池,我就算是提头也难以谢罪。” 心有余悸的瞥向骑在自己肩上的刘协,董承这个时候的内心有的只剩下了惶恐。 “哎呀别说这个了,与我说说军旅的事吧,承叔你先前不是郎卫嘛,这次请调雍州,应该不是从大头兵开始做起吧?” 刘协故作没心没肺的低头看向董承,话说这位未来岳父的长相只能说是不上不下。 但是因为有着曹昂这个例子在先,刘协已经不敢贸然下定论了。 “是了,此去武威,我在牛中郎麾下担任别部司马一职,调令就要下来了,预计大祭之后便要启程奔赴雍州了。” 董承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尤其在谈及军伍之后,他身上的那股少年朝气竟再度浮现了出来。 “殿下今年大祭想来也要陪同陛下一起吧。” 啊? 刘协眨了眨眼。 大祭? 好像是有这回事哈。 “可惜了,殿下若是年长一些的话,我便可以带着殿下去东郊物色一些马驹,马儿这种生物,还是从小养起比较好。” 董承欠了欠身子将腰微微弯了下来:“不过殿下身份尊贵,想来向太后讨要一小马驹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像是打开了什么话匣子一样,明明刘协没有吭声,但董承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咱董家毕竟也是河北出身,一身马上功夫自是不能落下,殿下虽年少,但想来骨子里流淌的血脉也不会忘却。” “咦。” 在拐角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浑身缠满绷带的身影。 “这人怎得这么奇怪?” 董承见状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这皇宫内竟然还能看见有人身上缠满了绷带,这是谁啊? 待得二人离近了一瞧,这人的腿上被麻布缠绕了好几圈,整个脑袋也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可偏偏就是这只眼睛正颇为怨恨的瞪着董承。 感受到这股眼神的怨念,董承心中顿感不适。 这是自己什么时候惹过的家伙吗。 “刘协!” 然而,在即将与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那沙哑的嗓音却是道出了刘协的名字。 “大胆,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董承一听到这儿站定了脚步扭身看向那人。 皇宫禁地,能直呼刘协名讳的无非就那几个人,但眼前这个包裹的跟要下葬似的家伙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你是?” 刘协这时也是有些诧异。 这木乃伊倒是看着有些眼熟,但自己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呵呵呵,殿下?行,小殿下。” 男人近乎是咬紧了牙关从嘴里蹦出了这句话,他那怨毒的眼神就像是盯上了猎物一样始终看着刘协。 “即便是皇室,也不能肆意辱我至此,你且等着瞧。” 直到这句话出口,刘协才对于面前的这男人有所猜测。 这家伙该不会是何携吧? 皱起了眉头,刘协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人。 这么一对比的话,身形倒的确是与那何携有几分相像。 “何携?” 试探性的开口询问,然而这木乃伊则是怒哼了一声。 “承叔。” 刘协拍了拍董承的肩膀。 “怎么了殿下?” “放我下来先。” 从董承肩上跳下来了之后,刘协走到了木乃伊的身前,上下仔细瞧了瞧这家伙,紧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了对方腰上。 “哎呀,我道是谁,这不是何家公子嘛,怎么今个这造型,好帅啊。” 笑嘻嘻的刘协这一巴掌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虽然年幼,但是架不住何携这时本就有伤在身。 被这么一掌拍了上来,何携倒吸一口凉气身子轻颤了一二。 “你!”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在对上刘协那熟悉的笑容后,几日前的那一幕则是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胯下淡淡的忧伤,至今还让他隐隐作痛。 “我怎么了?何公子怎么今个有空来宫里了,是还想来找我吗?” 刘协露出稚嫩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 他现在可正是郁闷着呢,没成想这个何大头竟然半路蹦了出来,正巧今个承叔就在身后。 只要这个何携敢主动挑衅自己。 嘿嘿嘿。 承叔这一身腱子肉下手的话估计可比曹昂要麻利多了。 “我。” 何携咽了咽口水,他攥紧了拳头,心中即便对眼前这个跋扈的小皇子有着百般不满,但是在瞧见对方身后站着的那青年时。 再多的不满,他也只能压下来。 礼数上他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草民,而刘协可是皇子贵胄。 更别提这个小崽子… 有事他是他真的敢动手! “走着瞧!” 扔下了这话,何携咬紧牙关向着刘协屈身行了一礼,紧接着一瘸一拐的便要离开。 他可实在不想再被打一顿了,就因为那天的事情,他何携现在在整个雒阳城公子哥的圈里都快要抬不起头来了。 “等会,这好不容易见一次,何公子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刘协这时倒是乐的犯起了贱,直接抢先一步拦在了何携跟前,一只手比划着何携被麻布紧扎的小腿。 “何公子这伤看着不轻啊,反正一顿也是挨,两顿也是挨,不如何公子再让我打一顿呗?我挺手痒的。” 听听,听听。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何携怒视着刘协。 即便是你是皇子,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家父可是河南尹! 然而再联想到这小崽子下手有多么黑后,何携硬是挤出来了一抹笑容,带着谄媚的神情看向刘协。 “小殿下就莫要开玩笑了,这种玩笑实在是开不得。” “开玩笑?我是这个意思吗。” 刘协扬眉,欠揍的一笑转而看了一眼身后的董承。 “承叔刚说的对啊,大庭广众之下,一介庶民竟敢直呼当朝皇子名讳,只是打一顿应该算挺轻的吧?” 董承并不知道这其中缘故,但是听到小殿下如此询问,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皇室尊严,任何人都不得冒犯。” 一旁过往的宫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避之不及。 而何携这时则像是吃到了黄莲一样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就不该嘴欠,刚刚老老实实的就当作没看见这个小崽子不就好了,现在可倒好,竟还被这小崽子缠上了。 “哎呀,那这该怎么办呢,何公子,再怎么说你们何家在这雒阳也算有头有脸,这,唉,我下不去手啊。” 明明只是一个小屁孩,明明站起来才勉强能够到何携的腰,但是这个小崽子此刻在何携的眼中却无异于是个恶魔。 “小殿下,这,草民有罪,但是草民稍后还要去永宁殿拜见皇后娘娘。” 垂下了头,何携艰难的抬起手来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两巴掌,紧接着便向着刘协老老实实的认起了错。 毕竟这要是再被这小崽子打一次的话,自己以后在圈子里可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皇后娘娘啊。” 刘协挠了挠嘴角。 “那也行,不过你得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何携赶忙追问。 “我哥不是回来了吗,你帮我向我哥带句话,就说我挺想他的,他没事的话也来找找我,我带他去御花园里烤鱼吃。” 刘协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是他身后的董承却是听的心惊胆战的。 不过何携哪里管的上这些,他连忙应了下来,心中只想着赶紧离这个小恶魔远远的。 “妥,那何公子玩去吧。” 临走前,刘协抬眸再度拍了拍何携的腰,看着对方那眼神中闪过的一抹狠辣,刘协倒是乐的自在。 反正他未来也跟何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何携? 得罪就得罪了。 只是自己这未来岳父提醒的也是,再过不久就该岁首祭祖了,自己现在却连出宫的苗头都没搞到。 嗯? 刘协低头一瞧满面红光的董承。 他貌似可以把自己带出宫吧? 不过还是先试试别的法子吧。 这群古人除了那个何携蠢萌蠢萌的跟没长脑子似的以外,无论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还是奶奶都实在是个顶个的人精。 万一董承知道了自己想溜出宫去,转身向皇奶奶告状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死的透透的? 而此时的何携,现在正站在那拐角口脸色阴沉的瞪着董承的背影。 “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等有朝一日,今日之耻我必让你百倍偿还。” 第11章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雒阳皇宫上西门 “我交代你的都办好了没?” 将身上的蜀锦塞入箩筐,刘协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瞧着那犹犹豫豫的曹昂。 “说话啊。” 看着对方墨迹半天了也不吭声,刘协上去就是踢了曹昂一脚。 这家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时候怎么深沉起来了。 曹昂面色挣扎,有些不舍的看向刘协:“殿下,咱们当真要这么做吗?这,这可是死罪啊。” 嘿,这家伙。 “你怕个锤子,就算到时候被逮住了,你就说是我逼你的不就好了?” 刘协翻了个白眼。 让这曹昂打个下手怎么比登天还难呢。 不过这也多亏了自己那未来岳父提醒了自己。 他现在反正是得提前做好准备,必须要赶在大祭之前出宫一趟。 不然的话若是历史线没有出错,再过不久那群家伙就该举起反旗了。 现如今这个时间线,好歹雒阳城内还是有几个人才的。 自己怎么着也得与对方搞个萍水相逢出来,要不然等到那些家伙一反,想要再找到这些人可就太难了。 “这,殿下。” 曹昂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刘协,他是真的不敢。 带着皇子偷偷溜出皇宫,这无论是哪朝那代都是死罪啊。 到时候处罚的时候谁又会管你是不是被逼的。 “你要再墨迹,我待会就一个人偷摸溜出去。” 刘协冷哼一声。 没了张屠户,自己还吃不了带毛的猪了? 一听这话,曹昂更加有些站不住了,他赶忙摇着头:“殿下可莫要如此,我做,我做不就是了。” 让殿下一个人溜出宫去? 那才危险呢。 “早这样不就好了,听我的啊,待会我就躲在这箩筐里,你不是有那个什么令牌吗?拿着那玩意出去就行了。” “切记,有人问了就说这里面是我送你的蜀锦。” 刘协咧嘴一笑,反正这事试一试又不吃亏。 比起先前放火烤鱼,这算个屁啊。 说不定运气好自己还真就出去了。 而且这次自己可是提前踩好点了。 吩咐完曹昂后,刘协毫不费力的就钻进了这箩筐里。 不得不说年纪小就是好,这箩筐就算装个半大小子都够呛,但偏偏刘协可能是发育有点慢的缘故,就算钻了进来,他也能伸开腿脚。 “背好了啊,走吧。” 叩了两下箩筐,曹昂见状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这箩筐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上西门虽然位于北宫附近,但因朱雀,朔平两门的缘故,平日里把守在这里的禁卫总体而言并不怎么多。 再加上因为沿着上西门而出,距离雒阳城中的主干道距离较远,所以这里的人流也是极少的。 这般的原因结合,上西门便是刘协想要溜出皇宫的最佳选择了。 曹昂背着身上的箩筐,徐徐向着城门走去,虽然刚刚有些犹豫,但在应下了刘协的要求后,现如今的他也只能尽力做到如平常那般了。 此处城门禁军不过十余人把守,而他们在看见曹昂走来时,其中大部分人纷纷露出了谄媚的神情。 不过巴结归巴结,该有的例行公事自然还是不能省下的。 看守城门的羽林都尉眼神一瞥,麾下几人便识趣的上前准备搜身。 将那伴读腰牌拿了出来后,曹昂将箩筐放在地上。 “这是殿下予我的一些蜀锦。” 先是指了指箩筐,而后曹昂将双手展开。 “蜀锦?” 一听这话,那羽林都尉倒是起了劲,他眸子一亮,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 “你们检查一下曹公子” 对禁军说完这话,他便将箩筐上面的麻布掀开,定睛一瞧,下方果然正摆放着几匹丝织蜀锦。 眉头一挑,都尉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指勾向了那角落的一匹蜀锦。 而在这几匹蜀锦之下,刘协这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将额发打湿,一缕一缕地紧贴在皮肤上,面色泛白的看着那距他不过一尺的手指。 淦,果然又要穿帮啊。 然而下一秒,这都尉竟是停下了手中动作,随即转过身去拍了拍那些打算搜身的禁军。 “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曹老大人的后辈,我想肯定是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的。” “放行。” 朗声开了口,都尉将手掌按在了腰间剑鞘上,像是一个没事人似的朝曹昂友善地笑了笑。 “下次麻烦代我向殿下问好。” 曹昂听到这话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箩筐重新背在了身上,在众人注视下走出了上西门。 待得远离了上西门一段距离后,曹昂这才将箩筐小心翼翼的从背上放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就这么短短的一截路,却是比他先前走过的路加在一起都要漫长。 不过说来这运气确实也真好,这样拙劣的手段竟然还真能被殿下混出来。 将蜀锦拨开,把刘协从箩筐里抱了出来,曹昂此时只感觉自己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伴读书童。 谁家伴读书童要陪着皇子一同偷溜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哎哟我去。” 重新见到光明的刘协这时则是依靠着箩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奶奶的,刚刚那一下子都快把自己吓尿个蛋了。 那都尉但凡将那匹蜀锦拨开,妈的,想都不敢想。 “你还笑?!” 瞧着那曹昂这时竟嘴角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刘协没好眼的看了对方一眼。 “咳咳咳。” 轻咳了两声,曹昂将自己的心态平复了下来。 “之前安排你查的都查明白了吧?” 刘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还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身后。 “查的差不多了,只是殿下您让我去查的那些人其中大多都已经不在雒阳了。” “啥玩意?” 刘协一愣:“那你为啥不早说?” 曹昂有些委屈的耷拉着脑袋,双手一摊,道:“殿下您刚刚也没问我这事啊。” “您刚就说了出宫的事来着" “哎我真。” 刘协此时嘴角一抽,脸色瞬间变的铁青了起来。 妈的,看来不止那何携是个傻子。 这曹昂特奶奶的小脑也没发育完全是吧? 看着自家殿下如此的反应,曹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将头埋的更低了。 “殿下您让我调查的那些人都离开雒阳好久了。” “那幽州公孙瓒几年前就完成学业回了边境,现如今都成了威震一方的白马将军,我以为您知道的” “而那什么涿郡来的刘备,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他的消息。” 嗯? 一听到刘备有戏,刘协赶忙开口:“那他人呢?现在给哪呢?” “走了啊他只是来卢尚书门下求学的。” “据说在卢尚书门下的时候,这刘备尽闹出了一些与别家贵公子赛马斗狗的事情,平日里还自诩皇室后裔,殿下,这般的人,调查他干嘛呀。” 曹昂有些摸不着头脑。 除去公孙瓒和这个刘备以外,自家殿下给自己列的那份名单里面杂七杂八的各种人都有。 曹昂就奇了怪了,明明殿下也没出过宫,怎么就认得这么多人?而且都还确定这些人如今都在雒阳。 “我特么。” 刘协双眼一昏。 妈的,早知道穿越前就不看这么多话本评剧了,但凡自己去翻两眼那三国志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这个处境。 还以为能赶在那群家伙起义之前拉拢几个保镖呢。 “不过还是有人在雒阳的。” 曹昂话锋一转,颇为得意的看向刘协。 “就像袁叔叔,他现在就在雒阳,包括荀先生也在。” 袁叔叔? 刘协眉头一皱。 袁绍啊? 不过这位爷可以先放一放,自己现在这小屁孩的模样可招惹不起对方。 这家伙又不是何携,自己揍了也就揍了。 但是荀彧的话。 王佐之才啊那可是。 “那狗货,啊不对,荀先生现在给哪呢?快带我去找他。” 刘协嘴角一扬,那可是荀彧啊,自己要是能把他给勾搭上的话。 今晚做梦都能笑醒吧。 然而,曹昂这时却是挠了挠头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他也不在吧?你刚说过他在的。” 刘协眨了眨眼,咱可不带这么玩人的哈? 自己都快脑补出来待会怎么礼贤下士然后靠着自己这副王霸之气将荀彧收为麾下的故事了。 “在是在,可是。” 曹昂伸出手指向了身后上西门的方向继续道:“荀先生如今在学宫中担任侍读。” 哦。 学宫担任侍读是吧? 意思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荀彧,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那我他妈的费半天劲溜出宫来干啥? 若不是身体倍棒,刘协只感觉自己现在高血压都快上来了。 这个曹昂,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呢。 人家穿越都是各种名臣猛将上赶着送上门来,撒泡尿的功夫都能邂逅一段美好爱情。 自己呢? 讲真的,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刘协现在真的很想将曹昂的脑袋给切开。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曹昂脑袋里整日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现在自己想哭的心都有了。 算了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长舒出一口气后刘协摆了摆手,道:“那就去你家行不?你叔叔他们总该在吧?” 终于。 曹昂开心的点了头。 … 只不过在刘协他们即将启程前往曹家府邸的时候,那上西门羽林都尉的身影这时竟是出现在了永宁殿。 面对着台上那雍容华贵的妇人,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朝着对方行了个军礼。 这贵妇人生的靓丽,即便看起来已不年轻,但岁月却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对丹凤眼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一袭绛红丝绸罩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气质。 “皇后娘娘,那皇子协已从上西门而出,属下已派遣几个心腹跟了上去。” 都尉将头垂下,哪怕是耳旁传来了不断的嬉笑声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动弹。 只因这贵妇人便是当朝皇后。 何皇后红唇轻启,戏谑一笑:“皇子协,倒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 “不过三岁之龄,竟在短短几日之间将这皇宫险些快要闹个天翻地覆,倒是随了那死人的性子。” 任谁也想不到,这负责上西门的羽林都尉,其真实身份竟是效忠于何家的一条鹰犬。 “然而大祭当前,身为皇子却游乐世俗,倘若要是传出去的话,皇家颜面何在。” 冷笑了一声,何皇后看了一眼那羽林都尉。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让你的人盯紧他,下去领赏吧。” 羽林都尉听闻这话连忙叩首,高声回复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话音落下,他迅速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永宁殿。 在他走后不久,何皇后唤来了贴身宫女。 “辫儿在学宫如何了?” “好几位师傅都夸赞大殿下聪慧,就连陛下那里都听闻了此事。” 从宫女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何皇后抿嘴轻笑。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啊。 就是比那个死人的儿子要强得多。 只是没有人发现在永乐殿外还有着一道身影。 那被包扎成木乃伊的何携这时瞧着那羽林都尉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眼神。 第12章 曹家三杰 作为定都百年之久的帝都,雒阳城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是当今天下第一城。 近乎百万的常住人口,也让这座城市哪怕在如今这个民不聊生的时代里也颇具繁华的色彩。 历年来在宫中呆惯了的刘协在曹昂带领下走过二十四街,注视着周遭车水马龙以及路边小贩的叫卖声。 一时之间,他只感觉自己梦回了前世。 真是阔别已久的烟火气。 “这阳渠相传乃是周公所至,迄今已有千年岁月,贯通堰洛互相勾连,哪怕是宫中用水都是取自此处。” 耐心的曹昂这时也是自告奋勇在刘协面前担任了向导的身份。 虽然出生与谯县,但他却长在雒阳。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也已经算是半个雒阳人。 虽然他年纪不大,相较于整日里都只能被困在宫中的刘协而言,他对雒阳的了解,那是足以成为向导的。 “殿,咳咳,公子请看,前方那条街名为三复街,那可是整个雒阳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了。” 曹昂牵着刘协。 这条街也是他素日里最喜欢来的地方,无论是酒糟饭馆还是街道两边林立的各式商铺,这里都是雒阳人的首选。 刘协眨巴着眼睛瞧着前方那人潮涌动的街道。 “真好啊" 在宫中憋了三年之久的刘协这时只感觉哪怕是行走在这条街上所呼吸的空气都要比起皇宫要美妙的多。 沿着街道一路走过来,看着那两旁屹立的酒糟,闻着那空气中散发的酒香,刘协心中的这小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不行不行,正事要紧。 咽了咽口水,刘协刚要看向其它地方分散注意力。 “哎我。” “这个不错。” “唔那个也好看。” 视线转移,在一处小巷的入口,诸多浓妆艳抹的靓丽少女出现在了那里。 这才是烟火气啊 也难怪,毕竟在深宫中因为宗室规矩的原因,除了灵儿这个皇奶奶钦定的服侍宫女以外,其它的诸多宫女美婢都是要与刘协保持着距离。 一来是因为刘协年龄尚小,二来是因为宫中规矩繁多,哪怕是刘协也要避嫌。 这不,就因为这阵子自己的胡作非为,那老登干脆将灵儿也遣回了长乐宫,美其名曰自己身旁已经有了个曹昂,不需要再有人服侍了。 就没见过当爹这么小气的。 “曹昂,你看你看。” 拽了拽曹昂的衣袖,刘协眼神示意了那小巷。 “那是什么地方?好多美女。” 曹昂闻言一愣,紧接着顺着自家殿下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而只是短短瞥了一眼,他脸色瞬间泛起了红晕,赶忙调转了视线。 “咳咳。” 轻咳了两声,曹昂拽着刘协的手就要加快速度绕开那里。 “哎哎哎,干嘛呢。” 即便是身旁的刘协百般的不愿,但是曹昂这时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连走带跑的三步并两步就带着刘协快速离开了那条小巷。 直到来到街角末尾他才缓下了速度。 “不是。” 但刘协可就有些烦躁了。 老子好不容易可以正大光明的看看美女,这才没看几眼呢你就把我拽走了? “公子!那,那不是您应该看的地方” 曹昂一急,有些嗔怒的向自家殿下说道:“公子身为皇室贵胄,那种勾栏之地岂能流连?” 勾栏? 刘协瞪大了眼睛。 妈的那原来是青楼? 不行不行,亏了呀这。 刚要作势转身跑回去,可是曹昂的手掌这时却像是灌了铅一样牢牢抓住了刘协。 “公子,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和袁叔叔去了那地方,结果被爷爷他们给揍了个半死。” 曹昂语重心长的向刘协讲述着自家的往事。 奶奶的。 曹操不去青楼他去哪? 刘协白了一眼这榆木脑袋。 你老爹不去翻墙当老王都不错了,去个青楼怎么了? 听话哈,你还年纪小,你不懂那种地方的快乐,乖一点,放开手。 “我就看一眼,再看一眼。” 刘协有些着急。 好歹让我去饱个眼福啊。 可是曹昂这时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死活都不愿意松开手掌。 被逼无奈的刘协最终也只能打消自己这个念头。 “行行行,我不去看行吧?” 前世今生加一块活几十年了自己还没见过青楼是什么样子,这个曹昂。 这时候装正经是吧?等着! 我倒要看看以后你还能不能一直正经下去。 “嗯嗯。” 看见殿下听话,曹昂这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母亲与自己说了不下十余次,那种地方是万万都不能去的。 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也是要如此的。 “前面再走过一条街,便到我家了。” 曹昂热情的牵着刘协。 因为曾祖父的缘故,他们曹家在雒阳也算是根深蒂固,虽然现如今有些没落了。 只是与曹昂的热情洋溢不同,此时的刘协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想找的人都不在,美女也没看成。 关键是离了那街道后这一路上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和老头。 人人都说秀色可餐,但自己怎得就这么倒霉,碰上了这么一个榆木脑袋。 “叔叔他们今日应该正在家中轮休,公子应该是可以见到他们的。” 听到曹昂这话,刘协这才稍稍的提起了一些兴趣。 叔叔们啊。 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挖得动曹老板的墙角。 呸。 这怎么能叫挖呢,自己可是皇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在费亭侯府这四字牌匾下,曹昂开心的与府中下人打着招呼。 “小公子今日回来的好早啊。” 曹府管家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白须老头,他笑盈盈的神态让人看着不由得舒适了不少。 注意到了曹昂牵着的小孩,他捋了捋胡须疑惑道:“这小朋友是?” “哗叔,这是我朋友。” 为了保密,曹昂并没有选择将刘协的身份说出来。 “仁叔他们呢?” 探了探头,曹昂看着有些冷清的府邸。 以往曹府虽然人并不怎么多,但也不至于这般安静。 “哦,是这样的。” 管家上前一步顿了顿说道:“谯县来信了,几位少爷现如今正在后院商讨一些事宜呢。” 因为看着刘协年纪并不大,这管家索性也就没有避嫌的意思。 “父亲来信了?” 曹昂一惊。 “对,所以一大早几位少爷便来了府中。” “那好,哗叔您去忙吧,我自去寻叔叔们。” 曹昂按耐住内心的喜悦。 “哦对了,这是殿下赏予我的几匹蜀锦,哗叔您拿着吧。”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到过父亲了,自从那年父亲请辞隐居谯县至今已经三年过去了。 爷爷因为这事也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因为自己的缘故,就连母亲也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去了。 他们一家,很久没有真正团圆了。 “公子,随我来。” 绕过会客厅,曹昂轻车熟路的带着刘协来到了后院门口。 侧着身子,刘协将目光瞥向院内。 只见在这后院内,正有三人坐在石墩上交谈着什么。 其中两人膀大腰圆,身材之魁梧简直算得上刘协迄今为止见到过的头号。 “仁叔,惇叔,渊叔。” 曹昂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嗯?” “小家伙来了?” 听到曹昂的呼唤,这三人掉过头看向院子口。 刘协露出的半个脑袋也自然而然的被他们发现了。 “小家伙还带着另外一个小家伙来了。” 当中一位留着胡须的男人笑了笑。 “快进来吧,我们正说到你呢。” 牵着殿下的手,曹昂抿嘴一笑便走进了后院。 而此刻刘协则是不停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纵然此前再怎么说不在意,但是现在活生生的三个历史名人就这么坐在自己前方,说不兴奋也是假的。 “小家伙,不向叔叔们介绍一下这位小朋友吗?” 说话的还是那胡须男人,只不过这时的他在注意到刘协腰间的那块墨玉时,眼神里闪过了一抹疑虑。 曹昂闻言不禁挠了挠头。 殿下也只说了要来见叔叔们,没说要干什么 这,自己该不该继续帮殿下将身份隐瞒下去呢? 而刘协呢? 在离近了这三人后,他的小脸一下子就僵了起来,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比起此前自己见过的任何人来说,面前的这三位。 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猛人呐! 嘴角轻轻颤抖,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哈哈。” 胡须男人见此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伸出手招呼着身旁男人将位子让了出来。 “先坐下吧,小家伙的带来的朋友,身份可能不太适合说出来。” 另外二人点了点头,直至曹昂抱着刘协入座后,他才注意到石桌上正摆放着一张信纸。 “这是父亲的信吗?” 曹昂咬了咬嘴唇看向三位叔叔。 “对,你也看看吧,毕竟你也是曹家人。” 曹昂听到这话赶忙拿起信纸阅读了起来。 “啊?” 待得曹昂看完信中内容后,他的眉头已然紧锁。 下一秒,他抬起头来看向那胡须男人,有些难舍的开口问道:“仁叔,父亲信中说的都是真的吗?” 胡须男人,便是曹仁。 曹仁点了点头无奈一笑。 “这也就是为什么元让他们今日会来家中的缘故了。” “可爷爷他在朝中素来不是与旁人交好吗?这…“ 曹昂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信中内容无他。 朝中有人要对曹家老爷子动手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那何家这半个月以来就像是发了疯似的紧盯着老爷子不放,我曹家也没得罪他们才是。” 曹仁扶额叹了口气。 这几日他其实一直都有这方面的预感,只是始终不敢确定罢了。 如今阿瞒来信,这无疑是将此事的真伪给彻底敲定了下来。 河南尹何苗,要动曹家老爷子了。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坐在曹昂怀中的刘协这时逐渐缓过来了劲来。 虽然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言语之中提及了何家,他脑海里不自觉的就闪现出了何携那欠揍的面孔。 “好了,你也不用如此担忧,老爷子毕竟久在朝中,况且我曹家与皇室也从未亏欠过,相信陛下是不会擅下定论的。” 曹仁宽慰的拍了拍曹昂。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他们这些个高的顶着呢。 那何家是厉害不假,但他们又不是吃素的。 真要动起手来,扒掉何家一层皮还是做得到的。 曹仁看了一眼那沉默不语的夏侯惇,将书信交到了对方手上。 “元让,你们先去将此事告知老爷子吧,我且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家中到处转转。” 送别了夏侯兄弟,曹仁站在后院门口朝着院内一瞧,目光再次落在刘协腰间的墨玉上。 唉。 也不晓得孟德的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竟将这位都带了出来。 虽然不知晓这小朋友到底是谁。 但那墨玉,可是老爷子的门生今年进京述职时刚送进宫中的 第13章 好大的狗胆 直至黄昏落日,天色渐暗,刘协也并未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吐露出来。 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古怪了。 曹仁看向自己异样的眼神。 整个曹家也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般热闹。 反而在夏侯兄弟离开之后,哪怕是那曹府管家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都见不到个人影。 “公子,你就没什么想跟仁叔说的吗?” 在门口,曹昂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刘协。 这么长时间了,自家殿下也没吭个声,那这费劲溜出宫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刘协咂咂嘴。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从内院走出的曹仁此时手里拿着一件大氅,他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曹昂,紧接着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刘协。 “披着吧,夜晚天寒,可莫要受了风寒。” 说着话的功夫,曹仁便将手中大氅披在了刘协的身上。 没等刘协回应,他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天色渐晚,我送您回家吧。” “我也去。” 曹昂赶忙上前一步自告奋勇。 “行。” 曹仁宠溺的一笑,随后伸手摸了摸曹昂的脑袋:“回来路上再给你买串糖球?今天还没吃呢吧。” “嗯嗯。” 曹昂开心的点了点头,他最喜欢吃甜食,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公子,来,我牵着您。” 将手递给刘协,曹昂兴致盎然的跟在了自家叔叔的身后。 在出了曹家没多久,曹仁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巷。 只是瞥了一眼,他也并没有停下太长时间。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黄昏下的雒阳城,三复街两侧还有着不少的积雪,人群仍然拥挤,但比起白日却是要少上了许多。 刘协这时双眸看着曹仁的背影,似是在深思着一些什么。 “公子,您怎么不说话呀,这,也没见您这么闷过的。” 一路上曹昂有些疑惑。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眼前这位殿下他也算是了解了不少,虽然平日里总是喜欢做一些天马行空的事,但殿下的嘴?自己反正是很少见到它停下来。 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 刘协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这怪异的气氛以外,在来到曹家之后,他心里面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奇怪的是,即便曹仁没有过问刘协住在哪里,可是他带的这条路,却是通往皇宫最为便捷的方向。 刘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不认路。 曹昂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单蠢。 直到看见街角处那些隶属于执金吾麾下的卫兵开始巡逻时,曹昂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仁叔,公子他。” 咽了咽口水,曹昂在这个时候猛然发觉自己和殿下可能搞砸了。 “唉,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回答他的,只有曹仁无奈的叹气声。 “小朋友身份尊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 曹昂低头看了一眼刘协。 怎么办啊殿下,咱们好像被看穿了。 刘协翻了个白眼。 怎么办? 凉拌呗。 都出来大半天了,宫中侍卫又不都跟你一样脑子缺根弦,现在那老登估摸着早就知道自己溜出来的事了。 反正既然知道了荀彧在学宫,自己日后就往学宫多跑跑不就行了。 那老登总不至于把自己关禁闭吧? “小朋友的身份我也就不多问了,想来也是宫中贵人。” 曹仁内心虽然对刘协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只是在与那些巡逻卫兵擦肩而过时,曹仁皱起了眉头随即停下了脚步。 “仁叔?” 曹昂见状有些愣神。 看了一眼那些巡逻卫兵,曹仁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走吧。” 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吧。 但。 二十四街的巡逻卫兵已经被何家渗透到了这种地步吗? 明明前些时日的时候这些卫兵还都是三辅良家子弟。 没有多想下去的曹仁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只是刘协这时却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妈的,天这么冷吗? 有些诧异的搓了搓手,刘协皱起了眉头。 自己这左眼皮怎么也跳个不停。 或许是因为人群的逐渐减少外加天色的变化,刘协心中升起了一抹惧意,他拽着曹昂的手也是冒起了冷汗。 在二十四街的分割下,雒阳城也被区分为了南北两城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 雒阳皇宫便坐落在北城之中。 居住在北城的大多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或者世家宅邸,诸如何家以及曹家这些权贵皆是如此,除非有一些特殊癖好,否则的话居住与南城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三复街就是划分南北两城的分割线。 所以在经过了这条最为热闹的街道后,道路两侧基本上很少看见人影的出现。 “好冷啊。” 夹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刘协感觉自己后背不停传来阵阵冷意,就好像有人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一样。 “公子,不然我抱着您吧?” 听着曹昂的这话,刘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张开双手便拥入了曹昂的怀抱。 这个榆木脑袋还算是有点眼色。 懂事。 只是突然,原本走在前方的曹仁冷不丁地再次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了仁叔?这,再过两条街不是就要到了吗?” 曹昂探出了头,这不是快到了吗? 今个仁叔怎么怪怪的,没走多远竟是停下来了这么多次。 曹仁抿了抿嘴眉头紧锁地环顾着四周。 “有人跟踪我们。” 直到这时,他总算是察觉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对劲了。 因为自从出了曹家之后在这一路上始终都有人躲在暗地里观察着他们。 “跟,跟踪?” 曹昂有些傻眼,不过下意识的他将刘协搂得更紧了些。 “仁叔,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这,雒阳城里怎么可能会发生跟踪这种事" 曹昂话音刚落,空气中却是传来了一阵悠扬高亢的笛声。 这旋律参差不平,但却让人心神不宁。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北城一处废宅旁,宅邸的主人上个月才被宫中宦官罢了官位折磨致死。 现如今也没有任何人将这里买下,所以这也就导致了在这附近只有曹昂他们三人。 突然传来的笛声让曹昂吓得后退了两步险些就撞上了曹仁。 “冷静点。” 与曹昂的慌乱不同,曹仁这时面色平静的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双眸微眯仔细打量着四周。 笛声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并且他也听出来了这是来自行伍中的军乐。 “装神弄鬼。” 冷哼了一声,曹仁捡起地上的碎石二话不说便奋力的朝着拐角砸了过去。 “都这时候,还要躲下去吗?” 碎石没有落地,并且在曹仁这话一出口,那拐角处才出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男人将手里的碎石丢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他的脚步,这人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倭奴?” 曹仁眉头一挑,他注意到了这人脸颊左侧的印痕,那是雒阳权贵用来圈养倭奴的东西。 谁家的倭奴? “曹昂。” 低声唤了一声,曹仁将曹昂护在了自己身后。 “仁叔。”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人,曹昂浑身瞬间紧绷了起来。 “保护好贵人。” 握紧了拳头,曹仁眯了眯眼。 虽然只是个倭奴,但雒阳权贵却素来喜爱圈养这些蛮夷来满足他们内心的原始欲望。 眼前这家伙光是看看眼神就能晓得,是个见过血的人物。 随手抄起了地面的一截木棍,曹仁弓着身子严阵以待的看向对方。 笛声再度响起,而那倭奴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脑袋猛的一抬看向曹仁,嘴角露出了瘆人的笑容。 下一秒,倭奴宛若离群之箭一般向着曹仁冲了过去。 曹仁见状反应迅速,抬起手来便要挥动木棍击向倭奴胸口。 可是眨眼的功夫,这倭奴却是身子一侧,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闪开了这一击将木棍击飞,并单手紧紧攥住了曹仁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曹仁面色涨红,他果然还是小瞧了这倭奴。 “离远点!” 向着后方大喝一声,曹仁看准时机抬腿就是一记横扫,刹那之间宛若重鞭猛击。 倭奴吃痛一退,不由得松开了抓住曹仁的手,可就是这么一停顿,迎面而来的便是曹仁接二连三的鞭腿。 每一击都正中倭奴的胸口,即便是后续他反应及时将双手挡在面前,可面对着越来越重的气力,他的双腿止不住的向后倒退着。 “我尼玛。” 看到这一幕的刘协忍不住的叫出了声。 这也太帅了吧 比起眼前的这一幕,自己半个月前揍何携的那一次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可是正当曹仁占据上风准备将这倭奴彻底击溃时,从那道路的两侧竟是再度出现了两道身影。 与倭奴不同,这二人生的金发碧眼,看的曹昂在见到他们第一眼都为之一愣。 只有刘协长大了嘴巴。 这是。 欧洲人? 还是中亚人? 发觉人数的增多,曹仁心头一惊,一腿将那倭奴击飞后赶忙后撤来到了曹昂他们身前。 “事情不太对,刚刚动静这么大,巡逻侍卫应该听到了此处声响才对。” 曹仁此时也难以保持自己的冷静。 如今这附近里里外外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这证明了什么? 巡逻的侍卫大半概率跟这群家伙是一伙的。 曹仁青筋暴起。 一个两个他能应对的,可如若巡逻侍卫也是的话 他不晓得北城附近为什么有人胆敢有这个胆子。 但是如果能调动巡逻侍卫为之驱使的话。 拥有这个权力的,整个雒阳权贵不过一掌之数。 啪啪啪 笛声与清脆的掌声在这一刻同时响起。 只是。 这次声音来源处是在刘协他们的身后。 曹昂闻声扭头一看,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冷汗直冒,懵在了原地。 第14章 他们怎么敢?! “怎么会这么多人?!” 曹昂面色苍白。 只见在那原本寂静无人的街角尽头,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十余人的身影。 他们当中那人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因为天色已暗的缘故,曹昂只能依稀看见对方眸子中闪烁的亮光。 “仁叔。” 当曹仁注意到这些人时,他已然有些失措。 没道理啊。 也没人与他曹家有着这般的深仇大恨吧? 除非。 这些人是冲着那贵人来的。 想到这里,曹仁将手伸出,把曹昂及刘协护在了自己身后。 雒阳权贵多如狗,能圈养倭奴以及这金发外人的并不在少数。 但是够胆对宫中贵人下手的…只有那几个家族。 难道世家与皇室的矛盾已经到了这般无可缓和的地步吗? 曹仁咬了咬牙,瞧着那向他们步步紧逼的众人。 他可没办法同时对付这么多人。 “昂儿,听我说。” 敏锐的观察着四周变化,曹仁沉下声来。 “待会我拖住前面那三个家伙,你带着贵人赶紧跑,袁府就在附近不远想必你也认得,去那里搬救兵。” 四世三公的袁家自然代表着雒阳权贵地位的巅峰。 通过对他们的了解,曹仁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些人不是出自他们之手。 相反,因为袁老爷子在朝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袁家老一辈自始至终都站在保皇派的一边。 “好。” 曹昂咽了咽口水,抱紧了怀中的殿下,耐心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将曹家的那两个打晕丢回曹府,至于那小崽子,给我抓回来。” 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这时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虽然嘶哑,但是他这声音? 刘协皱起了眉头。 听着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不过即便他再怎么的神经大条,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到底有多么危险。 虽说曹仁在自己记忆里是个猛人,但记忆同样也告诉了刘协。 这位貌似并不是以武力见长的猛人。 自己不会真要折在这里吧? 没等刘协多想。 只听下一秒。 曹仁一声怒喝之下,看准空挡猛然扑出。 他出拳迅速,声势疾如闪电,在动辄之间便是与那倭奴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这次的他近乎是带着以伤换伤的打法对抗着三人,一时之间竟是隐约有着占据上风的意思。 在硬接下了那倭奴的肘击后,曹仁冲着愣在原地的曹昂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闻言清醒过来的曹昂赶忙给了自己两巴掌缓了过来。 随即低下头找准一个缝隙从中很是轻易地钻了过去。 “你们这些废物,别让他们跑了!” 发觉了曹昂想要逃走,男人痛骂了一声身旁家族亲兵。 这煮熟的鸭子岂能飞了不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十余人面色一沉齐刷刷的朝着曹昂追了过去。 只是当他们刚要越过与倭奴缠斗中的曹仁时,对方却是一咬牙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全身气力先是震退了与他铲斗的两人。 紧接着硬是将那倭奴举起来向他们砸了过去。 “有我在这,你们过不去。” 他拦在路中间,擦了擦嘴角露出的血渍,朝地面啐了口唾沫。 只是天晓得他能坚持多久。 半刻钟? 或者十几息? 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如果那贵人在曹家手上出事了的话,他们曹家肯定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再说了,老爷子深受皇室大恩,他一个小辈也总该晓得个知恩图报吧? “妈的。” 男人咆哮着怒骂了一声,紧接着伸出手指向曹仁。 “给本少爷废了他!把命留住就行。” 那个小崽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他先前的猖狂而付出代价。 男人缠绕着绷带的面孔在这一刻也已是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只是在听到这话后,那刚爬起身来的倭奴眼眸里竟流转过了一抹不忍,但很快就消失了。 … 夜幕已经降临,整个雒阳北城也无了白天的繁华。 抱着刘协咬着牙跑在大街上,曹昂的眼眸逐渐变得湿润了起来。 仁叔 快到了。 只要过了前面拐角。 马上就要到袁府了。 曹昂的神情变得越发激动,这时的他一刻都不敢多耽误。 可,在他转身的时候,面前一队看起来好像已经等候多时的巡逻侍卫却是站在了这里。 他们目光如炬,为首的一人更是死死的盯着他怀中的刘协 ”你们?!“ 曹昂脚步一滞,反应过来连忙向后退了数步。 仁叔刚刚说了,这些巡逻侍卫和那群人多半是一伙的。 “曹公子,看在司农大人的面子上,我们不会为难您的,所以还请您将那孩子给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那为首之人面露难色,他们出身卑微,也只能听命行事。 曹老爷子位居九卿之一,可向他们下达命令的那位身份却也同样不低。 世家斗法,他们这些做大头兵的,只能沦为马前卒。 “不可能!” 即便此时浑身颤抖个不停,内心已是怕的要死,但曹昂却仍然硬着头皮选择了拒绝。 “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之边,你们身为雒阳兵卫却听由他人使唤,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吗?!” 曹昂歇斯底里的朝着这些侍卫大吼着,眼泪也随之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他开始后悔了。 从笛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帮助殿下溜出宫来。 在此之前他真的不敢相信。 这群人,他们真的敢如此胆大妄为到对殿下出手… 如果白天的自己能够坚定一些。 是否殿下就不会遇见此刻的危险呢? “那就多有得罪了。” 侍卫叹了口气,他们也不想对曹家公子动手,但是上命难违。 反正只是从曹家公子手中夺走一个小孩罢了,又不是得罪了宗室,相信何公子会妥善处理好一切的。 “看好后路,别让他找到机会溜了。” 吩咐了手下一声后,这侍卫将腰间佩剑摘下。 他心里有数。 上命是让他将小孩子带回去,至于曹昂? 尽量少伤到他就是了。 “你别过来。” 随着逐渐的后退,曹昂的后路已经被小巷彻底隔绝。 面对着那比他高出了两个头来的侍卫,他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公子,您放心。” 小心翼翼的将刘协放下,曹昂深吸了一口气。 “我绝对不会让您发生任何事的,绝对。” 说完了这话,他站起身来直面那向他走来的侍卫。 爷爷说过,打不过就要学会跑。 可老爹也跟自己说过。 如果有要保护的人,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绝对不能后退。 爷爷说老爹一直都太过理想化。 自己不懂什么叫理想。 但现在,自己感觉老爹说的话挺对的。 他的手掌青筋暴起,曹昂严阵以待。 “曹公子,您是打不过我的,何必要闹的如此难看呢?这对大家都不好。” 在距离曹昂只有一步之遥时,侍卫停下了脚步。 成年人跟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 谁胜谁负一眼便可看出。 “别废话。” 曹昂冷哼一声,随即挥拳而出轰向侍卫。 “得罪了。” 侍卫只是轻轻一抬手,便轻而易举的捏住了曹昂的拳头,对方那奋力而出的一拳在他这里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下一秒,不给曹昂任何说话的机会,侍卫只是随手一提,便将曹昂举了起来随手丢到了身后。 只是一招,那曹昂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其他人按在了地上。 “小朋友,乖乖跟叔叔走好吗?” 侍卫蹲下身子看着刘协。 他并不知道这是哪家小孩,不过看这一身打扮想必来头也不小。 不过可惜了,谁让这是何公子的吩咐呢。 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遭受太多折磨。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刘协面色铁青对上侍卫的眼神。 “这是雒阳!” “你们怎么敢?!” 自己堂堂一介皇子,现如今乱世还未出现,结果在雒阳城中,就在家门口,自己竟被一群侍卫给威胁起来了? “小朋友,你不懂。" 对于刘协,侍卫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便将对方抱了起来。 就连曹昂对他来说都只是随手一击,更何况是刘协这么一个三岁小孩呢? 任由这小朋友在自己怀中拳打脚踢,侍卫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将曹公子也带上,我们去见公子。” 低头看了一眼被牢牢控制住的曹昂,侍卫挥了挥手,剩余的几人便手脚麻利的跟了上来。 只是在他们刚要走出小巷时,左侧的酒糟里却是传来了一阵唏嘘声。 “哎呀哎呀哎呀。” “好一出戏码。” 侍卫扭头一看,只见酒糟门口的石狮上这时正坐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魁梧壮汉。 微微皱起了眉头,侍卫也只当是酒鬼发疯就没有多想,可是当他刚要抬起脚来继续向前走时,这壮汉却是再度开了口。 “以公谋私也就算了,事到如今连小孩都不放过。” “什么时候执金吾的人竟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听着这讽刺至极的口吻,侍卫转过了身上下打量着这壮汉。 对方腰间系着一条黄色头巾,身上的裘衣看起来已是破损了不少,明明看着像是个破落汉,但面容之中却又透露出了一抹狡黠。 “你是谁?” 侍卫眉头紧锁。 “我啊?” 壮汉晃悠悠的站起了身,脚上的一只鞋子此时也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只听他打了个酒嗝后这才继续悠哉游哉的说道。 “就是一个过路人。” “嗯” “看不惯脏东西的过路人。” 第15章 老子?马元义 可能是心中有所愧疚,这侍卫对于壮汉的挑衅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我不管阁下是谁,这孩子是何家公子点头要的,所以还请阁下卖与何家一个面子,不要让我太为难。“ 随着侍卫的这话一出口,他怀中的刘协这才彻底醒悟了过来。 何家公子? 感情对自己下手的原来是何携那个呆头呆脑的蠢货? 但是。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 “面子?” 壮汉步履轻颤,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我还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世家子有什么面子可言。” 明明只有一个人,可是这壮汉光是站在那里,却是带给了这些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阁下当真要如此吗?” 侍卫不死心,仍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他真的不愿意动手杀人,尤其是以这种理由。 “拜托,这件事可不是我要如此。” 站定了脚步,壮汉手掌擦过自己的络腮胡,落在那腰间黄色头巾上。 “我说了,我只是看不惯脏东西罢了,你们现在将这两个小家伙放下,我可以不管你们今日所为。” “看来阁下是打算油盐不进了。” 侍卫叹了口气,随后便将怀中刘协送到了麾下手中。 “队长。” 其中一人将侍卫的佩剑递了过来。 “我想应该不用如此。” 侍卫扭头看了一眼壮汉。 对方身上可没什么兵器。 拒绝了佩剑后,侍卫活动着身体四肢,微眯着眼观察着壮汉的一举一动。 直觉告诉他对方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啧,仅剩不多的良知哟。” 壮汉嗤笑了一声,紧接着也是比划出了自己的拳头。 讲道理看来是没有用的。 谁的拳头更厉害,在这一刻才是最大的道理。 缓缓呼出一口气,侍卫认真的看向壮汉:“在下李进,阁下可否通名?” “真有意思。” 壮汉撇了撇嘴。 事都已经做出来了,结果却还要装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的不累吗? 不过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壮汉点了点头。 “那你就听好了。” “老子叫做,马元义。” 说着这话的同时,马元义将自己腰间的黄色头巾取了下来,不急不慢的系在了头上。 “你是太平道人?!” 李进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 “还算是有点见识哈?” 听着马元义的这话,李进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声。 既然是太平道人的话,那自己差不多就可以想明白了。 做这种事情被他们撞见了,按照这些人的秉性来说也的确是应该拦下自己讨个说法。 “那就不好意思了。” 下一刻,李进眼神一变朝着马元义直冲了过去。 在距离对方只有步时他脚掌轻点瞬间离地,只是眨眼的功夫竟是腾至半空之上,瞅准了马元义胸口便是来了一记飞踢。 “来的好!” 马元义见状挑了挑眉,转身向旁一闪,双掌在一息之间拍出,气力之凌冽,竟是比之曹仁还要更胜一筹。 李进身形变换,刚要转动,可那马元义的身影却是消失不见。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咬牙抬头一看,马元义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李进倒飞而去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他刚一起身却猛然发觉双腿发软,只听扑通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子竟是矮了一截。 低头一看,自己这时竟已经跪在了地面上,而膝盖处也随之传来钻心透骨般的痛楚。 这人武力竟然这般恐怖? 李进倒吸一口凉气,身后的麾下侍卫此时赶忙冲上前去站在他身前。 “队长!” 其中一名侍卫神色紧张的瞧着李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队长在这个太平道人的面前竟然连短短两三招都撑不下去便被击败。 “拳脚还不错,就是太嫩了,留出这么大的空当你是生怕我废不掉你?” 马元义抱拳讥笑了一声。 “现在,把那两个孩子放下,我可以放你们走。” 与先前的那话相比,这一次马元义的再度复述显得格外的具有说服力。 对此刘协翻了个白眼。 妈的。 这人帅归帅,但是他娘的今天一整天自己怎么就跟遭了罪似的点这么背。 而且最重要的。 太平道人? 这人该不会是黄巾贼吧? “阁下未免太自负了!” 在麾下侍卫的搀扶下,李进咬着牙重新站起了身子。 “我承认阁下身手远胜于我,但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阁下若是再要执迷不悟的话,可莫要怪我等动起刀兵了。” 话音落下,这些侍卫纷纷亮出了自己腰间佩剑。 他们此前并非没有见到过类似马元义这般武功高强的对手,可最后不还是被他们缉回了牢狱。 ”哟,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对于李进的话,马元义冷哼了两声。 他既然敢站出来,那就代表他不会怕。 再说了。 太平道义也不容许他在面对世间不公时有任何的退缩。 ”都别愣着了,一起上吧,像你们这种杂鱼就算是拿起了兵刃又能如何?“ 寒风袭来,站在原地的马元义身上裘衣也在这一刻被吹的鼓鼓作响。 我滴妈。 刘协咂咂嘴。 这人怎么有种乔峰乔大侠的既视感? 自己确定真的是穿越来了东汉而不是天龙八部吗? 李进脸色铁青的伸出手狠狠按住了想要挣脱的曹昂,他接过刘协,冲着麾下侍卫吩咐道:”动手吧,既然是太平道人那就不用留活口了。“ 这时的一众侍卫自然也不敢再有任何的犹豫。 毕竟在刚刚亲眼见识过了马元义的身手后他们自然也是知晓面对着这样一个对手如果有所顾忌的话,最终受挫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侍卫们拔剑而出,在夜幕已经降临的这片街道里,他们冲上前去与马元义彻底厮杀在了一起。 黑暗中马元义身形不停转换,虽然口中戏谑,但他也深知对方人多势众的道理。 巧妙的挪转身姿,虽说身材魁梧,但马元义的动作却是迅捷无比,活脱脱就像是个泥鳅一样。 随着一名侍卫率先倒飞而出,马元义趁势夺过对方手中利剑握在了手中。 “呆头呆脑的。” “这就是执金吾现如今的实力吗?” “太弱了太弱了。” 谈笑之间,在这场交锋中马元义逐渐占据了上风。 再度击溃几人后,他反手握剑看向李进。 “省省吧,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恐怕平时就用来欺负老百姓了吧?” 马元义冷哼一声。 他还道这些人有些手段呢,结果一经交手才发现竟然都是一群不堪的烂泥。 看着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侍卫,李进脸色一变,而也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刘协向曹昂使了个眼色。 曹昂心领神会,他突然发力,虽然没能挣脱束缚,但却也吸引了李进的注意,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刘协一脚干脆直接狠踹在了李进的裤裆上。 纵然这家伙有些拳脚功夫,但面对着这样通用的致命一击也是难以忍受。 “啊。” 一声惨叫过后,李进再也控制不住手中的曹昂,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协调整姿势又是毫不留情的给他再度补上了一脚。 妈的。 刚刚在哪一个劲朝着自己装逼是吧? 装腔作势是吧?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断子绝孙脚? 还我不懂。 何大头让你来抓人你就抓? 老子他妈的可是皇子! 挣脱了李进的束缚,曹昂瞅了一眼刘协,赶忙上前将自家殿下从对方身上抱了起来。 “公子,公子,别踢了。” 即便是将刘协抱走,可是殿下瞧着李进的眼神之中却仍带着不满。 “撒冷放开我啊,老子今个非废了他不可。” 刘协骂骂咧咧的悬在半空中不停蹬着自己的小腿。 “公子!” 曹昂再次低唤了一声。 “那人正看着您呢。” 听到曹昂的这话,刘协这才注意到那马元义此时这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古怪的看向自己。 咳咳。 轻咳了两声,刘协顿感尴尬的乖乖躺回了曹昂怀抱。 失控了啊家人们。 下不为例。 看着殿下终于不再折腾,曹昂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朝着马元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沉声开口道。 “多谢这位壮士相助,我是费亭侯府曹昂,大恩大德我必不会忘。” “无须如此。” 马元义摆了摆手,将那佩剑插入地面。 他本身就不是为了这俩小孩的身份而出手。 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群杂碎罢了。 曹昂焦急的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双眸带着祈求般的目光看向马元义:“不知先生可否再帮我们一次?我家叔叔因为掩护我们,已经被这群家伙给包围住了。“ 自己已经被这群侍卫拖延了不少时间,与其现在再跑去袁府求援,倒不如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壮汉身上。 更何况对方的拳脚功夫看起来甚至比仁叔还要强上不少。 ”还有这事?“ 马元义双眼微眯。 今日还真是让自己撞了个正着。 迎风一吹,他那原本有些醉意的大脑也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了过来。 “带路吧,帮一个也是帮,帮两个也是帮。” 冷哼了一声,马元义瞥了一眼脸色苍白正捂住自己胯下满地打滚的李进。 奇怪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那躺在曹昂怀里的刘协。 这个小崽子下手好生阴辣… 年纪轻轻便如此行径,多少有些不太厚道啊。 过了一阵子。 在曹昂带着马元义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那处地方时,只见街道上的曹仁这时已是口吐鲜血摇摇欲坠的站在道路正中间。 他撑下来了。 面对着数倍与他的何府亲卫,他硬是靠着自己那顽强不屈的意志将对方彻底锁死并拦在了这里。 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流血的伤口,但却早已被这些人给揍的千疮百孔。 倒在他面前的四五人这时也再无了最开始那的般气焰。 只是瞧着曹昂的去而复返,披着狐皮大氅的何携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只带来了一个帮手吗? 看来袁府的那些怂包果然还是不敢出面呢。 眼神一转,他拍了拍那退在他身旁的倭奴,指向曹昂。 “将孩子给我带回来。” “这次,应该不会折了你心中的所谓道义吧?” 第16章 玩大发了 “仁叔!” 曹昂大喊一声赶忙飞奔了过去,而见状的马元义也是皱起眉头迅速跟了上去将这两个小家伙护在了自己身后。 “仁叔” 松开了抱在怀中的刘协,曹昂手掌颤抖地放在了曹仁那已经凹陷下去的胸口。 天晓得曹仁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将这群人拖在这里。 曹仁面色发白,嘴角早已被血迹浸透,看着眼前出现的曹昂,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了这话,他摇晃的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双腿一软便要栽倒。 曹昂连忙搀扶住对方。 看着被揍成这副摸样的曹仁,他的眼眶再也止不住泪水,哪怕是一旁的刘协这时的脸色都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清楚的知道曹仁是为了救他才会导致落得这个下场,不然的话他在最开始完全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并将自己交出去。 奶奶的个熊。 何携这个狗娘养的。 “大叔,能帮我揍翻他们吗?” 拽了拽马元义的衣袖,刘协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对方。 此时他也不管面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什么黄巾贼了,反正只要能打赢这群人,他就算是黄巾贼也无所谓。 “小朋友。” 马元义苦笑一声蹲下身子拍了拍刘协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其说道:“你可看好了,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刚刚那群软脚虾可以比的。” “我可不敢保证能打赢他们。” 开玩笑。 比起刚刚那群一个个看着都肥头大耳的侍卫而言,这群家伙简直都快赶上正规军了。 尤其是那倭奴,眼神中的杀意已然快要压不住。 “不过。” 马元义话锋一转,他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虽然不知事情全貌,但冲着刘协这副可爱的面孔,他的心思就不由得软了下来。 随即只见他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只留给刘协一个魁梧的背影,扭头轻声道:“我这人向来都喜欢做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谁,何家公子是吧?” 马元义向前踏出一步,颇为蛮横的一笑,话头直指何携。 “啧,不是说世家公子吗?这脸怎么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撇了撇嘴,马元义脚掌踩在了一个想要站起身来的亲卫身上,带着满满嘲讽口吻继续向何携说道。 “我不管你们今个是怎么个事,但是这三人,我马元义保了,若是还想要干什么,打倒我再说其它。” 淦。 霸气侧漏。 刘协闻言忍不住朝着马元义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说出来这么装逼的话啊。 而何携这时倒是被气笑了。 “这愣头青是哪来的?雒阳城中有这么一号人吗?” 一旁亲信摇了摇头。 “公子,我等并未听说过这人名号,只是看他这副打扮,想来应是个道人。” “呵。” 何携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自己不认识的大人物呢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搞了半天是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野路子啊? 得。 既然这样的话。 “对付这人就不用留手了,杀了他,将小崽子带回来,我就答应你,把你妹妹给放了。” 一听到这话,倭奴的眼眸的一亮。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妹妹了? 快三年了… 现在只需要杀了这家伙,把那个小孩子带给少爷,妹妹就能恢复自由了。 想到这里,倭奴干脆利落的抽出一把弯刀向前走一步。 “对不起。” 操着蹩脚的口音,倭奴弯下身子郑重的面向着马元义鞠了一躬并摆出了架势。 为了妹妹的自由,就只能麻烦这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真搞不懂这些世家子。” 马元义撇头看了一眼何携。 “一个个的什么蛮子都养,也不怕噬了主。” 不过这话说归说,面对着倭奴摆出的架势,马元义也是二话不说就抬起剑来指向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先解决掉这家伙。 毕竟看起来在这群人里也就这个蛮子比较能打了。 “领死吧。” 倭奴手掌一按,跑步向前的同时,左脚在地上猛的一踏。 身子轻盈如飞般点在了墙壁上,趁着夜色降临带给他的保护,手中弯刀向马元义奋力劈了过去。 “哦豁,这蛮子还带脑子呢。” 马元义反应及时,手腕转动侧转身子,直接给对方上演了一式苏秦背剑。 强大的力道砍在剑身上,马元义的肩膀不由向下一塌。 我靠,这货力气这么大? 倭奴没有给马元义片刻喘息的机会,提刀轻纵,凌空而起又是一斩。 “真不错啊。” 马元义眼神微眯,额头暴起了青筋,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随即拨动剑身向上一挑。 比拼气力是吧? 老子就没怕过! 刀剑瞬间碰撞在一起产生了耀眼的火花,马元义咬紧牙关双手紧握剑柄。 也不知这倭奴是不是身体有伤的缘故,这般僵持只是经过了短短几个呼吸后,他的气力便略显有些不足。 感受到这一点的马元义也没有婆婆妈妈,双臂肌肉鼓胀了起来犹如虬龙缠身,一发力便将倭奴震飞了出去。 倭奴在半空中变动身形,足尖顶住墙壁滑落地面,这才勉强稳了下来。 只是施展着这般的大开大合的招式后,他肩膀上的伤口却是有些将要崩开的意思。 面色涨红的倭奴不停倒吸着凉气试图想要缓解伤口的痛楚,可显然马元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的意思。 下一秒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利剑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当什么世家子的狗腿子嘛,那样的一个家伙值得你去卖命吗?” 马元义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动杀人的心思。 剑身一转,他悍然用着剑背敲在了倭奴的脖颈上,力道也是把握的极好,一击之下,这倭奴便是双眼一昏倒在了地上。 “喂?还有人吗?” 将佩剑插入地面,马元义微眯着眼,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就像是一尊战神一样矗立在众人的面前。 “废物!” 看到这一幕的何携怒骂了一声那倭奴。 早就知道这群蛮子不靠谱,呵,就跟他那贱种妹妹一样 “你,你,给我上。” 何携看向身旁家族亲兵。 可是当他这话刚一出口时,众人的耳边在这一刻同时响起了那悠扬且熟悉的笛声。 “搞什么?” 何携闻声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一只手掌按在亲信肩上。 “不用理会,杀了他!” “少爷。” 然而这一刻众多家族亲兵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选择遵从何携的吩咐。 “笛声已响,按照约定好的,我们现在该走了。” 那被何携按住肩膀的亲兵扭头看向自家少爷。 “少爷,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何携那近乎充了血的一对眼眸。 何携咬牙切齿的愤愤冲着他说道:“什么叫该走了?什么叫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扭头看向一众家族亲卫。 “这儿,我最大,管那笛声作甚?” “你们一起上,我不信他可以将你们全杀光。” 已经失去理智的何携再无先前宫中时的那般模样,看着仍然无人听从他的吩咐,何携伸出手触摸着自己脸上的绷带。 “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我要你们宰了那个” 当他用近乎咆哮般的口吻冲着这些人说出这话时,话还没说完一半,那靠近他的亲卫便二话不说的一记手刀敲在了何携后脖颈上。 “将少爷带走。” 这亲卫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满。 相反,在看见何携晕倒了之后,在场的不少亲卫们都为之松下了一口气。 随着地面开始微微颤动,那为首亲卫面色一变,神态变得焦急了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快走。“ 话音落下,他们将昏迷的何携抗在身上,迅速向后撤离。 就包括那些原先倒在地上的四五人在笛声响起时也已然消失不见。 “什么鬼?” 马元义看着这一幕有些懵逼。 这群人怎么突然就跑了? 与他一个反应的,也有刘协。 妈的,这何大头怎么回事? 他刚刚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何携被打晕的一幕,所以刘协这时就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他们怕了? 不对不对不对。 那何大头刚刚猖狂的模样都快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会怕。 嗯? 地面怎么在颤? 感受到环境的变化,刘协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没一会儿的时间,在原先何携他们撤离的那个方向缓缓出现了一排排的身影。 马元义向前仔细一看,待得看清楚后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竟然是上林卫?!” “这些人怎么来了?” 他惊慌失措,眸子一闪,注意到了那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协。 直到这时,他才观察到了这小孩的不凡。 拖地大氅之下一身绛红锦袍,腰间悬着一块墨玉,一看品相就不一般,虽只是个小孩,但说话行事却有些少年人的莽撞。 相传当今陛下有两子,长子存与史道人家中长大,前夕刚接回宫中。 幼子丧母,自小便养育与宫中。 不行。 无论这人是不是皇子,自己都得走了。 师傅所定之事即将掀开帷幕,在此之前自己绝对不能掉了链子。 马元义顾不得对这些人说什么,单腿轻纵,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跃过了刘协,紧接着便朝着后方一路疾驰而去。 短短几个呼吸,他的身影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看着马元义离开的背影,刘协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随着地面的颤动频率越打越大。 是谁来了? 这时他也看到了正前方浩荡人群的出现。 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他倒是也想跑,但就凭他现在这小短腿? 跑三步都够呛能顶的上人家一步。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等着。 反正这他妈的可是雒阳,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总不会坐视不管吧? 来到曹昂身前,刘协蹲下身子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曹仁却率先开了口。 “果然,我该叫您殿下是吗?” 刘协有些傻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曹仁咳嗽了两声,眼眸看向那离得越来越近的人群。 “上林卫,那可是陛下的亲军。” “上林卫?” 刘协顺着曹仁的眼眸转过身看了过去。 只见那原本模糊的人群在这时已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这群人个个身着甲胄手持长槊,一副肃杀之气远远地就连刘协都感受的清清楚楚。 走在他们当中的一人身子魁梧,比起那马元义都丝毫不差。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刘协而言。 这人还是个熟人。 “殿下,老奴来晚了,让殿下受惊,还请殿下恕罪。” 蹇硕在离近之后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地上对刘协行了一礼。 包括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上林卫也在这时齐刷刷的面向刘协单膝跪下示以军礼。 “你是那日濯龙园的太监?” 刘协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很快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殿下能记住老奴,老奴不胜荣幸。” 蹇硕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看向刘协。 “你们怎么来了?“ “殿下。” 当刘协这话刚问出口时,蹇硕苦涩的笑了笑。 “您千金之躯却行如此危险之事,自然是陛下派遣老奴来接您回宫的。” 完了完了完了。 果然是那老登 刘协只感觉头皮发麻,虽然事先有了这个准备,但瞧着眼前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他这小心脏实在是忍不住的有些犯怵。 见殿下没说话,蹇硕叹了口气。 “时辰不早了,还请殿下先随老奴回宫,陛下还在等您呢。” “那老,父皇还未就寝吗?” 刘协瞪大了双眼。 按照自己这便宜老爹的风评,这个时辰他不应该在哪个妃子的宫中干着荒唐事才对呢吧? “陛下一直在等您。” 蹇硕站起了身,向后招了招手,身后上林卫便让开一条道路,随即四名军卒便扛着轿子走了出来。 “请殿下上位。” 侧出身子,蹇硕弯下了腰。 刘协刚向前走两步便停了下来,他指着身后曹仁有些迟疑的说道:“他们为了保护我” “此事殿下不用担心,陛下说了,曹家这件事办得不错,择日会派遣御医登门拜访的。” 蹇硕微微一笑,只是看向曹昂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冷意。 “那,行吧。” 刘协点了点头,在蹇硕的带领下坐上了轿子。 第17章 逆子还是麒麟儿? 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太庙,刘协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的看向蹇硕。 “嗯那个。” “老奴贱名蹇硕,殿下直呼便可。” 蹇硕将姿态摆的极低,即便是身材魁梧,但他面向刘协的时候却始终都是低着头。 “行,蹇公公。” 刘协挠了挠头。 “父皇他真的在这里面吗?” “是的殿下,陛下已经在此处等候殿下多时了。” 蹇硕声音细腻,让人只感觉如沐春风。 不过这可就轮到刘协有些犯怵了,他抬起头看向这座恢宏大气的建筑,内心深处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敬畏之意。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大晚上的不去临幸什么美女办他该办的事,跑来这祖宗祀庙干什么? 还等自己。 不是。 那个老登该不会是想要当着老刘家列祖列宗的面把自己给揍一顿吧? 想到这里,刘协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殿下,还请您快些进去吧。” 见到刘协始终停在原地不动,蹇硕微微一笑。 “那个,蹇公公,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解答。” 刘协小脸红扑扑的,颇为尴尬的瞥了一眼蹇硕。 “就一个问题,不是什么要紧事。” 听到殿下这么说,蹇硕缓缓抬起头来,眼眸略带一些疑惑的看向对方:“殿下直说便好,若不是什么要紧事,老奴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话音刚一落下,刘协就向下走了几步凑到了蹇硕面前,伸出手招呼着对方弯下腰来,紧接着这才小声的开口问道。 “父皇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陛下?” 蹇硕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好像是思索了一番。 “想来应不算是动怒吧。” “那脸色呢?” “殿下。” 蹇硕无奈一笑:“陛下龙颜老奴又怎敢随意逾越窥视,具体如何,殿下进去不就知道了?” 瞧着这老太监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刘协也没法子,只能悻悻的转过来了身抬头看向太庙。 娘的。 揍就揍了。 咬咬牙睁眼闭眼就过去的事,这老登总不至于对自己亲儿子下狠手吧? 刘协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踏上了石阶。 而随着小殿下走入了太庙之后,守在石阶的蹇硕在此时唤来了上林尉。 “吩咐下去,将上西门羽林都尉移交宗府听候法办,另外将你的人手全部撒出去,陛下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遵命。” 这上林尉抱拳点头,随后便按紧了腰间刀鞘,点了几队人手统统散了出去,没多久的功夫就将这太庙四周都设下了巡防。 做完了这些,他回到蹇硕身边,对其行以军礼道。 “蹇公公,上西门那里,我得亲自去一趟。" 毕竟对方隶属于禁军体系,虽不是拱卫德阳殿的那支羽林郎,但也是挂在光禄勋之下的禁军,这种事情还是要他亲自去一趟才更稳妥一些。 蹇硕点点头表示理解。 “且去吧,此去无论遇到任何阻碍你皆可不用理会,切记,陛下的意志不可逆。” 交代完了上林尉,蹇硕走上了台阶,孤身就地盘坐在了中央。 而在此刻的太庙中,刘协蹑手蹑脚的迈过了门框,他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环顾着四周。 宫灯悬于两侧,而在那摆放着刘氏历代先祖牌位的贡台前,一道身影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里。 “父” 刘协刚一开口,然而却是看见自己老爹的身影在贡台前拿起了一本竹简。 怎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这位大汉天子缓缓转过身来,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竹简朝着刘协砸了过去。 “哎我去。” 刘协向旁一闪,竹简砸中了他的小腿,刚一抬头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对上了自己老爹那正怒视瞪着他的眼眸。 刘宏此时紧握拳头,左手抓住衣袖,望着他厉声道:“跪下。” 啊? “朕让你跪下。” 听到老爹再次重复了这话,扑通一声,刘协二话不说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来祖宗牌位这里跪下。” 刘协闻言赶忙起身,连滚带爬的小跑到了刘宏跟前,只是悄悄的瞥了一眼老爹,便被对方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给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知道错了吗?” 刘宏平静的看着刘协,好似变脸一样已经将怒气压制了下去。 “儿臣,儿臣。” “朕问你知道错了吗?” 听着这变得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刘协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不再犹豫:“知错了,知错了,儿臣知道错了。” 嘶。 只听这位大汉天子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望向那居于最下方的一块牌位,幽幽的开口道:“你可知道你到底有多么地胡作非为?” “在宫中闹闹也就罢了,现在都敢闹出宫去了。” 刘宏摇了摇头。 “朕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些什么,但是你才三岁!” 拳头重重地砸入桌案,刘宏叹了口气。 “告诉朕,你到底想做什么?” “儿臣…想要天下太平。” “什么?” 刘宏一愣,转过头看向刘协:“你说什么?” “儿臣说了,儿臣想要天下太平。” 刘协倔强的抬起头来,他神态未变,眼神中仍有些胆怯,但这时他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他也想明白了,就算是被这老登打一顿揍一顿,该说的话自己也非得说出口不行。 “天下太平?” 刘宏嗤笑一声,他抿了抿嘴唇:“这便是你溜出宫去的理由?” “是,这就是” “董侯!” 只瞧这位大汉天子此时竟连刘协的小名都唤了出来,他冷笑连连,那只砸在桌案上的拳头也在这一刻握住了另一本竹简。 “你是孩子,自然是贪玩了些逾越了些,这些都是因为你未修宫学,朕都能理解,但这不是你花言巧语欺瞒父君的借口!” “想要天下太平便要出宫?何来的道理?!” 也不晓得是不是失了态,刘宏怒火中烧,手中紧握竹简指向刘协。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盘坐在台阶中央的蹇硕这时也是听到了身后太庙内传来的怒喝声,他面带忧愁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道是陛下动了真火。 不过也诚然。 汉室数百年基业,何曾有过三岁皇子偷溜出宫的先例? “不说是吧?” 刘宏冷哼一声,握紧竹简就要动手,可是当他手掌即将落在刘协脸上的时候,却只听自己这儿子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父皇您知道雒阳如今的现状吗?” 手掌停在半空中,刘宏面色一怔。 看着老爹停下了动作,刘协也不再拐弯抹角。 他闭上眼沉声道:“雒阳兵卒为世家掌控,南城街区少有饱食家庭,现在稍微清廉一些的官员们甚至连间宅子都买不起。” “父皇您可知道?月初大雪降下,城外有多少村落家破人亡?” “可北城世家呢?” “他们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好不自在,那些旁人用来赖以生存的营生对他们而言不过蝇头小利,可即便如此却也要被他们瓜分。” 刘协低下了头。 他说的这些有一部分是他亲眼所见,当然更多的还是曹昂与他讲的。 直到了入了宫刘协才搞懂,自己为何今日在去了曹家后会变得那般犹豫。 因为此前的他始终带着穿越者的思维,他从来都没有将身边的这些人当作过真正的人。 “父皇,何为天下太平?莫非父皇以为这样便是吗?” “那儿臣曾在荀子中读到过一句话。”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直到刘协的最后这一句话落下,这位大汉天子的步伐也不由得踉跄地退了两步。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吗? 数百年前就存在的道理,可是他到现在却才知道。 他的神情变得逐渐落寞,就连握着竹简的手也垂了下来。 “你赢了。” 刘宏转过身看向居于上方的那几块牌位无奈道:“但你不懂。” 虽说落寞,但他的内心也同样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感到惊讶,这些话实在不像是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是有人教给你这样说的吗?” 刘协睁开了眼眸,看着老爹的这副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更赌对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 “这些话从未有任何人与儿臣说过,只是儿臣的一些肺腑之言罢了。” “好一个肺腑之言,倒是朕小看你了。” 一只手掌出现在刘协的面前,他抬起头来一看,是自己老爹向自己伸出了手。 “起来吧,地上凉。” 站起身来后,刘协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这时竟都已经彻底湿透了,就连他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牵着刘协的手,这位大汉天子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他轻声开口道:“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在太庙等你。” 刘协顺着老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贡台最上方陈列的五张祖牌在烛火照耀下显的格外明目。 这些都是享受着太庙香火的汉室列祖,只是那居于最下方的一块牌位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块牌位看起来很新,甚至都没有被好好地摆起来,就这么随意地放在那里。 上面的字迹刘协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的看到威宗二字。 “朕原本是想当着诸位先祖的面好生教导你一顿,只是没想到,现在倒是让你教了朕。” 刘宏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他庸碌半生,也未曾想到过时至今日自己竟会被一个三岁小孩教育了起来。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刘宏此时并未感到有任何羞愧。 相反,在他看向那块威宗牌位时,眼神因此露出了一抹不屑。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小子的这一行径,倒是意外让朕彻底看清了那何氏一族的嘴脸。” 这位天子伸出手来捋着刘协耳后浸湿的毛发,叹了一口气说道。 “朕的禁军都被那何氏一族给渗了进去,尤其是那何家小子,也不知是领了谁的意,在雒阳城中便敢对当朝皇室下手。” “果然,以外戚制世家,是朕用错法子了。” 刘协眨了眨眼,他自然知道见缝插针的道理,所以干脆就想趁着自家老爹这个难得感性的时候向对方夹带一些私货。 于是在他的一番渲染下,曹仁曹昂这对叔侄在刘宏的面前可谓是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只是在刘协言语提及马元义的时候,自己老爹的眼眸里竟是有些疑虑。 “马元义?雒阳有这号人吗?” 刘宏皱着眉头,显然在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这人的记忆。 “算了,既然他们救护有功,朕断然不会亏了他们,择日朕会邀他们入宫亲自设宴奖赏。” 刘协闻言咽了咽口水。 若是如此的话,那曹仁肯定就会对自己心生好感吧? “不过还有一事。” 刘宏将自己这儿子放在了蒲团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着刘协。 三岁。 自己这个孩子才三岁便如此聪慧,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竟是赐给了他如此一个麒麟儿。 刘宏温声开口:“明日起,协儿便去学宫修习可好?” 学宫? 有荀彧的那个学宫?! 刘协顿时瞪大了双眸。 哎我草。 这,这意思不就是自己可以去找荀彧刷好感度了?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当然好了,儿臣感谢父皇还来不及呢。” 听到刘协这么回答,刘宏宽慰的笑了笑,内心不由感慨了一声。 年少便晓得管中窥豹的道理,且还如此好学,协儿当真是上天赐予汉室的麒麟儿。 第18章 学个屁 “荀先生,荀先生,您看这花好看不好看?” “荀先生,荀先生,您想吃金鳞凤尾吗?对,就御花园里养的那鱼。” “荀先生,您说这个天圆地方是真的假的呀?” 青年面露苦涩,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面自己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这稚嫩的嗓音。 他已经快要被面前这个小孩子给折磨疯了。 可是每次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都因为这孩子的身份而闭上了嘴。 “荀先生,您看我画的这幅画怎么样?” 直到这一日,刘协拿着自己画的一副乌龟图凑到青年面前后,青年终于要忍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烦躁了。 “小殿下,今日宫学的课程您上完了吗?” 他抬起头来无奈的看向刘协。 这青年便是日后被人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如今刚刚及冠的他因为学识渊博所以被征召为了学宫讲师。 这本对他来说明亮的前程可如今却偏偏遭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刘协撇了撇嘴,双手一摊开口道:“荀先生您也知道,学宫的那几个老师傅讲的东西都是在是太枯燥乏味,我着实是听不下去。” 开玩笑,面对着这样一个大佬就摆在自己身边,刘协当然要上赶着来刷对方的好感度。 毕竟挖墙脚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可是。” 荀彧苦笑着,这阵子他本是要负责编撰宫中学经,可就是因为这位殿下的突然到来导致了进度越来越慢。 直到如今他甚至连一半的章节都还未曾收录。 “那些都是先贤之言,殿下身为皇室贵胄自当是要修习其中的。” “哎呀,那都没意思,听那些人讲课还不如看荀先生您编撰学经呢。” 刘协摆了摆手,他要是爱学习的话前世早就考上北清了,更别说现在都穿越过来了。 学习? 学个屁。 “对了荀先生,您觉得我怎么样啊?” 刘协凑上前去,一对眼睛冲着荀彧眨巴个不停。 “殿下?” 荀彧闻言一愣,沉思了一阵子之后他认真地开口答道:“殿下很有活力。” 哈? 很有活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协不解的挠了挠头,显然他并没有听懂荀彧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 “殿下既然在学宫呆不下去,不如早些回到寝宫歇息?” 荀彧握着笔杆,他着实有些不太理解陛下为什么要让这位小殿下来到学宫,这位小殿下明明这么小。 “不太行不太行。” 刘协摇了摇头,而当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见屋外走来了一道身影。 “殿下!” 来人便是曹昂。 身为伴读,在刘协被允许进入学宫修习之后,他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进入学宫的机会。 只是看着自家殿下这几天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曹昂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哎,小曹你来了?” 刘协笑嘻嘻的冲着对方招了招手:“快来坐快来坐。” “见过荀先生。” 规规矩矩的朝荀彧示了一礼,曹昂来到了刘协面前。 “殿下,不然咱们去学会儿可好?今日是卢博士来讲课,他老人家可是今文大家,许多人如何恳求也上不得他的一节课。” 曹昂面露祈求。 他是伴读,哪有正主不在伴读在的道理? 更别说如今整个学宫上上下下只有不过七八学生,少一个多一个都是在是太容易看出来了。 “不去不去,小曹你想听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哎呀不用管我的。” 刘协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 管他卢博士还是什么卢教授呢,就是卢雷也穿越过来了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有荀彧重要吗? 没有就哒咩,自己还要继续刷好感度。 看着殿下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曹昂皱起了眉头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您这” “安了安了,那些老头又不会说我什么,你不是老乐意听他们讲课吗?那就去吧,这儿有荀先生呢。” 刘协拍了拍曹昂。 何止是那些老头不会说他什么,那些家伙巴不得自己不去学宫呢。 “殿下。” 在这时候,沉默半天的荀彧开了口。 只见他放下手中笔杆,很是郑重的看向刘协,对其认真道:“在下学识浅薄,殿下若执意呆在这里,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与陛下。” “荀先生,您误会了,我没想过来向您请教问题的。” 刘协有些懵逼,这人怎么突然脾性就变了。 “殿下既然不愿向我请教问题,那便更不能呆在这里了,在下身为学宫讲师却无法为人解惑,实在是羞愧。” 说着,荀彧伸出衣袖掩面抽泣。 不是? 这可看傻了刘协。 咱说归说,大哥您咋突然搞这么一出啊? 直到被曹昂抱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刘协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自己这是被耍了吗? 回头看了一眼已被锁进的房门,刘协有些不太确定。 按照风评来说这个荀彧不是脾气特别好且对汉室情有独钟吗? 该不会又是什么乌龙吧 “殿下,学宫没什么无聊的,您多听听,很有意思的。” 曹昂这时则是一脸开心的抱着自家殿下朝着学宫走去。 家中私学怎能跟宫学相比,尤其是在经过这几日的学习之后曹昂更是感觉自己比起之前变聪明了不少。 “学习?” 刘协两眼一翻。 老师讲课我睡觉,两眼一闭到放学,自己好不容易到了一个逃学都没有人管的年代,怎么这曹昂还转身一变成了教导主任呢? 在入座学宫位置时,刘协已经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这实在是怪不得他,对于他来说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开始犯困了,更别提翻开面前的书籍瞅着那上面密密麻麻自己不太认识的文字。 苍天啊。 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随着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从前门徐徐走进来了一位身高九尺留着山羊胡且体型瘦削的高大男人。 刘协认不得这人是谁,不过对方倒是特意观察了一番他,按照曹昂的话来讲,这老头文武双全,乃是朝中少有的能臣,更在今文上造诣颇高。 但这关自己什么事? 拜托。 我是真的不爱学习。 搞了半天这哪是学宫啊?这分明是东汉补习班 要不要给你来个九年义务教育啊? “今日,便由老夫为诸位讲授礼记。” 随着这人站至台上开了口,刘协也随之双眼一昏开始摇摇欲坠。 “殿下,殿下。” 然而曹昂却是没有给刘协睡觉打盹的机会,眼瞅着自家殿下又要倒头睡了过去,只听他轻声唤了刘协两句。 “殿下莫要再睡了。” “啊?” 刘协半张着眼看向曹昂。 不是。 老子人都已经来了,还不能睡觉吗? “堂下为何喧哗?” 然而,这山羊胡此时却是不乐意了起来,只见他眼神扫向曹昂。 “那小子,站起来。” 曹昂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伸出手指向自己,满是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对方。 “对,就是你。” 山羊胡冷声说道:“愣着做甚,还不快站起来。“ 听闻这话的曹昂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来,感受着周围投向他的目光,他的脸颊瞬间变得火辣辣的。 这一幕倒是看笑了刘协,他趴在桌子上扭头看向垂下头来的曹昂,眼神中的笑意尽显无遗。 ”三纲领,八条目,此乃教育之基础,那么诸位同学可有人知晓何为三纲领,何为八条目?” 这山羊胡握着手中书籍看向学宫众人,与先前那些讲师不同,他一上来并未按部就班的念诵那些陈词旧调,反而将问题抛给了学生。 学宫内加上刘协满打满算也只有九个学生,而其中年纪最长的,也就是坐在角落里与荀彧年纪相仿的一位青年。 刘协不认得这些人,并且听着山羊胡的这话他也顿时没了兴趣,干脆的趴在桌子上准备小睡一会儿。 他还打算养足精神等待会再去找荀彧唠唠嗑呢。 “无人知晓吗?” 看着半天了也没人回答,山羊胡皱起了眉头。 这时,那角落青年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你说。” 山羊胡看到这,赶忙示意了对方解答。 “明德,亲民,治善,此乃三纲领。”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八条目。” 青年面色有些虚弱,不慌不忙的回答着问题。 “好,不错。” 山羊胡点了点头让对方坐了下来。 看来这群孩童之中也不全是混吃等死的纨绔。 只是听着这些话的刘协脸色倒是变得有些古怪。 这番调调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然而没等他将这想个明白,危机也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皇子协可在?“ 随着山羊胡的一句发问,学宫内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至刘协这里。 曹昂的年纪在这群人之中都算得上是年轻,而三岁小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不用任何人知会,这些本就出身不凡的学子们便知晓了刘协的身份。 叫我? 刘协疑惑的抬起了头。 这老头想干嘛? ”无需起身,老夫且问你,你可知何为亲民,何为治国?“ 山羊胡微微眯了眯眼,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小崽子是怎么得到陛下赞誉的。 什么玩意? 刘协眨了眨眼,自己不就咪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这矛头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亲民?治国? 他欠了欠身子,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贫有所依,难有所助,小子不才,只道这十六字想来便是先生所想之答案。” 得亏自己先前没少看新闻联播,拽两句词还是做得到的。 这不,听到刘协的回答这山羊胡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 倒是没想到,这小孩年纪轻轻便能引经论典,倒确实值得一句夸赞,不过距离陛下口中的麒麟儿一称还是不够。 “那你觉得,何为国之尊严?” 这问题多少就有些超纲了,在山羊胡的一开口便引起了台下其它学子的议论。 国之尊严?这并不是书籍中的内容。 然而对此,刘协却是眼睛一亮,骄傲的抬起头来。 开玩笑,若是换做其他问题的话自己可能还要琢磨半天,但这个问题? 不好意思,自己有标准答案。 “先生这问题问的好有水平,不过在小子看来,这问题并不难解。” “不赔款" "不纳贡” “不割地” “不和亲”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如此,便是国之尊严。” 随着刘协的最后一句话以及其高昂的语气喊出之后,不止是身旁的曹昂愣在了原地,就连这山羊胡都是瞪大了眼睛恍惚地看着他。 第19章 标准答案的后果 德阳殿内,大汉天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蹇硕手里那幅自己亲手写下的字。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幅字的内容正是自己那个小儿子今日在学宫面对卢植那个老家伙时亲口说出的话。 一句哪怕到现在为止都让自己感到热血沸腾的话。 “蹇硕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良久,刘宏感慨万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蹇硕将这幅字画摊平放在龙案上,他笑盈盈地躬了躬身子,自觉无视掉了这位天子耳边的一缕白发。 “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老奴只觉得今日的陛下更加威武不凡。” “呵呵。” 对于蹇硕的马屁,刘宏应下了:“不过当真是奇了,只是这一句话,却能让朕到现在都为之念念不忘。” 相较先前刘协曾说过的话,这一句话无疑是彻底触动了这位大汉天子尘封已久的雄心。 “裱起来,将这幅字裱在德阳殿。”刘宏严肃地说道:“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多久,都不许摘下来。” 蹇硕闻言一惊。 这事可不是随便说说这么简单的。 德阳殿身为历代天子处理政事的地方,能够悬挂在这里的字画无论什么都有着它的意义。 而陛下如此开口,俨然是想要将这话奉为大汉祖训历代传下去。 “老奴遵命。” 蹇硕含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字画卷了起来双手捧给了身后小太监低声对其吩咐道:“送去司空衙,令匠臣们好生将其裱框后再送回来。” “诺。” 小太监低头接过这字,转身便离开了宫殿。 “蹇硕,你说说,倘若何氏知晓了朕的这位麒麟儿今日所说,他们又会做些什么呢?” 刘宏面容一变,只是眨眼的功夫眼神中便透露出了一抹冷意,所谓君王喜怒不形与色,其中变化也只是瞬间。 要知道前些时日那何家小子擅自动用私兵埋伏刘协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可都一直记着呢。 ”陛下。“ 蹇硕垂下了头,口齿有些含糊地回答道:“老奴不过是一贱籍,怎敢掺和此事进行妄言。” “无妨。” 只见刘宏大手一挥指向蹇硕:“朕许你说,无论是对是错,朕都不会治你的罪。” 自从那一日在太庙从刘协口中听到了那些话后,这位大汉天子在心中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看法就已经有了显著的改观。 尤其是今日,连卢植那个油盐不进的老匹夫在提及自己小儿子时都赞不绝口,可想而知那何氏一族在得知此事后又会作何反应? “陛下,老奴。” 蹇硕欲言又止,他虽是中常侍,但他同样也是陛下的贴身太监,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这个道理,他以往始终都能把握好尺度。 可现在,他真的不太清楚。 “算了,朕就不为难你了。” 刘宏轻笑一声随即坐在卧榻上,一边拍打着身子,一边又开了口。 “朕打算再设一军,由朕亲自为帅,择八位良将分管,你觉得如何?” “此乃军机大事,老奴自然也不敢掺和。” “那倘若朕说,有意让你执掌其中一部,你意下如何?” 刘宏嘴唇微动。 这话他是认真的。 羽林都尉都能是何氏一族的人,雒阳兵卫现在更是被诸多世家瓜分。 自己不过是在这几年里稍稍的打了个盹,这群家伙就当真以为朕不会动他们了吗? “陛下。” 蹇硕愣住了。 他从未想到过陛下竟然会有着这样的一个想法。 让自己执掌一部兵卒?自己这个阉人? 他呆立在原地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事当需从长计议,朕今日也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想法罢了,你莫要太往心里去。” 刘宏欠了欠身子。 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看透了那些世家嘴脸。 原本以为屠户出身的何家会因其出身而惠及平民。 可是现如今看来,终究还是一丘之貉。 “老奴知道了。” 蹇欶抿嘴,内心深处的惶恐已然快要掩盖不住。 “那马元义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宏眼神瞥向蹇硕,他倒是挺好奇自己儿子口中那个武功高强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若是有机会的话,自己倒是不介意将这样的好手并入军中。 “有些眉目了。”蹇硕顿了顿继续道:“老奴手下探子回报,这马元义身份有些不太简单,并且近些时日他好像与封公公有些来往。” 这话一说出口,刘宏的眉头已是紧锁。 “封胥?” “是,从年前便开始了。” 听到这里,刘宏的脸色已经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一个自己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家伙,竟然跟宫中宦官从年前便有了来往,这不免也让他想起了先前曾发生过的一些往事。 “继续说下去,你还查到了什么。” 而到了这里,蹇硕却是犹豫了起来。 “朕让你说下去!” 随着刘宏那道锐利的眼神盯向他,蹇硕咬了咬牙,暗道一声无奈,只能不再隐瞒。 “这马元义乃是太平道人,在这段时间里他以太平道的旗号先后拜访了三辅各地郡县的大人,而在这背后,也有着太后的影子。” “太后?” 刘宏愣住了片刻。 “太后” 这位大汉天子口中再次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长呼出一口气,神情迷离了起来,好似是在看着什么,又好似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刘宏摆了摆手。 “退下吧,将今日学宫之事散出去,也将吾儿的这话传出去。” “诺。” 蹇硕拱手一拜,紧接着便转身退出了宫殿。 “母后,难道现在还不够吗?” 德阳殿内,刘宏看向摇曳地烛火喃喃自语着。 而与此同时在这片夜幕中,雒阳北城何府内。 “孽畜!” 一盏茶杯连同滚烫的茶水一同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双膝跪在地上的何携这时哪怕手掌被茶水溅到了却也不敢乱动。 他脸上的绷带才刚刚拆下,眼眶边缘仍然还有些许淤青。 面对着站在厅内的那个男人,何携的浑身却是发抖个不停。 “父亲” “住嘴!” 他这话还没说完,只听男人转过身向他怒斥一声。 “你好大的胆子啊何携,啊?你告诉我,谁给你胆子擅自调动家兵的?” 男人撸起袖子,额头暴起青筋,脸色已是铁青的不行。 “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皇子!皇子你知道吗?你是猪脑不成?你做这事之前,想过何家吗?” 男人推翻茶盏,面色狰狞地咆哮般的口吻冲着何携吼道。 “你是嫌我活得久了是吧?呵,我说怎么家中圈养的那倭奴不见了,是不是老子不问,你就打算继续瞒下去?” 这男人就是何携的老爹,时任河南尹的何苗。 他平日里将自己伪装成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待以外人,可是现在,他甚至都快动了杀了何携的心。 因为他的暴怒,何府下人们在路过前厅时纷纷绕道而走,他们可不敢在这时候上去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父亲,可是那小崽子他” 何携这话刚说了一半,然而迎面而来的便是何苗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道很大,猝不及防的何携竟是直接被扇飞出去重重倒在地上。 不等何携起身,只见何苗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硬是将他给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怒不可遏的对其说道:“你想让整个何家为你陪葬吗?!” “我” 何携犹豫了,即便是这时候他的半张脸已经红肿了起来,可是在对上父亲的眼神时,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缓了许久,他面色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我错了。” “父亲你要打便打吧,孩儿知错了。” 终归还是亲生儿子,何苗听到了这话,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也只能咬咬牙长叹一口气将手松开。 坐回了位子上,何苗看着那身上至今还缠着绷带的儿子,不是滋味地摇了摇头。 “也怪老爹,是我和兄长这些年来太过重利,忽视了对你的管教,没成想竟然让你成了这副模样。” “择日我便带着你一同进宫向陛下求情认错。” 事已至此,纵然是何苗此时也唯有这个法子。 “父亲,当真要如此吗?不能只向姑姑求求情吗” 何携咬着嘴唇,他着实是不愿意向那小崽子低头道歉。 可回答他的,是一双步履砸在了他面前。 “你还当这是什么小事?你以为你是谁?” “二老爷” 当何苗又要发火的时候,却见前厅急匆匆地跑来了个下人。 “何事?” 看着对方着急的模样,何苗暂且压下了怒火看向这人。 “宫里面一位公公遣人刚送来的拜帖” 说着,下人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刺双手递至何苗面前。 宫里面? 何苗疑惑地接过这份名刺。 封胥? 这个老太监大半夜的来找自己做甚? “人现在在哪?” “就在府外。” 何苗站起身来,拿着这份名刺反复地在前厅里来回踱步。 他想不明白这个时辰为什么封胥会来拜访自己。 莫不是陛下兴师问罪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何苗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己那跪在地上的倒霉儿子。 “让人将这个孽畜带回房中,另外吩咐下去,开侧门随我一同迎一迎这位封公公。” 第20章 说的不对吗? “咦?” 早已坐在学堂内准备复习昨日课程的曹昂这时有些诧异。 因为自家殿下今日竟来了。 学宫内是有安排早课的,可是往往时间都定在卯时左右,自家殿下是个什么样曹昂比谁都要清楚。 不睡到日上三竿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 他前些时日还曾试过在早课时去寝宫唤醒刘协,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顿自己听不懂的臭骂。 这也就导致了他在剩余的这几天里往往都是结束了早课才会去宫中唤醒刘协,每次差不多到了那个时辰这位殿下也睡醒了。 但是今天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曹昂皱起了眉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刘协坐在了位置上后小声向对方开口问道。 “殿下,您今日,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除了这一点以外,曹昂实在是想不到自家殿下到底还有什么理由会在这个时辰跑来学宫。 就算是那位荀先生也得午时之后才会到来。 “你才不舒服呢。”刘协白了曹昂一眼,自己身体嘎嘎好。 除了睡眠不充足以外。 “那殿下您今日这?” 曹昂有些不太明白,既然殿下一切都正常的话,那为什么会来学宫呢? “关你屁事啊。” 刘协无力地吐槽着。 奶奶的个熊。 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自己后半夜睡着正美呢,竟然有俩小太监给自己寝宫门口说着悄悄话。 拜托他们下次说悄悄话的时候能不能避点嫌? 就差跑到自己耳朵边大吼了。 一口一个什么皇子协是生而知之者,有着远大抱负,祖宗显灵啥玩意的。 呜呜喳喳地愣是把自己给吵醒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皇奶奶宫里的乔师大清早地专门跑来自己这里生拉硬拽地活活将自己打算冬眠的美好愿景给破坏掉了。 “殿下,太后懿旨,接下来这阵子便由我每日带您去学宫上早课。” 这话便是乔师亲口对自己说的。 不是。 这丫的搞什么? 一晚上吵醒人两次? 明明年纪这么小,自己却提前戴上了一副黑眼圈。 “不行,我得补个觉,你慢慢听哈,下课了叫我。” 刘协打了个盹,作势便要趴在桌子上睡个回笼觉。 大冬天的不睡懒觉,有病啊? “哦,好的殿下。” 曹昂木讷的点着头,虽然有些不太明白殿下为什么火气会这么大,但自己就只管照做就是了。 只是刘协没有注意到的是,今日的学堂里比起昨日,要多出了一个人。 那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就坐在刘协的正后方,仔细打量之下,这少年的眉宇与刘协竟有几分神似。 因为他便是长子辩,当今天子的另外一个儿子,刘协的哥哥。 “这便是,我的兄弟吗?” 刘辫神情有些复杂,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片刻过后,今日学堂的讲师走了进来。 这人徐徐站至台中开始准备着今日讲授的课题。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随着这位杨博士的开口,今日的早课便拉开了帷幕。 对于曹昂来说,他听得津津乐道,精神十足。 可对于刘协呢? 他对此毫无兴趣。 孟子曰? 光是听到这个开头他就迷糊了起来。 拜拜了您勒,我去梦里见周公了。 “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杨博士握着书卷踱步与学堂之中,他朗声讲述着内容,在步伐行至曹昂身旁时,扭头瞥了一眼那已经睡着的刘协。 哼! 杨博士心中冷哼一声,对于皇子协的评价在心中不由低了数分,不过在他的目光向旁一扫时,却是注意到了皇子辩。 他来了兴致,走至对方跟前用书卷轻轻敲了敲刘辫的肩膀,温声问道:“何为王道?” 刘辩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回道:“君以仁政治天下,以德行服人,以道御术,方可海晏河清。” 杨博士点了点头:“那何为霸道?” “以武震慑,以武伐国,以武立国,以武伐交。” 听到这里,杨博士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不太满意,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继续问了下去。 “还算不错,那什么又是天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此乃天道。”刘辫面色平缓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善!” 杨博士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见识,当真是罕见至极。 颇为喜悦的看了一眼刘辫,杨博士的目光随即又回到了刘协的身上。 与大皇子相比,这小崽子当真是一副奸懒馋猾之徒的模样。 随即只见他走至曹昂跟前,手掌叩向了桌子,直至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功将刘协唤醒后,他皱着眉头看向对方。 “何为王道?” “啥?” 刘协眨巴着眼有些迷糊地扭头看向这人。 “咳咳,何为王道?”杨博士轻咳了两声,嗓门提高又道了一遍。 “王道?” 刘协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撑着脑袋,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听话的,杀掉!” “荒谬!” 杨博士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只见他握紧书本继续问道:“那何为霸道?” “听话的,也杀掉。” “你!” “何为天道?” “一边高高举起屠刀,一边仰天高喊【老天让你死】” “何为道家之道?” “在旁边吃着鱼,看着你被杀掉。” “何为帝王之道?” “老子要你死,你就必须得死。” 听着这一连串荒谬的回答,这杨博士气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举起书卷指向刘协:“反了,反了!我要上报陛下!” 话音落下,这杨博士也不再留在这里继续授课了,他掩面而走,看着方向竟是真的冲着德阳殿而去了。 “殿下您”曹昂面色复杂的看向刘协,他刚刚只感觉自己好似是做了个梦。 这,殿下刚刚说的那些 “怎么?我说错了吗?” 刘协诡异的一笑。 他貌似没说错吧?只不过是用通俗直白的话将这些弯弯绕绕给说出来了而已。 可是现在老师都被您给气跑了。 曹昂苦着一张脸,他还对今日的课程挺感兴趣的说。 “协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就在这时,刘辫却是开了口,他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少年,但言行举止却格外老成。 “你哪位啊?” 刘协有些懵,这人谁啊?怎么上来就喊自己协弟? 这个称呼好怪的说。 “我?”刘辫笑了笑:“我是你哥哥刘辫。” 哥。 哥哥? 刘协呆在了原地。 不是,感情这位就是自己那个从小被养在宫外的哥哥啊? “张博士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名师,在文坛中颇具地位,你这般言语,唉。” 刘辫摇了摇头,他也是想不明白,自己这弟弟怎会说出那些,癫狂之言。 “不是。” 刘协翻了个白眼。 哥哥归哥哥,你丫的见面就怼我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的那些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倒是对的,只是。” “那不就完了,听那些陈词烂调有什么意思,与其花费时间在那个老头身上,倒不如找几个朝中官员问问他们的经验不就得了。” 刘协哼哼了两声,他反正是相信实践出真知的。 “好吧,为兄说不过你,那,今日可在学堂用饭?” “成啊。” 刘协点了点头,这也省的他跑去找皇奶奶蹭饭了。 不过有关于自己这个哥哥,刘协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明明那个何携看自己百般的不顺眼就差摆到明面上了,可是自己这哥哥怎得看起来对自己并无恶意? “行了别看了,走吧小曹,咱吃饭去。” 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刘协伸了个懒腰。 反正这学堂也没老师了,这宝贵时间倒不如用来填饱肚子。 于是乎三人结伴离开了课堂。 在一个时辰后,刘协满意的拍着自己的小肚子。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也不晓得关心关心自己,这整日里都让自己为了吃饭而发愁,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 只是在用完了午饭回宫的路上,自己这位哥哥却是始终跟着自己。 “额,那个。” 刘协撇了撇嘴,他倒不是嫌弃刘辫,只是这人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自己总感觉没什么安全感的说。 “你有事吗?” 刘辫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朗声开口道:“无事只是,为兄想要与你多亲近一些,毕竟你我还是兄弟。” 刘协闻言瞬间汗毛林立,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与这刘辫拉开了距离,只见他面色有些难看的伸出手指向自己衣袖,轻声道。 “你莫不是这个?” 衣袖? 袖?! 刘辫面色瞬间一红,他着急的开口道:“不不不,不是的,为兄只是想与你探讨一些学识罢了。” “哎呀妈呀早说啊”刘协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还差点以为自己真猜对了呢。 倒不是他恶意诋毁自己这皇兄。 实在是因为古代这些贵族们玩的都实在是太花了。 唯独曹昂这时则是一脸疑惑的摸了摸头,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位殿下在说着些什么。 “难道愚兄在你心中竟是这副样子吗?” 刘辫面红耳赤的看向自己这弟弟。 竟将自己当做了那般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来来来,这边请。” 刘协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很是自觉的就将这位哥哥迎进了自己的寝宫。 第21章 官子落步终不悔 “你且看看,朕的这逆子今日又在学宫中闹出了事来。” 刘宏调侃地将手中奏章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卢植。 不得不说。 这份陈述着二人对话,满篇尽是怒火厌词的章折光是通篇看下来就费了这位大汉天子不少时间,可想而知那位杨博士有多么煞费苦心。 卢植接过奏章,只是随意的扫了几眼,便露出了笑容。 “小殿下这些话虽然有些粗糙,但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这杨博士难不成就没后文了吗?老夫倒想知道在小殿下眼中,儒家之道又是什么。” 待得看完了这奏章,卢植竟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据说杨博士未等问到便气的不行掩面而走了。”蹇硕在旁笑着解释道。 “唉,那这倒是可惜了。”卢植面露遗憾之色。 “不过小殿下能有着这般见解,着实是羡煞旁人。” 听着卢植这话,刘宏满意的轻哼了两声,道:“那是,也不看看他老子是谁。” “是了,如此看来,小殿下倒是得了陛下不少聪慧。” 卢植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卢中郎的马屁功夫比起蹇硕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朕倒也是越发期盼这逆子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了。” 轻笑一声,刘宏瞧着自己面前这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由得感慨道。 这奏折真多啊。 不过当儿子的都这么有见地了,自己这个当老子的总不能越活越回去吧? “陛下,您” 卢植欲言又止,从刚刚开始他就想问。 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到陛下如此正经勤劳地处理国事了。 “怎么?不习惯看见朕这样?” 刘宏挑了挑眉,佯装气愤地开口道:“若是不习惯,朕现在便摆驾后宫。” “不可不可。” 卢植连忙劝诫:“若陛下如此,倒不如现在让臣一头撞死在这宫柱上。” “你这老山羊,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刘宏面露笑意地摇了摇头,这个老家伙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不过今日唤你前来,自然是有事要拜托与你的。” 闻言,卢植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地上。 “你瞧,朕话还没说呢你便先跪下了,朕有这么可怕吗?” 刘宏叹了口气,紧接着从面前奏折中抽出来了一份递到了蹇硕手上示意对方转交给卢植。 “且好好看看,看完之后给朕出个主意。“ 说着,刘宏伤神地揉了揉额头。 果然还是太长时间没干活了,这才坐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撑不住了。 双手接过奏折,卢植将其打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只是随着内容逐渐深入,他的眼神也变得严峻了起来。 直至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卢植放下奏折,在心中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些疑虑地抬起头看向刘宏。 “陛下,这太平道当真已经如此猖獗了吗?” “不然呢?光是信徒就过了百万之众,他们好大的威风。” 刘宏冷哼了一声。 这般的数量,对于任何一位君主而言毫无疑问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存在。 “陛下,依臣之见,这太平道之所以能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多半是因为灾民成群,不少地方甚至传出了易子而食的事情。” 刘宏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都知道,不过他今日唤卢植入宫可不是来听对方说这些的。 除去学宫讲师这层身份以外,这个老山羊也算是本朝少有的良将了。 “天下间绝对不能有这般的势力。” “这点臣自然知晓。” “那依你所见,此事朕该如何处理?” 话说到这里,刘宏已是露出愁容,细数满朝文武,他如今能用的却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此事不难。” 卢植眼神坚毅地看向刘宏。 “只需陛下开仓救民,停止敛财,以重典治世,将那些德不配位的贪官污吏尽数摘除,这太平道自然不攻而破。” 卢植的这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倒是站在一旁的蹇硕了。 只见蹇硕此时面色苍白地垂下了头。 不可否认的是卢中郎说的这些都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但问题就在于他所说的这些面前这位陛下当真会答应吗? 别的不说,光是一句停止敛财,这就已经触了陛下逆鳞。 谁人不知自那位入主后宫,这宫内便变得越发富硕起来了。 “嗯。” 出乎意料的是,刘宏在听到卢植这话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反倒是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过后,这位大汉天子缓缓点了点头。 “你先起来吧。” “蹇硕,将你调查的事,先与卢中郎交代一番。" 得到陛下吩咐,蹇硕脸色一变,冲着卢植笑了笑,紧接着便将有关于马元义与太平道的事与对方讲述了一通。 听闻此事竟然牵扯到了太后以及宫中宦官,卢植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果然。 怪不得陛下会召自己入宫,原来这其中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人。 “若只是一两宦官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背后却有母后的身影。” “子干,这才是让朕为难的地方“ 刘宏双手一摊。 汉以孝治天下,他身为天下之主,又怎么可能将罪责推到自己母后身上去呢? 卢植面露难色,如此说来的话,这倒确实是成了一桩难事。 只是恰逢这时,德阳殿外一名小太监着急的通报,非但扰乱了卢植的思绪,更搅乱了刘宏的心境。 “禀陛下,何苗何大人在殿外求见。” 德阳殿内,无论是刘宏还是卢植,在听到了这话后都纷纷皱起了眉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何苗怎得来了? 刘宏沉思了片刻也不得其解,最后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准,宣他进来。” 不多时,身穿红衣官袍腰间系着银印青玺的何苗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刚一走入殿内,他便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朝刘宏行了叩拜大礼。 “起来吧。” 刘宏抬抬手,可在他话音落地了好一阵,这何苗始终都未起身。 这倒让他更加疑惑了。 “河南尹为何不起呢?” 然而,何苗却是在这一刻将头埋入地面,痛声道:“臣愧对君上。” “这话从何讲起?” 刘宏摆了摆手,卢植见状也是连忙告退先行去了殿外等候。 等到殿内只剩下二人时,刘宏这才又开了口。 “河南尹有话直说便可。” “臣臣教子无方” “臣那不孝子被猪油浸了心,竟冲撞了小殿下…” 刘宏听到这话面色如常。 原来是因为这事,倒也算是这家伙的性子。 不过… “河南尹态度如此诚恳,朕又怎么舍得怪罪于你呢?” “陛下!” 何苗抬起头来,红晕的眼眶早已浸透,他继续说道:“此乃大事,怎能不惩治与臣。” 微微眯了眯眼,刘宏内心有些惊讶。 这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见何苗郑重的取下了自己腰间那代表着官阶的青玺捧在手中,严肃的面容看向刘宏。 “陛下!臣自认无德,若继续担任河南尹一职,只怕会让臣整日惶恐不安,所以臣恳请陛下允诺臣告辞一事。” 守在殿外的卢植在听到这话时眼神陡然变了又变。 这何苗是想做什么? 河南尹,这可是天下间少有的肥缺,九卿之下仅次于司隶校尉的肥缺。 只是蹇欶这时的反应则是有些不同。 他面色凝重地盯着窗户,从何苗的这口吻里,他不知为何竟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叔达。” 沉默了一阵子,刘宏站起身来踱步至何苗身前。 “朕可以这么叫你吧?” 何苗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 “唉。” 刘宏先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颇为惋惜的说道。 “叔达毕竟是国之栋梁,朕之臂膀,若自辞官职,这无异于是断了朕之一臂,叔达,你当真要如此吗?” 听到陛下这么一说,何苗脸上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连连摇头。 “陛下可莫要如此折煞微臣,况且,况且微臣犯了如此之罪” “终究还是无事,不对吗?” 刘宏看向何苗,略带深意的眼神让对方看着迷离了不少。 “有错有功,朕自然分得清,再者说协儿本就放肆了些,被人管教一番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这样吧,如今朕这里有一桩差事正愁无人可办,既然叔达如此自责,便由此戴罪立功吧。” 说完了这话,刘宏将蹇硕从殿外唤了回来。 当着众人的面,这位大汉天子下达了这些年来他对于百姓的第一道诏书。 “雪灾连绵,三辅之地百姓受苦,朕心甚痛,即日起令河南尹何苗为赈灾大臣,调官粮钱财以助灾民重建。” 蹇欶低下了头来至案边,执笔为这份口谕拟诏。 “如此,叔达心中之愧可有缓解?” 刘宏看向何苗,对方眼神里的震惊让他冷笑连连。 “这,这。” 何苗嘴角颤抖,缓过神来后赶忙朝着刘宏磕头。 “微臣领命,多谢陛下,叩谢陛下。” 片刻过后,何苗踉跄离去,卢植见状也是走入了德阳殿,他满脸不解的眼神看向陛下。 这是惩治吗? 何家是个什么尿性全雒阳的世家权贵都知道。 看着陛下重新坐回了卧榻,卢植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陛下当真要如此?那,那可是何家!” 将赈灾粮款尽数交在他们手上负责,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卢中郎,你知道何苗这个人吗?” 然而,刘宏却是冷不丁地岔开了话题。 何苗 与他的那个兄长比起来,这家伙也算是何家最奇怪的一个人了。 卢植摇了摇头,他前半生在各地任职或者平叛,直至近些年来才回到雒阳,对于这何家兄弟,他了解到的更多还是耳闻。 “何苗这家伙,朕也时常搞不懂他,他很奇怪,既不像是个典型的外戚,又与能臣不沾边。” 刘宏微微一笑。 “不过此事交与他手,卢中郎就无需担心了,朕自有打算。” “可是陛下。” “退下吧。” 卢中郎仍想说些什么,然而刘宏的一句话,却是让他不得不退出了殿内。 待得卢植离去后,刘宏徐徐踱步至窗口。 瞧着殿外何苗的背影,他的眼神再度散发出了一抹冷意。 “蹇硕。” “老奴在。” “这些时日,派遣人手盯紧何苗,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老奴遵命。” 第22章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怪我 “殿下,殿下,莫要再睡了。” 晌午才刚刚过去,曹昂就已经来到了刘协床榻前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公事。 只见他熟练地摇晃着自家殿下的身子,动作一快一慢,倒是有种奇妙的节奏感。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刘协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他妈的这才几点啊?” 揉了揉眼眶,刘协还没看清人就出口了国粹。 “嗯?咋是你啊。” 视线一恢复,曹昂那张笑嘻嘻的面孔就出现在了刘协眼前。 又是这个单蠢的小伙子… 淦。 看来今天又不是什么好日子。 “殿下,都已经未时了,您要是再不起的话,就赶不上了。” 曹昂委屈的挠了挠头。 自己也没记错啊,明明昨天晚上殿下答应好的今天自己可以来叫醒他的。 “赶不上啥啊?” 刘协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虽然人醒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中。 也不晓得是不是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自从那日揍完何大头后隔三岔五的自己总是能梦见那位死去多年的母妃。 “鸿都诗会啊!殿下你昨日不是答应了大殿下吗?” 曹昂激动的握紧了拳头,他还想着今日去长长见识呢。 “哈?有这回事吗?” 刘协眨了眨眼。 哦,好像昨天自己确实是答应了。 但那不是客套话吗? 难不成古代人不懂啥叫客套? “哎哎哎,不是,你干啥呢你,曹昂!别扒我衣服!” 没等刘协回过神来,只见曹昂异常熟练的将自己从床上抱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在曹昂这个蠢货的帮助下,自己就完成了早上的洗漱、穿衣、系带。 “奶奶的,冬天,这是冬天啊。” 刘协脸色苍白地站在寝宫门口,他对冬眠一直都情有独钟,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明明好不容易熬到学宫休沐,自己本以为今天可以好好睡个懒觉 果然一睁眼看到这家伙就没好事。 曹昂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殿下脸上的怒火,他傻笑着将那狐皮大氅披在了刘协身上。 “殿下,披上这,外面冷。” 娘的,这家伙还挺贴心,整的自己心里还挺暖。 不过下一秒,刘协刚对曹昂升起的一抹好感顿时就被浇了个烟消云散。 只见曹昂犹犹豫豫的想说些什么,吭哧了半天最终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殿下,您,今日应该不会骂街吧?” 刘协小脸一冷。 自己看起来像是这么没素质的人吗? “好的殿下,您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看了看刘协的眼神,曹昂自觉的闭上了嘴巴,随即便是弯下了腰,将刘协背在了身上。 片刻之后,在曹昂这个人力马夫的腿脚下,他们二人来到了刘辫的寝宫前。 与刘协不同,兴许是那何皇后觉得对自己这个儿子有所亏欠的缘故,在刘辫一回宫,便软磨硬泡的从刘协便宜老爹那里许来了一座正儿八经的殿宇。 奶奶的。 真气派啊。 刘协从曹昂身上跳了下来搓搓手。 比起自己那个小偏殿,眼前的这座殿宇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实在是让他羡慕的不行。 ”协弟。“ 此时早已等在殿宇门口的刘辫在看见了刘协二人后,也是兴致盎然的向着他们招了招手。 “杨兄先进殿吧,我去迎一迎协弟。” 与面前这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告别后,刘辫来到了刘协跟前。 “我还以为协弟昨日与为兄说的都是玩笑话呢,没成想竟真的来了。” 刘辫兴奋地牵起了自家弟弟的手,颇为高兴的样子让一旁的曹昂看着有些尴尬。 殿下昨日兴许真的只是开玩笑 如果不是自己当真了的话。 不过来都来了,此时的刘协自然也是换上了一副嘴脸,只见他咧嘴一笑朗声说道。 “皇兄有邀,我自然是要来的。” “快快快,快随愚兄进殿。” 牵起刘协的手,刘辫此时的嘴角已是乐开了花。 从小没有体验过亲情的他在学宫只是与刘协初次相遇便对其心生好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母后的缘故而疏远自己。 没成想自己竟当真可以与这位弟弟一同参加诗会。 “额,皇兄。” 在踏进这殿宇后,刘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今日这,诗会?我来合适吗?” 说实在的,人家穿越那都是十七八的少年,自己现在才三岁啊。 谁家三岁小孩来参加诗会这种玩意。 人设明显有些不太合适吧。 “协弟可莫要如此自谦。” 刘辫笑了笑继续说道:“光是协弟在学宫的那番言论就不知胜了当今多少俊杰,区区诗会而已,如何不合适了?”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话就连愚兄听了都为之热血沸腾啊。” 刘协闻言尴尬地将视线挪至一旁。 虽然想保持厚脸皮的本性,但是被自己这兄长突然一提,他这小脸还真是有些挂不太住。 而此时在殿内,已有不少青年坐入席中,他们用筷子敲击着茶杯,碗盏等器皿,高声吟唱着一些歌曲。 别说,你还真别说。 在刘协踏入殿内的那一刹那,光是听着这扑面而来的音律时他就不由得错愕了半晌。 自己这是来了音乐会不成? “诸位,诸位。” 刘辫上前一步拍了拍手掌将其叫停,随后伸出手揽向刘协为众人介绍道:“今日诗会最特别的贵客已来了。” 听着大殿下的这么一说,众多年轻士子纷纷好奇地抬起头来,顺着刘辫的身影,他们这才发现了那矮了大殿下近乎一头的小孩。 这人是? 没等他们疑惑多久,刘辫就露出了一抹笑容对他们继续介绍道:“这位贵客便是我的弟弟,刘协!” “嘶。“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因为此次诗会与宫中举办的缘故,所以能够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雒阳城中一些权贵子弟。 对于刘协的一些事情,他们这几日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那先前与刘辫在殿宇门口分别的年轻士子在这时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刘协拱了拱手。 “原来竟是小殿下当面,久仰久仰!” 这哪位啊? 久仰? 跟自己一个三岁小孩说久仰??? 不过看对方如此姿态,刘协也不好吐槽些什么,于是客客气气的拱手还了一礼。 “哪里哪里” 话说到一半,刘协转头用眼神询问起了自己这位兄长。 这人到底谁啊? 见此,刘辫低声解释道:“这位是杨太尉的嫡孙,杨修。” 杨修? 就是那个一人一口酥结果被曹昂他老爹砍头的家伙? 刘协有些吃惊,这他娘的都能碰见历史名人? 不过话说一半终归是要补回来的,看着杨修此时站在原地的那副姿态,刘协赶忙继续说道。 “比起杨公子,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 “殿下自谦了。” 杨修摇了摇头,彼时还未至年轻气盛的他眼神很是诚恳地看向刘协。 “光是那句皇子守国门之中蕴含着的豪气,在下便自愧不如。” 奶奶的,怎么还有人提啊。 刘协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尴尬,他瞧着杨修开口道。 “杨公子过誉了,我所说不过是孩童之言,这般抬举与我,实在是折煞。” “小殿下莫要如此自贬,我杨修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殿下如此人杰,日后必将闻名天下。" 也不知这杨修是否有着商业互吹的打算,反正无论刘协如何说,他都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哗众取宠之徒。”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众多士子中却是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刘协皱起了眉头瞧向了说这话的那人。 哟。 熟人啊。 看到是何携这个冤大头,刘协嘴角带着冷笑,连同站在他身后的曹昂在发现对方时眼神都变了味。 “何公子好兴致啊,脸上淤青还未消去,便来了诗会?” 对于何携,刘协自然是没必要有什么客气的,他面露微笑看向这家伙。 “哦也对,毕竟何公子都能堵在寝宫,参加一个诗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口舌之利。” 听出了刘协话中的阴阳怪气,何携眼中亦露出了几许恼怒之色。 “堂堂鸿都诗会,聚集雒阳才气士子,本公子还真是不解,这其中为何会掺杂进一个吃奶咿呀的孩童。” 虽未明说,但何携的这话矛头却是直指刘协。 “哦,这样啊。” 刘协面露微笑,装傻道。 “那何公子是个什么意思呢?想让我向你道个歉?” 不知怎得,他现在倒是越发喜欢这个何大头在自己面前蹦跶了。 这种不知死活的模样,实在是解闷的很。 “道歉就不必了” 听到刘协这么一说,何携原先的气势也是为之一泄。 “这样啊,那行。”刘协点了点头,转而一只手搭在了曹昂身上继续说道。 “那何公子今个别着急出宫呗,我这伴读书童最近又想与何公子讨教一番呢。” 刘辫在旁听的目瞪口呆,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弟弟竟然与会何携爆发冲突。 “你!” “你欺人太甚!” 何携深吸一口气,怒目瞪着刘协。 同时他也不解,为什么大殿下要将这个孩童带来这里。 这可就逗乐了刘协,只见刘协故作不解地开口道。 “何公子刚不是说了不准备让我道歉吗?怎么,这时候又说起我欺人太甚了?” 说到这里,刘协眼神一冷,淡淡说道:“莫不是何公子以为可以随意拿捏本殿不成?” “还是说,何公子不打算做男人了?” 糟了 曹昂感受到自家殿下口吻的变化,他当即皱起了眉头。 可是一想到仍在休养身子的仁叔时,曹昂就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协弟,协弟。” 刘辫尴尬一笑,感受着周遭火药味的升级,他现在只想将这场风波平息下来。 毕竟对峙双方一者乃是母后家中子侄,一者更是自己的弟弟,自己夹在中间,实在是好难做事。 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皇兄,刘协冷哼一声,不再吭声,也算是给了这位皇兄一个面子。 可何携这时却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似的,他攥紧了拳头当着众人的面直指刘协。 “小儿只敢逞口舌之利,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比试什么?” 刘协有些好笑地问道。 “既是诗会,自当以文采为上,小殿下不是号称天降麒麟儿吗?想来文采一定超乎寻常吧?” 听着何携这话,刘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自己啥时候有这个称号了? 还天降麒麟儿。 我是天降你大爸。 不过考验文采,自己有什么要怕的? 只是一旁的刘辫见状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刚打算开口拦下这场闹剧,可只见自己这位弟弟此时却是拽住了他的衣袖。 “安了皇兄,正好我也替你管教管教这个泼皮。” 第23章 这臭小子哪来的这本事? “既是比拼文采,莫不是要论辞赋?可是小殿下…” 杨修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很看好刘协。 但三岁小儿作赋?古往今来也没这般的人物。 “呵,自然不是,若论作赋的话,要是传出去本公子岂不是要惹人嗤笑?” 何携冷笑一声,他当即说道。 “就比那五言诗,不讲平仄,本公子要堂堂正正地与他一比。” 堂堂正正? 刘协只想给这货一个大比兜。 你管欺负小孩叫堂堂正正? 不过在检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刘协点了点头。 “有何不可。” 曹昂听到这话,有些着急赶忙低声在旁提醒着。 “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了,作诗而已,我打娘胎里就会了。” 刘协抬起头对着曹昂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如果说的严谨一些的话,倒不如说自己是背诗。 “杨兄,那就麻烦你代为出题了。” 刘协冲着杨修一笑。 虽然面庞稚嫩无比,但杨修却是被刘协脸上的这抹自信惊讶到了。 恍惚之间,他愣神了片刻。 直到身旁士子拽了拽他的衣袖,杨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 “那便由我为二位出题,诸位可有意见。” “杨兄出题,在场诸位谁会有意见?我赞同。” “我也是!” 随着角落里一名士子举起了手附和,在场的诸多士子纷纷应下了此事。 何携对此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眼神走出席位来到宫殿中央。 无论是谁出题他都不怕。 左右不过一个娃娃而已,自己难不成还比不过了? “咳咳。” 杨修清了清嗓子,伸出双手示意安静。 刘辫见状也只得暗叹一口气走到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 见到殿内安静了下来,杨修踱步而出,略微思索了一阵子后,他将眼神投向殿外雪景。 “正所谓诗经有云:北风其凉,雨雪其滂,二位可否以这雪景为题,作下一首咏雪五言呢?” 杨修眉宇一挑,饱含深意的眼神看向刘协。 以雪为题,想必对于这位小殿下而言应该也会轻松许多吧? “可以。” 何携点了点头,随即一步踏出,在殿中向前走了数步后抬起头来望向窗外。 他今日可是有备而来的。 稍作思考后。 何携嘴角含笑,停下脚步,举起手中折扇指向殿外雪景朗声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梅花总不见。” 四句落罢,堂内众人皆是一愣,其中杨修更是面色古怪的瞧着这何携的背影。 这人是傻子吗? 起码在听前三句的时候他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好在最后一句勉强将其修补了回来,杨修只道是这何携蠢笨,也就没有多想。 “小殿下,该您了。” 拱手向着刘协微微一拜,杨修的眼神里却充满着担忧。 “成。“ 刘协点了点头,戏谑地看了一眼何携,也不多言,他招招手唤来曹昂。 “把这家伙给我挪走,挡着我看雪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站在殿落门口凹造型的何携脸色瞬间一变,没等曹昂走来,他便灰头土脸地让开了路。 “懂事。” 撇撇嘴,刘协双手负在身后。 背诗,自己可太拿手了。 “磨磨唧唧的,一看就是装腔作势,给他半个时辰怕是也憋不出一句话。” 躲在一旁的何携哼哼了两声。 “噤声!” 对于这个表亲的胡闹,刘辫已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虽说有着母后那一层关系,但自己着实也是看这家伙越发的不顺眼。 “大殿下” 见到呵斥自己的竟是刘辫,何携顿时傻了眼。 没有理会何携的多嘴,刘协向自己这位哥哥投以感谢的目光。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位皇兄会出言呵斥何携。 随即刘协漫步在殿宇中,眼眸一顿,装作低头沉思状,随后长吸了口气。 对不起了柳哥,借你诗一用。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开头一出,殿内众多士子神情为之一震,不少人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宫殿门口那矮小的身影。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刘协面容平淡地伸出手来探向殿外,也恰逢在这时天空落下雪花。 当真是天公作美。 一诗作罢,殿内士子沉默良久。 杨修这时更是瞪大了双眼,嘴角颤抖的说不出来话。 啪啪啪… 直到角落里的那名士子率先拍案而起冲着刘协鼓起了掌,殿内的众人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好诗好诗啊。“ 杨修回过神来后喃喃自语着,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转过身来面向众人的刘协。 如此大气磅礴,刹那的功夫杨修只感觉自己置身于那寒江孤影中。 天降麒麟儿,原来竟是真的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万径人踪灭” 何携站立原地脸色苍白地不停重复着这句诗。 到了这时哪里还需要裁判。 与自己做的那首诗相比,两者之间的差距高下立判。 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还行吧何公子?” 刘协嘴角带笑看向何携。 “你。” 何携想说些什么,可是此刻的他却已然没了任何脸面。 “此番算你赢。” 丢下了这句话,何携灰溜溜的跑出了宫殿。 “殿下!“ 曹昂笑嘻嘻的举起自己刚刚在纸上记下的五言诗,上面的墨水都还未曾干透。 ”越来越懂事了哈。“ 刘协对其竖起了大拇指。 ”都是殿下教的好。“ 曹昂憨笑着,他虽然震惊与自家殿下竟真的作出来一首五言绝句,但殿下毕竟是殿下嘛。 虽然年少,但肯定很厉害的啦。 “怎么感觉小曹有种被带跑偏的感觉。” 看着曹昂那憨态十足的笑容,刘协不免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着。 自己这应该不算是带坏历史名人吧 “协弟!” 这时,刘辫激动的走了过来,眼神很是诚恳的看向自己这个弟弟。 “协弟,你真棒。” 低声夸赞了一句刘协后,只见他将刘协揽入怀中面向身后士子,举起手朗声说道。 “诸位,今日可识我汉室麒麟儿也?” 声音之嘹亮,将刘协都给听懵在了原地。 啥玩意? 然而没等他听明白,殿内这群士子们便纷纷开了口。 “大殿下说的是也。” “小殿下当真是天纵奇才,我看比起那古之甘罗也全然不落下风。” “屁话!小殿下岂是那甘罗能比的?” “就是,那甘罗能在三岁做出这般的五言绝句吗?” “汉之麒麟儿!” “汉之麒麟儿!” 一时之间,随着刘辫朗声道了那话后,整个宫殿内到处传起了吹嘘刘协的声音。 我的妈。 刘协小脸变得通红。 “快快入座。” 喜色不下脸梢,刘辫揽住自家弟弟就坐入了席中。 直至夜幕降临。 鸿都诗会已经传遍了整个雒阳城。 无论是惊与何携的那古怪五言,还是主角刘协的麒麟儿之称,在诗会结束不过半日后这便成雒阳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你听说了吗?宫里那位小殿下三岁便能成诗勒!” “是极,我也听说了。” “唉,明明我家那崽子也与殿下年龄相仿,但现在怎么连路都不会走呢” “哎呀,你拿你家那崽子跟殿下比什么,殿下可是圣人转世,汉室麒麟儿!” 而在德阳殿中,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的刘宏这时则是一脸古怪。 他低头瞧着手中蹇硕呈上来由曹昂写下的那首五言绝句,揉了揉眼眶愣神了许久。 “这当真是朕的那逆子所作?” 刘宏不敢相信的看向蹇硕,自己莫不是批奏折批的头晕眼花了? “是的,此绝句乃是今日在大殿下寝宫中,小殿下当着众多城中士子所作,做不得假。” 蹇硕面露微笑。 “不是,这。” 刘宏一时之间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这当真是我儿子作的诗? 他能有这本事? 刘宏皱起了眉头,这位大汉天子活了半辈子了也没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 但是渐渐的,随着他认真看起来了这诗句时,脸上表情却是变得越发奇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心境?” 刘宏抬头看向蹇硕有些疑惑。 “朕有亏待过他吗?” 蹇硕苦笑了一声,轻声回答道:“或许是因为陛下断了小殿下的月俸?” “这算哪门子亏待嘛,那臭小子这阵子又不是没吃上饭。” 刘宏摇了摇头,紧接着继续说道。 “还有你看这句,独钓寒江雪。” “朕何时让他心冷至此?" “或是因为那日濯龙园之事” 蹇硕垂下头。 也不知陛下是怎得了,今日的反应竟如此大。 “濯龙园?呵呵。” 一听到蹇硕提到这事,刘宏的脸都快被气绿了。 “朕的金鳞凤尾都快被那臭小子给吃完了,朕说过什么吗?” “还有朕的凤尾竹,朕的花!” 不过气愤归气愤,在目光再度看向这诗时,这位大汉天子最终还是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这个臭小子,还算是有点真本事。” “蹇硕。” “老奴在。” “即日起,将皇子协的月俸,恢复了吧。” 第24章 你可不能被带跑偏啊 “荀先生?” 晌午过后,刘协提溜着一沓从长乐宫顺来的面点甜食,趁着荀彧没注意便将其放在了书桌上。 “小殿下,您这是。” 荀彧抬起头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苦笑一声。 “微臣不饿,小殿下无需如此的。” “哎,这可不是一般的甜食,这可都是我为您精挑细选来的,荀先生你看,就比如这个核桃。” 刘协一把拿出了几个核桃握在手中,兴冲冲地对荀彧继续说道。 “这东西吃了可补脑,荀先生一定特别需要!” “啊?” 荀彧一愣,核桃? 此物不是胡桃吗? “殿下,这原来叫核桃吗?” “对啊,荀先生您看,这东西里面有核,外状形似与桃,核桃嘛。” 刘协撇了撇嘴,怎么这词还用让自己解释吗。 ”原来如此,是文若孤陋寡闻了。” 荀彧只当是自己先前听错了,随手拿起了几个核桃盘在手中,沉思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继续问道。 “那殿下所言补脑?又是?” “就是吃多了脑袋会变聪明嘛。” “可此言为何文若从未听说过?” “哎呀,荀先生您不知道也正常,这是父皇偷摸跟我说的,现在整个宫内都没多少人知道呢。” “原来如此。” 荀彧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是才疏学浅了,连这般事物都从未听闻过。 然而这时跟在刘协身后的曹昂见状赶忙上前拿了几个核桃。 “殿下您早说啊,既然补脑,我要多吃点。” “吃你的糖球去,这都是我给荀先生拿来的。” 刘协翻个白眼,怎么哪都有你这个显眼包。 “殿下。” 良久过后,荀彧欲言又止。 “荀先生有话直说啊,我今个也没什么事。” 刘协自觉的盘腿坐在蒲团上。 按理来说自己往荀彧这已经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这好感度就算是再难攻略也应该刷满了吧? “其实,文若是想请教殿下。” 荀彧面色如玉,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将书桌旁的一个册子拿了出来。 当中第一页便是刘协在鸿都诗会所作绝句。 “啊?” 这下子轮到刘协发愣了。 自己没听错吧?荀彧有事想请教自己? 不过在看清了册子上的绝句时,刘协面色一变。 该不会是要来问自己这首诗的意境什么的吧这些东西自己早都还给高中老师了。 “文若很好奇,殿下明明身为皇室贵胄,可为何心思却如此的老迈,全然不像是一个孩童应有的。” 荀彧放下手中核桃,认真地看向刘协。 这是他很好奇的一件事。 帝王家中少亲情他是知晓的,但按理来说小殿下这般的年纪,应该不会造就如此心境才对。 听着荀彧的这话,曹昂同样有些好奇地将眼神看向小殿下。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小殿下能作出如此绝句。 “这个。” 刘协小脸苦涩一笑。 自己该怎么编呢? “因为母妃吧” 过了好一阵子,刘协有些感慨似的说道:“荀先生您也知道,母妃自我出生之时没多久便离开人世了。” “虽是襁褓,但我却始终无法忘却母妃。” 听到小殿下如此解释,荀彧点了点头,如此倒也说的过去。 汉以孝治天下,小殿下如此年纪便深谙其中,倒也无愧于麒麟儿之称。 “可,小殿下明明前夕才向卢中郎讲述报国志向,为何如今心思如此沉重呢。” 荀彧皱起了眉头。 这中间间隔也不过几天时间而已,变化这么大吗? “两者有冲突吗?" 刘协含笑看向曹昂。 “如若天下太平盛世来临,世间少了诸多苦难,那岂不是更好?” “那殿下所言,莫不是认为当今天下不平?” 荀彧来了兴致,将笔杆放下认真地看向刘协。 “荀先生认为天下太平吗?” 刘协耸耸肩,继续道。 “起码在我看来,当今天下灾民成群,世道紊乱,当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感慨至此,刘协一时不慎竟是将脑海中的这话给蹦了出来。 糟糕。 怎么嘴突然就秃噜皮了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荀彧微微皱起眉头,细细思索着这话。 当今天下,倒也的确如小殿下说的这般,豫州境内据叔父所说近些年已经出现易子而食,乡间弃婴的故事了。 殿下果然深不可测,看来自己断不能以孩童之眼看待。 “荀文若受教了。” 站起身来,荀彧郑重地向刘协躬身一拜。 “我荀文若自恃饱读诗书,通读圣人之言,可今日与殿下所谈之后却受教良多。” 躬身拜罢,荀彧盘腿坐下,面容严肃地看向刘协继续问道。 “那依殿下所言,微臣如今所做之事岂不是徒劳无功?” 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刘协看着荀彧书案旁誊抄的那份熹平石经。 坏了坏了。 自己该不会要破坏历史吧… ”不不不,荀先生误会了,我并非这般意思。“ “可文若多年所学却无法报效以国投身与民,如今却反在此处誊抄经文空耗时间,这岂不是徒劳无功?” 荀彧心思有些沉重。 在听闻刘协的这番话后,他在内心深处也是不免对于自己这些年来所坚持的事情产生了一些动摇。 做这些真的有用吗? “荀先生此言差矣,您学富五车,如今年纪轻轻便成了学宫讲师,只需将您的学识传与他人,这般来回传递之下,怎会不利国?” “可文若至今也只是顶了一介讲师之名,并未真正授课。” 妈的。 看着荀彧逐渐落寞的神情,刘协顿时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怎么说着说着你还自闭起来了? 这曹昂已经被自己带得有些画风突变了,你荀彧可不行! 你可是我看中的大腿之一啊。 绝对不行! “荀先生可莫要如此言语,教千万人是教,教一人亦是教。” “若是荀先生当真觉得自己无所事事,本殿下正好缺一宫中讲师,荀先生自当取舍。” 听到小殿下这么说,荀彧抬起了头来,他眼眸有些闪烁,轻声问道。 “小殿下当真是如此想的吗?” “对啊。” “那就是说微臣可以担任小殿下的师傅吗?” “对啊,哎。” 刘协一愣。 啥? 师傅? 在他对上了荀彧那期盼的眼神后,刘协嘴角微微抽搐。 自己这是被绕进去了吗? 在当天夜幕降临之前,荀彧便写了一份奏章递了上去,不过片刻的时间,那位大汉天子就应下了此事。 即日起调学宫讲师荀彧为皇子协宫中讲师。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那便宜老爹现在办事效率确实快,总之在刘协回到自己那偏殿寝宫时,荀彧已经将自己的行李尽数搬了过来。 “小曹。” 刘协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正在收拾行囊的荀彧有些傻眼。 “怎么了殿下?” “你打我一下。” “啊?” 曹昂一时没反应过来。 “打我一下!” 刘协抬起头看向这家伙。 “我怕我在做梦。” ”殿下。“ 曹昂苦笑着,自己怎么可能敢对刘协动手,况且殿下这要求多少有些奇怪。 “这些都是真的,殿下您没有在做梦。” “嘶,那也就是说,荀先生以后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专属讲师了?” 刘协眼眸一闪。 那自己这算是抱到大腿了吗? 还是说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来了那什么王霸之气?但是自己好像也没做啥吧… 偷了柳哥的一首诗,又背了个标准答案出来。 然后这就俘获了荀彧的心? “殿下。”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刘协一转身,便看见自己那未来岳父竟朝着他跑了过来。 “承叔?” 刘协有些疑惑,自己这未来岳父再过不久不是要起程武威了吗,怎么今个想起来找自己了。 董承看了一眼曹昂没有多言,从自己怀里不紧不慢地取出了一纸调令,面带笑意地瞧着刘协。 “殿下你看,我的调令下来了,下月起我就可以编入军中了!” “哟呵。” 刘协挑了挑眉接过军令,虽然只能看懂一星半点,但大致意思他还是能明白的。 “这么快吗?” 按照调令上的日期,自己这个未来岳父下个星期就要出发武威了。 也就是在大祭结束后的第二天董承就要离开雒阳了。 “皇奶奶那边承叔你去说过了吗?” 刘协抬起了头眨巴着眼。 “刚已经知会过了,所以现在才来殿下您这里的。“ 董承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着。 有些不太对哦。 刘协眯着眼打量着董承。 这人高兴得有些过了头吧? “承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这都被殿下发现了。” 董承这张国字脸竟在这一刻露出了娇羞的神情。 只见他抿嘴一笑,似是变戏法的架势,眨眼的功夫,一块腰牌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什么玩意。 刘协皱着眉头,这腰牌看着好熟悉,好像自己在哪见到过。 “咦。” 这时倒是曹昂开了口,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块腰牌,随即从自己腰间取下了一块近乎一样的腰牌。 刘协有些疑惑:“你怎么也有这玩意?” “殿下您忘了吗?这是我出入宫中的令牌啊。”曹昂顿感无辜,先前殿下也见过自己这块腰牌才对。” “不是,等等。” 刘协有些迷糊了,他先是指了指曹昂这块腰牌轻声道:“这是你出入宫的令牌。” “对啊。” 曹昂点了点头。 “然后承叔手上这也是,但是不对啊,承叔你入宫还要这玩意吗?” 是自己脑子迟钝了吗,怎么感觉没绕过这个弯呢。 见殿下有些迷糊,董承这时候也就不卖关子了,只听他轻声说道。 “因为这块令牌是给殿下您的。” “这样啊,我说呢。” 刘协点了点头,但是片刻之后。 “啥玩意?” “这是我我的?” 刘协顿时瞪大了双眼。 自由出入宫中的令牌,自己的? 手掌颤抖地从董承手里接过这块令牌,刘协舔了舔嘴唇。 这回自己该不会在做梦吧。 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痛后,刘协愣神片刻后开心地直接蹦了起来。 “妈的,老子可以出宫了!” 自己辛辛苦苦努力这么多天,又是吃鱼又是打诨的,不就是为了这玩意吗。 但是不对啊。 高兴没多久便迅速反应过来的刘协转过头看向董承,有些疑虑地握着令牌。 “承叔,这玩意,是父皇给我的?” 董承点点头:“那是自然。” 不对劲不对劲。 刘协摇摇头。 自己总感觉有种阴谋的味道在里面。 那个老登闲着没事怎么可能把自己放出去,他巴不得自己被困在这宫里面。 看着小殿下神情的转变,董承耸耸肩继续道。 “陛下的意思是,如今大祭当前,反正到时候殿下也要陪同出宫,倒不如趁此机会放殿下出去玩一圈。” 说完这话,董承低下身子附在刘协耳旁轻声继续道。 “蹇公公与我说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那天在太庙殿下与陛下说的那番话,这才最终让陛下改变了想法。” “真的?” 刘协缩了缩脑袋,那个老登有这么好? “真的,殿下可以出宫,但必须要有人随行。” 说着这话的同时,董承平淡地看了一眼曹昂,似是意有所指的继续道。 “像是上次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曹昂站在一旁自然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对此他也只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仁叔的伤势至今还未痊愈,殿下当日确实差点出了意外,这般的罪责最后没有追究到他头上他已是感激不尽。 “所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出宫呢?” 董承笑眯眯地看着刘协。 “就明日!” 刘协握紧了小拳头。 第25章 上青楼 “小曹,咱们赢了!” “喔喔喔” 翌日午时过后,这座偏殿寝宫爆发出了一阵滔天般的呐喊声,惊的那些正在殿外巡逻的禁军们面面相觑。 “什么?” “赢了?哪里打仗了吗?” “别管这么多了,这里是小殿下的寝宫,咱们快走。” 禁军低声议论着,只当是没听见这呐喊,自顾自地向前继续巡逻。 而在寝宫内,刘协单手叉腰站在卧榻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块出宫令牌。 在他对面,曹昂、荀彧、董承三人一字排开,三人中当属曹昂神情最为激动,董承则是面带微笑。 唯独荀彧眼神中透露着一些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殿下对于出宫这么的执着。 但他现在身为宫中讲师,若是刘协不在这里的话,那他也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小曹,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殿下,这是我今日刚从宗府那里替您领来的月俸。” 说着,曹昂将那沉甸甸的一袋银钱拿了出来。 里面不止是有刘协的月俸,还有董太后的私人赞助,加在一起倒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那还等什么。” “换衣服,咱们出宫!” 只见刘协和曹昂手忙脚乱地穿上从蹇硕那里要来的寻常百姓衣服,至于董承和荀彧,他们二人衣着本就并无大碍,所以也就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尤其像是荀彧这副面容和身段,说句难听的,你就算是拿一套破布穿在他身上,那都是极简风。 世家子的气质太明显了 长了记性的刘协这次将身上墨玉以及其它可能被怀疑身份的物件尽数都卸了下来。 换好衣服后,他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派头走在正前方,四人浩浩荡荡地宛若黑社会一样从正门而出,离开了雒阳皇宫。 与上西门不同,他们此番从平城门出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那最为热闹的三复街。 “真好啊。” 站在街口,刘协看着来往的人群。 无论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是与他一样梳着小辫的孩童,有五大三粗的壮汉,更有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生活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上次因为赶路没能仔细看,这次光是驻足与街口,刘协就已经感受到了异常的满足感。 “呼。” “公子是在想什么吗?” 荀彧弯下身子,有些好奇地看向刘协。 “没什么。” 刘协扭头冲着对方一笑,随即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拽了拽董承的衣袖。 “承叔,跟我来。” “好。” 不给曹昂反应的机会,刘协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小巷。 仍是年轻貌美,仍然摄人心魂。 “承叔你看那个怎么样?好看吧。” ”嘶这个也不错哎唔。“ “额,公子,你这。” 董承面色一红。 他还道殿下要去哪里。 原来竟是这名满雒阳的花柳巷 到底是谁让殿下知道此处的? 想到这里,董承将视线看向刚追上来此处的曹昂。 就是你小子带坏的殿下是吧? 对上董承的这眼神,曹昂此时也是注意到了那巷子,他赶忙摇头并且不停地摆手。 冤枉啊,此事跟他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公子,此处可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这事要是被宗府被老爷知道了的话,肯定会打断我们腿的。” 董承轻咳了两声,身为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他已经尽力将自己视线看向别处了。 “可,我还没去过这种地方呢。”刘协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他倒真是挺好奇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万不可啊公子。”董承心中一颤。 出宫归出宫,但这花柳巷可着实不是殿下这样身份的人可以去的地方。 “荀先生,您的意思呢?” 刘协绕过董承,将眼神看向站在后方的荀彧。 “此处,我倒是也没去过。” 荀彧面色微红,但反应却不似董承那般。 “没去过,那也就是说荀先生想去咯?” 刘协挑了挑眉打趣似的口吻转身看向荀彧。 只见对方眼神露出了一抹闪躲,不过很快的也就恢复如常。 得。 了解了。 微微一笑,刘协朝着董承和曹昂勾了勾手,二人见状也是赶忙低下了身子。 “此事我不说,你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再说了,就是去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况且最重要的。” “你们难道就不想去长长见识吗?”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带着特殊魔力一样,在听到这话后董承的脸色也是变得古怪起来。 不想去长长见识吗? 咬了咬牙,董承瞬间陷入了纠结之中。 你说他不想去吧,内心肯定是想去看看的。 但是 “安了,就是去看看,又不是说非得做什么。” 直到刘协拍了拍董承的肩膀,对方这才下定了决心。 “那就去看一看。” “只是看一看。” 像是在暗示自己一样,董承站起了身。 “三对一。” “小曹,所以说你是打算呆在这里等我们呢,还是跟我们一块进去呢?” 在掌握了大多数话语权后,刘协嘴角露出一抹坏笑看向曹昂。 反正这家伙的画风已经跑偏了,再跑偏点也没什么,毕竟身为曹老板的儿子,总得有点相像之处吧。 "" 一番沉默,曹昂也只能举手投降。 而在这四人进了花柳巷后没多久的功夫,在街道对面便走来了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 奇怪的是,这些男子看起来个个眉清目秀,面容更是有些阴柔。 “大人,殿下他们”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脸色有些难看的瞧着那些正在揽客的龟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 领头的那较为年长的男人摇了摇头。 “跟上吧,总不能让殿下再出了意外” 几人纷纷点了点头,紧跟在四人身后也进了这花柳巷。 半刻钟后,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刘协内心不由得浮现了一阵莫名的激动。 这才是古代的生活! 停在一座建筑下,瞧着那牌匾,刘协眨了眨眼感到有些意外。 在水之湄? 这竟然是青楼的名字吗? 正在门口揽客的龟公此时也是发现了这一行人,虽说这几人打扮寻常,但那当中青年浑身散发的气质却是瞒不过他。 自觉忽视了刘协的存在,他搓着双手满脸堆笑朝着几人说道:“诸位,里面请。” 刘协点了点头刚要迈开步子,可这龟公却是低下身子拦住了他。 “这是诸位的娃娃吗?” 龟公有些为难。 他从业十几年也从未见到过有人家竟然将三岁小儿带来妓院的。 曹昂见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些银钱丢到了对方怀里。 见钱眼开的龟公此时瞬间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让开了路。 “请,请。” 刘协这才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毕竟自己这副身子来这种地方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在龟公的带领下,四人被安排在大厅坐了下来。 感觉一般啊。 刘协皱起了眉头。 这青楼也没自己预料之中的那般惊艳,这不就跟酒吧差不多吗。 而且比起酒吧,这大厅里不少人竟只是坐在厅中自娱自乐似的喝着酒,身旁也没个女子陪伴。 董承红着一张脸环顾着四周,而那龟公看见几人的这副姿态也是偷笑了一声,心中猜出了一些什么。 “诸位爷,咱们这里的规矩很简单,以辞赋诗句会友,若能讨得姑娘欢心,便可入座雅间。” 听到龟公这么一说,刘协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大厅里坐着的大多都是一些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以及大腹便便的富商。 感情美女都在雅间呢。 倒是会做生意。 “倒是有趣。” 荀彧欣然一笑,他对这环境倒是适应的挺快。 “那如何才能讨得姑娘欢心呢?” 瞧着说话的是那掩盖不住贵气的青年,龟公这也不敢马虎,赶忙解释道。 “雅间的姑娘们到时自会派遣小厮将命题带至厅中。” “只要诸位爷能做出让姑娘满意的辞赋或者诗篇,自然就会被请入雅间。” 原来如此。 竟是要以才学成为入幕之宾吗? 荀彧点了点头,倒算是有趣。 可这时董承却是有些不解,只见他伸出手指向远处角落里一个身材臃肿浑身戴满配饰的男人问道。 “可我怎么瞧不出这人有半分的才学? 龟公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倒是董承看出了他的意思,将一些银钱拍在了他的面前。 钱财终究是硬通货,在看见这玩意后,龟公两眼放光赶忙将其收入囊中,这时的他也没了犹豫,低声向董承解释道。 “咱们这毕竟是青楼,并非是每位姑娘都是如此要求只有那些清倌才会如此。” “姑娘们终究还是想赎身的这儿可是雒阳,多的是权贵家的公子亦或者富家翁,若能遇见一良人为她们赎身,哪怕是做妾也总比在这强吧?” 听着龟公的这般解释,董承这也是明白了过来。 而至于头一次听到这些弯弯绕绕的曹昂则是锁紧了眉头,似是有些担忧。 龟公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的时间又回来了一趟,只见他给刘协几人送上了一壶酒、一壶茶、几串葡萄以及一些小吃。 “倒不是什么好酒,比起府里的差远了。” 董承嗅了嗅酒壶,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拿这玩意跟宫中的酒比? 刘协摇了摇头,自己这未来岳父着实是有些呆。 不知过了多久,陆续便有那小厮为每张桌子上的客人送上了一块木盘,木盘当中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姑娘们所出的题目。 刘协扫了一眼。 得,大多都是儒家典籍或者黄老学说的内容,与自己倒是无关了。 反倒是荀彧,这时则是显露出了不俗的兴趣,只见他瞥了一眼便很轻易的将答案尽数道出。 你搞这么认真干什么? 身为我的大腿,你这么不正经的吗? 刘协有些诧异,怎么看荀彧这架势是想去雅间坐一坐呢? 不过他也没多想,因为此时在楼梯口,刘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轻轻推搡了一下曹昂,刘协眼神示意对方看向楼梯。 “小曹,你瞧瞧那是不是马元义。” “哎,就是啊。” 只见此时在楼梯口,马元义正与一男子勾肩搭背的说些什么。 “咦。” 荀彧同样惊呼一声。 “那人,看着好生眼熟。” 第26章 歪打正着 荀彧自然是不认识什么马元义,让他感到眼熟的,是与马元义一同的那个男人。 “那位,看着好像是河南尹" “河南尹?” 刘协一愣神,随即也是反应了过来。 那不是何携老爹吗? 这号人还来青楼呢。 可是正当刘协打算继续看向楼梯的时候,那二人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跑哪去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个小厮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敢问那位是荀公子?” 他们恭敬地开口询问,看来有关于荀彧的那些回答,已经俘获了不少姑娘的欢心。 荀彧抬起了手,这些小厮见状赶忙来到他跟前开口道。 “苏姑娘有请荀先生上楼一叙。” “周姑娘同样也是如此。” “秦姑娘” 面对着这般的邀请,荀彧有些愣神不知所措,而这一幕也是引起了厅内不少客人的艳羡。 只是一轮问答便得了诸多姑娘欢心,这个小白脸还真是有些本事。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公子” 荀彧小声询问着刘协。 他也未曾想过自己只是答了几题竟引起了这么多人注意,尤其是眼前这几个小厮的邀请。 “那就上去呗。” 刘协倒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抿嘴一笑便起身要跟着小厮上楼。 “哎哎哎。” 见到是个小孩要起身上楼,这些小厮立马将刘协拦了下来。 那龟公见状上前与几人耳语了一番,可即便是如此,他们看向刘协的眼神也仍然有些质疑。 这么屁大点的小孩来青楼? 还穿着这么穷酸,不会是哪的小乞丐吧? 直到董承熟练地将大把钱财放在桌上,这些小厮眼神中的质疑才逐渐消散了一些。 但眼下可是三位姑娘邀请荀彧一人,至于这桌子上的其他人? 规矩可不能坏。 那周姑娘的小厮一把拽过了龟公对其低声道。 “搞什么,难不成你是打算坏了规矩吗?” 周姑娘乃是在水之湄有名的清倌,雒阳城内无数富家子弟皆愿意为其一掷千金,所以身为周姑娘的小厮,这人也是硬气的很。 龟公顿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按理说姑娘们在挑选入幕之宾时是会互相知会一声的,但同时被三位姑娘邀请,这种事他也从未见过。 “荀公子,按照规矩,姑娘们只想见你一人” 纠结之下,龟公有些无助地将目光投向荀彧。 刘协闻言翻了个白眼。 搞了半天意思就是人家姑娘只看上了荀彧呗。 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刘协颇为大气的说道:“没事荀公子,你要想去就去吧。” 殿下可莫要如此胡说! 荀彧面色一红,而正因为这段时间的犹豫,厅内已有不少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们。 早知如此自己便不答题了。 “是啊荀公子,你就上去吧,咱们几个在下面等着您就是了。” 董承咧嘴一笑,可能是因为注意力都在荀彧的身上,他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地方。 与自己脑海中所幻想的那些勾栏之地相比此处倒有些别具一格的意思,看来日后可以常来。 最终在董承的怂恿下,荀彧一咬牙,便随意挑选了一位小厮跟着其上了楼。 “公子,咱们要在这等着吗?” 曹昂顿感有些无趣,他对这种地方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那你还想干啥?” 刘协耷拉着脑袋,他也就只是想来长长见识罢了,就算是他想做什么,这身子现在也着实办不了。 “公子,不然咱们去后面看看吧,我刚看见恩公好像过去了。” 曹昂挠了挠头。 “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真的假的?” 刘协一惊,随即瞧着曹昂点了点头后他便拍案而起:“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确实是应该向他当面道谢。” 在与董承稍微解释了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后,董承对此也是表达了赞同。 某种意义上那马元义也算是救了小殿下一次。 于是三人起身,在与那龟公说了几句话,对方在金钱的诱惑下便将三人带到了后院。 在看见远处亭子里马元义的背影,董承也是没有犹豫,将一些银钱交在了龟公手中。 “行了,这没你事了。” “好的几位爷,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龟公笑嘻嘻的连忙告退,光是接待这几人他今日就赚了不少。 “承叔,你认得河南尹吗?” 刘协并没有着急过去相认,反倒是拽了拽董承衣袖指向那坐在马元义对面的男人。 “见过几面,这人看外貌确实有些相像,但是离得太远了我也不敢确定。” 董承皱着眉头,虽然同样身为外戚,但董家和何家的差距已是云泥之别。 他如今距离千石都差之千里,而那何家兄弟二人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的朝廷命官? “公子,我们不过去吗?” “着什么急嘛,咱们先凑近看看” 刘协白了一眼曹昂,这货多少有些太单纯了吧。 吃了一回亏的他没有着急,反而带着董承二人绕过院子躲在了一处假山后。 “承叔,现在能看清了吗?” “差不多了。” 待得仔细打量一番过后,董承开口道。 “那人就是河南尹没错。” “奇了怪了。” 刘协咂咂嘴。 按理来说何携那个蠢货当天可是跟马元义打了一架的,这怎么现在他老子却跟马元义在这里把酒言欢呢? 感觉有点阴谋的味道在里面。 “公子小心。” 突然看见远处走来的一道身影,曹昂连忙按下刘协的脑袋。 “你干啥?” 刘协低声瞪着曹昂,这家伙犯什么病。 “公子你看,那又来了一个人。” 曹昂委屈巴巴的小声提醒着刘协,也多亏得他这提醒,这才让他们三人没有暴露出来。 还真有人来了。 刘协面色稍微缓和了下来。 只见此刻一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人径直朝着马元义他们走去,不多时便坐在了他们面前。 这人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刘协眉眼一动。 虽然穿着是寻常百姓的衣服,但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却是有些瘆人。 “这家伙…” “是封公公。” 直到董承开了口,刘协这才回想了起来。 眼前这个加入马元义他们的男人,正是自己那日在长乐宫见到的太监。 可是宫里的太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到了这个时候,刘协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黄巾贼。 一个朝廷命官。 还有一个宫中太监。 这三人撞在了一起? 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恩公他” 曹昂开口小声询问着刘协,可是没等他将话说完,来后院收拾东西的小厮却是瞧见了他们。 “几位爷在这干什么呢?” 小厮的唤声立马引起了马元义他们的注意,封公公面色一变立马拿出一条头巾蒙住了自己半边脸。 何苗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便是站起身来一只手按在了腰间,蹑手蹑脚地朝那假山走去。 待得他快要接近那假山时,手掌猛然抽出腰间短刀向前一探。 嗯? 假山后空无一人。 何苗转过身朝着二人摆了摆手说道:“没人。” 那小厮见情况不对想要离开这里,可却被眼尖的马元义给叫了过来。 看着对方眼神时不时瞥向何苗手中短刀,马元义微微一笑,从自己腰间取出了一块玉石拍在桌案上。 “你刚看见有人躲在那后面吗?” 小厮瞧着那玉石,又看了看这三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惶恐,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只要你乖乖告诉我们,这块玉石就是你的了。” 马元义沉下声音,看着小厮有些意动,他继续说道。 “不过你要是打算闭口不谈的话。” “相信我,你走不出这里。” “我说,我说。”听到这话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颤个不停。 “别杀我诸位爷别杀我。” 何苗冷哼一声,将短刀收回腰间。 小厮深吸一口气,生怕这些人下一秒就要了他的性命,于是赶忙开口道。 “小的刚来后院搬东西,在那假山旁瞧见了几位客官躲在那里,也不知他们要干些什么,所以这才出口唤了他们一声。” “那你看到他们往哪跑了吗?” “翻墙!对,就是翻墙,我刚唤了他们一声他们就翻墙跑了,我还道是哪家的盗贼竟如此胆大” 马元义眼神微眯,看了一眼何苗,对方心领神会地来到假山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待得他看见几个脚印后站起身来冲着马元义点了点头。 确实有翻墙的痕迹。 紧接着马元义面色一冷,继续逼问道。 “那你可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吗?” “这” “将事说出来对你只会有好处。” “可是小人真的没有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小人只看见其中有一个小孩。” “小孩?” 马元义抬起头看了一眼封公公。 二人的眼神中皆是有些不解。 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在青楼? 何苗轻哼一声二话不说便上前一脚踹倒了这小厮,将短刀抽出架在了对方脖颈上。 “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 “否则的话我杀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厮双腿打颤,裤子在这时已被吓的湿了大片,他哆嗦地开口道。 “诸位爷,小人真的是实话实说,小人哪里有胆子敢瞒诸位爷爷们啊。” 马元义眼神微眯,像是在思虑着这话的真假。 过了好一阵子,直到一股尿骚味传入鼻中时,三人皱起了眉头有些厌恶的看向这小厮。 这家伙。 竟被吓得失禁了。 马元义见状捂着鼻子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他应该确实不知道。” 将玉石丢给这小厮,何苗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架在对方脖颈上的短刀。 “滚吧。” 听着这话,小厮只感觉如蒙大赦,一溜烟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院子。 “就这么放他走了?” 封公公有些不满,那些人还没找到呢。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把这家伙杀了吧。”马元义扶额沉思了一阵子抬头看向封公公,问道。 “你今日出宫的时候有没有尾巴跟着你。” “绝对没有,宫内那几个家伙这阵子正忙着分赃呢,怎么可能有空理会我。” “那就不知道了,总不能是凭空变出的家伙吧。” 马元义叹了口气。 这着实是让他思索不出来个所以然。 “不对。” 冷不丁的,封公公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只见他面色铁青的看向二人,而当他刚要开口的时候。 恰逢那几个跟踪刘协的男人在这时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几人视线交汇下,这几个男人只当是没发现刘协,转身便焦急的离开了。 可在封公公的眼中,他此时却是面色苍白。 “刚刚来的这几个家伙。” “是蹇硕手下的" 第27章 有人为你记着账呢 “无论如何,此番天子大祭之时都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懂吗?” “到时满朝文武都会在场,唯有在那个场合下将事情公布出来,这个腐朽不堪的朝廷才会彻底崩塌。” “而二位,你们到时候也将会成为新时代的功臣。” 留下了这最后几句话,马元义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站在原地的两人。 何苗深吸一口气,平淡地扫了一眼封公公,二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是一个眼神对视,双方便了解了各自的打算。 待得他们也离开后,躲在一旁角落里的刘协几人这才露出了身影。 董承欠了欠身子,刚要活动一下筋骨,可是却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怎么有股血腥味? 仔细嗅了嗅,董承的神情变得逐渐严肃起来,他招呼了一声刘协和曹昂,三人佝偻着身子从院墙外又翻了进去。 “卧槽。” 刚一落地见到眼前的一幕,刘协小脸瞬间被吓得惨白。 只见原先他们所躲藏的假山附近,现如今竟是躺着四具已然冰凉的尸体。 董承看见这一幕也是有些懵逼,不过在他缓过神来后便迅速蹲下身子检查着这四人的伤口。 “三人一刀毙命,一人乱刀而死。” “高手。” 面色泛白的董承从其中一人的手腕掰出一把短刀,眯着眼打量着刀身上沾染的血迹。 瞧着那满地的血污,刘协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再也忍耐不住,赶忙找了个地方呕吐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唔。” “呕…” 曹昂刚想上前询问一些什么,但那刺鼻的血腥味也在无时无刻地刺激着他,刚上前没两步,他也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刘协擦拭着嘴角,蹲着身子喘着粗气。 妈的。 胆汁都快吐出来个蛋了。 手脚冰凉的刘协这时只感觉整个人都置身于冰窖之中,额头不停冒着冷汗,他连转过身也不愿再将视线看向地面。 “这些人” 强忍着恶心,董承在检查另外几人的时候,在他们的腰间皆是发现了一块令牌。 将其取下握在手中,借助着阳光的照射,董承依稀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眼。 “德阳卫” “这几人是宫里的?” 董承大惊失色,险些将令牌丢了出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四具尸体当中竟然有三人来自宫中禁卫,而且还是直属在中常侍蹇硕麾下的德阳卫。 这可是禁卫啊。 “殿下,我们可能撞见大事了。” 嘴角微微颤抖,董承这时却是心乱如麻。 闭上双眼咽了口口水,刘协攥紧拳头开口询问道:“宫里的?该不会是那什么封公公手下的人吧。” “不是,德阳卫只听命与陛下和蹇公公,也就是说这三人应该是陛下派来在暗中保护您的。” 保护自己的? 刘协睁开双眸强忍着胃中不适看向地面。 “那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董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出手的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可是德阳卫,禁卫中的绝对精锐,自己都没十足把握可以拿下其中一人,更别提做到一刀毙命这种程度了。 “另外那个家伙呢,他不是禁卫吗。” “不是。” 董承将另外那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翻了个面,对方的面容此时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压根分辨不出长相来了。 但看他的衣着,董承也能确认这人的身份。 “应该是青楼的小厮。” 喘了口气,董承继续说道。 “据我推测,这小厮应该只是碰巧路过被人顺手杀了,杀人者将凶器放在他的手中,想来应该是打算借此混淆视线。” 虽说年轻,但毕竟是世家子出身,董承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让他的大脑在这时转的极快。 站起身来,董承将那把短刀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奇怪了。 感受着短刀的分量,董承内心升起一抹疑惑。 这东西并不是铁制武器,而是青铜器,并且锤炼的法子也有些特殊,好像是按照八面剑的法子来锤炼的。 这手艺放眼如今的朝廷上下着实是少见,估摸着也只有那些老匠或许才有着这般本事。 简而言之,这样的一把短刀在造价上就已经超越了许多铁器。 “你们果然在这里。” 后院门口,神采奕奕的荀彧在龟公的带领下瞧见了他们。 可是当他走过来看见地面上的血污时,荀彧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血?!” “死人了?” 那龟公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一眼便看见了董承脚边的尸体以及他手中那把沾血短刀。 “杀人了!” 高呼一声,甚至没有给董承解释的机会,龟公便转身跑向了大厅。 回头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龟公,荀彧也懒得理会,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绕过血污站至台阶上。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不过是上楼一趟,就这么点时间里怎么就死人了? “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还是等执金吾的人来吧。” 董承叹了口气。 光天化日之下雒阳城莫名其妙地死了三个德阳卫。 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鬼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不过片刻的功夫,这青楼便被一队军卒包围了起来。 在龟公的带领下,身穿青色官袍佩戴铜印黑绶的男人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并没有理会那些尸体,反而勾了勾手,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军卒立马涌了进来。 “杀人者却还如此堂而皇之,本官从未见过如此狂悖之徒。” “将他们给我拿下,统统押入牢狱中。”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给董承他们反应的机会,这些军卒便将他们围了起来按在原地。 尤其是刘协,一个三岁小孩这时竟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按住了肩膀连动都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人不是我们杀的!” 董承怒吼一声,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不分青红皂白便拿人了? “哼。”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像你这样的人本官见多了,等走完衙中刑罚,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嘴硬下去。” “都给我带走!” 荀彧面色铁青,他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只见那押着他的军卒迎面就是给他来了一拳。 从未体验过如此待遇的荀彧哪里经得起这般的殴打,一拳下去他便只感觉眼冒金星,愣是直接昏倒了。 “你们记得将这几具尸体都处理一下。” 看着这几人被陆续带走,男人交代了一番龟公,紧接着便带队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青楼门口时,这男人转身看向了身后巷子尽头,与那封公公对上了一个眼神。 “将他们的头都蒙住,带回去。” 大手一挥,这队军卒浩浩荡荡地压着刘协等一行人回了执金吾牢狱。 待的人群被消散,封公公背着双手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有意思。” 他望着那群军卒,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原来皇室已经盯上了我吗?” “不过可惜啊。” “当年你刘宏做过的事,一直都有人为你记着账呢。” 夜幕降临,在牢狱布席上躺着的刘协此时只感觉自己饿得快要眼冒金星了。 “殿下,咱们该不会真要被论罪处置吧?” 曹昂灰头土脸的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干,可是现在却被关押在这执金吾的牢狱中,都大半天过去了也没个信。 “怎么可能。” 刘协翻了个白眼。 按照正常剧情来讲这个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救主角的。 自己穿都穿了,总不至于主角不是自己吧? 再说了,自己那便宜老爹又不是什么蠢货,上次既然都能派人及时救下自己,这次估计也没差。 不过倒是可惜了荀先生。 挨了一拳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过了片刻,一名军卒拿着些残羹剩饭放在了他们几人面前。 “吃点吧,晚上大人还要亲自提审你们几个,说不定赶在大祭之前,就要对你们论罪处置了。” 军卒说完这话摇了摇头,紧接着便站起身来离开了牢房。 哎哟我去。 刘协眉头一皱。 怎么事?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自己要被宣判死刑了呢。 第28章 你是马元义?那他是谁? ”夜晚提审,执金吾从未有过这样的流程。” 董承面色铁青,任谁现在都能看出来事情的不对了。 哪怕是地方郡县处理案件都不会如此轻率,更何况他们从头至尾压根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被押来了牢狱里。 “殿下。” 握紧拳头,董承起身来到牢房门口。 “这地方不太对劲。” 阴沉,湿冷,狭小,黑暗,而且最主要的是。 这里好像拢共就只有他们几人。 虽然他董承此前没来过执金吾牢狱,但是执金吾位同九卿,把控着整个雒阳城的治安,牢狱里会只有他们几人吗? 还仍有些反胃的刘协掐着腰走了过来:“白天还在青楼,现在就蹲局子了,这要是对劲就怪了。” 虽然不懂殿下口中的局子是什么意思,但董承也是点了点头。 “此处古怪的很,而且看那军卒的打扮也不像是执金吾的人。” “喂喂喂,你们吵什么吵?” 随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刘协等人这才发现就在他们这间牢房的角落里竟还躺着一人。 “真是的,睡个觉都睡不安生,一个个的尽会瞎搞。” 一个人影从茅草堆里坐起了身子,只见这家伙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破布袒露着胸膛,而在他的胸膛上还有着一道火灼留下的长痕。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招惹了这群家伙,但是这地界是我先住进来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昏暗的月光下,这人露着半张脸颊颇为不屑地瞧着刘协几人。 “你是谁?” 董承皱起眉头扭身看向这人。 这么久了他竟然都没发现这家伙的存在。 “我?” 只听这人冷哼一声,手指挖着鼻孔开口道。 “听好了。” “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嵩山马元义是也。” “马元义?” 听着这家伙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刘协和曹昂都纷纷为之一惊。 尤其是曹昂,他听到后直接冲了过去忍着对方身上那股恶臭将这人的头发掀开。 可是乱发之下的,却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 “你是马元义?” 曹昂瞪大了眼。 这人。 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与他们所见到的那个马元义完全不一样,唯一相像的,估计就只有那络腮胡了。 “去去去,生瓜蛋子瞎动弹什么,滚一边拉去。” 自称马元义的男人一把推开了曹昂,他的脸上神情露出了些许不耐烦对着这几个不速之客继续说道。 “老子就是马元义,怎么着?” 刘协一愣,他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搞得有些懵逼了。 搞什么。 难不成是同名同姓吗? “你们几个什么玩意啊,老子这名都叫几十年了还能有假不成?” 男人向着地面啐了一口唾沫,撩开了遮挡自己半边脸的乱发,而在这半边脸之下,则是有一道半掌长的疤痕格外醒目。 “你,当真是马元义?” “废话。” “那你,是太平道的那个马元义吗?” 刘协咽了咽口水,这总该不会撞吧。 然而,在听到刘协言语提及太平道之时,男人眼神里却是陡然闪过一抹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这男人突然暴起冲着刘协扑了过来。 董承此时反应迅速,在这男人扑来的瞬间便挡在了刘协面前,一脚飞踢干净利落的将男人踹回了角落。 曹昂见状赶忙上前用身子压住了这家伙。 “你们这群狗杂碎,别跟老子玩阴的,有本事真枪真刀干一仗。” 即便是被曹昂和董承按住了身子,可这男人却是一副怒容,他恶狠狠的模样就好似跟刘协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发什么疯。” 董承手腕一用力,便将这男人的胳膊折断,只听清脆的声响传出,紧接着的便是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你们这群狗官!” 狗官? 刘协上前蹲下身子。 他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手,自己难道是唐僧肉吗这么招人稀罕。 “妈的,有种现在就杀了老子,不然等老子出去了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与此同时牢狱内的噪音引起了军卒的注意。 那个为刘协他们送饭的军卒拿着一截棍棒敲了敲牢房。 “都小点声。” “你们几个,如果不想早点死的话就给我安生一点。” 说完了这些,军卒也只是瞥了一眼那被按在董承身下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就转身离去了。 古怪的紧。 刘协摆了摆手,曹昂也随之站起了身。 来到这男人跟前,二人四目相对,瞧着男人眼神中的那抹倔强,刘协于心不忍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动手,但我想我们之中可能有些误会。”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这张脸的作用,男人在听到刘协这话后神色接连转变,最终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我与你们这群朝廷的走狗没什么好讲的。” “朝廷的走狗?” 刘协双手一摊,随即指向牢房大门说道:“你刚刚也看到了,那个军卒对我们也没什么好态度。” 说到这里,刘协又将男人的视线转移到荀彧身上,曹昂心领神会地将仍在昏迷的荀彧扶了起来。 “我们被莫名其妙的抓来这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对你有些好奇,是因为我认识一个叫马元义的太平道人。” 像是被戳中了痛脚,男人在听到太平道这三个字后脸色一变,低声说道。 “太平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马元义,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 闻言刘协看了一眼董承,二人眼神交流一番互相也是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随后刘协继续问道:“那你是太平道的吗?” 感受着肩膀上力道的陡然加重,男人冷哼一声。 “我便是,如何?要杀要剐随你们。” 果然。 刘协眉头紧锁站起了身。 眼前的这个家伙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可如果他真的是马元义的话,那自己今日先前见到的那家伙又是谁呢? 在联想到今日青楼的所见,刘协只感觉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起来。 “承叔,放开他吧。” 董承听到这话也是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可即便是如此,他的注意力也始终都在紧盯着这个男人。 一只手捂住受伤的胳膊,男人倒吸着凉气倚靠在墙壁上。 这群狗日的到底想干什么。 坐在荀彧身边略微思索了一阵,刘协看了那男人一眼。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只见他皱着眉头朝对方走了过去。 “公子。” 董承想要拦住刘协,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刚刚可是想要对自己殿下动手。 可是在刘协眼神示意下,他最终还是一同来到了男人跟前。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来这里的吗?” 刘协轻声开口,双眸认真地打量着男人。 “呵,你们至于这么装神弄鬼吗?我跟你们这群狗官没什么好说的。” 得。 这家伙看来是诚心不相信自己了。 线索断的死死的。 刘协阻止了想要动手的董承,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光。 按理来说都这个时辰了自己还没有回宫,便宜老爹应该会派人来找自己的才对。 没系统也就算了,现在还让自己碰上了这种事。 真是倒霉倒大发了。 “殿殿下” 这时,荀彧嘴唇微微动了动。 昏迷大半天的他在这个时候可算是醒了过来。 刘协听到声响赶忙来到他的身前。 “荀先生您没事吧?” 荀彧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他颤抖的手掌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刘协看到这儿直接上手将荀彧的衣服扒开。 只见在荀彧的胸口处此时已经凹下去了一块。 看来是被那些军卒打得骨头都错位了,难怪昏迷了这么久。 “这群人不是执金吾他们是假扮的军卒” 荀彧声音微弱如丝,但咬字却是依旧清晰。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从衣袖里滑出了一条散发着异样香味的毛巾。 刘协将其捡了起来,没等他开口,荀彧便看向这条毛巾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这东西。“ “或许只有宫中太监才会随身携带。” 说完了这话,荀彧整个人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刘协让曹昂将其放平,随后凑近了对方耳边小声说道。 “没事的荀先生,你不用担心,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看着荀彧闭上了双眼,刘协将手中毛巾放在鼻子旁嗅了嗅。 这香味。 确实是宫里的物件没跑了。 瞥头向牢狱外看了一眼,刘协只看见两个军卒正在走廊尽头吃着饭。 既然便宜老爹那里现在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唤来了董承,刘协问道:“承叔,这些军卒你能打过吗?” “赤手空拳的话两三个,如果有兵刃在手可能会多一些。” 董承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行,那我差不多了解了。” 刘协拍了拍董承的胳膊,伸手指向了那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将他打晕吧,待会省的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早已对男人有些不耐烦的董承欣然点头,二话不说便摩拳擦掌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还没等对方开口说些什么,一记勾拳便精准无误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29章 好玩吗? “快来人啊,有人要自杀。” 曹昂蹲在牢房门口双手握着护杆,朝着外面不停大声嘶吼着。 这声音,真是要多沧桑有多沧桑。 “呜呜呜,公子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个世界明明这么美好,您怎么就要赴死啊。” 照着脑海里殿下跟自己说的话曹昂原声复刻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一句话磕一个响头的,生生是将看守的军卒给唤来了。 军卒用棍棒敲在了曹昂的手背上,怒斥一声道。 “瞎吼什么呢,这么着急去死是吧?” “兵大哥,我家小公子想不开,一头撞在墙上现在已经快死了” 曹昂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伸出手指向身后墙壁。 这军卒闻言皱起了眉头,举起手中油灯向前一探,在微弱的灯光下,那墙壁上果真沾染着一片血迹。 坏了。 军卒面色一变,赶忙从腰间摸出钥匙将牢房大门打开,可是当他刚迈进牢房没两步,隐藏黑暗中的董承却是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了这人后脖颈上。 军卒应声倒地,董承见状赶忙夺过对方手中油灯和腰间长刀。 茅草堆里,刘协站起身来将脸上血污擦了擦,来到军卒跟前踢了对方一脚。 “真好糊弄,下次长点记性哈。” 确认这人彻底昏死过去后,刘协揉了揉肚子。 这味还真是受不了,要不是自己肚子里现在啥也不剩,估计现在又得去吐一遭。 “曹昂,你去将那家伙背着,咱们带他一块走。” 刘协指了指角落里被董承击昏的男人。 虽然不晓得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马元义,但一并带走总归还是最保险的法子。 ”好的殿下。“ 立马换上一副嘴脸的曹昂兴冲冲地跑去将那男人背在了自己身上。 虽说对方是个成年人,但此时身子骨却实在是瘦弱的可怜,曹昂没费多大力就将对方背了起来。 ”荀先生。“ 在董承的帮助下,荀彧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嘴唇此时都已然有些发白。 “承叔,小心点。” 刘协托着油灯,蹑手蹑脚地率先走出了牢房。 昏暗的长廊里,只有正前方入口处一盏微弱的灯光传来。 几人皆是压低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着。 可是在他们抵达入口处向外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刘协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衙门更不是牢狱,这儿分明就是一间破旧宅子的地窖。 一眼望去这整间宅子早就破损不堪,就连地面都长出了不少杂草。 微微眯了眯眼,他并没有从四周观察到有其他军卒的存在。 刘协低声念叨了一句。 “怪了。” 自己记着明明看见了两个人才对。 而曹昂这时则已经是将身子尽数都探了出去,他环顾一圈也没看到个人影,于是长舒出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招呼着曹昂接过荀彧,对于这间宅子的安静,刘协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承叔,你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 董承点点头,握紧手中长刀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董承便折返而归,只是回来的他神色有些古怪。 “殿下,这里。” “没有其他人了” 这话说出来时董承自己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间废弃已久的宅子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就只有那个军卒。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这个好消息却处处透露着匪夷所思。 算了。 “先别管这么多了,带着荀先生回宫。” 扫了一眼那入口,刘协懒得再思索其他事,只因为荀彧这个时候脸色实在是难看的有够瘆人。 无论是于公于私,刘协都不愿意再看见有人因他而出什么事了。 “成。” 董承点点头,紧接着将荀彧背在了自己身上,几人沿着小路摸出了这间宅子。 “怎得有些眼熟。” 站在街道上,刘协回头看了一眼四周。 “快走吧,现在这里也没人。” 拍了拍董承胳膊,他们几人迅速确定了方向,朝着平城门赶了过去。 只是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那间宅子就闪烁起了灯火。 ”蹇公公,您这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行,如今宫中丢了东西正是戒严的时候,咱这也不敢轻易放您出去啊。“ 平城门下,几个禁卫冲着蹇硕谄媚地笑着。 “我有陛下旨意,你们还要拦我吗?!” 蹇硕横眉怒瞪着这些禁卫。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连自己都敢阻拦。 “陛下旨意?” 禁卫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为首一人开口问道。 “那蹇公公可否让小的们瞧瞧?若当真是如此的话我等自然放您出宫。” “陛下乃是口谕,难不成你们认为我会伪造旨意不成?若是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开。” 蹇硕攥紧了拳头抬头望向天空。 天色黑成这样了殿下他们还没有回来,就连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人至今也没个音信。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这。” 禁卫们着实是有些为难。 可是在对上蹇硕那般眼神时,为首那人也是忍不住了,他低声说道。 “蹇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蹇硕闻言皱起了眉头,虽然不解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带路。” 这禁卫带着蹇硕来到一处偏僻角落后,确认四周没有耳目,这才放下心来开口说道。 “蹇公公,这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给您开门,我们也知道您不可能拿陛下旨意开玩笑。” “但是这命令可是张公公给咱们下的呀,您看您这只是道口谕也没个凭证,咱们这。” “得罪不起呀。” 禁卫大倒苦水的朝蹇硕诉说着事情的原委,而蹇硕在听到这番话后脸色也是一黑。 张公公? 莫不是张让那个家伙? 看了一眼这禁卫复杂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蹇硕只道是作罢。 “那你且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派人去向陛下请道旨意过来。” “好好好,多谢蹇公公体谅。” 禁卫连连称是。 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没有法子。 谁让如今宫中最得罪不起的可不是陛下,而是这群公公们。 “哎哟,这不是蹇公公嘛。” 当蹇硕刚吩咐完身后上林卫去往德阳殿讨要旨意时,在他们的身后这时却出现了几个太监。 “封公公?你怎么来了?” 见来者是封胥,蹇硕顿感有些意外。 这家伙大晚上的怎么有功夫来平城门这里? “唉,咱家这不是听闻太后宫里闹了贼,专程带人来城门这提醒一下他们嘛。” 似是意有所指,这封公公眼神扫向了那群禁卫。 “可别让他们这一时不慎,将那毛贼放跑了可就不好了。” 禁卫见状赶忙应声回答。 “封公公请放心!我等绝对不会将那毛贼放出去的。” “呵呵呵,如此便是最好的。” 干巴巴的面容朝着那禁卫一笑,封公公侧过身子看向蹇硕带来的这群上林卫。 “不过反倒是蹇公公,这大晚上的还要出宫啊?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是陛下要抄了谁的家吧。” “我想我应该不用向封公公汇报这些事吧。” 蹇硕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对方。 “既然也提醒完了,那封公公就请回吧。” “哎呀呀,怎么这就要撵人呢,蹇公公,咱家与你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老友叙叙旧不好吗?” 瞧着这封胥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不愿离去,蹇硕有些不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城门上却是传来了禁卫的一声呼唤。 “小殿下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话,蹇硕脸色一变赶忙转过身去。 禁卫们也没了任何犹豫,城门缓缓打开,而刘协他们这群人狼狈不堪的身影则是映入了众人眼帘。 尤其是刘协,此时他的小脸上还沾染着血污,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已脏的不成样子。 若不是有腰牌证明,这些禁卫们还真不敢确认身份。 “殿下!” 蹇硕急切的带着身后上林卫赶到了刘协跟前,那些禁卫本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不约而同的装作没看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这几人的模样,蹇硕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没什么,蹇公公,麻烦您派几个人先将荀先生和这家伙送去太医署医治可好?” 直到听到刘协的这话,蹇硕这才注意到董承身上的荀彧。 “快快快。” 唤来了几名上林卫,不用多言他们便接过了荀彧和那个流浪汉。 “将他们送去太医署,陛下那里我马上就去请示。” “诺。” “小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也去太医署看看。” 从自己腰间抽出毛巾,蹇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刘协脸颊的血污。 对此,刘协眼神一闪,摇了摇头。 只是在他抬头看向那城门内时,那封公公这一刻正带着一抹戏弄般的笑容看着他。 青楼里的果然就是这家伙! 但是他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疲惫不堪的董承和曹昂,刘协叹了口气。 现如今这个局势,自己也没法子推断出来个所以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与二人简单告了个别,刘协委托蹇硕派遣了一队人手护送他们回去。 直至入了皇宫。 在与那封公公擦肩而过时,对方主动开了口。 “小殿下,城内好玩吗?” 第30章 严父 站在德阳殿外,刘协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换衣服。 他内心诸多疑惑实在是需要找这个便宜老爹帮忙解答。 并且直觉也告诉他,哪怕是在牢狱里撞见的那个自称是马元义的男人也不简单。 因为这实在是太巧了。 按照记忆里的历史,黄巾起义迫在眉睫,说不定这就是其中的一环。 从殿内走出的蹇硕此时面色犹豫地看着刘协。 良久后他开口问道。 “殿下,您当真不先回宫休息一番吗?” 刘协摇了摇头。 “父皇他应该没睡吧。” “陛下没睡是没睡,但,您真的不用收拾一下吗?” 听到蹇硕这话,刘协瞥了一眼窗户上映射的人影,也没说些什么,迈开步子便绕过蹇硕朝着殿内走了进去。 而在此刻德阳殿内,处理一天奏折的天子早已心神俱疲,若不是因为始终都没得到自己那个小儿子回宫的消息。 这个时辰他只怕是早就入睡了。 “父皇。” 瞧着那一脸狼狈模样的刘协走了进来,这位大汉天子面色严肃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蹇硕。 “今晚朕就睡在这里了,你先下去吧。” 于是蹇硕拱手告退。 “坐。” 像是没有看到刘协脸上的血污,天子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跟朕说说吧,今天都碰见什么了?” 坐在椅子上,刘协神情有些落寞,他的脑袋早已被这些事情给撑炸了,琢磨了一路他也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 “死人,就死在儿臣面前。” 平淡的开了口,可任谁都能听出来此时刘协语气中的胆怯。 “哦,死了几个啊。” 刘宏也是平淡的口吻,可神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过也是,对于他来说,就算是死上千万人又能如何呢。 “四个听承叔说有三个是德阳卫。” 听到这里,刘宏的神色才产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 德阳卫? 怪不得蹇硕说自己的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回信,看来是死了,真可惜。 “然后,我们就被一伙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抓去了一个地窖里。” 刘协攥紧了拳头,一提起这些事他的脑海里就止不住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自己实在是接受不了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地窖?” 刘宏眼眸一转。 下手这么狠了吗。 “对,但是很奇怪。” “抓我们的时候有很多人,但是等到了地窖里却只剩下两人,然后又变成了一个人。” 刘协皱紧了眉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直到我们跑出了那里,再也没见到任何人,这一切就好像是" "就像是故意把你们放跑的,对吗?“ 刘宏用手掌托着下巴。 这倒是有意思了。 将自己小儿子抓走,事后又故意放出来? “还有。” 刘协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我们今日在青楼” “你说你们在哪?” 这位大汉天子脸色一黑。 “青楼?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吗?”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刘协,朕刚答应放你出去,你就跑去青楼?怎么,下次是不是要去赌场?” 在这一刻,刘宏好似化为了一位严父,他站起身来走到刘协跟前,若不是瞧着刘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估计他那停在半空中的手掌都要落在刘协身上了。 咬了咬牙,刘宏转过身重新坐了下来。 “算了,你继续说。” “我。” 刘协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硬着头皮说道。 “我看见了马元义,何苗,还有封公公。” 然而,刘协预想中便宜老爹脸上的惊讶却是没有出现。 他抬起头看向刘宏,只见对方面色平静。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发什么呆,继续说。” 摆了摆手,刘宏看了一眼伺候在殿外的蹇硕,对方此时也是很有眼力见地将屋门关上。 “父皇,难道您知道这些吗?” 刘协好奇地问道。 这个反应不太应该吧。 “呵,朕就非得被吓一跳是怎么着?” 刘宏冷哼一声。 这个臭小子把自己想成什么样了,不就是几个家伙暗中聚集在一块而已,这种事自己这些年见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好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看见的反应,刘协随即便将杀人现场以及牢狱里碰见马元义的事情都尽数与这便宜老爹交代了一番。 听到那三个德阳卫离奇的死法时,这位大汉天子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而直到他听见另外一个马元义的时候。 刘宏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麻花。 两个马元义? 这件事饶是他也有些没想到。 “所以父皇,我总觉得此事太蹊跷了。” “另外那个马元义你带回来了?” “是,他被蹇公公送去太医署了。” 刘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太医署。 看来那些家伙是越发迫不及待了。 只是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间发难呢? 大祭吗?那一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儿臣想要请父皇一定要彻查这三人,他们三人绝对有鬼。“ 刘协忍耐不住内心的惶恐,哪怕是有着现代人的学识,但有关于这般细致的历史进程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只知道今天有四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其中三人还是来保护自己的。 自己是曾想过怎么阻止乱世的到来,也想过将那些英雄豪杰全部收入囊中。 但归根结底,他这身子虽是皇子刘协,但他的灵魂只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而已。 ”彻查他们?协儿多虑了。” 然而,刘宏耸了耸肩,仿佛这件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马元义确实有些古怪,但区区一个道人能掀起什么波澜,朕会让蹇硕去查的。” “那封公公?” 刘协试探性的口吻刚一开口,然而却遭到了刘宏的严词拒绝。 “封胥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做出忤逆朕的事。” 似是有着十足把握,这位大汉天子对于封公公的所作所为竟是没有丝毫怀疑。 “可是" “行了,你这臭小子今个也玩够了,就先下去歇着吧,过两日就是大祭,到时候你还要陪着朕一并祭拜先祖祷告天地。” 拍了拍刘协的肩膀,趁着自己这小儿子没注意,刘宏从对方衣袖里抽出了那条毛巾。 “你看这小脸脏的,好好擦擦回去睡吧。” 直到刘协半懵半醒的离开了德阳殿,刘宏这才唤来蹇欶。 将手中毛巾丢到了对方怀里,这位大汉天子脸色阴沉的说道。 “去查查今个宫里人员的调动。” 接过毛巾,蹇硕一上手就认出了这是宫中太监们统一使用的材质。 待得他再看向这位陛下时,对方已经走到了窗口旁。 瞧着殿外刘协那像是失了魂的模样,刘宏额头青筋暴起。 “那个狗东西都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念着他的好吗?” “朕当年就不应该仁慈。” 蹇硕垂下了头不敢吭声。 他晓得这位陛下如今又开始回忆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跟在刘宏身边这么多年了,蹇硕也是当年的亲历者。 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上,刘宏在这一刻眼眸中射出道道冷光。 “把监视何苗的人都撤回来。” “朕倒是要看看,那群家伙到底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蹇硕跪倒在地上双手叩拜,低声回道。 “陛下,那些人” “怎么,你要为他们说情吗?” 刘宏转过身,天子威压在这时尽显无遗。 蹇硕浑身一颤,将头掩得低低的:“不,老奴自然不敢。” “老奴只是想说,若是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的话,此事会不会牵扯到皇后那里" “呵,那又如何。” 刘宏大手一挥,眼神中再无先前严父的感情,口吻也变得极其陌生。 “答应那个女人的,朕从未食言,若是她想要造次,朕不介意给她上位中山太后。” 第31章 祀天(一) 中平元年 汉承秦制,尚周礼,在新年到来之时,由皇室牵头的大祭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吸引雒阳民众的重大活动。 而此刻皇宫内。 在曹昂和董承的帮助下,刘协正端坐在卧榻上任人打扮。 虽然只是孩童,但根据朝服制度,他也仍要换上祭服。 就像是董承,他因为要随董太后一同前往观礼,身上衣服早就换上了繁重复杂的袍服,头戴小冠且腰间悬挂着一把佩剑。 “别勒的太紧,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刘协翻个白眼,他快被这套衣服给搞疯了,得亏他年纪还小不用束冠发,不然鬼知道得有多麻烦。 “殿下你不懂,这身衣服就是这样的。” 荀彧在旁摇着折扇。 今日他也换上了一身青衣官袍,虽然品阶不高但身为皇子宫中讲师,他自然也是有资格陪同刘协一同前去大祭现场的。 “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刘协心中都快将那些定制礼仪的人给骂了个遍。 没事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去磕个头烧个纸钱不就完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光是弄这身行头就已经弄了一个多时辰了,自己现在腿都快麻了。 “对了。” 刘协揉着腿抬起头看向荀彧。 “荀先生你身体还好吧?要是实在不行今个您就歇着吧。” 荀彧微笑着摇了摇头。 “微臣并无大碍,况且殿下对于诸多礼节想必还很陌生,微臣在旁也会稳妥一些。” “那就好。” 刘协点点头,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抱到的大腿出什么意外,日后几十年还要指望荀彧呢。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没等众人看向门口,蹇硕的身影就随之出现了。 他恭敬地瞧着刘协,眉宇闪过一抹喜色。 “小殿下,咱们该出发了。” “这么快吗?” 刘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绛红色祭服,穿起来还挺好看的,除了有些物理上的沉重。 “是的小殿下,陛下已经安排妥当,马车就停在殿外,还请小殿下随老奴共同前去南郊。” 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今日的蹇硕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行都带着一抹明人皆能看出来的喜悦。 “嗯,那好。” “荀先生,小曹,咱们走吧。” 抖了抖衣袖将手掌伸出来,刘协拍了拍董承肩膀。 “承叔,那你就去皇奶奶那里吧。” 话音落下,在蹇硕的带领下,刘协几人徐徐走出偏殿,在一名太监帮助下,他钻进了马车。 可正当他想要躺平歇一会的时候,跟进来的荀彧却是皱起了眉头。 “殿下,您难道想稍后再重新整理一番衣物吗?” 哈? 看了一眼被压在身下的裙摆,刘协脸色一绿,赶忙端坐在主位上。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这过程实在是太折磨人。 “起。” 随着马车外蹇硕的唤声传来,这支由上林卫护卫的车队踏上了前往雒阳南郊的路程。 大祭之所以会吸引雒阳民众的目光,一来是因为图个新年彩头,二来就是可以瞻仰一番天子龙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祭祀地点在雒阳城外南郊圆丘。 到时附近虽然会有禁卫把守,但也能瞧见以当今天子为首的满朝文武百官。 尤其是祷告天地这种事,无论是上至帝王将相还是下至平民百姓,这都无疑是他们最为敬畏的。 在马车驶出皇宫后,曹昂掀开帘子观察着道路两侧。 虽说在经过三复街时仍然可以看到些许民众,但相较于往日,如今的三复街倒称得上一个冷清。 “人好少啊。” 将帘子放了下来,曹昂嘟囔着。 “连卖糖球的老伯今个都没有出摊。” “你啊你。” 刘协白了这家伙一眼,继续说道。 “成天吃这么多糖球,也不怕长了蛀牙。” 有关于曹昂喜爱的糖球,最初刘协也是产生了一些好奇,所以他前些天也让对方帮他带了一份进宫。 一看到实物他就傻眼了。 搞了半天糖球就是冰糖葫芦啊? 他反正是不太懂曹昂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这个。 “嘿嘿嘿。” 曹昂憨笑着挠着头。 “殿下您不知道,我老爹跟我说了,小孩子就是要多吃一些甜食才最好。” “因为这样的话长大就不会被那些苦难轻易击倒了。” 听到曹昂这么说,刘协撇了撇嘴。 感情你老爹还是个鸡汤大师啊? 而且你曹昂这也不算是小孩了吧,按照荀彧跟自己讲过的故事来看,曹昂这个年纪有不少人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荀先生。” 懒得搭理曹昂的刘协将目光看向荀彧。 只见对方此时正在翻看着学宫中一本由西域传来的书籍。 “怎么了殿下?” 抬起头来,荀彧看向刘协。 “就是那日。” 刘协凑上前去,嘴角带着一抹坏笑低声问道。 “那日荀先生你不是上楼了吗?后面都干啥了?” 这倒不是刘协八卦,他只是单纯好奇。 像荀彧这样历史风评一水好的贤臣模板在遇到那种情况到底会做出一个什么反应。 听到刘协这么问,荀彧思索了一番放下手中书籍。 “也没干什么,只是那位小姐有些词不达意,所以微臣为她讲解了几篇儒家典籍。” 哈? 刘协瞪大了双眼。 那可是青楼,人家姑娘请你上去完事你给人家当老师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 荀彧露出了一抹不解的神情。 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你这哎呀算了算了。” 咬咬牙,犹豫了半天的刘协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得,自己这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坐怀不乱柳下惠。 感情你们这些古人都玩真的是吧。 随着马车驶出城内,曹昂这时也在道路上瞧见了不少路边百姓。 有人骑着马,也有人坐在马车里,但是更多的还是只靠双腿行走在道路上的平民百姓。 相同的是,这些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不一会儿的时间,那远处旌旗飘扬的仪仗队就出现在了刘协他们眼前。 “嚯,这一身有够帅啊。” 咂了咂嘴,星星眼的刘协瞧着这支正儿八经的羽林卫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殿下。” 马车外的蹇硕这时撩开了帘子,他轻声说道:“前方不远便是圆丘祭坛,陛下和朝中大人皆在那里。” 文武百官吗? 刘协眯了眯眼。 也不晓得其中有没有那些自己记忆中的大腿。 只是半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在荀彧的注视下,刘协整理了一番祭服,确认没出什么岔子后便走下了马车。 ”人真多啊。“ 这是环顾四周后刘协的第一反应。 虽然说道路两侧有军队把守算是清出来了一条走道,但是雒阳百姓的数量也着实是惊到了刘协。 一眼望去不见头的人群,让刘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场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十万? 还是二十万? 他不清楚,因为身为皇子的他这时已经在蹇硕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汉天子跟前。 该说不说,今个自己这便宜老爹打扮的还真是有够威武不凡的。 若不是四周敬畏的眼神,自己还真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老爹。 刘宏只是低头扫了一眼刘协也并未说些什么,仿佛是看见了自己这小儿子眼神中的憧憬,这位大汉天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陛下,快到时辰了。" 蹇硕躬身一拜,双手捧着一篇祭文呈在了刘宏面前。 “嗯。” 沉声回答,刘宏接过祭文扫了一圈身后百官,眼神好似刀剑,看得这群官员不由得纷纷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地拍了拍刘协脑袋,这位大汉天子紧接着便在羽林卫和封公公的护卫下踏上了祀天坛。 “有够高的。” 活动了一下脖颈,刘协抬着头嘟囔了一声。 “感觉能当个景点收费。” 近乎快要追上城楼的高度,这祀天坛还真是有那意思。 没等他多想,在那祀天坛上便传来了自己老爹的声音。 “大汉天子谨遵祖令,敢昭告于天父昊天氏" 第32章 祀天(二) 在晦涩难懂的长篇祭文之后,昭告天地的仪式也算是告一段落。 坛下的刘协在这时早已是昏昏欲睡,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讲无异于是听了一节漫长枯燥的数学课。 明明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加在一起说出来就变成了另外一种语言。 他也真是佩服那群写祭文的官员,这群人脑袋都是怎么长的?直白点说些大家都能听懂的话不好吗? 可是当台上刘宏准备转身走下祀天坛时,他身旁的封公公在这时却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只见封公公拦在路中间,面容狡黠地露出一抹讥讽笑容瞧着刘宏。 “陛下,您好像还有些话没有讲完吧?” “哦?” 刘宏面色如常,像是盯着一条死狗似的看着封公公,他装作不解的开口问道。 “那爱卿可否告诉朕究竟遗漏了什么呢?” “哈哈哈。” 只听封公公丧心病狂地捧腹大笑着。 “遗漏了什么?陛下难道到了这时还要装糊涂吗?” 戏谑的笑容下,封公公抽出了一旁羽林卫腰间长刀直指刘宏。 可在这般的变化下,这坛上的四五羽林卫却像是无事人一样,他们手持长槊转身站在了台阶上。 俨然是一副不管不问的姿态。 刘宏眼神微眯,轻笑一声。 “原来羽林卫中也有你的人,朕倒是没想到。” “这还是要多亏陛下您啊。” 封公公将长刀架在了刘宏肩膀上,哪怕站在他对面的乃是整个大汉王朝的天子,可如今的他。 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敬畏。 “若不是陛下您将禁卫权柄分在我们这些阉人手中,我又如何能掌握得了羽林卫呢。” “台上怎么回事?” 看到不远处官员乱作一团,刘协皱起了眉头。 怎么隐约听到了有人谋反的字眼。 蹇硕人呢? 回头看了一眼四周,刘协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这条队伍里一眼望去全都是一张张陌生面孔。 无论是荀彧还是曹昂,在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身在何地。 祀天坛上的变故迅速引起了在场十余万人的注意。 那些围观百姓此时也并没有离场,他们驻足于原地议论纷纷。 “嘶。” 感受到后背一阵冷意传来,刘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在身后人群里那何携正一脸怨毒的看着自己。 这人有病吧? “哎。” 看见人群里有着一道自己熟悉的身影,刘协赶忙招手将对方唤了过来。 来人正是杨家嫡孙杨修,在那日诗会上与自己有所交集。 “小殿下。” 杨修面露难色地来到刘协身前。 提前从父辈口中得知一些内幕的他,此刻他看向刘协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些惋惜。 “您还是快跑吧。” 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刘协,杨修暗暗攥紧了拳头。 “现在还来得及。” “跑?” 自己跑什么跑? 刘协露出不解的眼神。 然而下一秒,祀天坛的变故却是再遮掩不住了。 只见那威风凛凛的羽林卫在这一刻突然化为了两派,一派守住祀天坛道路不让人上前。 而另外一派则是虎视眈眈地握紧兵刃摆出了一副冲杀势头。 还真谋反了?! 刘协瞪大了眼睛。 “陛下,再好好看一看这天下吧。” 祀天坛上,封公公冷笑着,手中长刀划过刘宏肩膀,斩落了一段丝绸。 “毕竟您窃居此位已经十余年,该将位置还给它原来的主人了。” 刘宏面色冷静地与这阉人对视着,哪怕是刀身离他不过几寸距离,可在这位大汉天子的眼中却始终看不到丝毫慌乱。 “陛下!” 祀天坛下,几名群臣面容激昂地带着一众禁卫冲了上来。 那些叛变的羽林卫将长槊指向这些人,使得他们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你这阉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当中一人手持佩剑指向封公公,他怒斥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封公公转过身来,嘴角带笑地静静看着这些人,他瞥了一眼开口那人,戏谑地对其说道。 “文饶公,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这个天下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您身为宗室且身居高位,难不成忘了这昏君对您的所作所为了吗?” 被称作文饶公的男人这时面色紧绷,嘴唇颤抖。 他是刘宽,汉室宗亲,更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 “竖子,陛下所作自然有他道理,何须由你一介阉人指手画脚!” “呵呵呵。” 封公公再度大笑着,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看着刘宽几人摇了摇头。 “为何还要如此呢?为什么?” “你们这群人真是让我看不懂。” 随着封公公话音的落下,祀天坛下也传来了打闹声。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台下禁军这时竟然与一伙寻常百姓厮杀了起来。 那群百姓个个好似不要命似的朝祀天坛发起冲锋,哪怕是血肉横溅身死当场,可他们却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你!” 刘宽咬紧牙关瞪向封公公。 这一切都是这个阉人搞的鬼。 “哎呀呀,老奴的陛下呀,不如随老奴看一看您的子民们吧?” 用长刀控制着刘宏,封公公一路将其带到了祀天坛边缘。 只见如今台下十余万人轰作一团,虽然绝大多数愣神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有不少百姓不手持各式武器兵刃与拱卫在四周的禁卫杀在一起。 这里哪里还是祭祀现场,这分明就是一处修罗场。 “好好看看吧,您的子民们对您其实早就有所不满。” “天下…也不需要您这般的君主。” 轻声吹了一口寒气,封公公凑近观察着大汉天子脸上神情的变化。 他好像很希望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些恐惧。 那种名为天子的恐惧。 然而,刘宏此时却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多久了?” 将刀身压入肩膀血肉,闻着空气中逐渐蔓延的血腥味,封公公露出贪婪的神情缓缓说道。 “能有多久呢?” “老奴一阉人,不过准备了年。” “可这群人,他们足足等待这一日等了十六年。” 封公公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起来,他冷笑着,看向众人的眼神变得越发阴毒。 但他不害怕,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昏君的性命如今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只要自己指尖一动。 整个天下都将彻底震动。 ”陛下,你知道这十六年他们是怎么度过的吗?” “您不知道,因为无论过了多久,您从来都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忏悔。” 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在被众人保护下上了祀天坛的刘协此时露出了疑惑。 可是没等他疑惑多久,自己老爹被人用刀架在身上的一幕却是让他愣住了。 待得他再定睛一看。 “…封公公?” 难以置信的口吻唤了对方一声,而此刻众人也都注意到了刘协的身影。 尤其是那封公公,这时更是舔了舔嘴唇,控制着刘宏转过身子直视着。 “小殿下,又见面了呢。” 刘宏脸色一变,他环顾一圈四周,而把控着他的封公公也察觉到了这位陛下的变化。 “在找谁呢陛下?” 贴近了刘宏,封公公脸色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不会是在找蹇硕吧?” “可惜了,那个老家伙确实有些本事,但我给他找的对手,也正好对得上他。” “封胥!” 刘宽怒吼一声,他那副臃肿的体型这时已是被气的浑身颤抖个不停。 他从未想到过大祭之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文饶公,何须如此动怒呢?” 封公公眨了眨眼。 “当年之事您又不是不知情,为了这个昏君动怒,至于吗?” “倒不如现在倒戈与我,放心,依您的身份地位,没有人会动得了您的。” 第33章 祀天(三) 百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充斥着南郊,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都统统逃不过刀刃的席卷。 禁卫虽然精锐,但面对着近乎数倍的冲击,渐渐地,圆丘防线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唯有以百官聚集在一起的队伍在这时还算是能保全一些平安。 “苍天理应如此。” 满脸病态的吸允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封公公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文饶公,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今日您可就要随咱们的这位陛下一同前去拜见高祖了。” 一只手狠狠按在天子肩膀上,看着对方颤抖的胳膊,封公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 刘宽怒声刚要开口。 “安静,安静。” 朝着刘宽等人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封公公将天子推搡到了台边。 站在这里,方圆几公里的视线一览无遗。 无论是台下血肉横飞的战场,还是远处四散的人群,咧嘴嬉笑的封公公在这时将刀身向下又压了压,仿佛这一切在他眼中都美如画。 “你看到了吗陛下?” “这些可都是您的子民。” 封公公舔舐着嘴唇,手腕猛地用力,刀身已经沉入刘宏的肩膀。 “快看。” “台上那是?” “那是陛下!” 随着刘宏的身影出现在祀天坛上,原本厮杀交织的人群在这一刻也渐渐停了下来。 那些禁卫们满腔悲恨地瞪着封公公,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大人如今竟然对陛下刀剑加身。 人群中,身穿甲胄的男人跳了出来手握长枪指向祀天坛。 “狗贼!快放开陛下。” 对于男人的叫嚣,封公公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用刀身抵住刘宏的身子,在其耳旁轻声道。 “我的好陛下,将十六年前的真相,统统都说出来吧。” 说完了这话,封公公扭头朝着台下百姓朗声大喊道。 “诸位,你们可想知道咱们这位陛下的真面目呢?” 听到这话的众人脸色纷纷一变,就连那些原本打算借机跑路的百姓也愣在了原地。 陛下的真面目? 他们不知道。 可在百官以及权贵之中,不少知情者的姿态在这时都是各不相同。 有人如禁卫般悲愤,有人期盼,更有人冷漠,仿佛眼前一切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住嘴!” 刘宽额头暴起青筋,紧接着他将视线看向天子。 不能说! 当年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公之于众。 “文饶公,别多嘴好吗?” 封公公歪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刘宽,只是一个眼神示意,那些手持长槊的羽林卫便上前一步将刘宽等人逼退。 “啧。” 撇了撇嘴,看着刘宏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封公公索性摇了摇头。 “看来陛下还是不愿直面事实啊。” “先帝和窦将军至今可还在看着您呢。” 得意地一笑,封公公用手掌拍在了刘宏的伤口上,他加重了力道,全然不顾刘宏铁青的脸色。 “不过也好,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从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封公公眼眸一亮,低声在刘宏身旁说道。 “陛下,您说如果我现在要文饶公他们将小殿下交出来,他们这时候会不会照做呢?” 说完了这话,没给刘宏反应的机会,封公公就转过身来戏谑的看着刘宽等人。 “文饶公,把小殿下交过来,否则的话我现在便取了陛下的性命。” 刘协闻言脸色猛的一变。 自己老爹被挟持了现在自己也要搭上去吗? 也是在这时,他感受到了四周向他看来的目光。 完犊子了。 虽说贵为皇子,但在这群人眼里自己跟老爹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道送分题。 “你当真以为胜券在握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祀天坛的僵局。 封公公环绕着四周,想要找出到底是谁说出的这话。 可就是在这时,台下射来一支羽箭,在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羽箭贯穿封公公的手腕。 他一吃痛,手掌轻颤,那长刀就掉落在地。 “聒噪。” 下一秒。 只见那被控制住的刘宏在这时身形一晃,即便肩膀伤口还在渗着血液,但他却还是面色不变的一掌将封公公击退。 踉跄退了几步,封公公眼眸一闪,刚要开口作声,只瞧等待已久的刘宽等人在这时一并冲杀了上来,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几个羽林卫制服当场。 场上局势瞬间逆转。 “陛下,您没事吧?” 提着佩剑,刘宽神色担忧地想要查看天子的伤势。 “些许皮外伤罢了,无妨。” 刘宏抖了抖衣袖,将双手背立与身后,面色从容地看着那佝偻身子紧握手腕的封公公。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封公公面容抽搐,他咬紧牙关忍痛站起了身。 ”即便你知道又能如何?“ “你今日不过带了千余禁卫而已,这里可是有十万百姓!” “所以你是觉得,百姓们会离朕而去?” 刘宏平静地看着对方,他拦下了想要上前斩杀封公公的刘宽等人。 今日大祭,他等的就是这群人。 身子微微颤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封公公松开了手腕伤口任由鲜血流淌,他满是不屑的口吻继续开口道。 “陛下,您还是老样子,总觉得所有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可是当年之事注定会伴随您的一生。” “放肆,大胆阉人,老夫今日就要替陛下斩了你这家伙!” 刘宽心生怒火,提着手中佩剑便要绕过天子将这封公公斩杀与当场。 可是还没等刘宽冲到封公公跟前,在刘协身边突然窜出来一道身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众人只感觉眼前刀光一闪。 缓过神来再一仔细看,那道身影竟是蹇硕。 只不过如今的蹇硕身上沐浴着鲜血,那模样就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似的。 “蹇公公?你阻我干什么?” 被击退的刘宽见状有些恼怒。 难不成蹇硕也叛变了? 可是下一秒,蹇硕手中那把血刃已经架在了封公公的脖颈上。 “咯咯咯。” 一阵嬉笑下,被按倒在地上的封公公扭过头看向蹇硕。 “那些家伙已经被你杀了是吧?” 蹇硕冷淡的回答。 “几个倭奴而已。“ 封公公闻言挑了挑眉,望着那滴落血液的刀身,他顿了顿说道:“是了,几个倭奴而已,怎么困得住你这个大善人呢。” “杀了我吧。” 长吸一口气后,封公公嘴角带笑地抬起头看着刘宏,那眼神带着解脱,又仿佛闪过一抹狰狞。 “亡魂从来都不止我一人,陛下,将您的屠刀对准您的子民们吧。” 说完了这话,封公公闭上了双眼安静的等待自己的死亡。 不顾众人劝阻,刘宏走至封公公跟前蹲下身子,他伸出手挑起对方的脑袋。 两人四目对视,封公公有些愣神,而刘宏则是眼眸凝视着对方。 “朕当年既然有本事杀他们,就有本事再杀他们一次。” “让他们尽管来吧,朕的这个位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傀儡就可以坐稳的。” 说完这话,刘宏看向台下厮杀的场合,他挥了挥手,蹇硕刀身转动,用刀背将封公公拍晕了过去。 瞧着这昏迷过去的封公公,刘宏露出了一抹厌烦的神色。 “这家伙不是主谋,主谋另有其人。” “传下去吧,让卢植来收尾。” 蹇硕点点头,拱手后赶忙离去。 “蠢货。” 踢了一脚封公公的脑袋,刘宏冷哼一声。 自己还道这家伙有什么其它的招数,搞了半天也不过如此。 第34章 朕改变主意了 接下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卢植便带兵前来配合禁卫将那群参与暴乱的百姓尽数镇压。 虽然在场百姓有着十万之众,但实际真正参与其中的估计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一切都进行的有条有序,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不少人才看明白,原来今日所谓的暴乱在那位陛下眼中都只是过家家罢了。 卢植带兵赶来时从容不迫的神情就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切。 坐在回宫的马车内,刘协看了一眼身旁荀彧以及曹昂。 这二人倒是运气好,一直呆在百官队伍中,从始至终暴乱都没有威胁到他们分毫。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自从上了马车后,总是感觉荀彧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不过这个时候刘协也没工夫理会这些,他还有更大的疑惑想要去找人为自己解答。 拍了拍帘幕,马车应声停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刘协就来到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身前。 这时在刘宏跟前,两位太医刚为他将伤口处理干净。 瞧着流在木板上的血水,刘协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一日的画面。 “既然协儿来了,那你们都先下去吧。” 吩咐太医离去,刘宏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刘协坐下。 “父皇。”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刘协坐在位子上皱起眉头抬头看向老爹。 这人到底还是自己在历史上认识的那个汉灵帝吗? “您就从来没有怕过吗?” “怕?” 刘宏挑了挑眉,说道:“怕什么?协儿莫不是当真以为父皇只是一个沉醉于美人乡中的笨蛋吗?” 说着,刘宏掀开了一旁帘幕,示意刘协看向窗外。 只见此刻窗外,以杨家,袁家为首的雒阳几大世家正将马车以及卫队紧紧靠拢着天子座驾。 刘协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朕能提前知晓,可这几大世家又何尝不是呢?” 刘宏叹了口气,唏嘘地继续说道:“朕花费了十六年都扳不倒的世家,区区几个亡魂作祟,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言语提醒至此,刘协这才回忆起了当时暴乱开始之初杨修看向自己的欲言又止的神情。 看来对方也是事先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事。 可。 刘协咽了咽口水,他认真地看向自己老爹。 “父皇,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亡魂,又是谁?” 他不是什么历史高材生,对于这段历史的了解除了小说也就只剩下了评剧,可偏偏这些故事的重点都不在眼前这位昏君身上。 听到这个问题,刘宏嘴角泛起苦涩。 “一群想要颠覆皇权的乱臣贼子罢了。” 说着,天子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刘协的脑袋上,他语重心长地对其讲道:“等你再大一些,朕或许会将当年之事告诉你。” 话音落下,刘宏看了一眼窗外马车,与一穿着雍容华贵的老者撞上了眼神,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没得逞啊… 这驾马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皇宫,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那些世家也逐渐少去,慢慢地,就连禁卫也只剩下了百余人。 刘协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但是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老爹,他内心也是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近乎到了黄昏,马车缓缓停下,刘宏睁开了双眼,面容严峻的他牵起刘协的手,二人共同走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对于刘协而言极为陌生的建筑。 这是个很大的宅邸,但破败的牌匾,四处横生的杂草,除去门口恭候的几位壮汉外此处再无他人。 “陛下。” 蹇硕从旁呈来一柄长剑,可对此刘宏却是摇了摇头。 “有你在身边就好,朕犯不着用上此物。” 蹇硕闻言点点头,紧接着便将长剑收了回去。 脸色露出一抹轻快之意,刘宏对着刘协莞尔一笑。 “走吧,随朕去见一个家伙。” 于是乎,只见大汉天子一手牵着自己的小儿子,身后跟着以蹇硕为首的十余禁卫走进了这间建筑。 左转直行一段路,众人停在一间房门前。 刘宏看了一眼蹇硕,对方心领神会地吩咐身后禁卫在四处布防。 推开房门,里屋正中间圆凳上这时正坐着一人。 待得这人转过身子后,刘协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伸出手指向这家伙,满是震惊的开口道:“马元义?怎会是你?” 原来那坐在里屋圆凳上的,正是刘协最开始所见到的那个马元义。 只不过今日的他脸色红润,就连面容都干净了不少,唯有那络腮胡始终没变。 马元义起身对着众人拱手一拜,嘴角带笑恭敬道。 “草民见过陛下,小殿下。” 刘宏看了对方一眼,紧接着便坐在了桌旁圆凳上。 “事已至此,就不用这般繁文缛节了。” 说话的功夫,蹇硕悄然站到了马元义身后。 对于出现在自己身后这个武艺强悍的太监,马元义耸了耸肩,像是无所谓似的将自己腰间短刀抽出递给了对方。 “我很有诚意,所以蹇公公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握着短刀,蹇硕不动声色地轻哼了一声。 刘宏摇头轻笑,随即摆了摆手,蹇硕这才退到了房门。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刘协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往事还没解释明白,现在老爹又带自己来到了马元义这里? 良久过后,最终还是天子开了口,他眼神淡漠地瞧着马元义。 “说说吧,你们都想要什么。” “看来还是陛下靠谱。” 马元义嘿嘿一笑,一副憨态下的外表下,刘协却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抹危险。 “天师说了,倘若陛下能够一改往昔善待百姓,我等自然不会搞出来什么是非。” “但如若陛下执意现状的话,天师的态度自然也很坚决。” 这是在威胁自己老爹吗? 刘协眯了眯眼。 而且眼前这一幕黄巾贼竟然在跟自己老爹谈判?! 历史进程上有这一幕吗? “大胆,你一卑贱之人难道是在威胁陛下吗?” 蹇硕厉声喊道。 “不不不,蹇公公误会了。” 马元义连连摆手。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况且即便蹇公公今日将我斩杀与此,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刘协嘴角微微抽搐。 这还不是威胁吗? 你这就差骑在这位陛下头上拉屎了。 可是对于这话,刘宏只是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再度挥挥手,蹇硕只能咬着牙退下。 “所以你们也是想要朕施仁政对吗?” “倒也不是。” 马元义抿嘴,他很清楚自己在于谁谈判,他更清楚如果谈判破裂的话将会带来什么后果。 虽说硬气,但他也是由衷希望今日能促成这桩谈判。 “天师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擅自改政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我等只求陛下能稍作改动,只需让天下百姓不至于家破人亡就好。” 刘宏点点头,他自然也很认同这个说法。 若是放在以前,他哪里会在意这些说辞。 只不过现在有些不太一样了。 “朕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也要答应朕,就地解散聚拢民众,朝廷会出面赈灾。” 谈话间的功夫,刘宏看了一眼蹇硕,对方虽心有不愿,但最终还是将背在身后的木匣放在了桌案上。 推开木匣,里面正放着一把漆黑如墨,散发着凌冽寒气的短剑。 “此剑名为中兴,乃是朕亲手所铸,以此为信物可好?” 将木匣推至马元义眼前,而对方在看见这把宝剑后瞳孔猛缩,神情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认得这把剑。 不止是他,天下权贵世家皆晓得这把剑的存在。 在某种意义上,这把剑甚至代表着眼前这位陛下… 看着马元义震惊的神情,刘宏欠了欠身一脸平淡的模样继续说道:“所以现在这场谈判,你们可信了?” 信。 当然信! 马元义手掌颤抖的抚摸着木匣,他咬紧嘴唇严肃的对上这位陛下的眼神,单膝跪在地上郑重地说道。 “倘若陛下有此心意,我等自然不会做出忤逆天下之事。” “我马元义在此以昊天氏起誓,如若陛下下定决心善待百姓,我等太平道人绝不会寻衅滋事。” 等到刘协跟着老爹一行人走出这间宅子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低着头,在上了马车才开口问道。 “父皇,您今日这是?” “三月三,黄巾起,这是他们太平道原先所定之事。” 刘宏并未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将原先历史进程中的黄巾起义道了出来。 其实也正常。 放在原有历史中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起义,朝廷官方又怎么可能丝毫不知情。 刘宏揉了揉受伤的胳膊,扭头看向窗外老宅:“朕只是忽然不想看见一个破乱的天下了。” 言语说到这里时,刘宏眼神里满是坚毅,如果蹇硕此时看见了这一幕的话,恐怕也会感到惊讶。 因为如此的天子,他只在十几年前看见过。 “协儿,回宫之后,你便跟在卢中郎身旁学习吧。” “荀家小子虽然不错,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第35章 七年 中平七年初 “卢师,这盘棋局真的还有必要下吗?” 少年一脸坏笑地瞧着端坐于棋盘对面的卢植。 虽然自己前世对于围棋一知半解,但怎奈何这卢植是个臭棋篓子。 这已经是他连赢卢植的第七盘了,可偏偏咱们这位卢师就是不服输,或许这就是老山羊的倔强吧。 “不算不算,这局不算,老夫眼花了。” 卢植一如既往地打算耍赖,不过此时少年却是耸耸肩,选择了投子认输。 “现在可好?” 摇了摇头,少年站起身来。 他可实在是不想与卢植再下一盘了,这其中过程简直比参加高考还要折磨人。 伸了个懒腰,少年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不知不觉自己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时间了。 人道是光阴如梭,童年难寻,可自己这童年怎么看也快乐不起来。 这卢植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天纵奇才,这七年里干脆住在了自己寝宫。 睁眼是他,闭眼脑子里还是他。 “今年的雪景倒不如往日。” 裹紧了身上狐皮大氅,少年抬起头看向天空。 刘协? 究竟是两千年后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现如今的皇子协。 自己早就分不清了。 “如往日?朝廷连年赈灾,那何家都快被陛下当成了国库来用,小殿下还真是不盼他们好啊。” 卢植戏谑一笑。 自己当年在德阳殿还以为陛下是要对何家网开一面,但是现在看来。 陛下的心思,自己还着实是猜不透。 “何家那是自作自受。” “卢师,您觉得天下就此太平下来了吗?” 刘协抿了抿嘴。 自己老爹固然一改常态,在这七年以来励精图治整顿官场。 但那个曾经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厚一笔的乱世,真的会这么容易就平缓下来吗? 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些年里朝中世家明里暗里向自己老爹施压就已经让老爹疲于应对了。 卢植手握黑子上前一步开口道。 “可能吧,不过北边和西边这些年倒是闹得越发凶狠了起来。” “檀石槐不是死了吗?” 刘协皱起了眉头,这个号称一代雄主的檀石槐在前些年一直都是汉朝北境的巨大威胁。 可在自己记忆里自从这人死之后原本强大无比的鲜卑瞬间就土崩瓦解了,再加上北境还有公孙一家。 这还能闹起来? 卢植苦笑一声。 “檀石槐虽死,但他留下的遗产也着实庞大,滋养了不少鬣狗,诸如乌桓等部如今已成了我朝大患。” 他本就出身于幽州,对于这些游牧民族的了解自然是不少。 “原来如此。” 刘协点了点头。 难怪自己这阵子总是听曹昂那个家伙在自己身边叨叨着战事将起。 感情这臭小子有小心思啊。 “可能就是年后吧。” 看了一眼天空中飘起的雪花,卢植长叹了一口气。 “与我等而言,这般冬日倒算不上什么,可是对那些鬣狗来说,寒冷是他们的天敌。” 想想也是,那种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民族无论是碰见了哪年的冬天都不会好过。 所以在这个时候富庶的中原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的钱袋子。 从卢植话中听到一些期盼的口吻,刘协玩味似地转过身子看向对方。 “卢师莫不是打算向父皇请命讨伐北境?” “殿下果然聪慧。” 卢植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老夫倒是未曾想过讨伐,只求击退便好。” “他们很强吗?” 听到卢植这么说,刘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跟在老山羊身边这么多年他也充分的了解到这老家伙的本事到底有多么不凡。 光是一个文武双全就俨然让他成为了自己老爹又爱又恨的那种人。 “比起先前匈奴自是不如,但大汉朝积弱已久,早已呈出了外强中干之势。” 卢植脸色一沉。 他的前半生奔波于天下各地,对于汉朝如今的实际情况,他比雒阳那些老爷们都要清楚。 “可这些年边境不是屡屡传来捷报吗?” 刘协咂咂嘴,上个月自己老爹还拿着一份辽东郡守加急送来的军报,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着斩敌多少余计。 “呵。” 卢植在听到小殿下这么说后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小殿下有所不知,中央距离边境始终还是太远,虽说这几年三辅之地有所起色,但边境却仍是老样子。” “贪吞军费,冒领军功,以百姓首级为蛮子充数,这都是他们屡试不爽的把戏。” 话越说,卢植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边境苦寒,少有富庶世家,就连雒阳方面这几十年以来也始终对那里少有理会。 两千石的郡守在边境已然快要成了土皇帝,皇命?能产生的影响实在是有限。 “他们竟敢如此?!” 刘协瞪大了双眸。 军功不够,就拿百姓首级充数?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卢植转过身子看向刘协,他嘴角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好在小殿下聪慧,这些年将老夫一身本事也学去了七七八八,如此的话老夫也可以放心向陛下请命了。” 他虽是汉臣,但他也是幽州人士。 这些年来每逢寒冬来临,在卧榻上他始终辗转难眠。 幽州可能不需要他卢植,但幽州百姓需要他。 “卢师,说这么煽情干什么,搞得好像要诀别了一样。” 刘协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道。 “而且卢师忘了七年前我与你说的话吗?” 忽的凑近,刘协认真地瞧着卢植双眸,沉声说道:“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卢植闻言一愣,久久之后一笑。 “皇子守国门。” “殿下有报国之志,老夫自然开心。” 可陛下当真会愿意让您如愿吗? 您可是陛下眼中无人可以与之比拟的唯一选择啊 “殿下。” 院子外,兴致冲冲的曹昂朝着二人挥挥手跑了过来。 七年时间过去了,这个曹小子早已脱胎换骨,在蹇公公的培训下武艺突飞猛涨,现在哪怕是对上一些禁卫都不落下风。 只见他手里捧着两串糖球,一脸憨态的站停脚步,将其中一串递给刘协。 “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刘协连连摆手,这东西他可实在是不想再吃了,自从上次亲眼见证过古代是怎么拔牙之后,他就发誓绝对不贪吃。 “喔。” 曹昂也不失落,一把就将其中一串塞入自己嘴巴,喜滋滋的神色瞧得二人忍俊不禁。 “光顾着吃,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刘协好笑的看着曹昂。 虽然说适应了这家伙的画风,但曹昂现在这个模样跟他老爹?差的也太多了吧。 简直就是一个憨货。 “办妥办妥了。” 曹昂咀嚼着糖球,待得全咽下去他连连点着头,说着,他用那还没擦干净的手从衣袖里抽出了一份地图。 “这是幽冀两州的舆图,我从家中偷来的,都好久没人用过了。” 刘协一脸嫌弃地捏着边角接过了地图。 看着上面大致标识的山川城县,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差不多了。 “看来小殿下早有打算啊。” 一旁的卢植见状摇了摇头。 “可是陛下未必会同意此事。” 可对此,刘协则是眨了眨眼。 “不同意?为什么要让他同意。” “卢师不说不就好了,当年我三岁便敢偷溜皇宫,如今这年纪偷溜去个河北好像也说的过去吧。” 在卢植诧异的眼神中,刘协撇撇嘴一把拽过还没吃完糖球的曹昂。 “你这臭小子这回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 “不然我就不带你去边境了。” 第36章 初到冀州 上古大禹定天下九州,汉初沿袭此制,而后随着领土扩张将天下重新划分十三州部。 北方大陆也就自此定下了四州之地。 荒野平原上,一队马车正在疾驰。 布衣马夫腰间被血红浸透,胸口正中心贯穿的那枚羽箭更是让他此刻就连握着缰绳的手都颤个不停。 在马车后不远处,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山贼正在肆意大笑地追逐着他们。 “公子小姐小人有愧于老爷。” 这马夫面色苍白,生命在他身上飞速地流逝着。 这支有着无极甄氏旗号的马队,自从离了中山国后没多久便被这群山贼盯上,即便有着家族护卫在旁,可怎奈何山贼人数众多。 经过几日厮杀,身后山贼还有七八人,可马队却只剩下了这马夫以及车内的几个小孩子。 随着空气中几支羽箭射来,马匹应声倒地,整辆马车也是不受控制彻底颠倒了过来。 “哈哈哈。” 山贼迅速地追了上来,他们收起手中长弓,眼神贪婪地瞧着那散落一地的货物。 这可是无极甄氏,闻名天下的富庶之家。 几人翻身下马,其中一名山贼握着手中弯刀走到了那奄奄一息的马夫身边。 他蹲下身子舔舐着嘴唇。 “怎么不跑了呢?” “不是挺能跑的吗?” 说罢,这山贼手腕一用力,将这马夫彻底斩断了生机。 甩了甩刀尖上沾染的血渍,山贼冷笑一声站起了身子,腰间明晃晃的黄色头巾像是代表着他的身份。 “哥几个都手脚麻利点,把能带走的金银细软都收拾出来,不能带走的就地一把火烧了。” 正当这几个山贼整理着地面散落的货物时,车厢内却是传来了一阵啼哭声。 “还有人?” 为首山贼啐了口唾沫,满脸横肉的他握紧了弯刀步步朝着车厢走去。 可是当他伸出手将帘子掀开时,一道身影冲着他直扑了过来。 山贼侧身一闪拦腰握紧弯刀向下一斩,一个头颅刹那间滚落在地面。 “切。” 仔细一瞧,原来只是个半大小子。 “咦。” 不过当他往车厢里看去的时候,却见到此刻车厢内竟还有着几个小孩子。 其中一女童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生得极其美丽,让这山贼只是看了一眼内心就有些躁动。 这要是长大了岂不是一绝代美人? “老大,没事吧?” “没事,几个小娃娃而已。” 山贼眼神逐渐色迷迷了起来,他伸出弯刀将这几个小孩逼出车厢。 寒冬腊月之下,这几个小孩子身上衣着皆是华贵不凡,甚至那女童身上更是佩戴着不少值钱玉石。 “看来是甄家的小娃娃们。” 将这几个哭啼啼的小孩子撵到马夫尸体旁,这些山贼也随之聚拢了过来。 “老大,杀了他们?” 其中一人跃跃欲试的举起兵刃。 可那为首山贼却是摇了摇头,随即只见他蹲下身子凑近了女童,满嘴恶臭的对其开口问道。 “说,你叫什么?” 女童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眼角带着泪水,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奶奶的。” 虽然生的美丽,但这哭啼啼的声音也着实是让山贼有些受不了。 他一个眼神示意下。 身后那人心领神会的抓住一个男孩,只是一两息的功夫,这男孩便被抹了脖子气绝当场。 同伴的死去让女童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溅起的鲜血沾在她的脸颊上。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山贼冷笑着,说着话的功夫,他将男孩的尸体拖在了自己脚下。 “如果再哭哭啼啼的话,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在你的面前。” “甄宓。” 得到了女童的答案,山贼满意的将尸体踹到了一边,随即站起身来看向身后其他人。 “上蔡令的女儿,应该会卖个好价钱吧?” “老大说的是。” 山贼扯下腰间黄色头巾擦拭着刀身血液,满是不屑的眼神看向这几个孩童。 无极甄家? 要怪就怪你们家主是个短命鬼吧,空有万贯家产有屁用,不还是任他们宰割。 “将他们带走,改日寻个时间卖到黑市上去。” “得令。” 其余几人笑嘻嘻地拿来绳子就要将甄宓捆绑起来。 可等这几个山贼丢了一把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马匹奔袭的声响。 “有人来了?” 他们立马警惕了起来。 其中一人回头,一支羽箭擦破空中毫不留情地贯入了他的咽喉。 “有官兵?!” 剩余几人见状赶忙躲在了车厢后。 不对啊,此处明明距离最近县城有二三十里,那群官兵平日里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为首山贼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向前一看。 可羽箭再度袭来,得亏他反应迅速,箭矢自他脸颊划过,只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这就是河北?” “刚过黄河就碰见这种事。” 只听稚嫩的嗓音传来,平原上随之出现了两个骑着骏马的身影。 刘协放下手中短弓冷哼了一声。 他双眼漠视地瞧着地面上的几具尸体和在大火中燃烧的旗帜,扭头看了一眼曹昂,对方早已愤慨得不行。 “子修。” “让我见识见识这些年来你的武艺精进到了什么地步吧。” 曹昂点头,随即舞动手中长槊,一甩缰绳,整个人宛若离群之刺似朝着那车厢冲了过去。 “是小崽子?” “杀了他们!” 山贼们此时也意识到了眼前只有两个人,他们怒喝一声纷纷举起手中弯刀朝着曹昂冲杀了过去。 可是在一经交锋他们便意识到了双方的差距。 只见曹昂宛若游龙一般在人群中挥舞着手中长槊,一挑一刺间轻松带走两条人命。 为首山贼看势不对赶忙翻身上马准备离去,可当他手掌刚握紧缰绳时,羽箭应声而至,精准无误的射入了他的掌心。 吃痛大叫了一声,这人翻身倒在了地面,马儿受惊嘶叫着撒开蹄子跑离了这里。 只是片刻的功夫,曹昂已经将山贼尽数斩杀,他怒哼一声。 在视线看见那滚落地面的孩童头颅时额头更是暴起青筋,毫不留情地将长槊插入那还未断气的为首山贼身上。 看了一眼那几个傻在原地的孩童,曹昂皱起眉头骑着马回到了刘协跟前。 “殿下,他们好像是中山甄家的孩子。” “甄家?” 刘协闻言翻身下马。 虽然年纪不大,但好在宫中伙食着实不错,几年时间就让他从一个孩提长成了现如今的七尺少年。 看着面前的大火和满地血污,刘协攥紧了拳头。 卢师说的果然没错,河北之地不比三辅,此处不过刚过黄河,按理来说应该还在冀州境内。 可即便如此也能让自己碰上山贼土匪,不敢想象幽州边境又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来到甄宓跟前,小女孩这时早已被吓得不行,哪怕是瞧着刘协,她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暗暗叹了口气,刘协从身上取出一条巾帕。 “擦擦吧,脸上脏。” 听着这稚嫩的嗓音,甄宓欲言又止,她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心中的委屈顿时席卷而来。 眼瞅着这小女孩眼角又泛起了泪花,刘协摇摇头,招呼来了曹昂。 “看一眼地图,此处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 “大概二十里出头有个内黄县。” 二十里? 刘协沉思了一会儿,紧接着又问道。 “那此处距离中山呢?” 曹昂闻言放下了手中地图,耸耸肩。 “殿下,那可就远了,少说也得二百多里。” 两百多里吗 看了一眼小女孩抽泣的模样,刘协翻了个白眼。 算了,就当一次好人吧。 “你们几个,都是甄家的是吧?” 唤了几声那些孩童,在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答案后,刘协起身牵起小女孩的手。 “你去将那两个孩子带着,咱们先去中山将他们送回家。” “啊?” 曹昂瞪大了眼。 “不愿意?” “不愿意那你现在回司隶去。”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 曹昂赶忙招呼着那两个小孩。 好在刚刚他们二人出手将这些山贼击毙,这些小孩倒也不是那般不识理的人,擦擦眼眶就来到了曹昂跟前。 先将小女孩放在马匹上,刘协翻身上马握住缰绳。 “没事的,坏人都被打跑了,现在哥哥送你回家。” “嗯” 小女孩轻嗯了一声,手掌握紧了那条巾帕。 第37章 脚踢大儒 “卢子干!” 德阳殿内,刘宏一把将龙案上的奏章掀翻,他怒气冲冲地拔出悬挂在墙壁上的佩剑直指跪在地上的卢植。 剑尖距离卢植咽喉只有几寸距离,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寒气,卢植闭上了双眸沉声道。 “陛下,此事之责,微臣认罚。” “认罚?” 刘宏手腕青筋暴起,他冷笑着斩落卢植鬓角须发。 “协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是你一个区区认罚就能弥补的吗?” “那是朕的儿子,你卢子干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若不是自己今日想着去看一眼小家伙怎么样了,恐怕至今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刘宏暴跳如雷,他怎么也想不到,卢植一个堂堂大儒,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微臣也是殿下之师。” 卢植压低了嗓音,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微臣何尝不是将小殿下视作己出,若不是有着足够把握,微臣又怎会允诺殿下如此举动。” “足够把握?” 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刘宏怒骂一声道:“一个刚刚及冠的小子,和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 “这就是你卢子干的足够把握?” “小殿下聪慧过人,有着雄主之姿,长与深宫中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卢植睁开了双眸对上刘宏的眼神。 他知道罪责在自己,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全家性命也抵不上。 可正如他所说的。 雄主之姿,岂能养与深宫之中? 刘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佩剑收了回来。 “朕希望你最好派人暗中保护着他们。” 然而,卢植对此的回答却是摇了摇头。 “微臣并未派遣任何人暗中跟随小殿下。” “哈?” 刘宏瞋目瞪着卢植。 “也就是说你瞒着朕将朕的儿子放出了雒阳,到现在就连你也不确定他的安全是吗?” 卢植迟疑了一阵子,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迎接他的是天子毫不留情的一脚。 卢植踉跄地倒在地上,身子重重地撞在墙壁边缘,巨大的响声引起了殿外蹇硕的注意。 “陛下" 蹇硕走进来后面色难看地瞧着这一幕。 一朝天子脚踢天下大儒,这事估计只有刘氏先祖才做过吧。 “将他扶起来。” 刘宏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后提着佩剑坐回了卧榻上。 小儿子都出宫十来天了自己这个当爹的现在才知道?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这句话,天子近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还有你蹇硕。” 刘宏攥紧拳头,骨节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侧着头看向蹇硕继续说道。 “朕可不觉得两个小崽子能这么轻易地溜出雒阳。” 蹇硕垂着头将卢植搀扶而起,二人恭敬地站在刘宏对面,哪怕是平日在外桀骜不驯的大儒卢子干,这时也只得任由打骂。 “你们两个,一个皇子之师,一个宫中总管,怎么?” “当朕是空气吗?” 刘宏气愤填膺地再度站起身来劈头盖脸地冲着这二人一顿臭骂。 良久之后,这位天子也算是骂累了,他一松手将剑丢在桌上,冷眼瞧着这二人。 “他们往哪去了?” “…算算时日,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冀州” 卢植低着头小声回答着。 “冀州?” 刘宏脸色一黑。 “冀州刺史是王芬吧?” “是的陛下。” 听到蹇硕的回答,刘宏皱起了眉头,他弯腰从地上奏折中翻找出一份奏章。 只是翻开了两眼,他就将奏章狠狠地摔在了卢植身上。 “自己看!” 卢植有些疑惑,双手接过奏章翻开一瞧,没过几秒,他的脸色变得逐渐难看起来。 奏章上面的内容赫然是典军校尉曹操上述冀州刺史王芬联合几人意图谋反改立合肥侯为帝。 “陛下” 卢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可是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刘宏却是瞪了他一眼。 “封锁消息,朕不希望听见协儿出宫的事传出去。” 这位天子紧锁眉头,随即看了一眼蹇硕。 “将合肥侯请入雒阳安置下来,传调皇甫嵩,西园八校尉随时待命。” “诺。” 蹇硕拱手一拜,紧接着便赶忙下去吩咐了。 德阳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刘宏与卢植二人。 踱步至卢植跟前,天子手掌按在了对方肩膀上,巨大的力道使得卢植面色扭曲。 “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刘宏冷然道。 “蹇硕不能出雒阳,此番西园八部划由你指挥,你随意挑选四部。” “赶在王芬发现协儿他们之前将他押送回京。” 听到这些,卢植俯首跪在地上。 “微臣领命。” 抬手屏退了卢植,刘宏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了魂似的身形一晃,险些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颤抖地坐在卧榻上,眼眸看向窗台木匣里那早已枯萎的牡丹花。 王芬。 那家伙本是前朝一条流浪老狗,若不是自己看他颇有才能一手将其提到了一州刺史的位置上,现如今的他估计早就饿死在牢狱中了。 深吸一口气,刘宏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一道倩影在他身旁随风飞逝。 德阳殿内,只传出了天子幽幽的这句话。 “朕不会让你的儿子出事的,不会” 与此同时在宫中地牢。 那位七年前被刘协从牢狱里救出来的男人在此刻睁开了双眸。 他低头看了一眼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锁链,满是疲惫的神色慵懒地躺在草席中。 他已经认命了。 自从当年封胥失败后,自己也就没有了其它用处。 原本要被用来顶替马元义的他,这时候却只能躺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度过余生。 “啧啧啧。” 昏暗的走廊里,这时却传出了一阵唏嘘的声响。 “怎么颓废成这副样子了?该不会死了吧。” 尖细的嗓音让男人神情一滞,随后猛然站起身来冲到牢狱门口撞在柱子上。 “你是谁?” 可在他眼前却空无一人。 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这里刚刚一定有人。 没等男人多想,他这时发现了牢房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向前刚迈出一步,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只见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钥匙。 莫不是打开自己身上锁链的? 过了片刻,锁链掉落地面,男人活动着自己早已红肿的四肢。 “真不错。” 直到声音再度传来,男人猛地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眼前正赫然站着一个太监。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可这太监却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从腰后取出一条黄色头巾按在男人手中,太监开口说道。 “今夜出宫,赶去冀州太行山。” “你是谁?” 男人浑身哆嗦个不停,瞧着手中这条头巾,他虽然对这太监有些猜测,但他仍不敢确定。 “我是谁你现在不用知道。” 太监玩弄着指尖玉扳指,从衣袖抖出了一张调令。 “拿着这东西去武库领一队人马,咱家送你出城。” “我" 男人咽了口口水。 他不知道这太监究竟想做什么,但对方绝对跟封胥脱不了关系甚至有可能,这家伙就是封胥当年的同党之一。 “你可以考虑。” 太监眸光幽深了几分,顿了顿继续道。 “要么在这天牢里被关到死,要么听候咱家的差遣。” “当一条死狗,还是当一条万人之上的狗,自己选吧。” 话音落下,牢狱里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男人面容紧迫地盯着那份调令,犹豫了片刻,他伸出了手。 看到男人做出了选择,太监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双手背在身后,他为男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走吧。” “自此以后记住你的新名字。” “张燕。” 第38章 常山赵子龙 几天的长途跋涉下,刘协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中山国境内。 说是长途跋涉,但因为多了几个小孩子,路程倒并不怎么无趣。 尤其是甄宓,也不晓得小姑娘是怎么想的,整日都将一条巾帕拿在手里,也不用来擦拭,好似要将其当成个宝。 望着眼前这截太行山脉,二人勒马而停。 翻身下马将甄宓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刘协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去找你的两个伙伴玩一会儿吧。” 甄宓点点头,随即一蹦一跳地朝着那两个同伴跑了过去。 刘协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双腿,向曹昂招了招手。 “咱们现在应该离无极县不远了吧?” 将缰绳拴在一旁,曹昂拿起地图,只是打量了两眼后就露出了苦笑。 “殿下,我又没来过冀州,我只能确定咱们方向肯定没错” “要不,您来看看?” 说着,曹昂就将地图递给刘协。 “滚滚滚。” 刘协对此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前世自己就是路痴,穿越又不代表给脑袋扩容,曾经看不懂的东西现在依然还是看不懂。 就像自己永远做不到手搓航母一样。 不过曹昂倒是拿着地图又思索了一番。 “我感觉应该没多远了,今晚应该是能赶到的。” 你感觉? 刘协冷笑着。 这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曹昂路痴的程度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大方向不会出错,他们说不定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说着,曹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殿下,我有些饿了” “您那还有吃的吗?” 刘协顿感无语,从包袱里翻出来一张面饼丢给对方。 也不晓得人妻曹要是知道儿子被自己带偏成这副模样会怎么想? 打自己一顿? 应该不会,听曹昂说,他老爹已经调去西园担任军中校尉,应该没理由揍自己才对。 算求,管他怎么想,反正卢师都说曹昂这家伙不是傻,是大智若愚。 还说他眼神中有种少见的清澈… 刚上大学的年纪,可不就是这样吗? 然而没过多久,曹昂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咦了一声后朝着一棵大树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曹昂手里拿着一个黄色布条走了过来。 “殿下,咱们好像走错路了” “什么意思?” 刘协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接过布条,有些困惑地看向对方。 这有什么的? 曹昂挠挠头。 “我也不太确定,可是老爹跟我说过,北方盗匪猖獗,他们通常会以不同颜色的布条来区分势力范围。”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有可能闯进了某个贼窝” 可当他话音刚落,身后丘陵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火光也随之冒了头。 妈的。 这家伙还真是霉运体质。 刘协暗骂一声,赶忙招呼着甄宓等人回到他们身旁,而他和曹昂也连忙翻身上马。 “不要怕,有哥哥在。” 安慰一声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甄宓,刘协双眸仔细观察着四周。 左右两边倒是可以放心,即使是有人,但看一眼这高耸入云的太行山。 呵,除非古代人会飞。 不过身后丘陵和前方断山倒有些崎岖,视线也有所遮挡。 “殿下。” 正当刘协观察着四周时,曹昂勒马而来,他面色一沉低声说道。 “待会若是人数众多,麻烦殿下先走,由我殿后。” 这时的曹昂收起了原先的憨态,他郑重地瞧着刘协,眼眸里隐约闪过了一抹决绝。 “你这家伙” 迟疑了片刻,刘协一拳砸在曹昂胸口上。 “装什么英雄,嘴巴上还有饼渣子呢。” 可接下来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刘协他们面前丘陵便陆续出现了一伙手握各式兵刃的家伙。 奶奶的 这冀州难不成是土匪窝? 刘协挽弓搭箭,可随着几十号人站在丘陵上,他这一时之间有些傻了眼。 他低头瞥了一眼腰间箭袋。 就算自己百发百中,但这箭袋也只剩下七支羽箭。 曹昂固然勇猛,但让他以一敌十? 自己还不如指望能天降主角光环。 不行。 硬碰硬大半概率要交代在这儿,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可瞧着曹昂准备冲阵,刘协连忙对其使了个眼色,并主动朝着这群土匪开了口。 “对面山头的大哥,小弟今日一时不慎走错了路,诸位大哥可否让个路?” 一边说着话,刘协下马举起了双手向对方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随即只见土匪当中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说道:“小孩,打哪来的?” 眼瞅着对方回了话,刘协心里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他整理一番思绪赶忙回答道。 “这位大哥,俺们几个是从常山来的,要去无极县投奔家中亲戚。” 刘协指了指身后曹昂。 “这是俺表哥,他天生聋哑不会说话,俺们全身唯有这玉石值点钱,大哥能行行好放过我们吗?” 说着,刘协将自己腰间墨玉取下来露在众人眼前。 虽然是黄昏,但这墨玉的成色却也是勾足了这群土匪的心思。 那人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刘协几人。 在看见这群小崽子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他内心对于刘协的说辞也信了几分。 点了点头,这人开口道:“小孩挺懂事,那行,把玉石交给我们吧,今个大爷不杀生。” “好勒,谢谢大哥了。” 刘协见状赶忙将墨玉丢了出去。 单手接过玉石,这土匪握在手心仔细观察了几眼。 确实是个值钱的玩意。 可当他准备履行约定带人离开时,身旁小弟却是凑了上来。 “大哥,我看那小子好像在说谎啊。” “怎么说?” 土匪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刘协几人。 “你想啊大哥,这玩意可是墨玉,”小弟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了大拇指,“那放在玉石里也绝对是这个。” “真的吗?” 土匪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倒是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 “那指定是真的,小的上山前府中老爷就酷爱玉石,这墨玉就连我那老爷都未曾拥有一块。” 小弟撇撇嘴,一副他很懂的样子。 “嘶,也就是说老子差点被一个小屁孩给骗了?” 土匪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转过了身。 “奶奶的,敢骗老子。” “弟兄们,给我宰了这几个小崽子。” 一声喝下,这几十号土匪瞬间朝着刘协他们冲了过来。 啥情况? 刘协一愣。 对面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刚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可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土匪已经是手提一把长岔冲到了他面前。 “殿下小心!" 曹昂赶忙纵马上前舞动手中长槊将那土匪挑飞。 “嘿,我他妈。” “这是哑巴?” 土匪头目瞧着曹昂这一举动脸上更是一黑。 自己还果真被骗了。 “都给老子上,妈的,咱们几十号人还干不过这几个小崽子了?” 一把拽起刘协,曹昂握紧缰绳迅速调转了身形,这番动作也是惊得那两个小孩开始啼哭。 “子修,松手。” 招呼来了自己胯下骏马,刘协一吭声,曹昂应声松手。 二人配合之默契只是短短一息之间,甄宓就感觉到了身后那熟悉的触感。 “娘的,这年头土匪还长脑子啊。” 刘协骂骂咧咧的弯弓搭箭,稍作瞄准就应声射出。 二人且战且退,因为有着马匹优势,再加之刘协箭术精准,他们很快就与这群土匪拉开了距离。 可不过片刻。 看着眼前崎岖断山下走出的十几道身影,刘协苦笑一声。 也没人告诉他这年头连土匪的脑袋都懂了前后夹击这一套啊。 “跑啊,怎么不跑了?” 土匪头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只是大手一挥,众人便要上前将刘协他们围住。 可就是在这个时刻,一阵马蹄声急速传来。 没等土匪头目反应过来,一支长枪自空中划过,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是谁?!”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第39章 来自七年前的宿命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鲜衣怒马下,道路尘土飞起,待得烟雾散去,青年一袭白袍手持长枪端坐与马背之上。 虽只是单枪匹马,但一经出现便引得在场土匪一惊。 “赵赵赵云?” 听着来人自报名号,刘协眼珠子在这时都快瞪出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转运了?爆率这么高吗 没等他多想,那群土匪却是来了火气。 “不过一白面小生而已,上,宰了他为老大报仇!” 一声怒喝下,在场土匪纷纷调转身形朝着赵云围杀过去。 望着眼前这群匪寇,赵云并未掉以轻心,一声嘶鸣声过后,他胯下白色骏马瞬间启动。 只瞧他动作迅捷如风,眨眼的功夫,手中长枪竟是呈现出疾风骤雨之势。 每一击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道,与其说他是在厮杀,倒不如说这一幕更像是在起舞。 “奶奶的熊” 一名土匪咬牙低吼,紧接着单腿一纵跃至半空就要从后方偷袭赵云。 感受到了身后危机,赵云弯下腰顺势向后拍出一掌将人击退,紧接着抽出腰间短刀甩去。 虽未瞄准,但刹那间就割破了那土匪咽喉。 “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打过我们。” 为壮声势,土匪们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可接下来只是短短几个呼吸,赵云枪下就已然多出了数条亡魂。 即便是有着人数优势,可面对着武力值近乎爆表的赵云而言,这群土匪就像是手执兵刃的孩童一样毫无任何抵抗之力。 “我来助你!” 曹昂见此顿时热血沸腾,舞动长槊也随之拍马杀了出去。 虽不比赵云,但也不知是不是师承蹇硕的缘故,他的各种招式都几尽阴损,全然没有给对方留下全尸的打算。 明明有着几十号土匪,可他们现如今甚至连近身赵云这一点都做不到。 尤其是在曹昂拍马赶到后,二人一个眼神交流之下便通晓了各自心思,杀人技在他们手中顿时变得信手拈来。 “卧槽。” 刘协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伸出手赶忙捂在了甄宓眼前。 这么血腥暴力吗? 明明不久之前还叫嚣着取下他和曹昂性命的土匪,现在却被近乎一边倒地屠戮着。 难道这就是 赵云的实力吗? 刘协在脑海中不停检索着这十年以来自己遇见过的所有人。 可无论是马元义还是董承,他们武艺虽说也不差。 但在与眼前赵云比起时,却无疑与像是萤火之光比之皓月之辉。 紧接着不过片刻,地面陆续倒下了十几具尸体,剩余土匪此时在看向赵云的眼神也陡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不是傻子,经过这几轮交锋他们早已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人的对手。 壮胆也得有个限度,似这种压根伤不到对方分毫的。 叫送死。 “跑” “快跑”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话,这群土匪纷纷丢下了手中兵刃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 见到这一幕,赵云勒马停下,他并未有任何追逐的意思。 扭头看向刘协,只见他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拍马来到那土匪头目跟前。 手腕一握,将贯穿其身子的长枪拔出,一块墨玉也随之掉落地面。 “请问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将墨玉捡起,赵云温声看向刘协。 若不是身上白袍沾染着血渍,还真是难以想象这人在不久之前正与一群土匪厮杀。 或者说是屠杀。 “多谢。” 曹昂拱手作揖接过墨玉。 “冀州多匪患,诸位年纪轻轻还是与家中长辈呆在一起比较好。” 赵云轻声提醒着,随即打算离开此地。 “还请留步。” 刘协见状赶忙唤住对方,压下内心的激动开口问道:“壮士有着如此身手,不知如今可否任职军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壮士今日救命之恩。” 他并不确定这个时间线上赵云是否已经跟了公孙瓒,但正所谓送上门来的大腿。 傻子才会放走。 可赵云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叹气。 “小公子无需如此,郡中并未设立行伍,在下至今仍是白身。” 听到赵云这么回答,刘协眼眸顿时一亮。 白身好啊。 既没跟公孙瓒,也没碰见刘大耳朵。 那这不是妥妥的便宜了自己吗? 只见刘协上前凑近了几步,面带笑意地说道:“壮士可有心思报国?” 身旁曹昂听到自家殿下这么一说,眼神随之一变有些不满地看向赵云。 这人武艺确实很强但自己明明也不差。 “小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 赵云皱起眉头。 “在下虽说如今乃是白身,但报国之志莫不敢忘。” 说着,赵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少年。 虽说浑身衣服脏兮兮的,可是身上却有着一股说不清的贵气。 再加上那价格不菲的墨玉和身手不差的护卫。 想来身份应是不简单。 “既然壮士有意报国,不知可否信我一次?” 刘协朗声开口,哪怕脸上沾染着血渍,可在阳光的照射下,他那张略显青涩的面庞上却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自信。 听着眼前少年的此番话语,赵云一愣。 这莫不是某个世家子弟? 可,自己早就心有所属,该如何婉拒对方的好意呢? “子修。” 见大腿有些迟疑,刘协向曹昂伸出了手:“将令牌给我。” “这” 曹昂闻言握紧了长槊,脸色瞬间一黑。 殿下还真打算拉拢这个家伙啊 “别废话,快给我。” “哦。” 直到刘协再度重复了一次,曹昂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从自己怀中将那块代表着宗室身份的令牌交到了刘协手中。 这块令牌从外观来看并算不上多么出挑,若论价值的话甚至远远不如那块墨玉。 只不过,这玩意的意义不在于价值,而是可以自证身份。 正如同曹昂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随身携带的名刺一样。 宗室子弟的令牌,就是这么个用处。 只见刘协翻身下马,手握令牌对着赵云郑重地一拜。 “我虽年少,但决不食言,若是壮士愿意,我愿以国士之礼待之。” 在看到了令牌,赵云脸色大变,没有片刻的犹豫赶忙下马单膝跪在地上。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垂下头沉声说道。 “小殿下当面,切莫如此折煞子龙。” “殿下当年所言子龙铭记于心,未曾想到今日竟得以见到殿下真容。” 刘协皱着眉头。 这令牌也就只能证明自己是宗室子弟,但宗室之中有着这样令牌的人不下十人。 虽说如今宗室中无人与自己同龄,但这也不至于这么就认出来了吧? “你认得我?”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此言子龙至今不敢忘。” 赵云脸涨得通红,激动的浑身颤个不停,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意外救下的竟是那位汉室麒麟儿。 那个哪怕是自己老师都忍不住想要出山辅佐的皇子殿下。 刘协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没成想当年背的标准答案,现在派上了用场。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只见他赶忙上前扶起赵云,可对方在站起身后双眸却是饱含热泪。 “小殿下” 瞧着赵云如此反应,刘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子龙听闻小殿下之志,下山之后就立誓要护卫在小殿下身旁,可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小殿下。” 赵云嘴角颤抖,眼中泪水滑落脸颊,他攥紧了拳头额头暴起青筋,后退一步以叩拜礼跪在了地上。 “常山赵云,若小殿下不嫌弃。” “愿为殿下马前卒!” 第40章 美其名曰保管 “殿下。” “殿下。” 夜幕之下,刘协正盘腿坐在篝火旁思索着白天的事情。 有种说不出来的顺利呢。 明明自己准备了一大段说辞,还想着怎么把赵云先给哄骗过来,结果没成想对方竟然早在多年前就成了自己的粉丝? 该说是自己走狗屎运还是什么呢。 “殿下!” “啊?怎么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刘协转头一看,只见曹昂这时怒气冲冲地正瞪着他。 “叫您半天了您也不吭声,也不知道您都在想着些什么。” 曹昂嘟囔几句坐了下来。 自从那个常山人来了之后殿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那人难道就那么好吗? 不就是长得帅了点,武艺比自己强点,至于吗 我曹昂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 我还抱过殿下! “怎么感觉你有些阴阳怪气的?” 刘协皱起眉头,这曹子修怎么回事,不久之前不是还表演英雄本色吗。 现在这又是搞哪一出? “哼哼。” 曹昂哼唧了两声,嘟着嘴满是不悦地说道。 “我可没有,再说了,殿下都能以国士之礼待人,我哪敢阴阳怪气啊。” “是吧殿下?” 刘协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感情这个曹子修是在吃赵云的醋啊? 只见刘协将手掌搭在曹昂肩膀上,满是戏谑的口吻问道:“你这小子,跟我有必要分的这么清吗?” “还是说你觉得翅膀硬了不打算做我的伴读了?” “我可警告你啊,你这臭小子要是不打算做伴读就早点说,我也好换人。” “像是那个杨修我就觉得挺不错的。” 听到自家殿下这么说,曹昂瞬间变了一副嘴脸,他义正言辞的转过身开口道。 “这绝对不行!那杨修一看面相就不怎么好,他怎么能做您的伴读,只有我才行。” “是是是,你才行。” 刘协耸耸肩,装出了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架势。 “殿下!” 曹昂见状有些不满,可是当他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哥哥。” 二人闻声一看,只见甄宓捧着那块刚被她洗干净的墨玉朝着他跑了过来。 墨玉原先沾染着不少血污,刘协本打算随意擦擦就行了,反正对他而言玉石又不算多么稀罕的物件。 可没成想这小姑娘却是不愿,执意要将其洗干净不可。 “给。” 甄宓露出开心的笑容,她如今年纪也不算小,因为父亲早亡,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她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在家中长辈抚养下长大的。 “这么棒啊。” 刘协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随即接过玉石,二话不说便将其系在了甄宓腰间。 看着眼前这一幕,曹昂顿时瞪大了双眼。 自己没看错吧,这这这,这就给了? 这东西可是当年太后给殿下的宝贝啊,无论是成色还是其它都堪称是玉石中的极品。 殿下您这是要往败家子方向走啊 “玉能养人,” 宽慰地一笑,刘协擦着甄宓的鼻尖轻声继续道:“明日便可回家了,可开心吗?” 甄宓小脸一红低下头触摸着腰间玉石,兴奋地回答道:“开心!” 可不开心嘛,要换我我也开心。 曹昂埋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刘协。 那一块玉石都够自己请全皇宫的人吃好几顿糖球了。 “回家之后可不能乱跑。” 刘协话说到这里之时,神色也产生了变化。 “这冀州匪患着实是有点太多了。” 堂堂北方第一州,现如今却被这群匪寇给祸害成这副样子。 富贾之家尚且都快要难保,那些平民百姓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一想到这里,刘协看向正在照料马匹的赵云。 “子龙,我可否问你几件事?” “殿下尽管说就是。” 赵云转过身踱步至篝火旁。 “冀州一直都这么乱吗?” “这” 赵云陷入了沉默,有些犹豫地看向刘协。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无需理会其它。” 听到刘协这么说,赵云点了点头,沉声道:“冀州其实没有一直这么乱。” “因为边境蛮子劫掠的缘故,不少从幽州而来的流民无依无靠,所以最后只能选择落草为匪。” 说到这里,赵云抿了抿嘴,观察了一番刘协神色无误后这才长叹一口气继续道。 “而郡中各地大人只知敛财,中山郡卒已是十室九空,对待匪患自然无计可施。” “难道此处郡守对此没有任何作为吗?” 刘协有些不解,德阳殿每日堆积如山的奏折,难道就没有一份有关于冀州郡治的吗? 自己明明还记得几个月前司隶的一个县尉因为强抢民女被老爹一气之下处以极刑。 赵云苦笑一声摇摇头。 “郡守大人自上任以来从未处理过政事。” “相反,那位大人定下命令,要各县将年轻女子以及一些珍宝统统送至卢奴。” “若是不愿如此,便要向郡守大人交纳一笔钱财以换取平安。” “美其名曰,美人钱。” 刘协越听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怪不得会有土匪,怪不得会匪患成群。 “那此州刺史呢,难道中山如此景象,他却不管不顾吗?” “刺史大人” 赵云嘴角泛起苦涩。 “或许因为刺史大人也是如此吧。” 刘协闻言愣在了原地,待得他回过神来,也无颜再继续问下去了。 归根到底这一切的根源只能追溯到他们刘家身上。 自己老爹这些年来固然在整治官场,但正如卢师所说的一样,汉室积弱已久,现如今早已走到了悬崖边缘。 虽然看似迄今为止天下平静,可实则早就已经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可能走向覆灭。 黄巾起义是被暂且压下来了,可照着现在冀州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历史上的乱世迟早还会到来。 “子修。” “明日送他们回家后,咱们去卢奴。” “啊?不去边境了吗?” 曹昂一愣。 “先不去了。” 刘协攥紧了拳头。 似是这些贪官污吏,自己非要将他们肃清不可。 既然老爹现在无心理会冀州,那就让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来替他老人家管管这群家伙。 第41章 卢奴 “军爷,家中真的没钱了,能卖的物件哪怕是家中老牛也被卖了,可否宽限我几天?” 男人哭丧着跪倒在城门口,而在他面前,几个披着轻甲的军卒正将他团团围住。 “没钱?王老汉,你在这跟哥几个哭穷可没用。” “要是实在没钱,就把你家闺女送出来。” 为首一名留着长须的军卒奸笑着用手中长棍顶在男人肩膀上。 “伍长,要我看咱们就别墨迹了,直接把这泼皮打一顿,小娘子又跑不了。” “是啊伍长,这王家小娘子可是北平县有名的逸女,咱们要是将其送给太守,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或者说,咱们到时候先让伍长您享用一番那小娘子?” 几名军卒不停地起哄,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而过往的那些寻常百姓在看见这一幕也只得绕的远远生怕触怒了这些人。 王老汉一听这些话脸色顿时变得惶恐不安,他连忙朝着这些军卒磕着头并说道。 “各位军爷可千万别这么说,此事与小女无关,若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军爷打我就是了。” “嘿你这老不死的。” “还真是贱骨头。” 那为首军卒冷哼一声,对着身旁吩咐道:“给我打!” 话音落下,这几人便要动手。 “且慢。” 一道嗓音自城门传来,几名军卒闻言一愣,随即转过头来看向身后。 只见刘协这时正满脸怒容地瞧着他们。 “什么玩意?” “一个小屁孩给这瞎吵吵什么呢,欠收拾。” 其中一名军卒握紧手中棍棒上前走了几步,眼瞅着就要将棍棒落在刘协身上时,只听扑通一声。 这军卒只感觉两眼一黑,待得他缓过神来后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倒在了地上。 双眸逐渐模糊的视线和流淌至鼻尖的鲜血更是让他直接吓晕了过去。 曹昂和赵云这时互相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对方正在活动的手腕。 还真是不可说的默契。 刘协上前一步皱起眉头看向那些军卒,开口问道:“光天化日之下,这老伯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要惹得你们这般欺辱?” “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瞧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剩余几名军卒瞬间来了火气,他们将王老汉推搡至地上,举起棍棒指着刘协等人。 “妨碍公务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还敢动手打我们的人,活腻歪了是不是。” 说着,那为首军卒毫不客气地抽出腰间短刀指向这几人。 有一人还算是清醒,他低声提醒着那军卒。 “伍长,这人会不会是哪家公子?您看这身边都跟着护卫。” 经过手下这么一提醒,这军卒脸色一白,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轻咳了两声赶忙换了一副嘴脸沉声问道。 “阁下是谁?” “我是谁?” 刘协看向那被军卒踩在脚下的老伯,开口回答道:“我是他的侄子。” 王老汉的侄子? 军卒听到这话后啼笑连连。 一个泥腿子的侄子,那也就是说不是什么权贵公子了? 那自己还怕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贵公子呢” “一个泥腿子亲戚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给我上。” 一声喝令下,周遭军卒迅速围了过来,他们摩拳擦掌露出一抹讥笑,这般的架势看着百姓连忙离开了此处。 “子龙,子修。” 刘协攥紧了拳头,眼眸里闪过一抹愤恨。 “别动真格的,我不想让这些人的血弄脏了这里。” “遵命。” 曹昂舔舐着嘴唇,与赵云再度对视一眼。 下一秒,只见这二人闪身飞出。 此处军卒不过四人,只是转瞬之间的功夫,曹昂就迅速撂倒其中之一。 没等第二人反应过来,那沙包大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短短几个呼吸,四名军卒就已经躺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嚎着。 捡起其中一根棍棒握在手里,曹昂满是冷意的眼神朝着那为首军卒步步逼近。 “你,你,你别过来。” 这人脸色一变,哪怕手中握着短刀,可这时却也是被吓得双腿止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现在知道怕了?” 曹昂漫不经心地瞥向这人,挑眉一笑。 “可惜,谁让你惹到了我家公子。” “这是卢奴,你们若是敢对我动手的话太守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军卒双手握紧短刀不停向后退着,突然一个不小心,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你不能动我,郡中督邮是我叔父!” 看着这一幕,赵云略显担忧的走到刘协身旁小声说道。 “殿下,曹公子会不会” “没事,这种杂碎打就打了,子修他有分寸。” 刘协摆了摆手。 总不可能打死吧? 可是当刘协话刚一说完,曹昂的一只脚已经毫不留情地踩在了男人双腿中间。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着半座县城,而那王老汉看到这里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哎我操。 刘协一愣,看到这儿他止不住地感觉胯下一冷。 这曹昂跟谁学的这种阴招? “美人钱是吧?” 一边说着,曹昂厌恶的眼神盯着男人那扭曲的面庞。 接下来,只见他将手中棍棒抵在对方胸膛上,逐渐加大的力道也让刘协等人清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响。 “公子,这。” 赵云面露难色。 这真的是有分寸吗? 可是那军卒俨然一副快要被活活折磨死的样子。 “子修!” 刘协出言唤停曹昂。 “留他一条命。” 听到殿下这么吩咐,曹昂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掌。 “欺软怕硬的杂碎。” 朝着对方啐了口唾沫,曹昂拍了拍手转身回到刘协身旁。 刘协摇了摇头,快步走到那老汉跟前弯下身子,可当他准备伸出手扶起对方时,这老汉却是连连后退。 “别,别过来。” “我没钱。” 老汉面容憔悴,瞅着这几个敢对军卒动手的家伙更是心生惧畏。 “老伯,我们不是坏人。” 刘协刚想要开口解释,然而这时躲在四周的百姓们纷纷露出头对着他们议论了起来。 “敢对田伍长他们动手,这群人死定了。” “是啊,那王老汉也是可怜人,竟让他碰见这种事。” “唉,王家小娘子看来也要被太守带走了。” “真是可惜了。” 耳边不停传来这些人的议论,曹昂有些不忿地扭过身子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可看清,刚刚分明是这群兵痞当众欺压这老伯。” 然而曹昂的这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反而引起了这群百姓的嗤笑。 更甚者有一年轻士子走了出来,堂而皇之的来到那军卒跟前将其搀扶起来,他用手中折扇指着刘协几人说道。 “尔等不过微末之民如今竟以下犯上,且等着瞧吧,郡兵一至,尔等统统都要被关入大牢。” “你!” 曹昂闻言刚要上前,可赵云却挡在了他跟前将他拦下。 抬起头对上赵云那似有深意的眼神,曹昂扭头看向刘协。 只见此时那年轻士子又要说些什么,然而眼前突然一黑,竟是一只步履砸在了他脸上。 “是谁?!” 士子怒不可遏地大吼着。 “哎,看这。” 刘协口中发出唤狗的声音,将自己那丢了一只鞋的脚露在对方眼前。 “偷我鞋干什么?莫非你有特殊癖好吗?” “你!” 士子顿时火冒三丈,捡起棍棒就要作势上前。 只瞧刘协伸出手指向曹昂二人。 “真的打算对我动手吗?还是说你觉得能打过他们俩?” 眼瞅着局势马上就要产生演变,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上百号军卒正在朝着此处赶来。 在他们当中,一人坐在轿子里正冷眼盯着刘协几人。 “是督邮来了。” “这群人完了!” 第42章 王老汉怒抽督邮 百名郡兵在赶来之后很快地就将此处控制了下来,几十余人绕过刘协几人堵在城门口。 原本躲在四周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也是纷纷将脑袋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爬在角落观察着这一切。 “督邮大人您可算来了。” 年轻士子一脸谄媚地搀扶着昏倒的军卒赶到轿子旁,挤眉弄眼地伸手指向刘协。 “就是这几个暴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将田伍长打成了这副样子,您可一定要为咱们主持公道啊。” 督邮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那已经不省人事的侄儿,脸色一黑,对着左右麾下吩咐道。 “给本官将这群乱党拿下。” “等等。” 刘协打断了督邮这话,随即上前一步直视督邮质问道。 “此间前因后果你可了解?他们为何被打你可调查?” “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定我为乱党,你好大的官威啊。” 士子一听到这话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百余郡兵,顿感腰板硬气,只见他手执折扇朗声道。 “了解?调查?” “此地发生事宜,我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分明就是你们这群乱党违法乱纪,田伍长他们好声劝阻却被你们一顿殴打,你们不是乱党谁是?!” “大家伙说,对不对。” 说着,士子将视线看向躲在四周屋檐下的百姓们,而不过片刻的时间,这群百姓也是给出了他们的答复。 “就是就是。” “督邮大人您可要为田伍长他们做主啊。” “还有那个王老汉,他跟这些乱党是一伙的,您一定要将他也抓走!” 一时之间,无数声讨宛若潮水般向刘协他们扑面而来,哪怕是那王老汉在这个时候都沦为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坐在轿子上的督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欠着身子轻蔑地看向刘协。 “正所谓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本官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现在你可认罪?” 那士子见状又想说些什么话讨好督邮,可对方此时却是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拍马屁也要适可而止。 刘协这时哪里还能稳得住心态,只见他冷笑着伸手指向王老汉。 “雪亮?” “这人被兵痞殴打欺压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上前说些什么?反倒是你,身为郡中督邮,掌郡中司法,如今却要以势压人吗?” ”他?“ 督邮看了一眼王老汉,讥讽地一笑,眼神中尽是鄙夷和嫌弃。 “一个泥腿子罢了,若是他没做错什么,田伍长他们又怎会动手呢?” 下一秒,督邮拍了拍那士子肩膀,低声询问了对方几句,在从士子口中得到了答案后,他脸上的戏谑之意就更明显了。 “既然你想知道答案,那本官就告诉你。” “这王老汉偷漏赋税本就有罪在身,被田伍长等人识破正要缉拿,可却被你一介乱党干扰。” “你说,本官该不该抓你。” 督邮话音落下,四周百姓附和地拍手叫好,甚至不少人捡起石子砸在了王老汉身上。 “偷漏赋税?” 刘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看向那不知所措的王老汉,对其问道:“老伯,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我,他。” 王老汉将身子蜷缩起来紧靠着角落,磕磕巴巴地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公子。” 赵云走上前来有些谨慎的提醒着刘协。 “此处郡兵数量过多,我” 显然赵云对于周围这上百郡兵的出现感到了一些担忧。 “无妨。” 刘协脸色一沉,紧接着只见他快步走至曹昂身旁从对方怀中取出令牌展示在众人眼前。 “我乃孝章皇帝之后,莫非是我看错了不成?” “孝章皇帝?” 那士子一愣,随即有些见识的他很快就认出了那块宗室令牌,他瞳孔猛缩,朝后退了几步有些傻眼。 不过督邮见此倒是轻哼了一声,像是未将其放在眼中,他手执长鞭指向刘协。 “大胆小儿,竟敢冒充皇室贵胄,还不速速跪下伏法。” 刘协听到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冒充? 奶奶的,自己还能被人戴上冒充皇室的帽子? “哼,似是你这般乱党,还是要棍棒之下才能说出实话。” 督邮大手一挥,郡兵们也朝着刘协围了过去。 “妈的,这老登的令牌也不好使。” 刘协攥紧了拳头,左右环视着那些朝他们逼近的郡兵,不信邪的他开口对着这些人怒斥道。 “尔等莫不是打算对皇室子弟动手吗?” “区区一六百石督邮之令,就让尔等有着挑衅宗室的本事吗?” 几声怒斥下,这些郡兵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中。 他们并不确定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不是皇室贵胄,可在他们身后,督邮大人却要缉拿这少年。 督邮有些窝火,见这群郡兵不听吩咐,他只得调转枪头。 “将那老汉给我抓过来!” 一听到这话,本在犹豫的郡兵们赶忙上前几人将那王老汉从地上拖拽至轿子旁。 督邮起身拿起长鞭,毫不犹豫地朝着王老汉抽了过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而那些郡兵在这时则是四散开来目视前方。 “你!” 刘协手掌暴起青筋,心中那股无名怒火瞬间直冲脑门。 “子龙!” 刘协低吼一声,赵云点点头心领神会的手握棍棒直接冲了出去。 郡兵见状想要将其拦下,可在对上刘协眼神时,他们却又下意识的愣在了原地。 只是眨眼的功夫,赵云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轿子旁,当督邮一鞭即将挥下时,棍棒击中了他的手腕。 踉跄的退了几步,这督邮眉头一竖。 “反了。” “反了。” “给我将这乱党拿下。” 直到听到督邮大人怒不可遏地喊叫,郡兵们这才缓过神来将赵云团团围了起来。 赵云临危不乱,他低下身子将王老汉护在自己身后,双眸冷静地看着身旁郡兵。 “住手。” 直到这时,自轿子后缓缓走出了一青衣男子。 这人面容黝黑,但身子却又瘦弱得不像话,可在他一出现,周遭郡兵则是乖巧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陈别驾?” 督邮在认出了来者身份后也是压下了心中火气,有些愤愤的说道。 “您来得正好,有人当街目无法纪冒充皇室贵胄,本官不过要将其缉拿回府,这些乱党却还要反抗。” 听到这话,青衣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穿过郡兵缓缓来到刘协跟前,在距离对方还有几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恭敬地对其拱手作揖。 “冀州刺史别驾陈逸,拜见殿下。” 一语落罢,众人皆惊。 那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这时更是来了兴致,不少人探出了身子将目光看向刘协。 “咱们见过吗?” 刘协皱起眉头,这人自己应该不认识吧? “殿下千金之躯,怎会记得微臣一微末之民呢。” 陈逸直起身子谦逊的解释道。 “年前微臣随王冀州前往雒阳述职,与宫中偶然见过殿下一次,至今不敢忘。” “原来如此。” 刘协点点头,虽然说自己不记得有这一回事,但既然这儿有人认识自己,那事情就好办了。 刺史别驾吗? 品级虽然不高,但权柄却不小。 将此间来龙去脉尽数都与陈逸说了一通后,对方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看向那督邮。 “竟有这种事。” 陈逸倒吸一口气。 “殿下请放心,此事我必会秉公处理。” “不不不。” 刘协摆了摆手,只见他指向那脸色苍白的督邮说道。 “本殿手痒了。” 虽然未曾多说,但陈逸却是懂了刘协的意思。 这群郡兵自然不归他管辖,但刺史别驾的身份却也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对他俯首听命。 “将那罪臣带过来。” 只是一语传去,督邮还在恍惚之间就被带到了刘协跟前。 “鞭子给我。” 伸出手朝着郡兵讨要长鞭,随后刘协转过身寻了一棵大树。 “将这家伙绑过去。” 这回压根不用陈逸开口,这些郡兵也是确认了刘协的身份,二话不说就拿来麻绳将督邮捆在了树上。 “刚刚抽得很起劲是吧?” “你,你竟真的是” 直到这时,督邮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恐惧。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块破牌子而已,眼前这少年竟然当真是皇室贵胄。 “你说。” “本殿要是在这里将你活活抽死会如何呢?” 刘协一甩长鞭,那刺耳的鞭挞声让督邮双腿一湿。 “不,不。” “绕我一命,殿下绕我一命。” 哪怕鞭子还未落到自己身上,可督邮此时已然害怕得不行。 紧接着一阵臭味传来,刘协皱紧眉头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他才发现这督邮被吓得屎尿屁都一块出来了。 胆子这么小刚刚却这么耀武扬威? 刘协冷哼一声,将长鞭交到了王老汉手中。 “老伯,他刚刚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打出人命也不用怕,我替您兜着。” “这” 王老汉手掌颤抖地接过长鞭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看着督邮。 这可是官老爷。 “咳咳。” 陈逸轻咳了两声,上前站在刘协身旁低声道。 “殿下,最好还是不要闹出人命来比较好。” “这督邮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他与中山太守相交却是不浅。” “若是因为他而使得中山太守与殿下心生隔阂,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刘协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陈逸。 对方虽然身穿一身青衣官袍,但腰间配饰却是有些不简单。 心思活络的他此时耸耸肩道:“本殿自有打算,陈别驾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刘协拍了拍陈逸的肩膀,站在原地等待着精彩的一幕。 … “王老汉。” “你不会打我的是吧?” “本官可警告你,你这一鞭子要是抽下来的话,本官要你全家偿命!” 督邮的神情逐渐疯狂,可他说的这些话却像是钉子一般不停地刺激着王老汉犹豫的心思。 “你。” “你真的敢!” 第43章 上下勾连 被捆在大树上的督邮这时已然奄奄一息,他无力地垂下头,口中再没了任何话。 一旁百姓则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王老汉和刘协。 他们想不通这个泥腿子怎么会跟皇室贵胄牵扯上关系。 “差不多了。” “子龙。” 刘协一声令下,赵云上前将王老汉拦了下来,紧接着他伸出手试探着督邮鼻息。 确认对方还活着后,他搀扶着王老汉将其带到刘协身旁。 “殿下,那人想来应是被吓晕过去了。” “嗯。” 刘协轻嗯一声,皱起眉头满是嫌弃的眼神看向大树下那滩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这货还真是不经打,刚登场时自己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大人物呢。 搞了半天就是一不带脑子的蠢货。 估摸着连何大头都比他脑袋要灵光一些。 瞥了一眼陈逸,见对方脸色平淡,刘协转过身向曹昂伸出手。 “给我拿点银钱。” “啊?” 曹昂有些诧异,不过看着自家殿下那逐渐不耐烦的眼神,最终他也只能依依不舍从怀中取出一袋五铢钱。 “这里面还有” 可是没等曹昂将话说完,刘协一把将钱袋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按在了王老汉手中。 “老伯,若是赋税当真有所欠缺,就从这里面拿吧。” “可是”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王老汉额头冒出了冷汗。 到现在了,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的身份。 皇室贵胄,当今陛下之子。 比起那个可以随意欺压他们的官老爷而言,这少年的身份远远不是他这种泥腿子能直视的。 他本就不灵光的双腿在这时颤得更加厉害,作势便打算朝着对方跪下。 刘协见状赶忙上前扶住王老汉。 “无需如此。” 环视了一圈四周百姓看向钱袋贪婪的目光,刘协朗声说道。 “老伯,以后若是有人欺负您的话,尽管找咱们这位陈别驾。” “如果对方来头很大,您也大可让陈别驾转告与我。” 说着这话的功夫,刘协耐心地观察着陈逸脸上神情的变化。 在看见对方听见言语提到他时眼眸闪过一抹慌乱,刘协随即将手掌拍在王老汉肩膀上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 “哪怕是河南尹之子,该欠的揍也绝对逃不了。” 王老汉激动地点着头,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窝更是饱含热泪,只见他跪在地上向刘协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贵人,苍天有眼” “竟让老汉碰见了贵人啊。” 王老汉放声大哭,哪怕额头出现了淤青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刘协想要上前阻拦,可陈逸却是出手拉住了自己。 “殿下,这老伯既然想感恩与您,就由他去吧。” “此间事了,那督邮微臣会吩咐其押回州府交由刺史大人处理。” “所以接下来,不知您可愿赏光与微臣共饮好酒。” 虽然面容黝黑,但在说这话的时候陈逸脸上露出了一抹谄媚,看着属实是让人不太舒服。 刘协笑着摇摇头,他凑在陈逸耳旁说道:“陈别驾这么着急干什么,本殿还有一桩事想要询问老伯呢。” 说完了这话,刘协略带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紧接着他上前将王老汉搀扶起来问道。 “老伯,我听到一桩传闻不知真假,可否向您讨教一二?” 王老汉闻言一愣,随即赶忙点头回答道:“贵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听着对方如此回答,刘协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游历至此,从路人口中听闻咱们中山郡守貌似酷爱美人珍宝?” “好像还专门设立什么美人税,此事是真是假?” 刘协话音刚一落下,四周百姓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就连那些郡兵都是将视线尽数投向王老汉。 美人税? 原来这位贵人竟要过问这件事吗。 陈逸听到这里连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可刘协却歪着头看向他。 “陈别驾,别这么着急嘛。”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但是这种传闻,本殿是真的很好奇真假。” “毕竟赋税是财政之根本,本殿身为皇子,自然也是要替父皇关心一二的。” 看见这小殿下如此举动,陈逸咬了咬牙只能作罢。 王老汉挠了挠头,思索了一阵子这才给出答案。 “这事俺也说不清,但像是田军爷他们这几日一直都在寻老汉,说俺闺女的赋税迟迟没交,若是再拖欠的话就要被带去郡府。” “俺不懂这些,但听不少读书人说如今陛下早已改口税为户税,可那田军爷他们不认。” “老汉将家里田地以及老牛都卖完了,但这税就像是缴不完似的” “贵人,您说的那什么美人税,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待得王老汉将话一五一十地说完,刘协已是面若冰霜。 缴不完的税。 这话自己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卢师貌似说起过,南方有些州部郡县好像已经将户税收至了二三十年后吧? 可为什么明明征了这么多年税,那老登推动改革时却屡次碰见国库空虚的情况呢?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陈逸想说些什么,可他一抬头便对上了刘协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 “陈别驾知道此事吗?” “这,殿下您这话说的,微臣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陈逸咽了口口水,赶忙补充了一句。 “普天之下明明只有户税,似是这什么美人税微臣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也就是说,此事陈别驾毫不知情了?” 刘协眼神瞥向陈逸腰间那些价值不菲的配饰。 反应至于这么大吗,这个家伙。 “自是如此。" 陈逸义正言辞的将矛头指向督邮:“照微臣所看,这什么美人税一定就是这家伙搞出来的鬼。” “殿下,微臣请命现在便将这般乱臣贼子即刻斩杀以正法威!” 可当他这话刚一说完,刘协已经是将一把短刀递到他面前。 朝着督邮努努嘴,这位殿下的意思表现得也很明显了。 你不是要杀吗? 那就别墨迹了。 “这” 瞧着眼前短刀,陈逸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奇怪了。” 看着对方这拙劣的演技刘协轻笑一声说道:“刚刚不是陈别驾说此贼当即刻斩杀吗?” “怎么现在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赵云和曹昂也随之来到了刘协身后,虽然这二人并未吭声,但他们看向陈逸的眼神却也是让对方感到不寒而栗。 “殿下,这督邮毕竟入了品轶,微臣刚刚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胡言乱语罢了。” “此事当与此地郡守商讨后再作定论,如此才符合流程。” 陈逸硬着头皮看向刘协。 “此地郡守如今就在府中,不如” 怎料刘协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盯着陈逸, “莫不是陈别驾怕了?” 果然跟自己猜得没错,这个所谓的刺史别驾,身份也很不简单呢。 明明身为一州刺史属官,却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中山国境内。 若是自己记得不错,冀州州府是在邺城吧?那个地方距离中山少说也要两三百里的路程。 “当然不是!” 只见陈逸一把接过短刀快步走到督邮身旁。 此刻这督邮意识还未清醒,浑身上下尽数都是被长鞭抽挞的伤口。 周遭郡兵这时更是与百姓聚在一起无人愿意上前。 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敢擅自做些什么。 握着刀的手悬在半空,陈逸扭过头来咬着牙看向刘协。 “殿下,当真要如此吗?” “这不合流程。” 然而刘协双手一摊,耸耸肩反问道:“这难道不是陈别驾您的意思吗?本殿只是给了您这个机会而已。” 听到对方这么说,陈逸指尖轻颤。 从小到大他还未曾杀过人。 可如若此时不杀的话,那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然而这时,人群之中涌现出了一道身影,只瞧着这人大声喊道。 “太守有令。” “郡中督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即刻将其押入牢狱静候法办。” 听到这人这么说,陈逸顿时松了口气。 可当他刚准备放下手中短刀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犹豫什么呢?” “本殿来帮帮你如何。” 第44章 咱俩到底谁活够了? 刀尖没入督邮胸口,对方两眼一瞪,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只见刘协一把按住陈逸的手掌开始了转动。 鲜血顿时喷洒而出,这督邮刚抬起的头在这时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彻底没了气息。 感受到脸上沾染的血渍,陈逸被吓得倒退了数步,他伸出手想要将血渍擦干,可是鼻尖闻着那刺鼻的味道,却又忍耐不住犯起了恶心。 这其中过程不过两三秒而已,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两三秒钟,那不久之前还飞扬跋扈的督邮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本殿还是很尊敬陈别驾的。” 刘协转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然地看着陈逸。 “既然陈别驾想要他死,那本殿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说罢,只见刘协侧着头看向前来传令的郡兵,对方脸色铁青,想要发作但又碍于身份。 “替本殿转告你们大人。” “这督邮贪赃枉法欺压乡里,陈别驾执正义之举将其斩杀与此处。” 轻飘飘的两句话说完,刘协踱步走到了曹昂二人跟前。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 这其中弯弯绕绕卢植在宫中可与他讲了不少。 虽然不太确定陈逸这货到底是好是坏,但肯定跟自己沾不上多少关系。 “另外有关于中山美人税的事,帮我也向你们大人问声好。” “就说。” “我刘协既然来了,那这中山的天就不是两千石。” 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此刻刘协却因为这几句话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传令郡兵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半天只得转身离开此地。 在场百姓惊恐地看着被捆在大树上的尸体,他们缩回身子,再也不敢议论什么。 双手抱胸冷眼瞧着这些人,曹昂笑意逐渐加深。 知不知道什么是雒阳四害之首啊? 直至夜幕降临,刘协几人被王老汉迎入家中。 看着面前四下简陋甚至都开了天窗的宅子,赵云面露难色。 这样的环境哪怕是他都从未见到过。 明明是中山郡府,可王老汉的家里甚至比不过一些边境难民。 一张褪色的长桌,几个瘸腿的椅子,角落地面上的茅草席,这就已经是他家中全部的财产了。 王家小娘子躲在门框后小心翼翼地瞧着被父亲迎来的这几人,她双眼红肿,看起来好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贵人,快坐快坐。” 王老汉颤巍巍地蹲下身子用衣袖擦了擦几张椅子上的灰尘,喜悦地将刘协几人带入房中。 “老伯无需如此。” 刘协上前扶住对方,可王老汉则是抿着嘴唇摇摇头说道。 “贵人身份尊贵,可莫要嫌俺家中苦寒就好。” 说着,只见王老汉招呼着自己小娘子。 “幺儿,快出来见见几位贵人。” 听到父亲唤自己,王家小娘子这才怯懦地走了出来。 虽然家境贫寒,但这小娘子的面容却是白皙嫩滑,只是一个打量就胜过了不少闺秀。 可离近仔细一瞧,刘协脸上则是僵住了。 在如今这个季节,自己身上裹着大氅尚且都感觉到寒冷,然而这小娘子浑身上下却单薄得只剩下一件破旧的襦裙。 看到自家殿下神情的变化,赵云低下头,从身后包袱里默默取出一件甄宓赠予刘协的貂皮裘衣。 “给她吧子龙。” 刘协叹了一口气。 如此寒冬腊月,哪怕是年轻人的身体也不能这样撑着,更何况是一个姑娘。 望着清秀男子递给自己的裘衣,小娘子下意识缩回了身子,眼眸里闪过一抹胆怯。 她不清楚眼前这些人到底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自从不久之前看到那些军爷将自己父亲踩在脚下打骂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陌生人充满了害怕。 “幺儿!” “这几位都是不可见的贵人。” 直到王老汉厉声开了口,小娘子这才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连连摆手。 “贵人,这东西实在是太金贵了,咱们不能穿。” 呵斥了一声闺女,王老汉转过头看向刘协几人。 “这若是被军爷或者大人们瞧见的话又要罚钱了。” “罚钱?” 刘协闻言一愣。 穿衣服罚什么钱? 他不解地抬起头看向赵云,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对方,你们冀州还有这种规矩吗? 赵云摇摇头。 此事他也不清楚。 “贵人莫不知吗?” 王老汉有些恍惚,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颊充满惊讶,只见他伸出手指了指裘衣说道。 “官府有令,凡它州流民入境,若是家产不过万贯,家中无官吏者,皆不能着裘服,违例者罚钱百贯。” “老汉与闺女是幽州逃难至此的流民,按照规定,只能着粗葛布衣,若嫌寒冷,也可裹上草料。” 王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布衣拉开一角。 直到这时刘协才晓得,原来之所以王老汉看起来裹着严严实实的,其实是因为他在衣服里塞满了干草。 万贯之家 哪怕是放眼雒阳,万贯之家都算得上是家境殷实。 刘协愤慨地一拳砸在长桌上,任谁此刻都能看清他的怒火。 “此政履行多久了?” 王老汉被眼前贵人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他屏住呼吸压低了嗓音开口说道。 “大概已经一年多了吧。” “因为如今郡中大人也是前些年才被调来的。” 刘协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开口问道:“子修,中山郡守叫什么?” 曹昂略微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应该是王凌。” “御史大人的长子” 而与此同时在太守府内。 身形臃肿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躺在卧榻上,几名年轻女子正在一旁卖力地伺候着他。 刺史别驾陈逸脸色铁青的瞧着这男人。 “皇子协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你父亲难道就没跟你提前知会一声吗。” 男人侧过身子,手掌抚摸着身旁女子的胸脯,他厌烦地开口道:“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左右不过一个小屁孩而已,他能干什么?” “给他点面子,他是皇子,不给他面子” “就算是找人把他宰了又能如何?” 听到男人这话,陈逸瞬间就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冲着对方大吼道。 “那他妈是皇室,你王凌活够了我还没活够。” 眼前这个肥猪若不是因为有个位比九卿的老爹。 郡守? 呵。 “喂喂喂。” 王凌抬起了眼皮,有些不乐意的盯着陈逸:“说话干净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王芬打算做什么,若说活够,你们现在做的事可比我说的话要严重得多。” 陈逸双拳紧握,低声道:“起码我们忠于汉室。” 可他这话刚一说完,王凌则是笑出了声。 只见他浑身肥肉因为大笑而颤个不停,大力地捏着女子胸脯说道:“忠于汉室?” “就你们做的那些事还忠呢,千刀万剐都算轻的吧。” “你!” 陈逸伸出手还没做些什么,屋外听到声响的军卒已是闯了进来将他围住。 “看清楚点。” 王凌瞥了一眼对方,紧接着挥了挥手,那些军卒便随之离去。 “这是我的地界。” “要是惹怒了我,你去陪你那个死鬼老爹是其次,重要的是鲜卑那边,我可就不会帮忙搭线了。” 说完这话,王凌将一女子拥入卧榻不耐烦地继续道。 “没什么事了就赶紧滚。” 第45章 夜闯太守府 “殿下,外面冷,还是回屋吧。” 赵云手里捧着那件裘衣,面色复杂地看向坐在台阶上的刘协。 “没事。” 刘协摇了摇头,揉搓着双手吹出一口哈气。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罢了。” 听到殿下这么说,赵云叹了口气跟着坐在石阶旁,他垂下眼眸有些感伤地问道。 “想必殿下是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吧?” “这种并不繁华的城县。” “繁华?” 刘协转过头看向赵云,沉默了一阵子后,他继续说道。 “对。” “第一次。” 比起雒阳,这卢奴自然算不上繁华。 “子龙。” “你知道吗。” 刘协抿嘴,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他感慨地说道:“我的老师这些年来曾无数次与我提起当今百姓的生活。” “他与我说,天下百姓早已陷入水深火热良久。” “有些人易子而食,而官府却视若无睹,反而帮助世家豪强掠夺土地。” “原先我以为只要父皇出手,推动新政,这些都会迎刃而解。” 话说到这里,刘协双手掩面深吸一口气,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动了起来。 “可是现在呢?” “堂堂一地郡守,大汉朝两千石的官员却将治下百姓视为了钱袋子。” “一个不过六百石的督邮,就已经敢视人命如草芥。” 刘协手掌轻颤,声音逐渐沙哑了起来。 保镖天团? 是,在将赵云拉入自己阵营后,自己的确很开心。 幼年时自己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诸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故事。 但这些百姓们呢? 难不成就跟王老汉一样,只能任由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吗? 刘协摇了摇头。 自己还是喜欢两千年后的那个国家的样子。 “殿下” 赵云轻轻拍了拍刘协肩膀,只听他低声说道:“您是皇子,倘若您认为这个世道不公平,您完全有能力可以做出改变。” “不过子龙很开心,因为殿下明明身为千金之躯,但却有着如此想法。” 刘协苦笑一声。 “空有想法有什么用,那可是两千石。” “哪怕是父皇也轻易动不了这种大吏,我除了放几句狠话以外又能做什么。” 赵云眼眸一变,只见他郑重地瞧着刘协。 “殿下可莫要妄自菲薄,您若是有意改变,子龙虽不才,但也愿为您差遣。” 与前些天的相识不同,如今的赵云可谓是真正的将刘协视为自己将要效忠一生的主公。 不为其它,只因眼前这人既是皇室贵胄,且又有一颗垂怜苍生的心。 “喂喂喂。” “殿下你们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打了个哈欠的曹昂有些诧异地看向坐在门口石阶上的二人。 怎么自己睡一觉的功夫,自家殿下跟这个常山人聊得这么火热? 刘协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将赵云手中裘衣一把夺过丢给曹昂。 “把衣服穿上。” “哦。” 接过裘衣,曹昂迅速地将其裹在身上,他揉了揉眼眶咂咂嘴说道:“殿下,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了。 该怎么办呢? 刘协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若是荀先生在此就好了。” 抱怨了一声,刘协瞥了一眼曹昂。 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自己也不指望他能帮自己出谋划策。 “荀先生?” “殿下,当初可是您自己说的不带荀先生。” 曹昂哼哼了两声。 比起眼前这个常山人,荀彧明显在他眼中的地位更高一些,毕竟前者也就武艺和长相稍稍比他强一些而已。 赵云闻言皱起眉头。 虽然不知道殿下口中的荀先生是谁,但想来应该也是一位能人。 “那那个。” 一道声音弱弱的从三人身后传来。 待得他们回头一看,原来竟是那王家小娘子躲在门框后看着他们。 “有什么事吗?” 刘协狐疑地看向对方。 “你们是大官吗?” “如果是大官的话你们可不可以去救救公孙姐姐。” 小娘子缩着身子,始终有些胆怯地看向这几人。 “公孙姐姐?” 刘协皱起眉头:“她怎么了吗?” 小娘子驼着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她将自己的衣袖掀开,上面赫然是几道鞭痕。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与公孙姐姐在街上游玩,可是半路突然冒出来了一群壮汉。” “他们二话不说就要把我和公孙姐姐带走。” “我们到处逃窜,可最后也只有我逃了出来。” “事后父亲跟我说那些人都是太守府的大官,是我们招惹不起的人。” “而公孙大娘知道了这件事,前些日子就跑去太守府想要祈求那些大官将公孙姐姐放出来。” “可是” 小娘子眼眶有些湿润,赵云见状赶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条巾帕递给对方。 然而小娘子望着这人朝自己走来,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我” 赵云面露难色,握着巾帕的那只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了这人的善意,小娘子连连摆手道:“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怕。” “无事。” 赵云嘴角泛起苦涩,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协,只听刘协面色阴沉地追问道:“那然后呢?” “你的公孙姐姐她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抬起头来,此时眼眸里的泪水几乎快要溢满,她哽咽道:“公孙大娘她” “她被那些人活活打死在了街上。” “我当日就在父亲身后看着。” “那些人他们将公孙大娘的身体绑在一根麻绳上,然后骑着马活生生将她拖行到了城门口。” “在公孙大娘快要不行的时候,那些人又用棍棒打断了她的四肢,最后生生将她折磨死。” “所以求求你们救救公孙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 曹昂瞪大了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殿下,这我实在忍不了了” “殿下?” 曹昂一回头,只见刘协此时已经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指甲嵌入掌心,半会儿才传来低沉的嗓音。 “妈的。” 刘协看向赵云,嘴唇轻启。 “子龙。” “你觉得的依你的身手,有信心能随我夜闯太守府吗?” 赵云没有片刻犹豫,将余光扫向曹昂。 “若有我和曹公子一起。” “护殿下周全是定然可以的。” “那好。” 刘协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 “那就随我一同,夜闯太守府。” “我倒要看看,这些家伙做事到底有多么荒唐。” 第46章 自我介绍一下 黑夜寂寥,夜半时刻。 守在太守府后院的郡兵面容带笑地瞧着那刚被抬进屋内的女子,饶有兴趣地对其吹了个口哨。 “这是今个第几个了?” “第四个了吧。” “啧啧啧,咱们大人还真是精力旺盛,这要是搁我估计早就歇菜了。” 听到这话,站在郡兵身旁的屯长一把勾住对方肩膀,满是鄙夷的眼神说道:“你呀,还是来晚了。” “上个月咱们大人可是夜御七女。” “那场面,别说多让人羡慕了。” “夜御七女!我勒个乖乖,那咱们大人身体吃得消吗。” 郡兵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也太狠了吧。 “哼哼,要不说你小子还是见识少,就拿前阵子城里公孙家那个小娘子来说吧。” 屯长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这才低声继续道。 “你可知道那公孙小娘子现在是个什么样?” “她怎么了?” 郡兵顿时有些好奇。 那小娘子前些时日他还亲眼见到过,那长相和身段简直绝了,对他来说恨不得舍弃几年阳寿来换取与对方一亲芳泽的机会。 “嘿,头两天还表现的跟个贞烈女子一样,对大人死活不从,甚至都想着绝食而死。” 屯长咂咂嘴,脸上尽是尖酸刻薄的模样。 “可最后还不是被咱们大人治得服服帖帖,现如今整个人都傻了,连个话都不会说。” “我听说不是还有个公孙大娘前来闹事吗?她后来怎么样了?” 冷不丁的一道嗓音突然传了出来。 “那个老家伙?” 屯长嗤笑一声也没在意,只当是身旁新来的那个郡兵。 “早都死了,你是不知道,那老家伙骨头可真硬,我骑着马在城里足足溜了她好几个来回还没断气。” “最后还是我和老田一块动手把那老家伙卸成几段扔去喂狗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记得你不是昨个刚来的吗?” 屯长一拳锤在了对方胸口上,带着玩笑口吻问道:“该不会是我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吧?” “啊?” 郡兵有些愣神,他揉了揉胸口连忙摆手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屯长皱起眉头,他又朝着对方胸口锤了一拳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不知道那刚刚是谁问我的?” “总不可能是鬼吧。” 然而他的这话刚一说完,只见在月光下,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二人脖颈处。 “若是想死就动动试试。” 又是那道嗓音传来,黑暗角落里,刘协背立着双手走了出来。 他眼眸寒若冰霜,嘴唇微微张开说道。 “若是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 看见这一幕的二人脸色瞬间被吓得苍白,尤其是那屯长更是小心的点着头,生怕被那长剑剐蹭到分毫。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公孙家小娘子,现在在哪?” 刘协声音微弱,但咬字却是格外清晰。 那屯长见此赶忙伸手回答道:“就关在我们身后那间屋子里。” 听到这个回答,刘协看了一眼身旁曹昂,对方心领神会的快步走到了那屋子外。 透过窗户,曹昂一眼望去便看见屋内正躺着七八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只见她们皆是被人用锁链拴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而她们每个人面前不远处,则各自放着两个木碗。 一份为残羹剩饭,一份是水。 在房间的角落,有个面容秀丽的女子眼神呆滞正看向墙壁,她浑身上下坦露在外的身体有着不少淤青。 想来这应该就是那公孙家小娘子了。 “公子,人在这儿。” 曹昂这话刚一说完,后院主屋里传出的嬉闹声却是充斥在众人耳旁。 听着那污言秽语的声响,刘协额头暴起青筋,他强压着心中怒火看向这二人继续问道。 “可还有似这般的房间?” 屯长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后又摇了摇头,犹豫的样子让刘协看得有些不耐烦。 “我没必要跟你在这里消耗时间。” “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直到刘协再度重复了一遍问题,这屯长迟疑了一阵子才无奈的点了头。 “有。” “不过大多都在城外。” “大人只将长相不错的女子藏于府内,至于其她都在城外军营。” 城外军营? 听到这话的赵云面色一变。 那岂不是 可没等他多想,刘协就已经开了口。 “子龙。” “动作利落点。” 话音落下,赵云眼眸含恨地挥动手中长剑,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这二人抹了脖子。 两人应声倒地,可主屋传出的声音,哪怕是两个尸体倒在地上也没能引起附近其它郡兵的注意。 弯下身子看着那屯长死不瞑目的模样,刘协手掌轻颤的接过长剑在对方胸前划出一道豁口。 虐杀很自豪? 鲜血喷洒在刘协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人的头颅斩落,也不理会浑身沾染的血迹,缓缓呼出一口气站起了身。 他踱步来到那间屋子外,站在曹昂身旁只是扫了几眼屋内的景象,浑身上下就顿时气得发抖。 “美人税。” 刘协垂下了眼眸。 荒唐。 当真荒唐至极。 “子修,你在这里看着,待会再进来。” “子龙,随我去看看这家主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说完这两句话,刘协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转过身朝着那主屋走过去。 而此刻的屋内。 在一张近乎有着五丈长宽的大床上,王凌身旁正趴附着四名裸衣女子, 她们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最终得到的却是这位大人毫不留情的殴打和辱骂。 “用点劲。” “再磨磨蹭蹭下去,老子明个就把你们送去城外军营。” 一听到王凌这话,这四人的动作也是变得更加频繁了起来。 可正当这位太守大人享乐之时,一道巨响突然传来,那屋门竟是被人一脚踹开。 王凌被吓得身子一抖,下体瞬间失去知觉。 “他奶奶的,是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当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只见一把沾染着血渍的长剑已经指向他的脑门。 眼前出现的青年和小孩让王凌有些措不及防,而那四名女子更是被吓得连忙逃窜躲到了王凌身后。 “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这是哪?” “活腻歪了是不是?” 对于王凌的破口大骂,刘协视若无睹。 “不愧是郡守呢,两千石大员过着这么美妙的生活。” 上前走了两步,刘协一把从赵云腰间抽出短刀。 “玩得开心吗?” “你他妈到底是谁?” 王凌有些恼羞成怒,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老子劝你赶紧滚,不然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是吗?” 刘协不屑的讥笑一声,手腕一动,手中短刀就扎入了王凌大腿上。 “啊!” “我特么。” 鲜血流淌在床榻上,王凌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的瞧着这少年,而躲在他身后的那四名女子这时则是尖叫着跑下了床。 “哦对,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 刘协眼皮一抬,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宛若恶魔一般盯着王凌,一字一句的说道。 “鄙人” “孝章皇帝之后,当今陛下之子。” “刘协。” “你!” 王凌身体颤抖地伸手想要捂住伤口,可迎接他的却是刘协毫不留情的一刀贯穿着他的手掌连同大腿。 “别这么着急嘛。” “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刘协风轻云淡的说着,可手腕力道却是逐渐变大,直到王凌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时,他这才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开口道。 “郡守大人怎么回事啊?” “您不是让用点劲吗?” 到了这时,屋内的尖叫声引来了不少郡兵,曹昂也随之眉头紧锁的退了进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王凌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外。 ”殿下,人来了。“ 等他将话刚一说完,上百郡兵已经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容疲惫的陈逸从这些郡兵中走了出来,他面带疑惑地看了一眼曹昂,正寻思着眼前这人有些眼熟时,目光看向屋内。 那王凌和刘协的样子却是让他神色大变。 “殿殿下。” “您,您这是作甚?” “哟呵。” “陈别驾果然也在这里呢。” 刘协听到熟悉的声音,面带笑意的转过身看向对方,而那王凌则趁此想要作势反击时却被赵云一把按了回去。 “陈逸!” “快他妈救我。” 第47章 我答应 “冷静殿下,千万要冷静。” 陈逸举起手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内,他原本困倦的面容在看见王凌后被彻底吓得醒了过来。 “殿下,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王大人是陛下亲命中山太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刘协笑了笑,转过身看了一眼王凌低声问道:“王大人,您觉得咱们之间有误会吗?” 王凌脸色铁青,他恶狠狠地瞪着刘协,怒喝一声:“陈逸,别他妈跟这个小崽子废话了。” “老子平白无故挨了两刀,就算是皇室也不能如此对待我王家!” “是啊。” 刘协眼眸微微转动,眼神中满是戏谑之意。 “父子俩皆是两千石大员,一人在朝中监察百官,一人在地方堪称封疆大吏。” “设立美人税,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光天化日之下纵马分尸老妇。” “夜夜笙歌,连御七女。” “要我说王大人真是好威风,这日子怕是我那父皇都会艳羡吧?” 听到刘协这么说,王凌脸色变了又变,一丝不安涌上眉间。 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僵持,陈逸见状赶忙开口想打个圆场。 “我想这些一定是殿下误会了。” “王大人呕心沥血为国为民,这一切微臣都是看在眼里的,殿下所说之事定是今日那督邮所为。” 说着这话的同时,陈逸站定脚步不敢往前分毫,只因那曹昂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呵。” 刘协白了陈逸一眼,鄙夷的对其说道:“督邮?” “陈别驾莫非是想与本殿解释说,一六百石官吏就能肆意妄为到当街杀人不成?” “这” 见刘协不肯装糊涂,陈逸脸色一黑。 这些明明都是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事,要知道雒阳权贵们耍的手段可比他们高级多了,这小殿下怎还要质问下去。 “别他妈废话了行不行。” “外面的,老子都白养你们了是不是,高览人呢?” 王凌倒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大吼着,而刘协闻言则是挑了挑眉。 高览 有些熟悉的名字呢。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理会这些,在瞥了一眼陈逸后,刘协转过身从赵云身上再度取下一把短刀踱步至王凌跟前。 “王大人。” “您是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把玩着手中短刀,刘协眼眸一闪,突然一把将其插入王凌的另一只手掌,彻底将这位王大人双掌都牢牢钉死在卧榻上。 “啊!” 王凌脸颊抽搐,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两眼一黑,浑身上下都不由得失了使唤。 就在这时,屋外一个穿着鱼鳞铁胄的男人焦急地冲了进来,他手执长刀眼神中尽是震惊。 “王王大人。” 他无法想象太守大人竟会有朝一日遇到这种事。 而王凌此时呼吸变得越发急促,他喉咙不停颤动着费了不少气力才吐出一个字。 “快” 话音落下,男人眉头紧锁,臂膀肌肉绷紧,神情凝重的看向刘协几人沉声开口道。 “诸位,可否绕过我家大人一次?” “你又是谁?” 刘协转过身,将手按在刀把上,抬起眼眸打量起了这人。 鱼鳞铁胄,地方郡兵中想来也只有入了品轶的军官才够资格穿上这种甲胄。 看来来者身份不低。 “在下军司马高览,见过皇子殿下。” 高览将手掌置与胸口,虽然场景尴尬,但既然眼前这人是皇室贵胄,军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高览?” 刘协嘴角微微上扬。 没成想在这里还能碰见袁神的干将。 “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听到刘协这么说,在场无论是高览还是陈逸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尤其是陈逸,这时的他已是暗叹一口气决心不打算插手此事了。 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虽然刘协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他终究是皇室,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刺史大人的计划可不能因为这皇子的癫狂之举而发生意外。 “刘刘协。” 王凌倒吸着凉气,他声音嘶哑的说道:“若是你肯放过我,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过。” “哦?” 听到王凌话锋一变,刘协嘴角带笑地看向他问道:“王大人莫不是打算说,要放过我?” “自是如此。” 王凌嘴唇颤抖,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恶魔撵出去。 “那王大人可真是大人有大量,这都打算放过我。” 刘协讥笑一声。 不过怒火并未将他心中理智冲散。 因为那陈逸说的确实没错。 两千石大员还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尤其是这王凌的老爹是如今御史大夫,自己若真杀了这家伙,难免会落人口实。 更何况。 太原王氏,那可是连自己老爹花费十几年时间都无法扳倒的家族。 略微思索一阵子后只见刘协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三个条件,如若王大人尽数答应,我现在就走。” “如果不答应的话。” “那么王大人也就可以换个地方享福了。” 王凌听到这话没有片刻迟疑赶忙回答道:“你尽管说。” “只要你能就此作罢,别说三个,三十个都行。” 刘协冷笑一声,心想这货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如此也好,也省得再放这头肥猪的血了。 “第一,将那些被你掳来的女子尽数放走,并给予她们每人一笔安家钱,承诺从今以后绝不再找她们任何麻烦。” “当然可以。” “第二,似是美人税这种东西,我不希望再听见。” 到了这个问题,王凌明显有些犹豫,但在瞧见刘协双手沾染的鲜血时,他赶忙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也可以。” “第三是什么?” “答应的很痛快嘛王大人。” 刘协弯下身子凑近了对方,双眸盯着王凌,他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第三,上书雒阳,自请辞去中山太守一职。” “若是如此,我饶你一命。” “不行!” 可到了这时,没等王凌开口回答,那陈逸却是忍耐不住了。 “殿下,兹事体大,哪怕王大人当真有着罪责在身,那也要由刺史大人上报雒阳,由朝廷” 然而没等陈逸将话继续说下去,王凌开了口。 他面如死灰的看着刘协,说道。 “我答应。” 第48章 可怜人儿 待得刘协等人离去,陈逸将屋门一锁,快步冲到王凌身前,不顾对方刚包扎好的伤口对其咆哮道。 “王凌,你他妈疯了吗?” “你凭什么答应请辞?” “中山太守,你知道你这个位置会给我们提供多大的便利吗?!” 陈逸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白天谦谦君子的样子,他歇斯底里的模样甚至吓得一旁高览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觉得” 高览才刚一开口,可迎面就对上了陈逸那血红的双眸。 只见陈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狂怒,朝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王凌开口道。 “我不管你答没答应,但你若敢上书请辞,我保证你活着回不了雒阳!” “反正那小家伙不可能在卢奴一直呆下去,等他一走,你爱怎么玩就继续怎么玩。” “既然你还活着,那么这个位置现在只能由你来坐。” 在屋内来回踱步,陈逸此刻心绪纷乱。 哪怕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这王凌就是死在这里也行。 大不了再换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压根就影响不了大局。 可如若真要随了那刘协的意让王凌自请辞去职位的话,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依照如今那位陛下的心性来讲,难保他不会借此机会安插亲信掺和其中。 刺史大人花费这么多年时间好不容易才将冀州四郡六国尽数收于掌中,绝不能因为今日的意外而出现岔子。 “陈逸。”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王凌顿时有些窝火。 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那小崽子几刀也就算了,现如今你一个陈逸都敢如此跟他说话了吗? “你可别忘了,鲜卑那里” 可是没等他将话说完,陈逸冷笑着瞥向他:“你真以为我们缺了鲜卑不行是吧?” “你别忘了比起鲜卑,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王凌听到这话悚然一惊,瞳孔猛缩,看向陈逸的眼神里尽是凝重。 “你们岂敢如此?!” 翌日午时过后。 将不少前来谢恩的百姓送走,刘协揉揉脑袋有些疲倦地站在台阶上。 “殿下。” 就在这时赵云走了过来,他好奇地看向刘协对其问道:“您昨日真的不怕吗?” “那可是中山太守。” 抬起头看了一眼赵云,刘协耸耸肩回答道:“怎么不怕,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所以到后面不也没把那个肥猪怎么样。” 是没怎么样。 您都快把人家腿给卸了 赵云苦笑一声。 “那您昨日提的第三个要求。” “王大人真的会上书请辞吗?” 对此,刘协翻了个白眼。 “那不过是试探而已,王凌虽然欺软怕硬,但堂堂两千石的实权官阶,子龙你觉得他真的愿意舍弃吗?” “不可能的。” 刘协摇摇头。 冀州四郡六国,两千石太守才有几人? 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自请辞去太守之位。 “那您为何还要?” 赵云闻言有些不解。 “这试探,又能试探出来个什么。” “还能试探什么?无非就是看看这中山背后到底是叫太原王氏,还是八厨王芬。” 刘协轻哼一声。 自己这么多年跟在卢植身边又不是真当经验宝宝。 一州刺史勾结郡国太守,那陈逸真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是吧? 赵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自家殿下所说的这些他并不太明白,不过取消美人税自然是一桩好事。 “啧。” 刘协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搞不懂。” “明明这王芬酷有贤名在外,还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臣,按理来说知遇之恩肯定是有的吧?” “冀州更是父皇当年的龙潜之地,所以冀州刺史理所应当也应该是父皇亲信。” “可这陈逸作为刺史别驾怎么会跟王凌勾结在一起呢?” 对于这件事刘协着实是有些不太明白。 即便现如今有着足够证据可以盖棺定论,但这明明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才对。 赵云对于这种事情并不太了解,但他也是耐心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会不会这些都是那陈别驾一人之举?” “不太可能。” 刘协摇摇头,随即他开口向赵云解释道。 “刺史别驾品轶虽然不高,但与一州刺史密不可分,换句话来说陈逸的所作所为背后授意者一定是王芬。” “而且。” 刘协眼眸一闪,神情随之变得严肃了起来。 “卢师再过不久便会向父皇请命北上抵御蛮子,到那时中山之事肯定会传入他的耳中。” “所以我不觉得这些家伙会蠢到敢在卢师眼皮底下偷奸耍滑。” 有关于卢植的大名,赵云自然是耳熟能详,他惊喜地看向刘协,双手情不自禁放在对方肩膀上连声问道。 “殿下,您说的可是真的?” “卢公真的要回来抵御蛮子了?” 面对着赵云的举动刘协有些猝不及防,他怔怔的点点头回答道:“对啊,应该要不了多久,可能个把月吧。” “太好了,这简直太好了…” 赵云面容泛红,激动得手舞足蹈了起来,而这一幕也是看得刚从里屋出来的曹昂有些愣神。 “这常山人怎么回事?” 带着狐疑的神情走到刘协身旁,曹昂眨了眨眼。 这人平时不都是板着一张脸吗?怎么今个突然就变了性子。 “知道卢师要来了呗。” 刘协双手一摊。 “早就听那老山羊跟我吹嘘过他在燕赵有着不俗名气,但我也没成想这还是真的。” 曹昂翻了个白眼表示不理解,紧接着只听他对刘协说道。 “殿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不过咱们真的要现在就上路吗?” “怎么?你在这里还呆出感情来了不成?” 刘协转过身饶有一些打趣的眼光看着曹昂。 自己在这里已经将事情闹的够大了,到时肯定会有消息传回雒阳,所以后续就交给便宜老爹来帮自己擦屁股吧。 “当然不是。” 曹昂摆摆手,随后只见他伸出手指向呆坐在屋内椅子上的那公孙娘子。 对方这时神情呆滞,摆在她面前的那些饭食到现在一口未动,自从昨日被救出来直到如今,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曹昂叹了口气,唏嘘道:“王老汉说她们一家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人,哪怕是本家亲戚也远在幽州。” “这有什么的。” 刘协看了一眼公孙娘子,对方也着实是个可怜人儿,因为美貌而惨遭王凌折磨,看着现在这副样子。 精神上估计已经出了大问题。 “反正我们此行目的地也是幽州,顺道将她带上也不算什么。” “王老汉可知她本家在幽州哪里?” 曹昂面色一沉,只听他幽幽说道。 “辽西公孙氏。” 第49章 我自来之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骑着高头大马,瞧着眼前雪景,刘协面不改色地当起了偷子。 十年时间自己才剽窃两首诗,这频率比起其他穿越者应该也算得上是进度缓慢了吧。 看来以后得多当几次偷子,争取早日编个汉诗三百首出来让后世小年轻们多背背才行。 “殿下看起来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曹昂嘟囔了一嘴,有些深意的眼神看向赵云。 只见对方此刻已然是沉浸在那诗句的意境中无法自拔。 这人听得懂吗?就沉浸成这副样子。 曹昂摇摇头随之拍马上前绕过赵云与刘协并驾齐驱,他好奇地开口问道:“殿下,您很高兴吗?” “还行,如果你不再发挥霉运体质我想我会更开心一些。” 刘协看了一眼曹昂,脸上笑容更盛。 “殿下!” 曹昂有些嗔怒,自己哪有说得这么离谱。 “你可别不乐意。” “你仔细想想这么些年每次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有多倒霉。” 刘协嗤笑了两声。 “七年前的事咱就暂且不提。” “就单说最近两年。” 紧接着只见刘协伸出手掌掰扯着手指煞有其事地娓娓道来。 “年前在长乐宫打鸟差点摔个半残,去皇兄宫里调戏宫女结果撞见了父皇,在学宫睡觉还被老山羊一顿臭骂。” “还有那什么金鳞凤尾,我寻思我也没怎么吃来着,结果到了今年池子里一条都不剩了。” 听到刘协这么说,曹昂脸都气绿了,他赶忙回答道:“殿下您话怎么能这么说?” “当时差点被摔个半残的是我!您那时明明在树下跟那群禁卫等着看我笑话。” “还有在大殿下宫里那事” 话说到这里曹昂脸色一红,他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那次明明是您提前发现了陛下将至,索性直接将那宫女推到了我怀里!" “结果害得我那几日被母亲惩治一直跪在爷爷牌位跟前” “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刘协挠了挠头想要装傻蒙混过关。 “哎呀,年纪大了有些记不太清,唔,咱们不提了行吧?” 您现在才十岁 曹昂咬了咬牙。 雒阳四害之首的名号您以为是怎么来的啊? 也就是老山羊搬入宫后殿下才稍微消停了会儿,否则的话哪里还会有什么雒阳四害。 哪怕是那三人绑在一块在闯祸的本事上也比不过您一根手指头。 “消消气消消气。” 刘协挑挑眉冲着曹昂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说实话他本人对于雒阳四害这个绰号还是挺满意的,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才帮自己吹出去的。 这起码能让不少人视他为纨绔,否则若是整日顶着一个天降麒麟儿的称号? 抱歉,自己还想多活两年。 “那金鳞凤尾也是…” “殿下和曹公子关系真好。” 赵云宽慰一笑。 他还是很少见到似刘协和曹昂这种出身的子弟能互相打趣到这种地步。 殿下倒还好,这一阵子的相处下给予自己的感觉始终都是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属于皇室的架子。 至于曹昂?虽说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有些不怀好意,但总归人还是挺好的。 “那可不咋的,赵云你不知道,前几年宫里某个嫔妃沐浴的时候还有人偷看呢。” 曹昂毫不客气地大声向赵云讲述着一些宫廷琐事,而在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则是止不住的朝刘协瞥过去。 “啊?还有这种事?” 赵云一惊,眉头一锁问道:“那可有将那人抓住?” 皇宫禁地竟敢有人窥视嫔妃沐浴,自己简直是闻所未闻。 “咳咳。” 刘协面色一黑,轻咳了两声眼神瞪向曹昂。 你这个臭小子,点到为止。 当时自己只是走错了路,谁闲的没事乐意看人家洗澡,我又不是你那个老爹有什么特殊癖好。 “唔。” 感受到那杀人般的目光看向自己,曹昂连忙岔开话题看向天空淡然道:“这天可真好。” “啊?” 赵云闻言有些不解,随即只见他顺着对方视线看了过去。 半边乌云半边雪,这叫天气好吗? 没等他将心中疑惑问出来,曹昂眼眸一转,赶忙切到了下一个话题。 “殿下,我请您吃糖球好不好?管饱!” “滚滚滚。” 刘协翻了个白眼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模样。 “殿下” 曹昂仍不死心地凑上前去,压低嗓音有些古怪的看着刘协。 “啧。“ “别跟我搞恶心的这一套,不然你走去幽州。” “绝对不行!” 一听到这话,曹昂立马恢复了原型。 虽说明知道殿下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真要让人一路走过去…这种事还是梦里想想比较好。 “不过殿下,就照咱们现在这速度,感觉下个月才能到辽西啊。” 曹昂咂咂嘴。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现在甚至都还未曾离开中山,这路程比起先前简直不要太慢。 “着什么急。” “人还没到呢。” 刘协冷哼两声。 “人?” “还有谁?” 曹昂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附近也没其他人啊,满打满算加上坐在他身后的公孙娘子现如今也只有他们四人。 还是说这里有鬼? 一想到这里,曹昂只感觉浑身袭来一股冷意。 “别在这犯神经。” 刘协幽幽的开了口。 “自己看看这附近眼不眼熟。” 听到这话,曹昂眯起眼端详着四周。 片刻过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总感觉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废话,这儿是太行山。” 刘协白了曹昂一眼。 有关于这货出门不带脑子的事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还真是打心底里想念荀彧。 “太太行山?!” 曹昂浑身顿时打了个哆嗦,在看见那正前方的截断山脉时,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脑袋。 “这不就是上次遇到土匪的地方吗?” “对。” “所以咱们这次就是专程等土匪来找我们。” 刘协说完这话扭头看向赵云。 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取下背上长枪握在手中。 第50章 自作聪明 “不是。” “殿下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曹昂顿时有些着急。 “趁着现在还没被土匪发现,咱们快走吧。” 上次不过几十号土匪就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若不是赵云突然出现救下他们,估计现在坟头草都要长出来了。 “稍安勿躁。” 刘协神秘地一笑,眉脚轻扬。 若是今日没土匪的话那他才会失望呢。 扭头看向赵云,只见此时对方已是进入警惕状态,手握长枪面容严峻。 “子龙,有信心吧?” “殿下请放心。” 赵云手腕暴起青筋,眉宇间闪过一抹杀气。 “子龙虽不才,但必不会让殿下出事。” 得。 有大腿这句话,自己心里也就踏实许多了。 那阿斗在襁褓时期都能七进七出,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点战斗力,总不见得比对方差多少吧? 紧接着只见刘协微眯着眼一甩缰绳勒马上前,手掌挽起短弓搭上一枚羽箭瞅准了一处山石就射了出去。 羽箭力道之凌冽,在那山石之上愣是擦出一道火花。 “我来了。” “还不出来吗?” 朗声朝着山脉喊去,刘协语气之轻佻,简直看傻了一旁的曹昂。 可在他话音刚一落下,那原先寂寥无比的山峰陡然出现不少人影。 天色虽早,但这些人的眼神却宛若虎狼豺豹般死死盯着刘协。 不过片刻功夫,在他们眼前就陆续出现了百余山贼。 身后也是随之传来声响,待得曹昂一回头,那黑压压的人群直叫他瞳孔一震。 这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山贼的出现奇怪地引起了那公孙娘子神情的波动。 只听她害怕地叫出了声,下一秒就紧紧抱住了曹昂。 “果然不少。“ 看着眼前数百号山贼,刘协眼神微暗。 那陈逸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刺史别驾勾结山贼,这群人玩的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不多时。 只见山贼之中一人骑着白马而出,他面容严肃,手持一杆长槊,就连身上竟都穿着一件铁质甲胄。 “呔,前面那小孩。” “你可是” 没等这家伙将话说完,刘协已是懒得等待,吊儿郎当的瞧着对方说道。 “别废话了,小爷就是你要找的皇子刘协,如假包换假一赔十。” “你?” 这人听到刘协这话有些愣神,不由得握紧缰绳向后退了几步。 这就,报上名了? “别怀疑,这世上我想现在还没人敢冒充小爷的名号。” 刘协垂下眼眸,欠了欠身子平淡的看着这人。 “陈逸呢,该不会躲在你身后这群小弟里面吧?”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人闻言面色一紧,举起手中长槊直指刘协面门厉声道:“我们是山贼,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应该” “行行行,知道被包围了,我这不是没跑吗?急什么。” 刘协耷拉着脑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看的这人心中有些窝火。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们不过只有四个人,我们这里可是有足足三百人!你们要死了知不知道?” 这人脸色逐渐红温。 当山贼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到过这号人物。 明明死到临头,却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简直不要让人太恼火。 “别墨迹了,陈逸人呢?我都这样子了他还不出来跟我说个话吗?” 刘协抬着眼皮,有些鄙夷的目光看着这山贼。 “还有你下次能不能收敛点?” “铁甲长槊这分明是军队的制式武器,你说你一个山贼哪来的本事能搞出来这些玩意。” “咱出来当山贼也是要有人生规划的好不好,多读书多看报才能成长为山贼王你说是不是?” “啊呀呀。” “气煞我也。” 这人怒喝一声,随即拍马上前挥舞手中长槊冲着刘协刺了过去。 “子龙。” 还未等他靠近刘协,只见赵云赫然出现,手中长枪如鬼魅般挑出,只听铛的一声过后。 不过眨眼功夫,一杆长枪已是出现在这人的双眸之前。 “是不是傻?” 刘协讥笑一声。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学人单枪匹马呢?” “你们黑山贼都像你这样单纯吗?” 见被戳穿了身份,这人面色一变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刘协。 “你,你怎会知道我是黑山贼?” 刘协翻了个白眼,这人心思单纯得有些过分了吧,前阵子自己碰见的那群土匪不是还有脑子吗。 “拜托,动辄三百号的山贼,整个太行山貌似也只有你们黑山贼有这能耐吧?” 难不成冀州匪患共用一个大脑? “所以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只见刘协略带笑意地瞧着这人,继续说道:“是打算视死如归呢,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人一咬嘴唇,面色有些发白。 眼前长枪距他不过三寸距离,只要对面那家伙稍微一动,自己可就要命丧当场。 “这样多乖。” 刘协耸耸肩,紧接着视线扫向那群山贼。 这些人瞧着老大被抓住顿时有些畏首畏尾的不敢上前一步,虽然人数众多,但却也无济于事。 “先来个自我介绍吧,说半天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张白骑” 刘协微微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检索了半天也未能找到这个名字。 想来应该是个路人甲。 “成,名还挺不错,那陈逸人呢?” “不知道。” 张白骑面色铁青,干脆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人。” “不认识?怎么可能。” 刘协摆了摆手。 按照自己的推算,眼前这群黑山贼必然是被陈逸委派而来的,自己之所以绕道走太行山,就是想早日验证这个推算。 不然若是离了中山,自己还真吃不准能安全。 赵云见势手腕轻轻一动,那枪尖已是擦在张白骑的脖颈上。 ”我真不认识这人。“ 张白骑见状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刘协有些诧异,上前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番开口问道:“真的?” “真的。” 张白骑额头冒出细汗,此时的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你怎么可能会正好出现在这儿,而且我报上名号的时候你还这么激动。” 刘协仍有些不太相信。 “那是因为我们寨主昨日提及到了你的名字。”张白骑咽下口水,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 “有贵人与寨主说,若是能将你活捉,可赏金千两。” 只待张白骑话音落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的大地都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刘协转身举目望去。 只见身后荒原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巨响正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殿下,是郡兵。” 曹昂迅速认出了来者身份,他赶忙拍马上前护在了刘协身旁。 “中山郡兵?!” “那肥猪怎么可能会有这胆量。” 第51章 请殿下上路 寒冽冷光下,这群山贼一溜烟地四散逃去,他们惊恐的眼神瞧着那开赴而来的军队。 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百余精骑在北方大陆的意义却远远不是三百山贼可以与之抗衡的。 那随风飘扬的高字军旗更是让刘协看着神色陡然一变。 “这与你们是一伙的?” “不不不。” 张白骑拼命地摇着头,他哪里见到过这般阵仗。 “我只知晓那贵人身份不低,并且今日也是他建议我来到此处等候,至于其它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黑山贼纵然在太行山中势力庞大,但若是要与正规军比起来,光是这股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就已经足够将张白骑吓得不行。 黄沙烟尘散去,这支精骑也随之停下脚步,他们沉默不语,但每个人的眼眸却都闪烁着嗜血红光。 刘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似是这种军队他只在雒阳西园见过。 与那些混吃等死的普通郡兵不同。 眼前这支骑兵绝对是一支正儿八经见过血的精锐。 下一秒,只见这支精骑一字排开从中让开了条道,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骏马踏蹄而出。 “中山军司马高览在此,尔等宵小之辈还不退去莫不是要试我铁骑之锋?” 一道巨喝之音传来,在场残余山贼顿时被吓得闻风丧胆,哪里还顾得上被挟持的张白骑,纷纷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逃窜离去。 “殿下,末将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高览脸色平淡的看向刘协几人,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手中长枪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太行山多匪患,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王冀州得知殿下到来喜不自禁,所以特地遣末将前来护送殿下前往邺城一叙。” 在场众人听到高览这么说后脸色纷纷产生了变化。 尤其是曹昂和赵云,他们二人此时神情紧绷,小心地将刘协护在身后。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所谓的喜不自禁和护送邺城,其实说白了只不过是个借口。 去邺城一叙? 天晓得那王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所以,还请殿下随末将一同上路吧?” 高览话音落下,只见他微微抬起手掌,身后百余精骑也随之齐声呐喊道。 “请殿下上路。” “请殿下上路。” 震震呐喊宛若雷霆之音,那张白骑被眼前状况吓得翻身下马跪在原地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刘协低头扫了一眼张白骑,随即强颜欢笑地看向高览。 “高司马有心了。” “不过本殿此番无意在冀州逗留,所以烦请高司马转告王冀州,就说本殿谢过他的好意。” 说完这话,刘协便打算调转马头离开此地。 可当他刚握紧缰绳时,只听见空中传来一阵铮铮之音。 在那山贼逃离的后路上,此时出现了几十余人。 虽未穿甲,也无肃杀之气,但这些人却敲着军鼓迈开步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何必如此着急离去呢?” “冀州美如画,殿下此番前来冀州若不去邺城一访岂不是错过?” 熟悉的嗓音传来,刘协闻言皱起眉头一瞧,只见陈逸一袭青衣官袍手握折扇正站在人群中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看来这家伙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如若殿下就此离去,旁人看了还不要说我等怠慢与您?” 陈逸笑容和善,但在这抹笑容下却是一抹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得意。 刘协见状攥紧拳头,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自作聪明,被这家伙给耍了个团团转。 “贵人,贵人是我啊,张白骑。” 张白骑抬起头,在认出陈逸后面露喜色地朝对方打着招呼。 “哦?这不是黑山寨的张头领吗。” 陈逸眉头一挑,可当那张白骑准备起身向他跑去时,一支利箭从中突然射出,愣是贯穿了他的胸腹。 “这” 张白骑双腿一软,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抚向伤口。 “我” 直至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仍旧不敢相信,那将他性命一箭取之的。 竟是眼中那位贵人。 将短弓丢给身旁麾下,陈逸拍拍双手也懒得再理会那张白骑一分一秒。 一个山贼,死就死了,反正也本就需要有个新鲜血液补充上去了。 雒阳那位也只会感谢自己。 “殿下,需要微臣为您牵马吗?” 宛若笑面虎的姿态再次露出,陈逸撸起衣袖就要作势上前。 “本殿还是觉得此事不妥。” 刘协向后退了几步笑着摇摇头。 “王冀州乃是肱骨之臣,陈别驾更是年轻有为,本殿不过一稚童,怎能担的起如此盛情。” “哎。” “殿下此言差矣。” 瞧着赵云举起的长枪,陈逸自觉停下步伐,他笑嘻嘻的瞧着几人说道:“与殿下比起来,微臣哪里当得上年轻有为一词?” “殿下之聪慧,常人难以寻也,所以微臣觉得殿下应该看得懂眼前局势。” 话说到这里,陈逸已是不愿继续伪装下去。 抬手一挥,那身后几十余人放下手中军鼓,在刘协眼前露出了他们腰间兵刃。 “所以,还请殿下随微臣上路。” 陈逸一语落罢,赵云咬紧牙关低声向刘协道:“殿下,眼前不过几十人,子龙拼死一搏自当可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到那时还请殿下与曹公子协同杀出,或许可有一线生机。” “可高览他们呢?” 刘协苦笑一声扭头看着赵云,眼神中尽是无奈。 “我相信子龙,可这又有何用?” “那高览麾下骑兵想必子龙也能看出他们之精锐。” 长长呼出一口气,刘协点了点头。 “此间是我自作聪明,不过子龙无需担忧,狡兔尚有三窟,我刘协也不是自负之人。” 说完这些话,刘协不顾曹昂二人阻拦,翻身下马将腰间箭袋取下,双手负与身后朝着陈逸上前走了几步。 在二人只有几步之遥时,他停了下来。 瞧着陈逸那满脸笑意,刘协耸耸肩对其鼓起了掌。 “陈别驾还真是好手段。” “本殿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堂堂一郡之司马,竟也是你们的人。” 他声音并不大,在场也只有他和陈逸二人能听清。 “那也要多亏了殿下自恃聪慧,否则我们又怎能在此处相逢呢?” 陈逸说着随即张开双手抬起头看向四周。 这里山峰林立,四面八方唯有两条大道,无论放在何时,此处都绝对算得上是一处绝地。 眼前这个小殿下自觉聪明想要在这里与黑山贼一会,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州郡军队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能问个问题吗?“ 刘协挑了挑眉,底气虽然不足,但他仍对陈逸感到有些好奇。 “据我所知一州刺史并无随意调军之权,刺史之位也难以影响军中变革。” “所以你们究竟是给那高览许下了什么条件?” 军司马,这已经是秩比千石的军职,整个中山国唯有太守王凌才有权力调动高览才对。 王芬到底是哪来的本钱? 陈逸舔舐着嘴唇,贪婪地笑了笑。 “殿下聪慧,难道觉得我会将此事与您和盘托出吗?” “行,我懂了。” 刘协点点头,随即回头望了一眼赵云和曹昂,紧接着重新看向陈逸,认真的对其说道。 “那你们可要想好了,胁迫皇室,这可不是一桩好逃脱的罪名。” “我等何时胁迫与您呢?” 陈逸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请您前往邺城访问罢了。” “不止如此。” “王冀州还会将此事传遍天下知。” 第52章 西园八部 北方平原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让不少过路人看着皆是一惊自觉让开。 这支一眼看去近乎望不到头的军伍队列整齐,数杆旌旗随风飘扬,明亮的铁片甲胄在白日映照下更是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大军正中,时任五官中郎将的卢植此刻正神色严肃地瞧着手中地图。 从雒阳开拔至今,这支代表着皇室身份的西园精锐已是沿路清剿了不下十余支地方匪患。 他们对外号称领天子命荡各地不平,月初自司隶而出,顺豫州传青州,就在前些天终是渡过黄河,抵达了这片北方大陆。 “卢中郎。” 军队侧方传来一声呼唤,只见一身披蔚蓝大氅的男人纵马来到卢植身前。 这男人细眼长髯,身高不过七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矮小,但远远的却是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场不少将校看见他时像是躲避瘟神般连忙给男人让开一条道路。 “曹校尉?” 卢植抬眼一看,见来者是典军校尉曹操,一抹喜色涌上心头赶忙开口问道。 “可是有消息传来了?” 曹操闻言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从甲胄里取出一份邸报递给卢植。 卢植有些疑惑地接过邸报打开一看,可不过片刻功夫,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邸报上的内容,咬紧牙关低喝一声道。 “贼子安敢如此!” 身旁诸多将校见卢中郎如此愤慨也是难免有些好奇,他们将目光投向曹操,希望从对方口中得知答案。 可对此,曹操给予的只是无奈苦笑。 他给不出任何答案,只因邸报上的内容着实是触目惊心。 “小殿下千金之躯,那王芬一贼子耳,却要行如此举动,他莫不是要倒反天罡?!” 卢植气愤地将邸报甩至一旁青年身上,而那青年神情紧张地连忙打开看起了其中内容。 “冀州人杰地灵,乃龙兴之地,恰逢皇子协沿途至此,刺史大人心中甚慰,将与皇子殿下与邺城共赏美景。” “三月三,巡游邺城” 青年便是荀彧,可在他声音轻颤地将邸报内容念出一些后,在场将校无不为之所惊。 那位小殿下 被王芬掳去邺城了? 知晓内容后荀彧只感觉两眼一黑,身体瞬间失了气力,眼瞅着要跌落马下,好在曹操及时上前搀住了他。 “文若可否有事?” 曹操扶住荀彧肩膀,满是关怀的眼神瞧着对方。 “无事。” 荀彧低声回答,但眼底的情绪却是剧烈一震,浑身忍不住发着抖。 多年以来他是亲眼看着那位小殿下成长至今的,纵然卢植才是小殿下真正的师傅。 但多年陪伴在旁,荀彧心中早已将刘协视为其主。 可如今突然降临这般噩耗,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桩沉重打击。 “中郎将大人,那此事” “王芬谋反在即,可小殿下此时却被他所掌控。” “王芬会不会到时将小殿下作为挡箭牌威胁我等啊?如若到了那时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附近将校顿时议论纷纷,他们脸上的震惊之意久久无法散去。 “够了!” 只听卢植怒喝一声,原先的嘈杂也瞬间平息下来。 “此地距离邺城不过百里,正常行军三日即可抵达,如若急行军,明夜也可抵达城下。” 听着卢植这话,曹操眉头一皱。 急行军? 若是那般,可能会出现什么岔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操赶忙上前劝诫道。 “卢大人,我军行踪早在踏入河北之时就广为所知,那王芬此刻想必也已然知晓我等存在。” “若是贸然行军直指邺城,恐会打草惊蛇。” 他们之所以在这一路上剿灭匪患,为的就是想要让王芬对他们掉以轻心从而疏于防备。 可现如今大军抵达河北境内不过一日,哪怕是他们急行军直达邺城,那也有着不俗风险可能会引起王芬反扑。 更何况谁人敢保证这冀州上下就没王芬的耳目? 所以说卢植的这话需要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一名老将深思熟虑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先行剿灭几处匪患,而后再伺机转去邺城,打王芬一个措手不及。” 右校尉淳于琼点点头说道。 “此法确实稳妥一些,虽说会陷小殿下与危难之中,但对比大局而言,毫无疑问这才是当下最好的法子。” 淳于琼是西园八校尉中罕见以军功位列其中的一人,所以他在这一众将校里也有着不俗地位。 在他一开口,不少人表达了赞同。 “淳于校尉说的是,如今我们需要的是稳妥,而不是冒险。” 虽然并未直接反驳卢植,但这些人显然都并不主张急行军一法。 气氛瞬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孟德兄,你当真是如此想的吗?” 良久过后,一直沉默寡言站在一旁的男人却是开了口。 他有些狐疑的眼神看向曹操,柔声对其继续问道:“小殿下被王芬带去了邺城,那也就代表子修想必也在其中。” “王芬虽要谋反,但终归还是要顾虑小殿下的身份。” “可子修就不一样了,他是你曹家嫡长子,王芬那些人对于你曹家的仇视哪怕是过上数十年也难以抹平。” 这么些年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曹家是打算将曹昂视为下一代家主来进行培养。 可如今这未来家主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中,你曹操当真可以置身事外吗? 只见曹操深吸一口气,抿嘴说道:“我相信子修,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可这短短一句话,却无法让众人心中踏实。 好话谁都会说,无非就是嘴皮一碰的事。 他们在场所有人谁不知道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从小培养的嫡长子到底有多么重要。 淳于琼瞥了一眼曹操,略带鄙夷地说道:“孟德有鸿鹄之志,那曹子修肯定也不会差。” “再不济替小殿下挡刀,那也是一桩美事。” 曹家? 阉人后辈罢了。 真以为傍上平阳侯就能洗脱这层身份了? 他淳于琼虽然出身比不过这些人,但再不济也是从血海尸骨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卢植颇为伤神地揉了揉脑袋,他将目光看向那开口询问曹操的男人。 “本初,依你所见。” “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卢植固然战功赫赫,那一身履历哪怕是放眼如今大汉军界都是少有,但此刻因为刘协的原因,他着实是难以将心境平复下来。 更何况他沉浸雒阳教书多年,军事嗅觉早已大不如前。 况且不可否认的是,淳于琼提出的法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觉得” “右校尉未免将此事看得有些太复杂了。“ “我等其实并不需要大张旗鼓攻伐邺城,因为邺城如今仍是我大汉领土。” “冀州虽有可能为王芬所控,但我袁家在邺城也有不少门生。” “大军终究只是最后手段,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将王芬擒拿,这难道不是更好吗?” 第53章 我有两人可助你一臂之力 夜幕降临,这支西园军队选择了就地驻扎。 随着营中篝火升起,曹操在营帐卸下身上甲胄,一脸愁容地瞧着那份邸报。 无论白日里自己再怎么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可哪怕他此刻想要去邺城救下曹昂,但为了大局着想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内心想法。 帘幕被掀开,随军出征的曹仁走了进来。 他着急地开口问道。 “孟德,我怎么听说子修被抓走了?” 对此,曹操无奈地点点头,将桌案上那份邸报丢给了曹仁。 “你看看吧。” “王芬那老儿突然搞出来这么一手,哪怕卢中郎都有些猝不及防。” 曹仁接过邸报定睛一看,不多时便倒吸一口凉气。 “小殿下怎会落入这厮手中。” “不对不对。” 曹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曹操,追问道:“爷爷当初曾恶了八厨不少人,这王芬若是记恨在心拿子修泄愤该如何是好?” 说着,曹仁上前一步来到曹操跟前低声继续道。 “孟德,子修是我看着长大的,家中不少人早已将他视为你的接班人,他绝对不能出事。” “他要是出事的话,不说别的,光是嫂嫂就要扒了你的皮。” 只听曹仁言之凿凿地握着手中这份邸报,神情肃穆全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要知道曹昂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一层嫡长子那么简单。 虽说生母早亡,但曹昂自小就是被正妻丁氏抚养长大,现如今更是皇子协的童年玩伴,二人相交莫逆。 丁氏性情刚烈,早就将曹昂视为己出,若是这个儿子出了什么意外。 首先迁怒的,必定会是曹操。 “唉。” 曹操长叹一口气。 “那我又能如何?” “身为父亲,我何尝不想去邺城救下子修。” “可身为典军校尉,若是贸然行动反而会将大局破坏。” “军中将校皆是不愿如此,偏偏他们中任何一人身份都是不低。” 卢植就是因为如此原因所以才会在今日得知此事后故作无策。 那位中郎将与皇子协之间的师生情谊何尝不是让他想要兵行险招。 但如今早已不是七八年前,卢子干的名号在当今世家子眼中已然成了过去式。 “只希望本初能有个好法子吧。” 曹操紧闭双眸,无奈地坐在椅子上。 以淳于琼为首的军中将校大多都是皇子辩一派,对于刘协被抓,他们自当乐的见到。 “袁绍?” 曹仁皱起了眉头。 被抓的可是皇子协,又不是皇子辩。 你指望何家派系的人出手? 曹操摇摇头,眼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何屠户哪里驾驭得住本初那般英雄,何家也不可能靠着区区两兄弟就能力压袁家。” “只是这一切,都还要等本初那边的消息。” 当曹操话音落下,帘幕后传来了一阵掌声。 “想不到我袁本初在孟德眼中竟担得上英雄二字,这还真是折煞我也。” 帘幕被人掀开,那白日里询问曹操的男人就此出现在了帐外。 男人相貌英俊,完全称得上一个风神俊朗,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入营帐,一脸喜色地看向曹操。 “不过孟德将希望尽数牵与我身,这莫不是太看得起我袁本初了。” 曹操见来者正是袁绍,他仓促起身赶忙来到对方身前。 “本初” 虽只有两字,但下一秒二人却是相拥在一起。 “你这曹阿瞒,平日里倒没听你说我乃是英雄,这怎么私下里就如此高看与我?” 袁绍乐出了声,一脸笑意地拍打着曹操肩膀。 “好了好了,快些松手吧。” “你这家伙也等着急了吧?” 二人谈笑着共同坐在卧榻上,曹仁见状想要退去,但却被袁绍唤住了。 “子孝无需避嫌,我今夜来此所要说之事,子孝你可也得出手才行。” 听着袁绍这话,曹仁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 我也得出手? 瞧着曹仁这副样子,袁绍笑吟吟地将拳头锤在曹操胸口上,沉声开口道。 “我袁本初先是汉室朝臣,再者才是袁家子弟。” “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假,但这并不影响我与孟德你之间的交情。” 一边说着,袁绍拍了拍手。 下一秒,帘幕被再度掀开,两名身穿鱼鳞铁甲的魁梧壮汉踱步而来,他们神态严峻,浑身甲胄散发着止不住的血气。 “这二位是我麾下得力干将,皆有万夫不挡之勇,我袁家门生也识得他二人身份。” “此番孟德前去邺城有他二人在旁,想必也会顺利许多。” 袁绍话音落下,一旁曹仁刹那间瞪大了双眼。 前去邺城?! 曹操眼眸一亮,他看向袁绍急切的问道。 “本初此话莫不是愿意相助?” “哈哈哈。” 袁绍抚须轻笑,他悠然自得的回答道:“大军自然不能动,但若只是遣去几名得利之人秘密潜入邺城又怎会影响局势呢?” “纵然是王芬将冀州经营如铁桶一般,我相信依孟德的本事也定然可以将小殿下等人安全救出。” “并且这也是卢中郎的意思。” 说着,袁绍将那二人唤来身前,伸出手拍打在他们肩膀上。 “还不快向曹校尉问好?” 话音落下,只见这二人结结实实的朝曹操行了个军礼。 “别部司马颜良,见过曹校尉。” “骑督文丑,见过曹校尉。” 看着眼前两名猛将,曹操脸色一喜。 这二人光是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乃是万里挑一的绝对好手。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有袁绍相助,再有这两位猛士在旁,邺城纵是龙潭虎穴,自己倒也可以一试。 看着曹操如此反应,袁绍哈哈一笑,继而问道:“孟德可还记得那南阳许攸否?” “自当记得,那厮视财如命,前些年不也是被编排入了那雒阳四害之中?” 曹操挑起了眉头,没有明白袁绍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么个家伙。 “呵呵,是也是也。” 袁绍咂咂嘴,顿了顿有些讽刺的继续说道。 “许攸那家伙如今正在王芬帐下任职,靠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成了王芬麾下红人。” “我叔父与他有救济之恩,此番前去邺城,孟德可随身携带一些珍宝贿与这人。” “另外邺城内也有不少我袁家旧人,到时也可凭借颜良文丑帮你牵线。” 待得袁绍将话一说完,曹操只感觉心中迷雾消散不少。 若要如此行事,那此番前去邺城,把握也就大了许多。 想到这里,曹操起身便要向袁绍作揖一拜。 “若能救出殿下与子修,我曹孟德当与本初有难偿之恩。” “哎,莫要如此。” 袁绍不慌不忙的伸出双手将曹操扶起,他莞尔一笑随即从身上取出一份信纸。 “此乃卢中郎亲笔所书,老大人有一学生颇有本事,如今正在安喜县担任县尉一职,孟德可先行前去此处寻求他的帮忙。” 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纸,曹操咬紧牙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袁绍见状正色瞥了一眼帐外,颜良文丑顿时心领神会地转身离去。 曹仁见到这一幕也是耸耸肩跟着他们离去。 待得营帐内只剩下袁绍曹操二人时,只听袁绍柔声说道。 “孟德。” “此次前往邺城无异于火中取栗,大军在短期内很难为你提供帮助,即便有着颜良文丑在旁,此事仍难如登天。” “你当真可想好了?” 第54章 罪名已经成立 “人呢?” “小爷饿了,还不快送饭上来。” 房间内,刘协躺在卧榻上翘着二郎腿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呼唤着府中下人。 而站在一侧的陈逸对于这位被自己亲自请回来的小殿下则是笑脸相迎。 下一秒,只见他转过身厉声吩咐着府中下人道。 “快快快,还愣着做什么,如若怠慢了小殿下,尔等吃得起罪吗?” “陈别驾。” “这么事事亲为啊?” 刘协翻了个身用手撑着下巴饶有打趣的眼光看向陈逸。 “您可是刺史别驾,这种事还用麻烦得着你吗?” “小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只见陈逸瞬间变了副笑脸与刘协对视,他轻声说道:“刺史别驾而已,小殿下千金之躯,微臣自当亲自服侍在旁才好。” “另外这些可都是王冀州安排与您的。” 待得他话音刚一落下,屋外便徐徐走进几名端着吃食的美婢。 她们衣着甚少,明明此刻天气尚未完全回暖,但她们浑身衣物却是单薄得只剩下几件纱衣。 离近一瞧,甚至都能看见那隐约浮现的些许肌肤。 刘协莞尔一笑眨了眨眼。 真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呢? “小殿下可需让她们服侍?” 陈逸将双手藏于长袖之下,嘴角带着一抹男人易懂的奸笑看着那些美婢。 “请小殿下放心,她们都是良家身份。” “呵呵呵。” 刘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即有些不屑地看向陈逸:“陈别驾此举难不成也是王冀州授意?” 对此,陈逸眼眸转动了一二,紧接着拍了拍手,从屋外又走进了几名美婢。 与前者不同,后进来的这几人衣着更是暴露,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件亵衣。 这些美婢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可看见了陈逸,她们却将脑袋垂了下来,生怕与对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这是做什么?” “还不快将头都抬起来。” “如此行径,怎能让小殿下看得清楚尔等容貌?” 陈逸略显不满地怒喝一声,这些美婢身子一颤,纷纷抬起头看向刘协。 呵。 这个家伙。 刘协见状不由得内心冷笑一声。 眼前这些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卢奴一样的手段被强取豪夺来的,果然这群家伙都是一丘之貉。 “小殿下可还满意?” 陈逸谄媚一笑弯下身子看着刘协,他伸出手指向这些美婢一字一句的低声道。 “这些可都是微臣特意在邺城为殿下挑选而来的。” 说完这话,陈逸随手挽中其中一名女子,索性一把将其身上唯一的亵衣给扒了下来。 顿时一片雪白肌肤露在众人眼前。 附近女子想要尖叫但又碍于陈逸的权势,最终只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放心,她们都很干净,并且家世清白,就跟” “小殿下的母妃一样。” 陈逸声音逐渐压低,嘴角的那抹讥笑也是没有再掩盖下去。 刘协闻言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只见陈逸将手指缓缓放在了自己嘴唇旁。 “殿下莫要着急,微臣话还未说完。” “王美人是邺城出身,而她” 说着,陈逸将那怀中女子一脚推倒在了地上。 看着女子倒在地上止不住发抖的模样,陈逸耸耸肩,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重新看向刘协。 “可是王斌的女儿。” “若论关系兴许殿下还要唤上她一声表姐呢。” 刘协闻言眼眸一震,表情逐渐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颤动。 王斌? 那是自己母亲的哥哥。 “请殿下好好享用。” 陈逸躯身一笑,随即将那手中亵衣随意丢在地上,紧接着摇动手中折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门刹那间被人关上,而这群美婢则是躲在角落里害怕的盯着刘协。 刘协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着看向女子问道:“你是邺城王氏的女辈?” 那女子匍匐着爬起了身,她将双手护在身前遮挡,眼眶逐渐湿润的抬起头来对上刘协的双眸。 沉默了一阵子,她迟疑的点了点头。 不不不。 不对。 看着这一幕,刘协摇着头,神色变得有些痛苦。 邺城王氏再怎么说也是一方权贵,虽说比不上那些豪门世家,但家中女眷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 “你可有身份凭证?” 抱着最后的希望,刘协手掌颤抖的将自己腰间一块奇特碎玉取了出来。 “就似是这种,王家子弟不都应该有着一块碎玉吗?” 女子在看见这块碎玉时眼眸一闪,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 她认得这东西。 自己父亲在临死之前就曾将同样的一块碎玉交到过自己手中。 她微微张了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又低下了头。 刘协脸色顿时有些铁青。 那陈逸没理由随便找个女子过来诓骗自己。 可自己那位母妃的祖父明明是尚书令兼五官中郎将,即便是家道中落那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吧? “陈大人。” 瞧着陈逸容光焕发的模样,府中不少吏卒赶忙上前与其搭话。 “嗯” 陈逸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随后对着面前吏卒问道:“那王家娘子是你等谁寻来的?” 听到这话,吏卒中赶忙有一尖嘴猴腮之人举起了手,他兴奋的冲上前来满是邀功的样子一拍胸腹回答道。 “陈大人,那可是咱找来的。” “不错不错。” 拍了拍对方肩膀,陈逸赞许的眼光看着这人心生火热。 自己果然没抓错人,就晓得这小娘子生得艳丽,府中大人定会喜欢。 “待会去账房领钱,日后我也会在刺史大人面前为你好好美言几句。” 在陈逸这话说完后,男人激动的无法自拔,只见他退后一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 咚咚咚。 只听清脆的三个响头落下,这人舔舐着嘴唇道。 “陈大人可还需要其它女子?” “小人可知晓甄家最近有一支商队来了邺城,其中有着不少女眷。” 当这人话刚一说完,陈逸的眼光却是陡然一变,一道锐利的寒光看向这家伙。 “无需如此。” 紧盯了对方一阵子,陈逸摆摆手。 “你等都听好了。” “接下来我将吩咐给你们一桩差事。” “办好了,人人有赏。” “可若是办不好,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听到陈别驾发话,在场众多吏卒齐刷刷地点着头,他们认真地瞧着陈逸,耐心等待着对方下文。 只见陈逸清了清嗓子,对着这一众人寒声道。 “即日起张贴告示。” “就说皇子协与表亲私通,有违人伦之常,罄竹难书。” “啊?” 在场不少吏卒在听到这话有些傻了眼,他们吃惊地看向陈别驾身后房间。 原来那位竟是当朝皇子殿下。 “可,皇子殿下真的做出这般事了吗?” 其中一名吏卒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才刚刚将女子送入屋内吗?现如今就连个响声都未曾听见。 “是啊” “陈大人,这可是皇室的事,不能作假的吧。” 一时之间众多吏卒皆是有些抗拒,可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则是冷哼一声开口道。 “陈大人说是真的,那此事就是真的。” “你们如此言语,莫不是在怀疑陈大人弄虚作假不成?” “这” 随着这家伙的一语落罢,吏卒们也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对此,陈逸的神情却是淡然至极。 只听他拍响了手掌将众人的议论暂停下来,随后举起手中折扇泰然自若的开口说道。 “正所谓谣言起,罪名定。” “即便是这皇子协今日无动于衷,可日后呢?” “相信自己。” “你们只是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提前告知了天下人而已。” 第55章 名声狼藉 “哎,你们知道吗?当朝皇子殿下竟然与表亲行那般之事。” “真的假的,表亲?是男是女?” “废话,当然是女子,据传闻咱们这位皇子殿下那可是霸王硬上弓,压根不理会世俗伦理。” “我的天,皇室竟会行如此之事?” “按照律法此番行径岂不是要弃市而论。” “哎呀,那可是皇子,怎么可能与咱们这些平民百姓一概而论。” 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整个邺城上上下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口中皆是议论着此事。 有关于皇子刘协与表亲行苟且之事的传闻已是越演越烈,如今俨然已是传出了邺城。 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间,这桩皇室丑闻就会布告与天下。 “可前些日子刺史大人不是才发了邸报说皇子殿下要与邺城欣赏美景吗?怎么现在竟是传出了这般事。” “那是你不知道内幕。” “咱们这位皇子殿下的生母王美人,你们都不了解吧?” “人家那可是咱邺城人士!就是那先前的临漳王家。” “而王家前些时日遭遇变故,唯一的男丁也不幸离世,这就只剩下了那小娘子一人。” “我这里可是有最新消息,据传咱们这位殿下可是有着恋母癖好,恰逢这小娘子长相酷似王美人,所以这才” “原来竟是如此?” 听着酒糟里旁人的议论,曹操与颜良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抹疑虑。 那位小殿下在雒阳风评固然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曹操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曹仁,对方心领神会地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水,很是熟练地站起身与旁边几人搭起了话。 “诸位。” “你们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曹仁举起酒壶为眼前几人满上了一杯酒水,露出好奇的眼光看着几人。 酒桌上的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曹仁,思索一阵子后,其中一人点点头给出了回答。 “自然是真的。” “尔等应该是外地人吧?如今这事整个邺城上下谁人不知。” 曹仁故作惊讶地看向几人,随即将酒壶放在了他们面前。 “那可是皇子殿下呀,这般对于皇室而言的丑闻,怎会突然传得这般火热。” “谁知道呢?” “反正对咱们来说,这些不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可不咋的,皇子怎么了?城东老王家的长子去年就是因为与表亲苟且,最后活生生被打死在闹市中。” 一时之间几人众说纷纭,喋喋不休地向曹仁表达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要我说啊,皇室的事咱虽然管不了,但那王家娘子再怎么不济也是良家少女,就这般被人糟蹋了,还真是可惜。” “怎么,你还见过王家娘子不成?” 其中一个酒鬼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的开口说道:“何止是见过。” “前些时日我还亲眼见到刺史府的小猴子与这王家娘子结伴而行。” “要我说那王家娘子可是冰清玉洁,美得不可方物,真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这种事。” “唉,真是物是人非呀。” 酒鬼不停地抱怨着自己心中积压着的不满,而他所说的这番话则是引起了曹操的注意。 刺史府的人? 眼神示意下,曹仁转身回到了酒桌。 几人今日才刚刚抵达邺城而已,结果没成想就碰见了这种事。 曹操揉了揉眼眶,凑近曹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见过那位小殿下吗?他当真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对此曹仁摇了摇头。 虽然只见过那位小殿下寥寥几面,但是眼前这桩传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相信的。 因为这实在是。 太扯了 “那就是刺史府吗。” 曹操抿嘴深思。 这个手笔确实看着有些像是故意泼脏水的嫌疑。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即便这是个谣言,但它所起到的作用现如今也已是足够。 自从他们进城至今所遇见的绝大多数百姓基本上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哪怕这是假的,可在不少人眼里,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曹操抬起头看向酒糟里的其他人。 正所谓一传十,十传百,放眼如今邺城,皇子协的名声恐怕已经臭得宛若过街老鼠。 “咳咳。” 突然一声轻咳传出,曹操扭头一看。 只见酒糟门口这时出现了几个头系黄色头巾的道士。 这些道士面容凶神恶煞,在一进了酒糟就使得不少百姓的议论声瞬间降低了不少。 “小二。” “给我等上二斤狗肉,来上一壶酒水。” 大方的将一袋银钱拍在桌案上,这几个太平道人扫了一圈酒糟四周百姓,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 “庸碌之徒也,不过旁人动了些许口舌,竟惹得诸多蠢货附和。” 虽然没有直说,但这太平道人的言语却是将矛头直指在场百姓。 正当曹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几人时,一旁曹仁却是盯着其中一名太平道人愣神了半天。 “怎得。” 曹仁小声嘀咕着。 “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见过?” “子孝莫不是认得他们?” 曹操听见了这声嘀咕,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曹仁。 “我也不太确定。” “就是感觉好似有些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曹仁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中一张面孔着实是给他带来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无论他怎么回想却始终都记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 颜良文丑二人转过身子看向这几个太平道人。 他们微眯着双眼,敏锐的直觉让他们二人立马意识到眼前这几个家伙并不是等闲之辈。 尤其是那一直开腔的太平道人更是有些危险。 “杀过人。” “嗯,看着拳脚想来应是不错。” 听着颜良文丑这话,曹操见猎心喜,只见他拿起一盏酒杯颤巍巍地走到那几人跟前。 “诸位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你哪位?” 那太平道人抬起头瞥了一眼曹操,见来者相貌平平身形有些臃肿,不免心中生了一抹厌恶。 “在下一雒阳微末商贾,来邺城进贩洪梁酒,瞧诸位一副豪杰之派心生向往,所以这才想要前来攀谈一二。” 曹操轻笑着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兴致满满地看着这几人。 “我等无意与商户交谈,阁下还是免了心思吧。” 太平道人轻哼一声,在与曹操说完了这话后便扭身与同伴唠起了一些琐事。 碰了一鼻子灰的曹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紧接着也只能无奈坐回曹仁身旁。 “孟德兄对他们很有兴趣?” 在曹操坐下后,颜良眉头轻皱开口继续道:“这些太平道人在冀州发展之势迅猛无比,现如今俨然已成了地方一霸。” “孟德兄身为曹家后人,还是少于他们打交道的好。” 文丑附和一声道。 “是啊,况且现如今我等几人所图之事最好还是少于旁人结识的好,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掺杂逆贼。” “哈哈。” “无事无事。” 曹操笑着摆摆手,随即眼光瞥向酒糟外的街道,意味不明的舒出一口气说道。 “不过无论小殿下此事是真是假,但那刺史府的小猴子,我们倒是可以去查一查看看。” “子和与安喜县尉如今还未抵达邺城,所以接下来还要有劳二位帮忙联络袁家门生了。” “真刺激啊” “恋母之癖真是让人” 第56章 他怎么能出现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 ”王文雅“ 女子瑟瑟发抖地看着刘协,在经历了几天共处之下,她也看出眼前这人对她并无任何恶意。 “王文雅。” 刘协叹了口气。 像 仔细看的话这人真的很像自己记忆里母妃的样子。 即便是记忆有些模糊,但不出意外,眼前这人想必就是自己的表姐无疑了。 陈逸那家伙真是好手段。 “您真的是那位皇子殿下吗?” “姑姑的儿子?” 王文雅缩着头小心翼翼的轻声问着。 “是我。” 刘协点点头,看了一眼对方身上单薄的亵衣后便将被褥递给了对方。 王文雅小脸被冻的铁青,接过后迅速的就将被褥裹在自己身上。 看见这一幕,刘协苦笑着摇摇头,紧接着起身踱步走至窗前。 只见窗外正守着四名身披铁甲的军卒,他们面容严肃,哪怕是有些府邸下人路过这里都要被他们再三盘问才肯放去。 软禁皇子,散播谣言,捏造事实。 不止脏了自己,他们也折辱了王文雅的名节。 “真狠啊。” 刘协咂咂嘴。 事情逐渐变得有些超出他的预想。 现在也就只能寄希望与那个家伙不会掉链子了。 转过身看向王文雅,刘协取下腰间碎玉摆在对方面前轻声道:“你曾说你父亲将另外一块碎玉交给了你。” “对。”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王文雅颔首轻点,她十指向掌心蜷缩,怯懦的开口说道:“大概是在两个月前。” “那时爷爷离世,家中披麻戴孝行吊葬之礼,父亲因礼法所以需要服丧三年以至于自请辞去了官阶。” “可就在半月前家中却突然冲进来一伙号称御史的大人,他们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到处打砸。” “父亲想要上前阻拦与他们理论,结果却被他们活活打死在爷爷灵前。” “临死前,父亲将那碎玉交到我手上,说让我凭借此物赶去雒阳寻找殿下。” 王文雅垂下了头,面色变得愈发惨白,在回忆这些往事时她只感觉越想越怕。 身为都亭侯唯一的爱女,从小她就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像是这段回忆对她而言所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刻骨铭心。 “后来我逃出府中想要在城中寻一支去往雒阳的商队,可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男人。” 等到王文雅将话说至这里,刘协差不多也已经明白了此中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 呼出一口浊气,刘协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 若是按照这么说的话,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临漳王家再怎么不济也是世代两千石,自己母妃虽死,但王老爷子只要还在。 起码整个冀州是不会有人敢闲的蛋疼去触怒这么一个家族的。 至于御史? 假借名号罢了。 自己虽然未曾见过那个舅舅,但几年前老爹可是大手一挥干脆封了对方个侯爵,更将执金吾的空缺安排在他的身上。 虽说任期不过一年,但后续调回冀州估摸着也只会是同阶。 刘协自己尚且都只能威胁一个两千石的王凌,更何况是一个只有监察之权的州刺史呢。 沉默了半晌,刘协抬起头来眼神陡然一变,只听他寒声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杀的舅舅吗?” “记得。” “那一日在这里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王文雅这么说,刘协心中一紧。 “陈逸?” “就是那日对你动手动脚还扒你衣服的那家伙?!” 王文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看到这个动作刘协蓦地怔在原地,脑中思绪瞬间炸裂开来。 陈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刘协难以置信地捂住脑袋思虑了许久也不敢相信。 “你真的确定是他?” 王文雅咬着嘴唇细声一字一句地答道:“就是那人,我绝对不可能记错。” “当时那些御史将父亲控制住,就是他手持长刀贯穿了父亲身躯。” “我我还能记起他脸上沾染血迹时看向我的模样。” “猴子,去哪了这是?” 后院瞧着那正在整理衣物的吏卒,壮汉讥笑瞧着对方。 “该不会又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吧?” 被称作猴子的吏卒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只见他从身上取下一件亵衣晃了晃。 “哎我去。” “你这家伙又去糟蹋人家小姑娘了?” 壮汉眼眸一亮,作势就要上前夺过亵衣,可猴子却是向旁一闪,让壮汉扑了个空。 “哈哈哈。” “你这呆子。” 只听猴子舔舐着嘴角看向对方鄙夷地笑着,他将亵衣凑在自己鼻子旁贪婪地吸了几口气。 “真香啊。” 闭上双眸一脸陶醉的模样看的壮汉心中顿时有些不忿。 “你这死猴子,干这种好事也不记得叫上我。” “叫你?” “嘿嘿嘿。” 猴子耸耸肩,嘟起嘴说道:“我去的可是甄家商队,就算借你三胆你敢跟我一块去吗?” “什么?”壮汉一脸惊讶:“你去的竟是甄家商队?你不要命了。” “切,这有什么的。” 猴子翻了个白眼。 “甄家怎么了,现在他们跟临漳王家有什么区别,家中连个像样的男丁都没了,空有万贯家产不还是任咱们宰割。” “瘦死的骆驼可比马大,你你你,你就不怕被人盯上吗?” 壮汉退后了几步,显然对于那个无极甄家有着莫大的敬畏。 “你看,就你这怂包样还让我叫你?” 猴子冷笑一声甩着手中亵衣继续道:“那王家娘子最后不都被我给抓回来了。” “等再过几天的,我把那甄家女眷也给你带回来一人。” 说着,猴子左右看了一圈四周,确认没人后便凑近了壮汉,压低声音对其说道。 “别怪兄弟没跟你说。” “今个夜里城东老李头他们家的小娘子,兄弟打算干一票大的。” “大的?” “你要做什么?” 壮汉皱起眉头有些好奇。 “啧。” “你这人。” 猴子轻蔑地哼了一声。 “还能是什么。” “老李头入了军伍,前些日子就启程去了幽州,现在他们家里可就只有那小娘子一人。” “虽然比不过那王家娘子,但她长得也算是小家碧玉。” “我到时候可是打算给自己开个荤。” 话说到这里,壮汉就算是脑子反应得再慢也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抬起头看向猴子,神情有些犹豫。 “哼哼哼。” “反正兄弟把话给你撂这了,今夜亥时,你要是也想解乏就到城东酒糟等着我。” “那附近几户人家我都提前打点好了,到时就算是小娘子再怎么喊叫也不会引来任何人。” 第57章 络腮胡铜铃眼 夜幕降临,整座邺城陷入安静之中。 而在城东酒糟内,猴子此刻正在与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说着话。 他笑嘻嘻地瞧着这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说道:“哥们,你这喝得可真不少啊。” “这洪梁酒有这么好喝吗?” “成而浮梓,泛泛然如今宜城醪矣。” 男人满脸红晕地倚靠在门柱上,他打个饱嗝继续道:“这可是北海大儒郑公所言。” “如若不信,你尝一口?” 说着,男人将手中酒壶举起。 嗅了嗅其中香气,猴子眼眸一挑,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他挠挠下巴正打算将酒壶接过时,身后却是传来一道呼唤。 “猴子。” 待得他回头定睛一瞧,嘴角瞬间上扬露出了笑容。 “哈,你这家伙果然来了。” “哼哼。” 壮汉大步流星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猴子击掌。 “今日可说好了,我打头阵,先让你这家伙见识见识咱的本事。” 猴子一拍壮汉胸脯,眼神中的贪婪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我都打听好了,那小娘子还是个雏儿,今个够咱哥俩好好爽一回了。” 听到这话,壮汉只感觉浑身变得有些火热躁动,他抖了抖身子侧过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酒鬼。 “这家伙是谁?” “不用理会,就一个酒蒙子而已,城中酒糟到处都有这样的家伙。” 等到了壮汉,猴子也没了与这酒鬼攀谈下去的兴致,轻哼一声将手挽在壮汉肩膀上。 什么洪梁美酒,比得过今夜春宵吗? 自己是不懂那什么北海大儒所言,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句话自己可是耳熟能详。 “别墨迹了,长夜漫漫,咱哥俩待会可得好好享受享受才行。” “成。” “那就照你说的做。” 夜幕之下,他们勾肩搭背朝着城东一户住宅而去。 而随着这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倚靠在酒糟旁的这男人眼眸却是变得清澈,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甩身上酒气。 “真是麻烦。” “这种货色还得我出手。” 只是片刻过后,壮汉守在屋门旁,斜着眼眸看向房间内。 “啧,真是美人。” 猴子手里捧着一盏烛火,色迷迷地看向被五花大绑在床头的女子。 对方这时神情慌乱,想要张嘴大喊什么,可嘴巴却被猴子用一团油布堵了个严实。 “别着急,别着急。” “待会就让你说话。” 揉搓着双手,猴子将自己身上衣服渐渐褪去,不多时浑身上下就成了光条。 “美人。” “我来啦。” 淫笑一声,猴子宛若饿虎扑食一般直接朝着女子扑了过去。 “呜呜呜” 被绑在床头,即便女子再如何用力挣扎,又怎能敌得过这时的猴子? 身上亵衣被毫不留情地撕成碎布,大把雪白肌肤露在猴子眼前。 “真不错啊。” “你快些,我还等着呢。” 壮汉皱起眉头,纵然这时天寒夜冻,可他浑身却毛躁得像个火炉。 “知道了知道了。” 猴子骂骂咧咧地回了一声,随即手中动作变得越发粗暴起来。 女子见自身清白将要不保,眼眶不由得湿润,身子被对方狠狠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却是传来一道嘈杂之音。 “你是谁?” 只听壮汉惊呼一声,还没等猴子将脑袋转过去,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 浑身赤裸的猴子这时心头一凉,精虫上脑的思绪瞬间烟消云散,他赶忙举起双手。 “敢问是哪位壮士啊?” “这就忘了?” “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慵懒的嗓音在他背后传出,那扑面而来的酒气更是熏得猴子有些如痴如醉。 他猛然一惊,颤声道。 “莫不是酒糟大哥?” “您怎会在这里。” 烛火掉落地面反射出的光芒在这时映照出了那男人面孔。 络腮胡、铜铃眼、黄头巾,如此三样下去,这不就是那太平道人马元义吗? 只不过多年过去,如今的马元义面容已是成熟不少。 “这女子我还未动,要不您先来?” 感受着眼前匕首散发的寒气,猴子小声补充道:“绝对干净,还是雏呢。” “是吗?” 马元义轻蔑地冷笑一声,紧接着二话不说抓住了猴子后脖颈,重重地将其摔在了地上。 猴子见状起身踉跄地想要夺门而出,可没走两步却脚下一滑,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狗啃屎就又摔在地上。 “这” 手掌触摸到的液体让猴子一惊,他凑在眼前这么一看。 “死死了?” 只见在他脚边,那壮汉还未凉透的尸体正躺在那里,双眸至死还瞪得大大的。 “你说你们,一个个好的不学非得学人家偷鸡摸狗。” 马元义先是一刀斩断麻绳,紧接着慢悠悠地起身踱步至猴子身前,手中匕首叩入地板斩断了猴子一缕发丝。 “想活命吗?” 听着耳旁这好似恶魔低语般的话语,猴子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大哥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城东这小娘子您若是看不上,那甄家,无极甄家您知道吧?他们有一只商队如今就在城中。” “只要您想要,小人现在就带您去。” 可马元义对此的回应则是一只脚踩在猴子脑袋上,他弯下腰讥讽着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老子有信仰。” “说。” “皇子刘协是不是被你们关在刺史府。” “皇,皇子?” 猴子一愣,脑袋有些迷瞪。 “你最好别装蒜。” “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兄弟。” “我晓得了,我晓得。” 听到这话,猴子神色慌张道:“那人被陈别驾押在刺史府后院已经好一阵了。” “大哥你不用担心,陈别驾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将那人推至百姓面前处以极刑以正冀州法威。” 马元义闻言顿感错愕。 处以极刑?对皇子? 顶天一个刺史而已,四百年汉室基业,他可从未听说过有刺史可斩皇子的。 忍不住嗤笑一声,他拔出匕首抵在猴子腰间。 “想活命就带我进刺史府。” 话说到这里,猴子这时哪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面如死灰地瞥向对方。 “大哥,那可是刺史府,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更别提那皇子身前更是有着陈别驾的家族亲卫严防死守。” “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你意思是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马元义将匕首没入猴子腰间,冷哼一声继续道:“别废话。” “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 “我去,我去。” 猴子哪里还有半分犹豫的模样,他连声答应着。 黑夜之下,猴子佝偻着身子摸出院子,而这一幕也是看得躲在一旁的曹操几人心生疑惑。 “那人。” “是白日酒糟的太平道人吧?” 曹操皱起眉头,看着马元义的背影有些不解。 太平道人怎么会跟刺史府的猴子牵扯上关联? “曹校尉。” “我们要动手吗?” 颜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早就想与这人打一架了。 “别着急。” 曹操摇摇头,紧接着转身对几人谨慎的吩咐道:“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太平道人想做什么。” “不过看他这方向应该是往刺史府去。” “咱们先跟上去瞧瞧。” 第58章 邺城夜窜(一) “哟?猴子你今个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守在刺史府外的几名郡兵瞧着猴子的身影不免有些好奇。 这位爷大半夜的时候不都应该在城中盗取女子亵衣吗?现在能见到他这还真是奇了怪。 猴子尴尬地笑了笑,他面色有些苍白。 “陈大人找我有事,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 “哦”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尽是戏谑。 “陈大人啊” “那你可得小心点,瞅瞅你这细皮嫩肉的,啧啧啧。” 像是知道一些什么,这些郡兵再度看向猴子的时候眼神中已是换上了一抹怜悯。 不过跟在猴子身后的马元义倒是让他们有些警惕。 “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是啊猴子,这兄弟看着不怎么眼熟,不会是你的债主吧?” 听到几名郡兵以开玩笑的口吻询问着马元义的身份,猴子只感觉浑身冷汗直冒。 他刚想说些什么,可马元义却将匕首抵在他的后背。 “哈哈哈,你们真会开玩笑。” 感受到脊梁骨的痛楚,猴子咬着牙摆了摆手。 “这位可是陈大人的远房表亲,你们当然没见过。” “原来如此。” 几人倒也不怀疑猴子。 反正在他们心中,这家伙的风评一直都是欺软怕硬,整日里恨不得跟在陈别驾身后当个跟屁虫。 “那行,你们进去吧。” “陈大人这个时辰估计还在书房。” 猴子如蒙大赦地点着头,紧接着三步并两步地越过门槛,带着马元义进了这刺史府。 左转右绕下,不一会儿的功夫,猴子便带着马元义来到那间关押着刘协的院子门口。 瞧着院子里那几名军卒,猴子缩着头怯懦的看向马元义。 “大哥,您要找的人就被关在这屋子里。” “但若是说要将您带进去,我真的没这个本事。” “院子里那些家伙哪怕是刺史大人都无法调动,他们只听陈别驾的话。” 听着猴子说完这些,马元义神秘地一笑,紧接着只见他将一只手搭在猴子肩膀上,另一只手紧握匕首对其轻声道。 “这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只见他手掌陡然暴起青筋朝着对方脖子一拧,这猴子眨眼间就失去了呼吸,命丧当场。 扶住猴子即将倒下的身体,马元义蹑手蹑脚地蹲下身子观察着院子内的布局。 院子里只有四名军卒,人虽然算不上多,但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阿猫阿狗,纵然是深夜他们也未曾卸甲。 微微皱起眉头,马元义盘算着心中计划。 自己想要不动声色将这几人解决掉是断然不可能的。 如果能少一些就好了。 正当他还在为如何营救刘协苦思冥想之时,拐角处这时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马元义听到声响也顾不得思虑,侧身一闪连带着那尸体就一并躲在一处假山后。 “许先生,您怎么来了?” “陈逸找你们有事,抽两个人跟我走一趟。” “可是这里面” “怕什么?不就一个小孩而已,就算抽两个人不是还剩两个吗?” “我可警告你们,这是你们家主的吩咐,话反正我是带到了,去不去随你们。” 院子内,一个身形臃肿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冷哼一声,全然没有将这几名军卒放在眼里。 “那好吧。” 犹豫了一阵子后,几人相视一眼,随即从中走出两名军卒来到这位许先生身旁。 “哼,还算是懂事,走吧。” 朝地面啐了口唾沫,男人大手一挥带着两人就离开了这间院子。 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躲在假山后的马元义眉毛一挑。 还真是天降横福。 如此一来的话倒是轻松多了。 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紧靠墙壁摸进了院子,马元义垂下眼眸细心观察着剩余军卒。 “许先生真的有些不太好相处。” “是啊明明无论是家世还是官阶都远不如家主,但许先生却总是摆出一副桀骜姿态。” “唉,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这许先生可是王大人身旁红人。” “老爷离世得早,当年若不是王大人相助,就靠咱们几人怎么可能护得住家主。” 就在他们说话间,马元义深吸一口气,脚尖在地上一点,借助余光死角身子飞跃而起,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树上。 伴随着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其中一名军卒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一把匕首袭来,精准无误地划破他的脖颈。 另外一人看见同伴倒下,刚意识到不对准备将手掌放于腰间时,身后一道魅影突然出现。 下一秒。 细如蚕丝般的铁链自后方牢牢控制住了这军卒。 随着马元义手中力道的加重,军卒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不多时就双眼一闭失去了呼吸。 开玩笑,作为太平道当中为数不多的战力代表,他马元义虽说比不过一些沙场悍将,但这种暗杀手段那可是信手捏来。 松下一口气,拾起地上匕首踱步至屋门前,他手起刀落就将链锁斩断。 “殿下。” 低声朝着里屋唤了一句,只见刘协这时正手握一本左传端坐于椅子上瞧着他。 “你来了啊。” 将手中左传合上,刘协起身来到马元义跟前,脸色平淡至极,好似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来一样。 “说实话若不是卢师跟我提起过一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这家伙竟成了我的保镖。” “不过还是多谢了。” 说罢,刘协郑重地向对方拱手一拜。 “我承认这些年对你们太平道的看法确实有些偏颇。” “你们说得对,这个天下远没有我看到的这么简单。” 见到刘协这个举动,马元义无奈一笑,他指了指倒在院子里的两具尸体。 “我的好殿下,有什么话不如等咱先出去再说怎么样?” “等出去了您就算是把太平清领道背一遍都成。” “这儿不是您的雒阳。” “成。” “那也带上她吧。” 刘协招手将王文雅唤了过来,可马元义看着对方那害怕的模样则是露出一抹古怪眼神。 “城中传闻莫不是真的?” “殿下您这还真是有违伦常啊。” 瞪了一眼马元义,刘协懒得解释这么多,只听他低声说道。 “这段日子我听门外下人们聊天,曹昂他们估摸着是被关在了附近一间柴房。” “将他们也救出来,咱们一并离开此地。” “你应该不会只有一个人来救我吧?” 第59章 邺城夜窜(二) “殿下,您果然来了。” 活动着被锁链捆绑已久的身体四肢,即便此刻灰头土脸,曹昂仍是露出了他那副标准的憨笑。 不过在看见站在刘协身后的马元义时,他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怎么在这?” “啧,这么多年没见,原先的爱哭包都长这么大了。” 马元义笑嘻嘻地将一把短刀扔给曹昂。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在这谁来救你们?” “难不成指望咱们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殿下?” 打趣的玩笑开了口,马元义扫了一眼一旁赵云和公孙娘子。 虽然不了解这二人是谁,但那青年看着就不像是什么等闲之辈,估摸着自己都够呛能打得过他。 “没工夫说这么多闲话,这里毕竟不是什么是非之地,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说完这话,马元义将自己的匕首递给刘协。 “拿着吧,身上总得有个保命的玩意才能让人放心不是?” 刘协点点头没有犹豫。 虽说刀枪剑戟他玩得并不熟练,但有总归比没有要好。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曹昂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众人。 “一路杀出去吗?” 可是当他这话刚一说出口,迎来的则是在场所有人鄙视的目光。 哪怕是公孙娘子,空洞的眼神里都好似闪过了一抹嘲讽。 “一路杀出去?” 刘协翻了个白眼。 你真把自己当成常山赵子龙啊?这里是刺史府又不是长坂坡。 哦对,正主这时候确实也在自己身边。 马元义摇摇头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打量着曹昂唏嘘道:“看来年龄是长大了没错,但这脑子还是跟七年前一样。” “沿路进府的这条路我提前观察过了。” “府中把守郡兵并不多,而且自从那个什么许先生出现后,就连巡逻的郡兵都少了一大半。” 一边说着,马元义也将自己在院子里听到的交谈与众人简单解释了一遍。 随即他指向那四周耸立的高墙。 “此处院墙高耸不适合翻越,唯有沿路返回找准巡逻空档从正门一举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着马元义头头是道的分析,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对于这间府邸,他们都并不熟悉,况且这马元义也同样用身手告诉了他们。 眼下将信任交托与他,是最明智的选择。 ”许先生。“ 刘协咂咂嘴。 自己好像见过马元义说的这人。 虽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貌似陈逸见到他的时候都得卑躬屈膝。 不过这时也没工夫废什么话了,几人跟在马元义身后佝偻着身子紧贴墙壁小心翼翼地踱步至院内。 一路绕过巡逻郡兵,依靠着天色带来的遮掩,纵然是公孙娘子在这时都没有任何其它言语。 只是片刻功夫他们就抵达了府邸大门。 在暗影中伏下身子,瞧着前方把守的军卒,马元义眉头紧皱。 “多了不少人啊。” “我先前来时此处不过两三人而已。” 低下身子看向曹昂赵云,马元义伸手指向大门。 “距离下一轮巡逻大概还有半刻钟的时间。” “我粗略算过了,入夜后这些郡兵巡逻换岗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一换。” “所以待会等巡逻结束后看我手势,咱们直接杀出去。” 说完这话,马元义扭头看向刘协。 “小殿下,待会你跟紧我们就好,另外这两个女子也麻烦你看好她们。” “成,就按你说的做。” 刘协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身状态。 哪怕有着赵云这种级别的猛将在旁,可他心里仍旧有些犯怵。 那个陈逸实在是太古怪了,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敌人。 直到现如今他都无法确定那一日在卢奴鞭挞督邮之事,是不是那家伙刻意而为之的。 而与此同时在刺史府外空荡荡的街道上。 曹操几人正躲在巷子里神色严峻地盯着府门。 “孟德,我们真的不进去吗?” “万一那太平道人要对殿下图谋不轨,我们如此行径岂不是作茧自缚。” 曹仁这时有些按耐不住。 那猴子和太平道人进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谁都不确定他们到底是好是坏。 可偏偏这刺史府到如今连个异动都未曾响起,除去府门郡兵数量翻倍之外再无任何其它变化。 “不着急。”曹操摇摇头,转过身倚靠在墙壁上继续说道:“就算我们现在冲出去恐怕也没什么用。” “没了那猴子带路,咱们现在贸然冲出去岂不是找死。” “更何况那太平道人很有可能与我们是一伙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没等其他人开口,文丑低呼一声。 “曹校尉,那可是太平道。” 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文丑脸色一变恶声朝曹操提醒着:“太平道之暴行天下人皆知!” “哪怕陛下宽宏饶恕了他们罪责,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会与我们是一伙的?” “天下间绝没有这般的玩笑。” 文丑此言落罢,身侧颜良也附和着点头补充道:“曹校尉,您在谯县隐居多年并不知当今天下事。” “这群太平道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们的助力。” 对于这两大猛士的反驳,曹操并没有着急解释,反而是将身上一份竹简取了出来。 “今日会见许攸,除去让他帮忙以外,这东西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说着,只见曹操将竹简甩开递至颜良文丑眼前。 上面字体稀少,但其中内容却是陈述着太平道那位领导者与当今陛下年前会谈一事。 “虽说不知道许攸这厮是从哪里搞来的,但上面所说未尝不能相信。” 曹操似笑非笑的看向那些郡兵。 “我与谯县隐居不假,但中兴剑一事也是略有耳闻。” “赌一次吧,即便是我判断错误,我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着曹操这话,颜良文丑犹豫了半响,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答应。 眼前竹简内容固然牵强,他们二人下意识也只会将其视作玩笑,可按照主公所言。 邺城一行所有事宜,他们必须听从曹操的吩咐。 短暂时间过后,府门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响声。 曹操一行人赶忙随着声响来源望去。 只见那些郡兵此刻竟正与几人厮杀在一起。 “那是。” 在人群中,曹仁迅速认出了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子修!” 曹操闻言眼眸一震迅速看了过去。 只见曹昂这时正手持短刀穿梭与人群中与那些郡兵展开交锋。 他身形如电,动作迅疾,虽力道偶有不足,但却惹得不少郡兵为之愤慨。 “还有殿下,殿下也在那里。” 曹仁话音落下,几人对视一眼互相也懂了其中意思。 事到如今这时还需要什么其它? 紧接着怒喝之音传出,空中一把飞刀凌冽袭来,一名刚打算弯弓搭箭伺机偷袭曹昂的郡兵应声倒在地上。 “仁叔?” “父…父亲?!” 第60章 邺城夜窜(三) 随着曹操几人的加入,刺史府门前的局势瞬间发生了转变。 颜良文丑大开大合的刀法依靠着他们二人蛮横的力道和娴熟的配合愣是将不少郡兵拦腰斩断。 鲜血不停喷洒在此地,而这也引起了王文雅以及公孙娘子的尖叫。 赵云神色一变,好似对于这二人表现出的武力感到莫大惊讶。 纵身一跃跳至街道,刘协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只见原先把守在此处的十余郡兵现如今已是少有人能站立。 听着府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刘协面色一冷。 “别墨迹了,快走。” 无论是曹操还是马元义这时都没有任何犹豫。 “去西门,西门有我们的人。” 曹操低喝一声,随即一脚将最后一名郡兵踹倒在地。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达成了共识,刘协一把牵住王文雅的手,众人朝着西门方向奔袭而去。 ... 在几人离开没多久之后,陈逸这才焦急地带着一众郡兵来到府邸门前。 瞧着满地尸体,他脸色铁青,转过身一把拽住其中一名亲卫的衣袖对其质问道。 “你们怎么看的人?” “这都能让刘协那家伙跑了?!” 亲卫连连摆手,他显然对于眼前这一幕也感到很震惊。 “少爷,此事与我无关啊。” “是您让许先生带我前去巡视军营的。” “是啊少爷。” 另外一名亲卫这时也是上前补充道:“这不是您吩咐的吗?” “我吩咐的?” 陈逸一愣,随即连忙在身后人群中寻找许攸的身影。 “人呢?” “许攸人跑哪去了?” 在场郡兵顿时面面相觑,他们也并不知道许攸的下落。 “妈的。” 一拳锤在柱子上,陈逸涨红着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管这么多了。” “赶紧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在抓回那群人之前谁都不能出去!” “是。” 亲卫连连点头,随即迅速带着一队人手赶去四周传令。 “命令高览。” “让他麾下骑兵随时待命,一旦发现刘协的踪迹立马将他给我抓回来。” 陈逸暴跳如雷的朝着四周吩咐着。 “我只要那个家伙,至于剩下的什么曹子修...” “若有反抗当场击杀,不用询问与我。” 这些话近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陈逸这一刻眼神充血的姿态惹得在场郡兵皆是一惧。 “陈...” “陈别驾。” 会客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呼唤,陈逸扭头一看,发现来者是刺史大人身旁侍女。 “大人叫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谈。” 侍女垂着头,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更是让她浑身颤个不停。 陈逸眼神微眯,思虑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嗓音回答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 不多时,刘协几人抵达西门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眼前城门紧闭,四周更是寂静无比。 “方向没错吧?” 刘协皱起眉头有些怀疑。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接应的样子。 曹操见状瞥向身旁颜良,对方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点燃了手中火把。 在黑夜寂寥的这处街道上,一束火光格外引人注目。 “终于来了啊?” 冷不丁的,在众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 在见到这人出现时,马元义脸色一变赶忙抽刀握在手中。 “哎呀呀,对我亮什么刀子嘛。” “要不是我,你这道士能这么轻易将咱们这位殿下救出来吗?” 男人嗤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在火光映射下,他那副面容这才露在了众人视线中。 瞅着刘协,男人挑眉一笑,进而对其徐徐行了一礼。 “南阳许攸,见过皇子殿下。” 许攸?! 刘协眼眸一震。 看这架势,感情他就是那任职于刺史府的许先生了。 “你是?” “父皇的人?” 许攸摇了摇头,他耸耸肩很是落寞的回答道:“殿下过誉了,在下一微末之民也,怎能入得陛下眼中。” “不过今日殿下能够顺利逃脱,可还是全凭在下帮助。” 说这话的时间,许攸抬起手掌向前一挥,只见城门附近瞬间出现十几名身穿甲胄的壮汉。 他们迅速地接管城防,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原本紧闭的城门就已经被悄然打开了。 望着逐渐打开的城门,许攸得意地一笑,手掌再度变换,七匹骏马随之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 只听他看向刘协朗声说道。 “出了邺城,可莫要忘我许攸之恩。” 刘协怔怔地瞧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他狐疑的眼神看向曹操。 搞什么? 你们的人这么那啥吗? 曹操轻咳两声,又是一个眼神示意下,颜良文丑收起兵刃上前将马匹牵了过来。 “殿下,莫要再耽搁了,除此之外我等在邺城再无援助了。” 扭头看了一眼王文雅,刘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低声对着身后说道:“抱紧我。” 过了片刻,几人收拾完全,而城门也俨然彻底大开。 一甩手中缰绳,刘协目光锐利的看向许攸。 对方这时正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虽然没有说任何话,但这个臃肿的家伙却给人一种不亚于陈逸的危险。 “走。” 扬声喊了一句,刘协双腿一夹,胯下骏马应声嘶哮,朝着城门外疾驰而去。 曹操等人也是赶忙纵马一同跟了上去。 “殿下。” “可莫要忘记在下。” “是南阳许攸今日救了您。” 看着这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许攸哈哈大笑着。 可也正是在刘协一行人离 第61章 东汉纵火犯 一弯新月斜挂天际,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在漫长的平原旷野上,七匹骏马奔袭而来。 “殿下,我们快被追上了。” 曹操咬牙低呼一声。 与那些军马相比,他们胯下马匹的脚力着实是难以与之比拟,这才不过半个时辰,身后旷野就已然被掀起一阵黄沙。 “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最多再有一刻钟,他们就将进入我们的视线范围。” “到那时,我们可无法应对骑兵冲阵。” 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模糊身影,曹操神情肃穆。 如若要是被他们追上的话,他们在场这些人除了刘协之外估计都要任他们宰割。 尤其是自己。 “一刻钟?” 刘协皱起眉头环顾一眼四周,最终在左前方发现了一处树林,他一甩缰绳对着众人喊道。 “进林子。” 话音落下,众人也不迟疑,赶忙调转方向冲进了树林。 ... 不过片刻后,陈逸高览等人率着一众精骑也来到了这附近。 望着地面马蹄印的转变,陈逸顺着一看很是轻易地就发现了那片广袤树林,他眉头紧锁唤来身旁亲卫。 “拿舆图来。” 亲卫点点头,随即从贴身甲胄中取出一份邺城舆图,陈逸接过仔细对照此地打量了一番。 “躲进林子了吗?” 一阵冷风拂过,陈逸思绪顿时变得有些迷惑。 那个小孩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如何?” 高览拍马上前,斜眸看向陈逸问道:“将此地围住还是如何?” 这片林子紧靠山脉,其中唯有两条大道可以出入,但正是因为占地广袤,所以这也使得其中地形错综复杂。 哪怕是冀州本地人士贸然进入此地都会有着迷路风险,更何况现如今这天色已是暗得快要伸手不见五指。 陈逸抿嘴沉思,虽说现如今他愤慨不已,但愤怒并没有完全冲昏他的头脑。 似是自断后路这种低级错误,那个小家伙理应是不会犯的才对。 罢了。 陈逸一咬牙,抬起手掌对着身旁吩咐道。 “留下三十人守住前方出口,剩下人随我冲进去。” 此处精骑百余多人,可刘协他们最多不过八九人而已,这般优势,他就不信对方能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是。” 高览点头,紧接着眼神示意下,一都伯勒马而出,引着几十余骑兵围了上去。 接下来只听一声马嘶声后,在陈逸带领下在场剩余大半精骑纷纷涌入这片寂寥树林。 本是寂静的林子,在这时因为前后两拨人的出现也随之刮起了狂风,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 “殿下,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几人翻身下马躲在林野中,曹昂有些狐疑地看向刘协。 如此情形下难不成是要设埋伏吗?就靠他们这些人? 刘协泰然自若的并不着急解释,他伸出手感受着林中风向,不多时只见他眼神阴毒地瞧了一眼曹操。 对方在他这般眼神注视下心头猛的一凉,但随即刘协开口所说的话,却是让他豁然开朗。 “此处顺风,若纵火将其点燃,曹校尉觉得会酿出什么结局呢?” 刘协玩味的一笑。 “善!” 听到这话曹操不由得惊呼一声。 自己竟是没想到这一点。 此时林间风向乃是南风,并且狂风四起俨然一副越来越大的姿态。 若是纵火点燃施已火攻的话,百余精骑? 不过尔尔。 “子修,子龙。” 招呼来曹昂赵云二人,刘协眼神余光扫向颜良文丑,他还不知道这俩是谁。 不过看着对方孔武有力,又跟在人妻曹身边,想来应该也是不俗猛将。 “准备些许草料,将油布提前焚烧,把浓烟先给我造起来。” “殿下,这难道不会打草惊蛇吗?” 赵云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打草惊蛇?” 刘协戏谑的望向树林入口,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 “相信我。” “今天我会让陈逸那家伙看看,什么叫做滔天烈焰。” 开玩笑。 若论放火,他简直不要太有经验。 一语落罢,曹昂赵云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刘协。 ... 瞧着眼前浓雾四起,陈逸勒马而停。 “什么玩意?” 伸出手捂住口鼻,看着这一幕他有些愣神。 “放火烧林吗?” 伸出手示意骑兵停下,只见他翻身下马,手提长剑在几名亲卫的保护下向前走了几步。 四周空气浓烟弥漫,但火光距离他们却仍有一段距离。 “不太对劲。” “那个小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虽说不知刘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那阵阵冷风却是提醒了陈逸。 “如若是火攻,这般势头岂不是要作茧自缚?” “小家伙不会这么蠢。” 正当陈逸陷入纠结之时,身后高览见状则是纵马上前,他微眯着眼看着那些零星火光。 “陈别驾,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火势虽小,但浓烟却是快要看不清人形。” 看不清人形?! 听到高览这话陈逸猛然抬头并瞪大了双眼,瞬间明白了许多。 原来如此。 那个小家伙竟是打算借助浓烟来掩盖身形然后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吗? 借着风向与火光,让自己误以为要身陷火攻之中以此导致举棋不定。 虚张声势,这小家伙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逸嘴角微微上扬,转身上马后大手一挥朗声道。 “随我冲杀进去。” “除去刘协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随着阵阵铁蹄踏袭而去,这些精骑眼冒红光地望着树林深处。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这 第62章 暗箭伤人 遥遥的望去,整片树林在这一刻都沐浴在火光之下,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轰燃蔓延下,在场精骑阵型已乱。 赵云一马当先不顾火势蔓延杀入阵中,手中长枪寒光凛冽,一挑一刺间宛若化身死神收割着在场骑兵的生命。 “稳住!都给我稳住!” 陈逸手提长剑奋力大喊着。 “他们只有几个人,正面绝对击溃不了我们的!” 好在这支骑兵久经沙场,虽然因为地势原因始终无法整合,但他们仍朝着赵云对垒而去。 “子修,还有那两位壮士。” “麻烦你们了。” 刘协余光看向颜良文丑,二人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紧随其后也杀入了敌阵。 人虽少,但无论是颜良文丑还是赵云都是个顶个的绝世猛将,哪怕是其中最弱的曹昂若论武力也绝对称得上是尚可。 陈逸面容慌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火势竟然会突然变成眼前这副模样,明明前不久还只是硝烟,可不过眨眼功夫,这通天火光就足以让他心生胆寒。 那小家伙到底耍了什么手段?! 眼瞅着赵云即将杀穿眼前骑兵冲至自己身前,陈逸脸色苍白顿感无力。 只听铛的一声,一道身影拍马挡在了陈逸眼前,睁眼定睛一看,竟是高览出现与赵云缠斗在了一起。 “来的好!” 高览大喝一声,提起长槊朝着赵云使尽浑身气力横扫而去。 对此赵云也不示弱,只见他手中长枪如鬼魅般接连刺出,身形迅捷,隐隐地竟是有着些许四两拨千斤的美韵。 二人一经缠斗不过几个回合就只感觉棋逢对手,枪槊不停地碰撞摩擦出的火光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曹操瞪大了眼眸,喃喃自语道。 “世间竟有这般相貌身手俱全之辈。” 看着这一幕,颜良文丑也是心中有数并没有打算上前掺和,他们固然惊叹于这二人实力的强盛,但眼前数倍于他们的精骑也并不是花架子。 曹昂一人力战三骑,左肩在这时已是渗出了鲜血,他咬牙低喝一声,找准了空档硬是用身躯接下了一击后将这三骑震飞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的功夫,一骑已是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提起弯刀就要对曹昂挥去。 “子修!” 见到这儿曹操不由得惊呼一声想要提醒曹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好在身侧马元义突然杀出,嗔怒道:“给我死开!” 话音落下,那人被马元义迎面拦腰斩断,半截身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惊魂未定的曹昂伸手捂住肩膀伤口看向马元义,虽未开口说些什么,但眼神中的感激之情已是无法言表。 “别走神,纵然是被分割了战场,但这群家伙也并不好对付。” 朝着地面啐了口唾沫,马元义虎口早已有些发麻。 虽然身上伤势并不严重,但眼前这支骑兵折损之数甚至还远远未过半。 想要尽数将他们击溃? 终究是不太现实。 “子孝,你也去帮忙。” 曹操眉头紧锁,他小心地将那公孙娘子护在自己身后。 “殿下,人数悬殊实在是太大了,纵然天时地利俱在,想要击溃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事。” 只见曹操转过身看向刘协。 这一场火固然烧得很厉害,甚至于让他都长了不少见识,但对面那支骑兵可不是什么游兵散勇。 人数上巨大的差距足以让他们无视天时地利。 “我知道。” 刘协面色铁青,他攥紧了拳头看着那与赵云战至一团的高览。 该说对方不愧是原先的河北四庭柱之一吗?哪怕是猛如赵云都难以将其短时间拿下。 眼神瞥向陈逸,对方这时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火势越发汹涌,轰燃的效应比刘协原先预想的还要更盛不少,纵然此处并不是密闭空间,但广袤的树林燃料也让浓雾蔓延得极快。 “不能再呆下去了。” 刘协捂住口鼻皱起眉头。 “子龙,子修。” 带着王文雅翻身上马,刘协双腿夹紧马腹,愤恨地再度看向陈逸。 今日多半是斩不掉这个家伙了。 罢了罢了。 能安全逃出邺城也已经足够。 “撤。” 朝着众人高喝一声,刘协看向曹操,对方此时早已将公孙娘子搀扶上马安排妥当。 阵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他们几人迎着火焰缝隙穿透而去。 赵云闻声手腕轻抖,一记百鸟朝凤枪应声而起,赫然爆发的力道生生将高览逼退数步。 “今日你我之斗未曾分出胜负。” “且等下次再战一回。” “记好了。” “你今日之敌,乃常山赵子龙。” 留下了这句话,赵云一拍马背,转身杀出了重围。 双掌发麻的高览此刻面色难看的瞧着赵云背影。 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错愕之下,高览只感觉双臂灌入了千斤重担似的无力提起手中长槊,最终只能看着对方离去。 “愣着做甚?” 陈逸大发雷霆地痛斥着周遭精骑,瞧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陈逸心中怒火再难掩饰。 冷眼看向高览,陈逸一把夺过对方腰间长弓,那狮子般的眼眸瞪向在场众人。 “追!” 听着这话,在场骑兵面露苦涩,可任谁在对上陈逸眼神后,都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伤亡不大,但他们如今士气尽丧。 ... 在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亡命奔袭下,刘协等人气力尽失,瞧着身后无事,最终选择了就地歇息。 天色逐渐蒙亮,几人浑身上下尽数都被血污和硝烟弄得脏乱不堪。 “殿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能在这里休息太长时间。” 第63章 勿谓言之而不预 鲜血如红蝶般在空中喷洒而出。 那道纤细脆弱的身影在这一刻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公孙小娘子重重地倒在地上,面容苍白的她大口吐着鲜血,没入胸腹的半截羽箭甚至还带着倒刺。 生命力在这个女子身上飞速流逝着,这一幕同样看呆了刘协众人。 曹昂猛然爆发出本就不多的气力向其扑了过去,他手掌颤抖的想要触摸这位救他一命的女子。 “公...公孙...” 他不懂,不懂这个女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替他挡下这一箭,他们二人明明相识时间并不长,对方大多时候还都是痴傻状态。 那少见的清明在公孙娘子的眼眸中闪过,原先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这时也被血液浸红,她面带笑意地抬起头看向曹昂与其对视。 颤巍巍地抬起手掌搭在对方脸颊上,只听她柔声说道。 “这个世上,除了奶奶以外,只有你对我好了...” “你救过我一命,也为我受过鞭挞。” “这是我欠你的。” 自从被王凌抓回太守府蹂躏至今,公孙娘子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唯有那一日曹昂与黑暗之中向她伸出了一双手将她从魔窟之中救了出来后,她的意识这才逐渐开始恢复。 可能是造化弄人,也可能是命数至此,彻底恢复清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目睹了陈逸弯弓射曹昂。 “活下去。” 生机消散殆尽,这位曾要被刘协等人送去辽西公孙本家的小娘子,就此离开了这个世界。 “啊...啊..." 曹昂不知所措地歇斯低吼着,他神情变得有些癫狂,嘴里含糊不清地一直在说着些什么。 “冲阵,除了刘协之外,剩余人生死不论!“ 然而陈逸则是没有给他们感伤的机会,他举起手中长剑朝着身后近千余郡兵怒斥道。 “让他们死!” 眼瞅着军阵即将冲锋来临,赵云等人虽然翻身上马严阵以待,但无论是谁在这时都已是抱着必死之心。 近千余郡兵的冲阵,哪怕此刻有着颜良文丑等人在旁,但天空启蒙的亮光却像是在宣告着他们逃亡计划的失败。 “殿下...” 赵云面色不忍的看了一眼曹昂,随即长叹一口气无奈道。 “子龙力有不及,恐无法护殿下周全。” 言语说罢,赵云不再犹豫,径直拍马而出,孤身一人朝着那千余郡兵冲锋而去。 宛若潮水般的军阵瞬间将他淹没,颜良文丑见对方如此雄胆也是不甘示弱,他们对视干笑了一声,也随之紧跟着冲了出去。 “未曾想到此地竟是我等瞑目之时。” “是啊。” “有个算命的曾经跟我说过,未来我会将星璀璨,不过要与白马有一场大劫。” “现如今看来,倒是那家伙本事不精。” “哈哈哈...比起算命谶言,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在此酣畅淋漓杀上一场岂不是更好?!” “倒也是,武人之归宿,大半要终与沙场。” 听着这二人的交谈,刘协面露难色起身上马。 如今局势还真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自己,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 “小殿下。” “倒是没成想过,我马元义竟然有朝一日会为了保护你们刘家而死。” 舔舐了一口刀尖鲜血,只见马元义冷笑一声纵马上前。 “也罢也罢,往事随风去,今朝战鼓擂。” 自己做了半辈子太平道人,貌似七年前大伙曾经约定要推翻腐朽王朝的誓言好像也是因为这位小殿下的出现而产生了变化。 中兴剑的意义至今还在他脑海无法忘却。 “大贤良师啊,日后估摸着要劳烦您代我去看一看这世间变革了。” 抬起头看了眼天空,说完这话,马元义回头望了一眼刘协,随即纵马而出。 他可不想临阵逃跑,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做出如此决定。 可纵然在场诸人皆是留下豪言,但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岂是能够随意逆转的? 随着陈逸一声令下,数不尽的郡兵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了减少损耗,他们并不着急主动上前。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些家伙们体力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与其现如今上去送命,倒不如徐徐围之将其一击斩杀。 “一定还有法子的。” “一定还有。” 刘协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着,他护着身旁王文雅,眼神缭乱地看向前方。 自己不是主角吗?自己不理应是天命之子吗? 难不成今日要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地死在自己面前吗? 刹那间,陈逸再度弯弓搭箭,他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紧盯曹昂。 “虐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曹子修是吧?” “这次可没人为你挡箭了。” 长弓拉满,陈逸神情紧绷地瞅准曹昂身躯。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袭来一阵马蹄响声。 军号悠扬高亢,在场众人闻之皆是为之一惊。 “那是什么?” 陈逸皱起眉头顺着声音来源处一看。 只见一道刘字军旗赫然与半空飘扬。 “刘?” “莫不是幽州刘虞?!” 他瞪大了双眼。 不可能,如今幽州边境捉襟见肘,那刘虞怎么可能会有时间调兵前来此地,更何况如今冀州境内众部都未有所调动。 难不成是卢植麾下西园军队? 也不对,按他们的踪迹来说现如今应该已经进了常山郡才对。 就在陈逸愣神间,这支突然袭来的军骑当中冲出一红脸壮汉,他舞动手中大刀厉声喝斥道。 “马弓手关羽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也?” 说时迟那时快,这红脸汉子身 第64章 三月三反旗起 中平七年三月三。 冀州刺史王芬高举反旗,广发檄文列举当今汉帝刘宏十大罪状,其内容罄竹难书引天地不公,并遥尊合肥侯为新帝。 檄文一出,冀州四郡六国上至两千石大员下至不入流吏卒几乎全数响应。 后续不过短短两日间,王芬本人自加太尉,定邺城为新都。 代以帝权封赏百官,诸如先前刺史别驾陈逸,军司马高览等人尽数迁为高官无一例外。 反旗一经出现,天下人这才赫然发现本就富庶的冀州竟早早地就在各地郡国设立私军。 如今一经整合,一时之间冀州带甲十余万之众,朝野震惊。 对此,天子果断下诏加封原五官中郎将卢植为讨逆将军,调西园八校尉与其帐下听令,剿灭叛军。 这份诏书就好像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似的,没有任何迟疑就发往了天下各部以正视听。 巨鹿郡治所廮陶县。 作为冀州腹地郡县,此处叛军人数却离奇的不过千余人,在中军校尉袁绍以及安喜县尉刘备合力下,不过短短一日就将其攻下。 而后续讨逆将军卢植也将此处设为屯军之地将麾下主力尽数迁与此。 刘协等人也得以找到了一个落脚地方。 “子修没事吧?” 站在院墙外,刘协着急地瞧着那名大夫。 自从那日公孙娘子死在曹昂面前后,本就伤势颇重的他倍受打击,纵然后续将陈逸逼退,可他却仍是口吐鲜血伤心不已。 虽说军医来得及时,但这段日子曹昂却始终昏迷。 “殿下。” 大夫对着刘协施了一礼后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曹公子身心俱损,并不是药石就可轻易医治的。” “现在我等已经将其伤势止住,不过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恐怕就只能靠曹公子自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刘协皱起眉头抓住对方衣袖有些慌乱的问道:“照你所说子修不应该有所好转才对吗?” “什么叫做只能靠他自养?” “这...” 大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身后院子,很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半晌。 “你说啊?” “子修他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刘协脸色一变,有些恼怒。 “草民...草民也无法断定曹公子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面对着刘协的逼问,大夫咬咬牙硬着头皮无奈道。 “能用的手段我们都用了,换做以往哪怕是残肢断臂伤及心肺也应该有了苏醒迹象才是。” “可曹公子他仍是昏迷不醒,但各项生命体征明明已经在恢复的状态下了。” “所以草民实在无法妄下定论。” 说完这话,大夫面露难色后退一步对着刘协恭敬的拱手一拜。 “当然也可能是草民孤陋寡闻,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话音落下,这大夫转身赶忙离开了此地。 生命体征俱在,唯独无法苏醒? “总不能是成了那植物人?” 刘协想到这里不由得眼眸一震,脚底突然失了气力险些跌倒。 “不会的。” “不会的。” “曹子修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突然落个这下场。” 搀扶住墙柱,刘协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你这个家伙,可是要成为我的冠军侯才对...”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刘协脸色苍白的看向院子暗暗攥紧了拳头。 “另请高明是吧?” “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介皇子,难不成就请不来那华佗、张仲景。” ... 此刻在郡治府邸内,原先用以太守府的这间宅邸已是被卢植毫不留情地征用为军议厅。 诸如曹操,袁绍,淳于琼等有名有姓的将校皆是落座于此,似是刘备这般县尉则是站立与一旁。 “要我说咱们就是太迟了。” “若是当初直捣邺城毕其功与一役的话,哪里还会轮到王芬今日之猖狂?” 一老将愤慨的将拳头锤在桌案上,他冷眼看着那淳于琼,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 “偏偏有些人对王芬畏之如虎,结果却造就了今日这般局面。” “那可是十万之众,哪怕是西园精锐尽数在此也不过其十分之一而已,现在可倒好。” “这场仗怎么打?” 双手摊开,老将脸上满是愤怒之意。 对方又不是什么土匪强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带甲军队,即便精锐程度不比西园。 但十万人? 日常拱卫雒阳的禁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万。 淳于琼面色黝黑,他轻哼一声不屑道:“怎么打?行王者之师,野战之役将其正面击溃不就好了。” “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地退居幕后,在此胡言乱语发牢骚有什么用?也难怪都这么大了连个名号都没留下。” “你!” 老将闻言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伸手指向淳于琼痛骂道。 “黄口小儿安敢辱我?老夫入伍之时似你这般的小子还未出世呢。” “呵呵,尸位素餐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 淳于琼双手交叉,眼神尽是戏谑。 “从军几十余年,敢问边境之患可有你分毫功绩?” “老子是陛下钦命右校尉,你一区区六百石曲军侯,有什么资格跟我犟嘴?” “若不是看你资历足够,你以为你配坐在这里与我说话吗?六百石?最多也就只能站着。” 眼瞅着因为这二人的争执而使得厅内气氛变得逐渐剑拔弩张起来,袁绍和曹操互相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各自拉下一人。 好在因为他们二人身份地位的缘故,再加以好言相劝,良久过后也总算是平息了淳于琼与老将的怒火。 直到一个时辰过后,这场压根没讨论出来任何结果的军议也随之结束。 瞧着淳于琼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府邸,曹操 第65章 遗腹子陈逸 “卢师,两位大人来了。” 行至后院,刘备屈身朝着卢植一拜。 “卢将军。” “嗯,且入座吧。” “玄德也是。” 抬起头轻扫了一眼来者三人,卢植一捋山羊胡,脸色平淡地将他们迎入座椅。 “今日唤你们前来,实乃为了当下冀州之事。” “唔,玄德稍后也可发表你的意见,也好让老夫看看这么些年你到底精进了多少。” 待得几人落座后,卢植一招手,只见一扎着小辫的孩童捧来几盏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曹操他们面前。 见到卢植如此重视刘备,曹操和袁绍也不由得对于这位六百石县尉高看了一眼。 大儒卢子干之徒虽不至于追平先贤孔夫子,但也并不少,其中在年轻一代里露出风头的也不在少数。 诸如辽西公孙瓒就是其中之一。 而眼前这刘备除去一偏远汉室血脉以外,二人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雒阳方面已经将不少调查结果与今日尽数呈与老夫手中。” 卢植轻抿了一口茶水,苦笑一声将那份军报摊在几人眼前。 “那所谓的陈逸,身份可并不简单。” “不过这其中过往牵扯皇室往事过多,所以诸位今日得知后请莫要外传。” “否则,宫里难以交代。” 听到卢植这么一说,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二人神情都随之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们倒是未曾想到这竟然还能牵扯到皇室秘闻。 将目光看向那份军报,粗略扫去,上面所述内容大多都是王芬及其麾下干将能人的资料调查。 而当中占据篇幅最多的,便是陈逸。 “嘶。” 在看到一些内容后袁绍倒吸一口冷气,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瞧着卢植问道。 “这陈逸原来竟是仲举公之子?” 卢植嘴角泛起苦涩,长叹一口气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老夫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仲举公当年因一念之差被陛下赐死,满家惨遭阉人灭门,可彼时谁也未曾想过那窦氏在临死前为仲举公诞下一子。” “窦家门生朱震将其抚养长大,最后借着其父余名,这才搭上了王芬这条线。” 卢植说到这里时唏嘘不已。 这些可都是当今陛下年少时发生的事情,哪怕是今日朝廷满朝文武都少有人能够知晓。 如果这份军报不是蹇硕遣人送来的话,他卢子干倒也不至于如此重视。 可偏偏当年之事,那蹇硕就是亲历者之一。 换句话来说,这上面内容的可信度,是不用怀疑的。 “简直是骇人听闻。” 袁绍对此震惊不已。 无论是当年号称三君之一的仲举公陈蕃还是那窦氏,任何一人的分量以及有关于他们的秘辛都堪称绝密。 袁家老人可能还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袁绍却是对此只能知晓一些片段。 缄口不言,是对他们这一辈的保护。 “现如今合肥侯已抵达雒阳,非诏不得出京。” “诸如八厨其他人也都与这王芬洗清了干系。” “不过老夫的直觉告诉我,此次冀州谋反,背后主谋多半不是那王芬。” 卢植眼冒寒光。 仲举公固然值得尊敬,但既然如今他唯一的独子站在了反贼那边,那自己感伤过后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孟德,你怎么看?” 袁绍捅了捅一旁愣神的曹操。 “若是我当初记得不错,仲举公与你家老爷子也有些关系。” 对此,曹操缓过神来后连连摆手。 “先辈之事,我一概不知。” “不过卢将军说的确实没错。” “因为若是如此看来的话,区区一王芬应该没这么大能耐可以整合整个冀州。” “他没这么大能量。” “那照孟德你来说,此事背后会是谁在作祟?” 袁绍皱起眉头有些疑虑。 当初王芬意图谋反还是曹操上书雒阳这才使得陛下有所警觉,自己有着袁家渠道,可也是到后来才知晓这件事。 论消息来源,他并不占据优势。 “大半概率,可能还是先皇时期的一些旧人吧。” “两代陛下先后党锢之事,终究还是积压了不少士人怒火。” 曹操思索了一阵子,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似是窦家宛若参天巨木,即便陛下当年有所削弱,但其余威至今还影响着整个大汉朝。” “所以依我所见,此事背后肯定少不了他们的推动。” “甚至于主谋都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 窦家吗? 这个话题极其敏感。 哪怕是卢植在这个时候听到曹操这么说都是面露出一抹难色。 在场所有人,即便是袁绍身后家族若是单拎出来面对窦家,那都算得上是以卵击石。 四世三公在窦家面前,可实在不够看。 这话并不夸张。 “此事我会上报陛下。” 良久过后,卢植开了口。 “不过至于那些往事,并不是我们需要去深究的。” “眼下如何去解开这冀州之乱,才是重中之重。” 没办法,一旦话题涉及窦家,在场几人任谁也不敢肆意妄言。 “是啊是啊,咱们感慨一下就好。” 袁绍闻言连连附和。 “可...” “带甲十万众。” “这般数量的大军,仅靠我们真的能击溃他们吗?” 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刘备在这时抬起头,发出了心中疑惑。 “四郡六国皆反,无论是地势还是天时,我等都陷入了绝境之中。” 随着刘备将这个话题抛出,在场众人陷入迟疑。 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 “殿下,殿下。” 瞧着刘协着急的模样,赵云赶忙 第66章 七年前的亡魂 夜幕降临,山峦之下映射着月光之影,而在这处太行山脉中,一队披甲军卒正神情肃穆地擦拭着身上血污。 此地一眼望去尸横遍野,到处尽是七零八落倒下的山贼土匪,粗略计算下来少说也得有个百来号。 而在这群军卒的正中央,则有着一道熟悉身影坐在巨石上甩弄着手中长刀的血渍。 如今已然改名换姓的他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在牢狱里装傻耍浑的家伙了。 现在他靠着这支强悍无比的军卒愣是在这冀州匪患猖獗的太行山中杀出了自己的名号。 头裹黄色头巾,如今的他名唤张燕。 “你...” 山坡上,一道颤巍巍的身影迎着月光正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哟呵。” “这不是牛角兄弟吗?” 见到是熟人到来,张燕咧嘴讥讽地笑着,他从巨石站起身来舔舐着嘴唇血渍对其继续道:“怎么?没见过杀人吗?” “可他们并不是敌人!” 张牛角咬着牙瞪向张燕。 这厮加入黑山寨至今不过月余,可却已是剿杀了不知道多少山贼,现如今河北太行山谁人不知这家伙的诨号飞燕。 “我们本可以将他们收编...” “山贼也要收编吗?” 没等张牛角将话说完,张燕嗤笑一声将长刀插入一具尸体,他故作疑惑的口吻说道。 “牛角兄弟,你读书读傻了不成?” “我等可是山贼,这地界就这么大,多一个山头咱们就少吃一份利润。” “反正现如今冀州乱成这副样子。” “收编?依我看倒不如趁此机会将那些山头尽数荡平,让这太行山只有我黑山贼岂不是更好?” 眼前这张牛角乃是黑山寨如今的头领之一,也是老寨主嘱意的继任人选。 可偏偏这倒是奇了怪。 一个山贼,整日里嘴巴里说着的竟然会是知乎者也。 张燕虽来到此处没多少日子,但已是从不少人口中得知这张牛角时至今日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杀过。 山贼窝里总不能蹦出来个秀才吧? “大家本都是落难之人,能吃上一口饭不就足矣?为何还要如此逼迫与他们。” 张牛角皱起眉头看向这些军卒。 “更何况你们这些人本不就是从军中叛逃而出的吗?至于对他们下如此狠手吗。“ “啧啧啧。” 张燕咂咂嘴,随即朝着这家伙鼓起掌来,他一脸鄙夷的姿态瞧着对方缓缓打量道。 “站在我面前的是咱们寨子里那个牛角头领吗?” “这不是个圣人嘛。” “张燕!” 只听张牛角高喝一声,手指向对方怒不可遏道:“行如此杀戮之事,是会有报应的!” “哪怕你是大贤良师之徒,也不应该如此。” “那你能把我怎么办?” “嗯?” “牛角兄弟?” 张燕嬉笑着将那把浸满血液的长刀从尸体上拔出递给对方。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 来啊? 想要说教与我,那就拿出勇气。 果不其然,在看见这把收割了不知道多少性命的长刀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时,张牛角整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苍白起来。 “你...” “莽夫!” 张牛角一甩衣袖,怒哼一声。 “哈哈哈。” “莽夫就莽夫。” “这个世道我不杀人,莫非要等人来杀我?” 张燕哈哈大笑着,眼眸中闪过一抹阴毒,紧接着只见他猛的上前几步凑近了张牛角。 他那浑身刺鼻的血腥味让张牛角不由得退后几步。 “你要做什么?” “啧。” 瞧着对方这惶恐的样子,张燕耸耸肩,手腕一翻,那把长刀应声落入地面。 “这么怕我做甚?” “我又不会吃了你。” “牛角兄弟。” 说着,张燕附耳在旁低声说道:“我与你可不一样。” “我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能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就已经很满足了。” “睁眼好好看看这个腐朽不堪的王朝吧。” “若不是因为当权者的昏庸无能,权贵们的草菅人命。” “我等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话音落罢,张燕一把抓住张牛角的肩膀,微眯着眼伸出手指向那些军卒对其继续说道。 “再看看他们。”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牛角兄弟,你想被吃吗?” 这宛若带着魔力一般的话语从张燕口中说出,不停地刺激着张牛角那本就脆弱的防线。 不一会儿的时间,只见张牛角拼命摇着头,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回答 “很好。” 张燕低下头来双眸紧盯着张牛角,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现在开口回答我,你想被吃吗?” “我...” “不想。” 身子骨上下不停颤抖,张牛角蜷缩着脑袋低声说道:“但圣人之言...” “理会什么圣人之言?” “他能让你吃饱饭吗?还是说他能让你享受人间富贵?” 张燕冷笑着,将自己手腕上那道格外醒目的伤口袒露在对方面前。 “咱们倒不如现实一点。” “杀的人越多,他们就会越怕咱们。” “如今冀州乱作一团,这不就是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表演机会?!” 良久过后,见张牛角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已是怕得不行,张燕顿感心满意足。 那位大人说的果然没错。 只要自己够狠,这些家伙都将会对自己俯首称臣。 张牛角? 今日之前,或许自己还要提防一些对方。 但是看看现在他是个什么鬼样子吧。 就冲这个势头下去,黑山寨? 看来马上就可以为自己所掌控。 “小的 第67章 各怀鬼胎 天子诏:令并州刺史董卓,河内郡太守丁原,左中郎将皇甫嵩各自抽调本部军队组建联军共讨叛臣王芬。 联军以卢植所部为首,共分四路,由巨鹿,并州,河内,安阳四处出军围伐王芬。 ... 司隶部河内郡治所怀县内。 “义父,义父。” 连声呼唤下,只见一身高八尺细腰宽背,身着玄色绣云纹窄身锦衣,五官俊朗的男子大步流星走入了厅内。 “义父。” 在对上老者目光如炬的眼神后,这俊美男子单膝下跪朝着老者施以军礼朗声道。 “依义父令,郡中军卒已悉数抽调完毕,除去维持各地治安外,此番共能调动约莫七千人。” “甲胄兵刃俱全,粮草辎重也已安排妥当。” “好,好,好!” 老者抚须冷笑,眉目中闪过一抹杀气,紧接着只见他意气风发的站起身来满是期待的眼神看向男子。 “奉先我儿此番可愿为老夫打起头阵?” “让这天下人皆知晓你之勇武。” 男子闻言眼眸一亮,神情激动地点点头赶忙回道:“自当愿意。” “善。” 老者一甩衣袖,手执那份调令诏书看向台下众人。 此刻厅内文武尽数着甲,一副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们都是眼前老者麾下得力干将,也是此番将要出征冀州的将校主力。 “老夫食君之禄近乎半生,汉臣之名已刻入我丁原血脉之中,那王芬老贼今日行背弃之事,诸位可愿随老夫取下此獠首级?“ 丁原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纷纷齐声抱拳大喊道。 “食君禄,忠君事。” “斩杀叛贼,以正乾坤!” “好!” 见到如此反响,丁原大手一挥,身后左右亲卫见状随之为他取来了一件鱼鳞甲胄。 “传令下去,酉时出征,北上讨贼!” ... 并州太原郡治所晋阳城。 “这王芬老儿,当真是狗胆包天。” 穿着戎装的刺史董卓将手中诏书传递给身旁亲信,在他们观看其中内容时,董卓咂咂嘴道。 “不过我倒是未曾想到,这冀州竟富庶到这般地步。” “藏兵十万众。” “呵,这老儿还真是给天下人来了一次瞒天过海。” “明明同为北方州部刺史,可叹我董卓至今连个正儿八经的兵权也只能仅限于这太原郡兵。”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久后,在场亲信中,一儒雅男子看过诏书内容皱起了眉头。 董卓见到这一幕顿感有些好奇,只见他用手托着下巴对其问道:“文优可是有什么疑惑吗?” 李儒微微摇摇头,眼神里似是有些忌惮地扫向在场另外一人。 这人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李儒看向他的眼神,他耸耸肩,将双手背立与身后,垂下头轻声道。 “若是涉及机密,在下便先行告退。”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啧。” 待得这人离开,董卓慵懒地移动着身形轻声对李儒道。 “文优莫不是觉得有皇室在场,有些事不方便说呢?” “主公英明。” 李儒作揖连连点头。 “那董承再不济也出身于河间董家,是当今太后之侄,皇子长辈,他在旁,有些话着实是难以说出口。” “嗯,那看来文优是嗅到这其中危险了。” 董卓干巴巴地一笑,手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继续道:“那现在人已走,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 “诺。” 李儒拱手一拜,随即上前走了两步来到正中央,面朝众人缓缓开口。 “自光武至今,刺史一位连年变革,时至当朝陛下已跃居两千石,其权柄也已不是仅有监察一权。” “诸如青,徐,幽三州刺史现今手握州部兵权,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然幽州刺史乃当今陛下宗族,青,徐两州更是名门世家,天下名士,虽有执掌兵权之实,但并无进取之心。” “所以此举自然无法触怒与陛下。” “李别驾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兜了这么一圈俺也没听明白个所以然。” 只见一名老将挠挠头,有些不解的摊开双手看向李儒。 “而且咱们大人跟皇室又能牵扯上什么关联?” 听到老将如此疑问,李儒抿嘴一笑摇动手中折扇,他不急不慌的转过身看向老将。 “那敢问老将军,冀州王芬在此之前,可担得上一个名士之称?” “自然担得上,那可是八厨...” “就是如此。” 打断了老将军继续说下去的话语,李儒折扇一挥朗声道。 “王芬乃是被陛下从党锢之中一手提拔而起的名士,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知遇之恩吧?” “然而就连他在此刻都谋反与天下,试问咱们这位陛下会不会对其它州部刺史有所防范呢?” “主公出身寒门,以军功攀爬至今日地位,这本就受了当朝不少人的嫉妒。” “所以敢问诸位,当真觉得这调令会如此简单吗?” 李儒眼眸闪过一抹寒光,他讥讽的冷哼一声,异常不满地说了下去。 “乍一看,无论是那河内丁原,还是皇甫将军,他们都与主公一样乃是沙场悍将。” “可为何此番组建联军不从青,徐两州调兵呢?” 话说至这里,李儒屈身朝着董卓再度一拜,沉声道。 “主公,依小婿之见,咱们这位陛下此番行径定然是想要借机削权与各州刺史。” 听到李儒这么说,董卓面色一变,神情逐渐有些明目。 若是按照这么说的话,倒也确实如此。 自己早在前些年可不止是一州刺史,那时的他更是领了一郡太守的位置。 可就是因为朝中某些人的暗伤,这才让他不得不将太守之位吐了 第68章 拿错剧本了吧曹丞相 “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军出征,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得知刘协想要随军,卢植犯起了难色,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走走停停看向刘协。 “帮您瞒住陛下逃出雒阳这事本就让陛下暴跳如雷,老夫今日若是再应了您随军一事,您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 说着,只见卢植将那军报拿出展在刘协眼前。 “我军整合下来不过万余,更何况此番联军我部乃是位居冀州腹地,到时可是要面临数倍之敌。” “哪怕是拱卫此地都尚且难以自保,更何况是前线?” “皆时那将是一处修罗场。” 话音落下,卢植枯坐在长椅上。 四百年汉室基业未尝不是没有过少年将军,但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刘协又是什么身份? 纵然是冠军侯,那也是有长平侯作兜底的。 “卢师!” 刘协一把拽住卢植肩膀。 他自然看的出来对方心中对此事百般不愿,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曹昂是怎么受伤的,公孙娘子又是怎么死在自己眼前的... 这一幕幕就像是梦魇一般不停在他脑海中回荡。 若是让他就这么干坐在此地,那简直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兵贵胜,不贵久。” “这是您教我的。” 刘协攥紧拳头,眼眶逐渐有些湿润。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陈逸辱我伴读,杀我同伴,莫非卢师是要让我坐视不管吗?!” “这...” 卢植闻言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他从袁绍和曹操口中听到了有关于追杀一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心中还是有些愧疚。 “再说如今卢师您麾下军力本就捉襟见肘,倘若要因我而分兵的话,万一懈怠了战事又该如何?” 刘协步步紧逼,哪怕个子不高,但此刻他浑身却散发出一股油然而生的气势。 “旁人皆认为如今卢师乃是弱势一方,只能龟缩与巨鹿等待其它联军突入冀州方可获救。”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若论用兵之道,就算是十个王芬也敌不过一个卢师。” 说至这里,刘协后撤一步,郑重地弯下身子双膝跪在卢植跟前。 “所以还请卢师允我随军一事。” “抛开身份不谈,我刘协何尝不是汉室子民?无论是于公于私,我绝不愿意做那坐享其成者。” “皇子守国门一言,是我年少之语没错,但那更是我今日之志。” 话音落下,刘协毫不犹豫地朝着卢植埋身一拜。 这一幕的场景惊得那还未进门的袁绍和曹操都为之愣神。 他们脚步停在台阶,瞋目结舌地瞧着刘协。 自己没看错吧? 当朝皇子...在向一个朝臣下跪叩拜?! 这对于他们来说别说见过了,哪怕是听也从未听到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卢植此刻更是连忙起身想要将刘协搀扶起来,他浑身冷汗直冒,身子颤个不停。 纵然有着大儒名声在外,但论身份论地位,哪家礼法都没有过皇室贵胄向朝臣行礼的规矩。 “快起,殿下快快起来。” 他脸色发白,心中跌宕不安。 这压根是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选择。 过了良久。 在搀扶起刘协后,卢植只感觉自己松下了一口气。 此举实在是太折煞与他了。 哪怕是前不久在德阳殿被陛下当众踢一脚他都是可以忍住,但眼前这一遭,他实在是受不起。 站立起身后,卢植扭头发现了曹操和袁绍的身影,看向他们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将这二人招呼进来。 “殿下要随军一同出征。” “你们看吧,谁能护住殿下安危?” 将问题抛给这俩人后,卢植无奈地瞥向刘协。 还真是随了那位陛下的性子,一样的执拗,一样的胆大妄为。 不过如今他麾下西园四部,也就唯有眼前袁绍和曹操靠点谱了。 至于淳于琼那一众将校? 还是洗洗睡吧。 “...卢将军你这...是不是多少有点。” 袁绍欲言又止地用余光看向刘协。 这可是皇子殿下,要是打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袁家岂不是要背上一个害死皇室的罪名? “交给我吧。” 让人没想到的是,曹操一反常态地应下了此事。 只瞧他嘴角微微上扬面带微笑地看向刘协重复道:“将小殿下交给我吧。” “皇子守国门,这话我至今还裱与家中未曾取下。” “既然小殿下有鸿鹄之志,那我曹孟德自当愿意亲历亲为。” ”此言当真?” 卢植双折掐腰有些古怪的眼神看向曹操。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倘若小殿下要因你而出现什么差错的话。” “曹阿瞒,你皆时可担不起这份罪责。” 生怕对方答应的马虎,卢植似是带着提醒的意味再次看向曹操。 “卢将军请放心。” 曹操眼眸一定,目光锐利道:“孟德不才,但也学得百家本事,况且子修也与我说起过小殿下之聪慧当世罕见。” “况且我觉得对于我帐下军士而言,小殿下的加入,或许会是一番助力。” 曹操的这番话一出口,倒是让刘协有些猝不及防。 他瞪大了双眼看向这人妻曹。 我跟你关系很好吗? 明明在原有时间线里不是你这家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吗?你另外一个儿子可是逼着我禅位的啊。 人设有点不对啊曹丞相。 难不成拿错剧本了? “唔...” 听到曹操这么说,卢植不免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方的本事他是知晓的,虽说年轻时候有些 第69章 不出手则已 “当真是奇了怪了。” 深吸一口气后,刘协眼眸微眯看着周围涌入城中的军卒。 大军已经开拔十余天了,可他预想中惨烈的战役却始终没有爆发。 “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纵马进了鸡泽县城,刘协有些困惑。 西园军队现如今眼瞅着即将抵达邯郸,然而这一路上所遇郡县无不都是望风而降。 唯有在眼前这鸡泽县城遇到了千余郡兵抵抗,可饶是如此也不过短短半日时间就将其击溃。 明明是攻城,但伤亡比却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道攻城伐寨会这么容易吗? 不太对劲。 虽说在此之前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这绝对不正常。 看来得向曹操知会一声,让他留个心眼才行。 “殿下。” 正当刘协思索之际,赵云拍马赶来,只见他脸色严峻地朝着刘协拱手一拜随即低声道:“前方斥候传了消息。” “曹校尉勒令我等即刻弃城而出。” “弃城?” 刘协皱着眉头转过身子不解的看向赵云。 “为何要弃城?” “城中百姓尚未安抚,此刻弃城莫不是要急行赶赴邯郸?” 然而还没等赵云开口回复,就在二人正前方的那条街道却是突然发生变故。 只听一道巨响传来,那街道两头的西园军卒在转瞬间竟是身中十余支羽箭,没来得及呼唤一声就当场身死。 刘协看到这一幕眼眸一震,可就在下一秒,街道四周的民宅里宛若潮水般赫然杀出无数身穿布衣手执兵刃的男子。 这些人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在趁军卒愣神间,刀刃已是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在场不少军卒眨眼间便丢了性命,剩余人即使是反应了过来,可眼瞅着身旁数倍于己的百姓时。 接连几刀下去,就像是砍瓜切菜般,他们最终也只能饮恨倒地。 包括刘协在内的众人都未曾预料到,明明县城已破,那些抵抗郡兵大多都跪地求降,可这城中却为何还会藏有这么一支叛军。 埋伏?! 赵云此刻顾不得解释太多,手执亮银长枪,一把牵住刘协胯下马匹缰绳,调转马头便要作势冲出县城。 “杀了他们。” 一声怒吼在刘协身后袭来,待得他回头一看,一个壮汉赤裸着上身手握长刀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宰了这小家伙!” 话音落下,只见城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余民夫打扮的男子,他们眼冒红光地挡在刘协前方。 冲自己来的? 没有迟疑太久,刘协下意识地抽出几支羽箭搭弓,稍作瞄准便应声射出。 虽说他的箭术堪称百发百中,但在人群中,这几支羽箭能起到的效果实在是微不足道。 好在赵云天神下凡,带着刘协一同在这城门口左突右杀,只是片刻,就从人群撕裂了一道口子驾马奔驰而出。 可他们二人虽说是从埋伏中逃了出来,但那些军卒明显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砍杀嘶叫声连绵不绝,在鲜血喷洒下,陆续有人倒在地面失了性命。 在刘协离了县城一段距离,曹操这才带着麾下主力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地。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同样选择随军的荀彧。 曹操面色铁青地瞧着鸡泽县中传出的喊杀声,手腕不由得暴起了青筋。 “为什么?” 只听他咬牙切齿般低声重复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人,安民此刻还在城中,若是再犹豫下去的话,恐怕性命难保。” 一中年文人面色僵硬地开了口,而当他这话说完没过多久,只见一道幽光扫过刘协身上沾染的血渍。 紧接着曹操闭眼抬手向前一挥,左右曹仁、曹纯二将心领神会地带着一众军卒从军伍之中朝鸡泽县杀去。 直至当天夜晚降临,这支西园军队却选择在城外扎营时,刘协这才从荀彧口中得知今日原委。 “荀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冀州百姓与王芬混在了一起?” “可这怎么可能。” 刘协双手一摊,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荀彧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将斥候截来的一份邸报交给了刘协。 在对方翻看其中内容时,他也为刘协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恐怕都小看了这王芬。” “他花费多年时间并非完全将冀州经营如铁桶一般,他只是选择把那些贪官污吏尽数安插在了各郡县担任要职。” “而似是兵权,王芬则是用自身心腹遣之。” 荀彧眉头紧锁,但眼神中却难以掩饰对王芬此法的赞许之意。 “诸如殿下所去中山,那太守王凌就是其中一环。” “对王芬来说,他只需略施恩惠将这些贪官污吏控制好,待得掀起反旗之时再将这些人寻个由头召来邺城。” “最后在百姓众目睽睽下将这些人尽数施以刑罚即可。” 听着荀彧说的这些话,刘协面色变得逐渐难看,他来回翻看着邸报上的内容。 没错。 王凌死了… 就死在邺城街道上,在百姓们的注视下,以五马分尸的方法将其处决。 可反观邸报内容是如何宣传这件事的? 【王凌乃汉室臣子,在任期间所行法令皆是受到雒阳旨意,中山百姓苦其良久,刺史大人为此事连年上书却无济于事】 好嘛。 在这么一个包装下,他王芬倒成了那仗义执言为天下计,为百姓生的青天大老爷。 “殿下自幼聪慧,想来也能看懂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荀彧无奈一笑。 这招算不上什么阴谋诡计,因为即便是他们现如今知晓了此事。 可后果已经不是他们能够阻拦的了。 “今日鸡泽县百姓暴乱,就是因为这份邸报的内容产生了效用。” “前任鸡 第70章 简单粗暴 几日清晨后 “大人,营外那伙人又来叫阵了。” 一传令兵疾步冲入营帐单膝跪在众人面前。 “他们言语更盛,诸多兄弟的火气已是按耐不住。” “先下去吧。” 坐在堂中的曹操无力地挥了挥手,待得这人离开后,他苦笑着看向左右将校。 “这是第几次了?” “第六次了。” 曹仁眉宇尽显怒意,他上前一步继续道:“孟德,我们不能再龟缩下去了。” “现如今营中兄弟对那群叛军早已恨之入骨,若是再避而不战的话,军中士气定会尽丧。” “唉。” 曹操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并未回答。 自从那日鸡泽县百姓暴乱之后,他麾下将校折损不少。 就连他的亲信曹安民都险些死在了暴乱中。 “孟德!” 见曹操没有回答,曹仁皱起眉头有些急躁。 “所以子孝是觉得你能分清帐外的是百姓还是叛军对吗?”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曹操嘴角泛起苦涩。 “叛的是那王芬,而不是冀州六百万百姓。” 若叫阵的当真只是叛军那也就罢了,他曹操何时惧过这些? 当年哪怕是蹇硕的侄子他都敢棍棒加身以正法威。 但问题是那些人自鸡泽县而出,身着布衣,手中用来当作兵刃的是诸如粪叉,锄头这类农具。 对这群人发起冲锋? 今日他曹操若敢这么做,明日那王芬就会将这事添油加醋广告天下知。 现在又不是乱世,那些人归根结底还是大汉子民。 “其实我觉得,曹校尉应是不用如此纠结。” 坐在一旁的刘协看向曹操,他神色淡漠地继续开了口:“我想曹校尉担忧的可能还是雒阳世家对此事的看法吧?” “若是加屠刀以百姓身,这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诋毁您的噱头。” “西园八校尉,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早已觊觎多时。” 说着,只见刘协缓缓站起身来,纵然只有七尺出头的身高,但矗立与营帐内,众人的眼神纷纷向他看齐。 这位殿下还真是有够直爽,诸如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般的形容都用了出来。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刘协将双手背立与身后冷声道。 “将脏水都推到我身上吧。” “无论是民还是贼,既然他们如今选择拿起武器,那么我想就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其心有异,那便动手吧。” “不可!” 荀彧闻言赶忙出声,他神情紧张的站了出来连忙说道:“殿下身为千金之躯,岂能背负如此名声?” “是啊...” 在场将校听到这话皆是开始了低声议论。 “这可是屠戮百姓的罪名。” “若是殿下今日背上如此重担,那日后可是要受万夫所指的呀。” 就连曹仁在此刻听到刘协这么说了之后神情都是露出一抹不忍,他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怕什么?” 刘协莞尔一笑看向众人。 “荀先生。” “您觉得比起冀州之乱而言,我一人的名声很值钱吗?” 只见刘协凑近了荀彧,在对方愣神间小声道。 “破这个局的法子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有一个身份地位足够的人站出来将牌局掀翻,背负所有骂名,这就足够了。” “恰好,我的身份和地位都符合这个条件。” 言语落罢,刘协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即转过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 “在场诸位都很清楚。” “军中粮草辎重撑不到下月,若是因为今日这事而阻拦了大军进程,诸位到时多半都要落得阶下囚。” “以战养战,哪怕拼个头破血流,也总比在这里窝囊着要好受许多吧?” 在这几句话说出之后,营帐内的一众将校皆是陷入沉默。 眼前这位小殿下虽然话糙但理不糙。 军营外那些百姓的叫嚣阻拦了他们的脚步,这一日两日还好说,但如果对方一直这么下去呢? 瞧着这些人有些意动,刘协抬起头看向曹操,恭敬地对其温声道:“下令吧。” “曹校尉。” “届时此事产生的任何罪名,尽数都推到我刘协的身上。” 曹操闻言攥紧拳头,本还有些犹豫的他在对上刘协那坚毅的眼神后,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既然这小殿下能做出如此决定,那他也自然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曹仁,曹纯。” “本将令你二人速速引军,迎战叛贼。” 厉声之下,将校中迅速走出两道身影,他们单膝下跪朝着曹操行了道军礼后随即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 没过多久,只听帐外传来一阵喊杀声,想来应是交上了手。 “殿下真的很勇敢。” 曹操抿嘴深思。 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能做出这般决定。 帐外的纷乱很快就得以平息,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曹仁、曹纯二将便踏步回到了营帐复命。 “好!” 见到如此一幕,曹操心中不免轻松了许多。 看来子修说的果然没错。 眼前这个小殿下,当真是汉室百年难得一遇的怪才。 自己尚且还要在乎雒阳世家的看法,可小殿下却干脆选择了掀桌子。 这胆量,还真是少见。 ... 待得夜幕降临,刘协正坐在卧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书籍。 鸡泽县城一事,按照他的要求,曹操已经率先命人抢先公布于天下知,虽说可信度比不过冀州邸报。 但似是这种自毁长城的做法,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整个冀州上下都将会知道他刘协残忍不堪虐杀百姓。 “殿下...” 夜半时分,荀彧拉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刘协还未休息,他面色踌躇, 第71章 赵云战高览 烈日当中,几只秃鹫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在低空盘旋着发出阵阵高亢刺耳的叫声。 而在旷野平原上,两头黑压压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则是严阵以待。 中军位置,卢植微眯着双眼悄然观察着与他对垒的军阵。 虽然未曾开战,但双方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早已直达云霄。 “倒是有些本事。” 冷笑一声,卢植一甩手中缰绳,身旁几名将校随即拍马赶来。 “尔等可知对面执军者是谁?” 这些将校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那老将面色踌躇地开口说道。 “应是那唤作高览的后生。” “高览?” 对于这个并不太熟悉的名字,卢植眉头一挑,紧接着只听他轻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竟是那王芬麾下头号战将。” “倒是遇到了个正主。” 待得卢植刚说完这话,对手军阵中则是传出了一阵喧哗,转瞬间,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提长槊踏马而出。 看见这人的面容后刘协皱起了眉头。 一身鱼鳞铁甲,哪怕是胯下马匹都套上一层轻型马铠,这高览还真是有够骚包。 不过这厮打算干什么? 没等刘协多想,高览将手中长槊举起指向中军卢植方位大喝一声道。 “那常山赵子龙何在?” “彼时未决出的胜负,本将可还记着呢。” 嚯。 这是要斗将不成? 评剧话本里才有的阵前单挑,真是没成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实况直播。 刘协眼眸一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下一秒,只见他扭头对上了卢植的眼神,二人虽未出言交流,但师徒多年养就的情谊却是让刘协很快便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子龙。” 轻唤了一声身旁战意高昂的赵云,刘协侧着脑袋看向他。 “有把握吗?” 赵云闻言眉心轻低,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谨慎回答道:“并无十足把握,但子龙定当全力以赴。” “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轻拍了一下赵云后背,刘协打了个响指,片刻后曹仁不慌不忙地将一匹白色骏马牵了过来。 这骏马浑身上下没有半根杂毛,通体泛雪白之色,光是在品相上就瞬间俘获了赵云芳心。 瞧着赵云那惊喜的眼神,刘协含笑道。 “正所谓宝马赠英雄,这是我向曹校尉借来的,听他说好像叫什么照夜玉狮子。” “看着与子龙你挺有缘分的。” “骑上它,为我将这高览擒拿回来吧。” 赵云兴奋地点着头,手掌轻颤着从曹仁手中接过缰绳,二话不说便翻身骑了上去。 这白马也好似在这一刻感受到新主人的到来,只听它嘶叫一声用脑袋蹭了蹭赵云的手掌。 一人一马明明只是初次相遇,但这其中的亲昵却表现得更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 “好马果然还是通人性。” 刘协有些羡慕地看向这一幕。 不过可惜了,自己就算再怎么胡闹,短时间内旁人也不太可能会让自己上阵厮杀。 接下来,赵云回头看了一眼刘协,在从对方眼神中得到赞许后,只见他手提亮银长枪一甩手中缰绳策马而出。 “常山赵子龙在此。” “那高览,且与我一战。” “哼。” 见到赵云出现,高览不屑地冷哼一声。 “等你许久了。” “当日之耻,今日我必将百倍奉还与你。” 话音落下,二人没有再交流只字片语,只见高览双腿一夹,迎着赵云便舞动长槊挥了过去。 转瞬间,这二人战至一团,双方你来我往皆是没有任何藏拙。 兵器铛铛作响,这一幕也是看得在场众人心惊胆颤。 尤其是此刻跟在刘备身旁的红脸汉子,他微眯着那对丹凤眼正死死地盯着赵云。 “这白袍小将枪法竟如此强悍。” 听他喃喃评价着,刘备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这二弟。 “倒是少见。” “能从云长嘴里得到如此评价,看来这赵子龙本事不俗啊。” “另外一人呢?” 红脸汉子听到这话故作沉思,没过多久便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高览气力有余,放眼天下想来也姑且算得上是一员悍将。” “不过若论武艺,百回合过后,他定然不是那赵子龙的对手。” 正在二人谈笑间,那场上战局也随之陷入了焦灼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赵云和高览同时转身发出一声怒吼,高览手腕翻动,长槊隐约带着破空之音奋然震去。 这一式自半空落下,力道之强大,甚至看得一旁刘协都忍不住为赵云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对此攻势赵云却是轻哼一声。 只见他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手中长枪接连变换,几道枪花随即点出,愣是将那气力卸了大半。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停摩擦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这二人面对面,气息相撞,一轮战罢后不约而同选择了勒马退后几步。 即便是以巧劲卸力,但手掌微微有些发麻的感觉仍是让赵云心有余悸地注视着对方。 这厮武艺当真是不错,自从下山以来还是头一次碰见能跟自己斗到如此地步的对手。 “赵子龙。” “你很强。” 高览呼出一口浊气,眼眸中带着一抹欣赏之意看向赵云。 除去自己军中那个小将以外,这冀州将校中还是头一次有人能跟自己战到这种地步。 痛快,当真是痛快。 “你也是。” 赵云冷眼扫向高览,一股凌厉杀气油然而生。 若是想要击败他,看来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好好好!” 高览仰天大笑一声,紧接着缰绳一动,整个人疾如闪电般径直杀出。 “ 第72章 烽火冀州 电光火石间,只见关羽提着手中大刀已是冲出军阵挡在赵云跟前为其拦下了铁甲小将的偷袭。 “呔。” “你这小贼好生不要脸。” 一轮交锋后,二人以平手作为答卷各自退至赵云、高览身旁。 “哼。” 铁甲小将对此倒没说些什么,在护着高览重新翻身上马后他眉目一瞪,满是不屑看向关羽。 “脸如此红,莫不是猴屁股?” “我劝你速速退去,否则三箭之下,你必亡命于此。” 听到这般话语,关羽心中火气瞬间涌了上来。 “黄口小儿,难不成只会逞口舌之利吗?” “是也不是,与我战过一场不就知晓?” 待得话音落下,铁甲小将弯弓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射出一箭。 “雕虫小技。” 对此,关羽手掌一抬,长刀轻而易举地便将羽箭击落。 下一秒,他拍马而出,手腕转动将长刀没入地面拖行,虽看似无理,但其中摩擦出的火花却是让军中不少将校看着皆是一惊。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 人至,刀转身。 那拖地长刀骤然举起,隐约间似是带着残影般以一股力劈华山的气势砍向铁甲小将。 铁甲小将眼眸一定,光是瞧着这一幕就感觉如芒在背,他脸色煞白,猝不及防下闪身抽刀想要抵挡。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一刀的力量。 眨眼间。 铁甲小将整个人连同带着胯下马匹活生生被震入了泥泞三寸,就连他本人在这一刻都受不尽那力道跌落与马下。 两合而已,便分胜负。 “拖刀斩竟还能如此用出?” “你且看那红脸汉子,虽说将自己面前大半空挡暴露了出来,但凭借着马蹄之速,除非那小将打算以命换命,否则只能硬接下这一刀。” “卧槽...关二爷这么强吗?” 随着小将落败,军中顿时议论纷纷,而最后这一句话,是刘协说出口的。 他目瞪口呆注视着场上局势的变化。 虽说早就知道这位关二爷武力值爆表,但眼前这视觉冲击力着实是恐怖。 自己不过是远远看着就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气,更别提那铁甲小将会是如何了。 等等... 那铁甲小将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张儁乂? 好耳熟的名字。 “哼。” 一捋美髯,关羽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对方,面容尽是桀骜之色。 “黄口小儿,不过三脚猫本事便出来丢人现眼。” “你...” 跌入泥泞的铁甲小将捂住了胸口。 骨头...断了。 这红脸汉子到底还是人吗? 四肢钻心剜骨的痛楚不停刺激着铁甲小将的心肺。 在此之前他压根想象不到。 这个世上会有如此莽夫。 不,对方已经不仅仅只是莽夫了。 “滚吧。” 收刀转身,关羽瞥向那铁甲小将。 “虽然手段卑劣,但念你救主心切,某家今日便饶你一命。” 说罢,关羽提着手中长刀纵马来到了赵云跟前。 “可还有事?” 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 说着,赵云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红脸汉子,心中也不由得思索起倘若刚刚那一刀换做是自己来对抗的话。 会是个什么后果? “有意思。” 中军位置,卢植见到这个结果也是喜笑颜开。 虽说两军还未交锋,但这倒也是让他意外见识到了己方两员猛将的身手。 赵子龙? 小殿下还真是慧眼如炬,将这般人物收为麾下。 与那荀彧一文一武,如此搭配下来,看来小殿下心思颇重啊。 “那红脸汉子是谁帐下,司职何位?” 扭头看向身旁将校,卢植有些好奇。 “卢师,那位乃是舍弟,河东关羽,如今为我帐下马弓手。” 刘备上前微微一笑,面色不变地回答。 “哦?”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猛将却屈居与马弓手...” 挑了挑眉,卢植略微思索一番后大手一挥沉声道。 “今日之后,领个假司马为玄德副手吧。” 虽说卢植并未拥有直接封赏拨位之权,但假字军职倒是可以给出来的。 汉朝军制繁而简,诸如假字军职往往通用与战争时期,与真司马相比区别甚大。 但相较于马弓手而言,这也算是一步登天。 “那玄德便代舍弟感谢卢师之恩。” 刘备面色一喜,拱手拜揖。 ... “传令下去,弓弩三轮齐射,前军举盾原地待命,左右曹操、袁绍两部待得齐射后即刻发起冲锋。” 眼神微眯,卢植显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 数万军队列阵于此,总不能双方将领上去打场架分出胜负后就各回各家鸣金收兵吧? 这是战场,又不是过家家。 “给那两个提提醒。” “老夫要看见他们半个时辰内将这支叛军的两翼彻底撕碎。” “诺。” 传令兵神情肃穆,得了命令后快步离开了此地。 “将军,咱们是否要与对面那些人知会一声?如此贸然开战,在道义上会不会有些...” 一年轻将校有些狐疑地看向卢植。 很明显,对于这位出身象牙塔并未亲历战场的小将来说。 仗,不应该是这么打的。 然而回答他的,是卢植那看待白痴般的眼神。 “你当这是什么时候?” “春秋?还是先周?” “打仗需要讲什么道义。” “你们这群小家伙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不成。” 不多时,只见中军旌旗接连变换,坐镇与左路军队的曹操见状眉目一挑,随即抽出腰间佩剑。 终于要开始了吗? 随着军旗变换 第73章 贪功冒进猪队友 “莫要后退,莫要后退!” 年轻小将奋力喊着,手执点钢枪一击戳死了其中一名汉军。 叫喊声此起彼伏,马蹄掀起一阵烟尘,整个旷野间在这一刻都陷入了刀剑相击两军相碰的境地中。 震天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反攻!” “挡住他们的冲锋。” 年轻小将目光锐利,叛军将领中,除去本就无心抵抗的高览以外,那铁甲小将这时也早已陷入了昏聩中无力指挥。 而至于其他人? 一群性质上甚至接近于土匪的家伙,指望他们指挥? 虽然此处叛军有着不亚于西园军队的数量,但天空中伴随落下的箭雨却是不停浇灭着在场叛军士卒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瞧着眼前军阵又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年轻小将咬牙切齿地使尽浑身解数拦下面前几名汉骑。 “不许后退!” 随着他手起刀落,最终以自己腹部中了一箭的代价下这才勉力将眼前几骑击落与马匹。 饶是两翼军阵在这时被汉军冲了个七零八落,但这小将却仍是一副倔强姿态。 他闷哼一声举起手中长枪,愣是贯穿了其中一汉军身体后将其挑飞砸了出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面容上使得如今远远望去,这家伙看着倒像是一尊杀神。 渐渐地,本是纷乱的军阵竟在他的影响下开始聚拢并恢复了些许战斗力。 “与我一同杀回去!” 远处中军位置里,刘协微眯着双眼观察着这年轻小将。 这么勇敢吗? 但王芬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似是淳于琼这些人之所以奋力杀敌,一来是因为军人使命,二来便是因为建功立业。 早在先汉时期便有非军功不得封侯的说法,数百年沿袭至今,如今已然演变成了一个无形之中的潜规则。 哪怕是袁绍这般的出身,若是没有足够军功垫身的话,贸然跃居高官也是难以服众。 但那叛军小将又是为了什么呢? 效忠合肥侯?还是王芬... 扭头看向身旁卢植,刘协有些不解地对其问道:“卢师,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战?” 卢植闻言捋了捋山羊胡,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钱财名利,无外乎这四点而已。” “小殿下你之所以会有所疑问,还是因为出身。” “纵然在雒阳您再怎么胡闹,旁人也只会因为您的身份而视若无睹。” 话说到这里,卢植苦笑一声无奈指向战场道:“但他们不一样。” “您从出生所拥有的起点就已经是这个天下无数人为之奋斗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终点。” “冀州之乱只是影射罢了,老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倘若陛下仍旧与往年一般不理朝政。” “现如今这个天下早就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卢植这么一番解释,刘协心中有的只是敬佩。 因为这个老山羊分析得一点都没错。 若是按照原有历史线来看的话,如今的大汉朝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才对。 … 战场上。 淳于琼眨巴着双眸,有些不悦地看着那群叛军。 “这个曹阿瞒,杀得这么快吗?” 只见前方军阵处,曹操身先士卒,左右跟着两员悍将,宛若进了无人之境般在叛军中大肆收割着敌军性命。 那叛军左翼军阵早已被他彻底击溃,无数叛军士气尽丧,只能任人宰割。 若是再这样下去,此战头功莫不是要被这阉人之后夺走? 思绪变换下,淳于琼的脑海中豁然蹦出了一抹邪恶的想法。 正所谓战场时机千变万化,自己也只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已。 只见他手掌一挥,对着麾下士卒吩咐道。 “传令下去。” “步兵退后十步,弓弩手准备。” “是。” “放箭!” 随着破空声的响起,深入敌军的曹操抬起头向后一看。 只见漫天箭雨正朝着他们此处方向落下。 “搞什么?!” 愣神之下,不少随着他杀入敌军阵中的士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纷纷中箭倒地。 他们至死也想不到,为什么杀死他们的会是来自身后的箭矢。 “淳于琼那厮是想连带我们一同射杀吗?” 曹操瞪大了双眸,若非身旁有着两员悍将护卫,刚刚那番箭雨也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此刻不止是他们,就连那叛军小将都是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这是什么打法?这群官兵竟打算以命换命吗?” “阿瞒,快走。” 眼瞅着空中又一轮箭雨袭来,曹仁赶忙挡在了曹操跟前,可即便他手中兵刃如何挥舞,终究还是有一支羽箭射入了他的胸腹。 “子孝!” 低吼一声,曹操瞳孔一震。 “我...无事...” 只见曹仁此刻嘴角流出鲜血,他一只手紧紧握住缰绳,手腕兵刃朝着曹操马背一拍。 “快走...” 话音落下,还没等曹操反应过来,胯下马匹便应声冲了出去。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周围叛军便在小将的命令下迅速涌了上去将曹仁团团围住。 “子孝!” 曹操奋力呼喊着,可哪怕他此刻想做些什么,但天空中的箭雨显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数千弓弩手的残酷压制下,汉军与叛军交手的那片旷野之间,俨然出现了一片死亡之地。 在此处的军卒无论是汉军也好,叛军也罢,均会遭到弓箭手的箭雨洗礼。 “淳于琼在做什么?” 眼见己方弓箭手的攻击敌友不分,刘协眉头一皱。 “他疯了不成?” 虽说未经历过战阵,但眼前局势明明是优势才对,那曹操更是大发神威率着麾下军卒将那些叛军压着打。 第74章 硬被玩成了逆风局 “本初,我们要去帮忙吗?” 解决了身旁叛军,颜良皱起眉头看向被团团围住的曹操。 只见对方这时已然身陷重围,身旁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将葬身于乱军之中。 “为何不帮?” 袁绍冷眼瞥向身后汉军。 “淳于琼那厮想要贪冒军功,可是他错看了此地统帅。” “这里不是边境,卢将军也断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罢,袁绍手提令剑怒喝道。 “随我杀入中军。” 话音落下,这支西园军队军威一震,在颜良文丑两员沙场猛将的带领下,他们愣是将聚集于此处的一支叛军再度凿开。 马蹄所到之处,无不哀嚎遍野。 西园八部,唯以袁绍麾下军队最为精锐,这是雒阳人都知晓的事情。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放箭吗?” 瞧见右翼汉军的动作,一名曲军侯来到了淳于琼身旁。 “若是再放箭的话,可能会误伤到袁校尉...” “这个狗娘养的...” 见到袁绍的不配合,淳于琼低声臭骂了一句,随即他转过身低头看向曲军侯,迅速调整了姿态假惺惺地说道。 “放箭?” “我等现在要做的,是前进!” 淳于琼故作大义道:“曹校尉所部陷入重围,作为同僚,我淳于琼自当要救他与危难之中。” “诺。” 曲军侯面色有些难看,显然对于刚刚那几轮齐射下葬身于他们手中的同胞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对于这位顶头上司的吩咐他哪里敢有任何反驳。 军旗一番变化下,淳于琼手提长枪引着麾下步卒向叛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而与此同时。 身陷重围的曹操,在这一刻则是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做死神在敲门。 四面八方涌来的叛军不停压缩着他们活动的范围,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着从天而降击起数丈烟尘。 身前身后箭矢乱飞,此处简直是这里最为血腥的战场。 只是片刻功夫,原先跟在他身边的几十余亲卫就已折了大半。 残余亲卫满脸血污,眼神中无不透露着视死如归的冲天豪气,他们手里不停挥舞着带血的兵刃。 可当好不容易击退一轮叛军时,身后就又有人迅速地补充了上来。 这伙叛军也算是看明白了,与其坐以待毙沦为案板上的鱼肉,倒不如临死反扑。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残肢断臂遍布此处旷野,与两翼相比,此处死亡之地满目望去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曹操扬头看向身旁叛军,银盔系带松脱,应声滑落地面。 “我命莫非要终结于此?” 下一秒,在他转身奋力拦下了一名叛军将其腰斩后,还没等喘口气的功夫,侧后方突然袭来一支羽箭。 “孟德!” 只听曹纯惊呼一声,还没等曹操反应过来,他身旁亲卫便又折损了一人。 这些可都是曹家养了十余年的家族精锐,如今随他编入西园八部,为的可是建功立业! 然而如今...如今… 曹操心中愤慨之意瞬间抵达了顶点,他眼眸充血,全然没了先前任何风范。 “啊...” 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兵刃,奇怪的是,他这一番近乎疯癫的攻势竟是逼退了不少叛军。 疯子… 浑身甲胄布满血渍,身上鳞甲甚至夹杂着一些残肢血肉。 “这人疯了?!” 叛军中不少士卒光是瞧着这一幕双腿就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趁着这个机会,曹纯带着剩余曹家亲卫赶忙将曹操护在了正中心。 可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太多了。 “子龙。” “还能再战吗?” 整理着身上甲片,刘协眼眸一冷,看向身旁赵云。 “不过些许轻伤,若是殿下有令,属下自当遵从。” 赵云点了点头。 “妥。” 只见刘协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卢植,在对上眼神后,他咧嘴一笑,轻声道。 “卢师。” “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卢植闻言神色一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瞧了瞧那蓄势待发的赵云,犹豫了半天后最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不为例。” “…” “带着我的亲军一起去。” 待得他说完这话,一员魁梧壮汉出现在了刘协跟前。 只见这人身长九尺,浑身肌肉光是肉眼看过去都只感觉强劲无比,手中更是握着两把沉甸甸的大戟。 刘协认得他,这人乃是卢植帐下亲军统领,虽说不知道姓甚名谁,但光看这体格子就能晓得,对方绝对是一员悍将。 “多谢卢师成全。” 对着卢植拱手抱拳,紧接着双腿一夹,刘协引着赵云等人朝曹操所在方位便冲了出去。 堂堂一介枭雄若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别的不说,如果曹操真死在这里,最起码刘协是不知道日后自己该怎么去面对曹昂。 况且对方这时可是在为了汉室而战。 ... “将军,撤吧?” 叛军小将勒马来到高览身旁,他忧心忡忡地瞧着对方,眼神中满是关切。 “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高览闻言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自己本就打算在斗将时露个破绽被那赵云掳走,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没成想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走? 现如今好像也只能如此。 “唉...” 高览长叹一口气还没说些什么。 可那年轻小将则认为眼前这位高将军是对自己所行失望至极,他垂下头,满是歉意的说道。 “此战之过,尽数在我。” “待得返回太尉帐下时,末将自会前去请罪,将军莫要担忧。” 第75章 男儿死于战场幸也 溃败! 没有任何征兆的全线溃败! 这支由地方私军与少量原先官军组建出来的万余叛军,只是一经交手就毫无疑问地落入了下风。 本就心怀不轨无心战事的统领,以及初出茅庐的将校。 若不是因为淳于琼想要贪功而射杀同僚,这场战役所带来的战损甚至会低得可怕。 “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发起攻势...” 在将残余叛军逼至滏阳河畔时,袁绍上前向刘协建议道。 “此时他们已经毫无斗志,反正背上了叛贼之名,留着也无用。” 刘协闻言瞥了一眼袁绍,淡淡说道:“本初兄是觉得他们不是汉民吗?” “此地残军少说也有四千余人。” “本初兄莫不是打算将他们尽数屠戮?” “让这滏阳河为之染红三天?” “殿下....” 袁绍与荀彧对视一眼,随即朗声解释道。 “按照汉律,叛乱者要施以腰斩,弃与闹市,尽除其族!” 说着,袁绍凑近了刘协,低声对其继续道:“小殿下,您有仁者之心,这自然是天下之福。” “可您注意到附近士卒们的眼神了吗?” 听到袁绍这么一提醒,刘协皱起眉头环顾了一圈四周。 只见此处汉军早已眼冒红光,相较于被逼至河畔的叛军而言,他们此刻表现的更像是一群饿狼。 汉民? 大家都杀红了眼,纵然是初登战场的新兵蛋子在这时都失了心智只知杀戮。 更别提眼前这可是赤裸裸的军功。 它能使人得到封赏、能加官进爵,更甚者…一步登天也不是不行。 “所以懂了吗小殿下?” 察觉到刘协神情的转变,袁绍微微摇了摇头,附耳轻声道:“麻烦将您的仁慈收一收吧。”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仁慈。” “皇室也是如此。” “您现在还不是救世主。” 话音落下,袁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协,随即拔剑指向天空朝着那群叛军怒喝道。 “杀!”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但这对于早已忍耐多时的汉军来说,无异于是松开了捆绑住他们的缰绳。 “杀!” “杀!” 齐声嘶吼着,士气正盛的汉军使出浑身解数朝着叛军奔袭而去。 其中以淳于琼为首的那支步卒冲得最为靠前。 对于这群步卒来说,他们在这场战役里扮演的本就是个打杂的角色,光是拱卫中军,就已经将先前战果与他们彻底切割开。 现如今既然能在这群家伙中获取军功。 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战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叛军中不少人选择丢下兵刃跪地而降,可等待他们的也只剩下了无情屠刀。 而这近乎一边倒的屠戮并没有维持太久。 只是短短半个时辰,滏阳河畔已是尸横遍野,就连河水都被漂浮的尸体彻底堵塞。 淳于琼更是大发神威,手持马刀干净利落地收割着那些跪地而降的叛军。 “...” 见到眼前这一幕,刘协沉默不语。 自己刚刚那算是圣母心泛滥吗? 然而,袁绍这时则是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扫向河畔。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先前那叛军小将这时竟还留有一条性命。 只见他浑身浴血,佝偻着身子,手中长枪已被残肢捣碎,披散头发下依稀能看见他的一只眸子。 “此子,倒算是个人物。” 桀骜如袁绍,在思索一番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或许是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只见袁绍勒马来到人群中,伸出手拦下打算上前的淳于琼。 碍于袁绍身份,淳于琼不屑的轻哼一声停下了手中动作。 “阁下可愿弃暗投明?” 袁绍眼神微眯,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乃汝南袁绍,阁下如此胆魄,何不投与我门下?” “袁绍?” 似是在回忆,不久后小将的身子颤了颤,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声音沙哑的问道。 “袁中郎是你何人?” “是我父亲。” 见到对方或许与家中有些关联,袁绍舔舐着嘴唇淡然自若道:“王芬老贼注定要亡命与冀州,阁下年纪轻轻。” “何必要为那老贼而死呢?” 袁绍话音落下,可小将沉默了半晌也未回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度过,黄昏落日在此时恰好将本就微弱的日光打在了袁绍的身上。 “我袁家四世三公,阁下有着如此本事和胆魄,如若改投与我,有朝一日定会飞黄腾达。” 袁绍翻身下马,故作诚恳地将身上令剑收入剑鞘并向前走了几步。 然而回答他的,仍然只有沉默。 见到这个状况,淳于琼面露讥讽,双手抱胸瞧着这位袁家公子的背影。 或许是因为耐心快要被消耗殆尽,袁绍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急躁,他咬咬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小将一声叹息。 “袁中郎...” “是个好人。” 他并未直接回答袁绍,反而是在叹息过后将头颅倔强地抬了起来,用那满是血污的手掌把头发撩拨至耳后。 直到这时在场众人才赫然发现。 一支只剩下箭头的羽箭,此刻正精准无误地没入了小将的一只眼眸。 鲜血早已将他的半张脸颊浸透,小将目光哀怨地看向袁绍轻声道:“既是恩人之子。” “我唯有磕头谢恩。” 说完这话,小将双膝一软,扑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过我既以效忠太尉大人,就绝不可能再有二心。” “袁公子还请莫要再费口舌。” 说着,小将面朝袁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切。” 瞅着对方这般作态,淳于琼翻了个白眼很是戏谑地拔刀 第76章 兵发邯郸 翌日清晨,军营大帐内。 一众将校站立两侧,而在他们当中,淳于琼战战兢兢,十指蜷缩地将脑袋扭向一旁。 因为在他对面,曹操脸色发青,正怒目圆睁地死死盯着他。 如果说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他估计早就已经被曹操五马分尸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 “右校尉淳于琼,你可知罪?” 端坐于堂中的卢植将手中整理出来即将遣至雒阳的军报怒拍在案前。 “不从军令擅杀同僚,你好大的胆子啊。” 这话刚一说完,满堂将校纷纷向淳于琼投向一抹不善的目光。 尤其是原先站在淳于琼身旁的刘备,这时更是拉扯着二弟关羽向后退了几步。 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可看了个一清二楚。 若不是曹操命大,保不齐那几轮齐射下他就要葬身在自己人的手中。 如今冀州战乱不过刚刚开始,大家伙日后还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不知多久,谁会愿意将一个随时可能背刺的家伙放在身旁。 这里不是幽州边境,擅杀友军冒领军功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 下一秒。 只见淳于琼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上,二话不说便朝卢植磕着响头。 “将军明鉴。” “昨日属下只是想要尽早击溃那支叛军,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一边说着,淳于琼大义凛然地将自己身上甲片卸下大半,露出数道伤痕。 “属下从军多年,大小战役少说也参与了近三十余次,怎会无缘无故擅杀同僚。” 而就在他刚把话说完时,只听他身侧忽然响起一声冷哼。 “你的意思是...昨日那些从背后射来的箭矢是老天爷射的吗?” 淳于琼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赫然瞧见典军校尉曹操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并朝他举起一只手。 “什...什么?” 心中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突然挨了一脚,踉跄地摔了个狗啃屎。 “...” “老子的亲卫不是人吗?” “子孝身中刀枪十余处,若是他没活下来,我他妈非剐了你这傻卵玩意不可。” 曹操破口大骂着,对淳于琼毫不留情的拳脚相加,全然没有留有余力的打算。 明明是这支汉军各部将校的军事会议,可如今里面却没有传出任何议论声。 “里面好像打起来了?” “真的假的?” “你听错了吧。” 守在帐外的士卒听着身后传出的响声有些懵逼,待得他们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地向里一瞧时。 眼前这一幕,可是让他们瞬间呆在了原地。 “典...典军校尉正...正骑在右校尉身上...” “我勒个黄花大姑娘。” “你这是哪的方言?” “真解气啊...” 看了几眼后赶忙站回原位,年轻士卒有些困惑地看向身旁前辈。 “解气?解什么气?” “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个新兵蛋子昨日留守营盘不知道这事。” 说着,这人向其招了招手,附耳小声将昨日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尽数与对方交代了出来。 “我艹。” “右校尉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年轻士卒听完后面色一红,有些愤慨。 早就听说贵人将他们视如草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就碰见了这事。 “可不咋的,据说典军校尉麾下亲兵因为这事都快死完了!” 军帐内,淳于琼已是被曹操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停哀嚎着。 他倒是想还手,但一抬头就对上了刘协那冷漠的眼神。 这位小殿下对他,可着实算不上有任何好感。 “差不多了。” 低声喃咕一句,刘协眼神示意下,身后赵云立马冲了出来将二人分开。 “妈的。” “淳于琼你小子等着。” 被搀住的曹操仍未解气,他气愤填膺地用手指向淳于琼痛骂道:“这仇我曹孟德记下了。” “倘若子孝真有个什么好歹。” “我非要让你偿命不可。” 对于这些话,卢植欠了欠身子,权当没听见。 揍一顿而已,能出什么大事? 他将桌案军报交给袁绍,眼神飘忽,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快马将此传回雒阳。” “另外。” “接下来这段时间内军中粮草辎重尽数转由右校尉来负责。” 卢植话音刚一落下,只见那淳于琼踉跄地站起身来捂住额头,他心中顿感不妙,声音颤抖地问道:“那我麾下呢?” “他们可是拱卫军。” “简单。” 卢植莞尔一笑,双手交叉颇为欣赏地看向刘备。 “玄德本事不错,今日之后右校尉所部便交由你代为掌管。” “以及典军校尉麾下减员不少,也可从其中抽调些许士卒进行补充。” 卢植这宛若笑面虎的姿态,只是短短两句话,就在众人没有异议的前提下卸了淳于琼的兵权。 “多谢卢将军赏识,备自当不负众望。” 刘备连忙踏步而出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接下了这桩差事。 只是短短几日,他就从一个手中只有百余县兵的微末官吏摇身一变,执掌到了一支西园军队。 虽说官阶没动,但日后这支西园军队所立下的军功,可都是要挂在他刘备名下。 “卢子干!” 淳于琼闻言怒火中烧,上前一步低喝道。 “我是陛下亲命右校尉,西园之中只有陛下能决定我的职责,你无权如此!” “那我呢?”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他耳旁传来,待得他一扭头,只见刘协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讥讽地看着他。 你说你生什么气嘛? 人妻曹被你害得命都快丢了,你还有脸生气? 淳于琼 第77章 东汉BBQ “殿下。” “咱们瞒着卢将军这时候跑出来真的合适吗?” 将马匹拴在树旁,赵云登上了半山腰,有些好奇地看向刘协。 此处距离有着重兵把守的邯郸城不过十几里。 可以说就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山头,已经算是叛军的势力范围内了。 只不过随着卢植率军抵达邯郸城下设立营盘后,这块地界的叛军探子也被清剿得差不多。 “小声点!” 刘协不满地瞥了一眼赵云,正色道:“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这叫提前侦察敌情,运筹帷幄之中,定计于千里之外,懂吗你?” “可...这里有什么好侦察的。” 赵云挠挠头,有些不解。 四周就算是村落人家都罕见至极,哪怕是这山头...说白了也就只是个稍微高一点的土坡。 更别提这里距离邯郸可是足足有着十几里地。 侦察敌情? 哪里能看到有敌人的存在。 “闭嘴。” 刘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云。 非要自己说就是闲着无聊了是吧? “把包袱拿出来。” 捡起几根树枝堆在一起后,刘协朝着赵云伸出手。 “哦...” 低声回了一句,赵云小心翼翼地将包袱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 这位小殿下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变脸的速度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上一秒还在天真无邪,可是下一秒杀人的动作都有了。 在刘协轻车熟路的操作下,不一会儿的时间,只见一个简易烧烤架就这么被他组装了出来。 嗯... 看来先前的本事还没忘完。 虽说外表看着有些其貌不扬,但好歹是能烤东西吃的。 “文科生的悲哀啊。” 刘协咂咂嘴,双腿盘坐于石头上,不慌不忙地添柴加火。 只是片刻功夫,一缕硝烟就逐渐弥漫在了此处半空。 “把我的珍藏拿过来。” “哦哦,好的。” 赵云闻言低下身子在包袱里来回翻找,很快就从中取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只是瞧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体,他顿时犯起了糊涂。 自己应该不至于到不识字的地步吧? 可眼前这都是什么? 书法吗… “傻愣着干啥?” 刘协侧过头,皱起眉头不悦道:“对,就是这几个,放在我脚下。” 听着殿下的吩咐,赵云索性一股脑将那些瓶罐摆在了刘协脚下,随即他不解地问道。 “殿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你打开闻闻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刘协露出一抹难以寻味的笑容。 眼前这些玩意可都是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出来的宝贝,放眼天下,估摸着也就只有便宜老爹那还有些存货。 听着刘协这么一说,紧接着只见赵云随手拿起了一个黑罐子,打开后好奇地凑近闻了闻。 然而下一秒。 “呕...” “这是什么啊?!” 那股直冲脑门的奇特味道让赵云脸色大变,险些就将手中罐子丢了出去。 “不识货。” 刘协白了一眼,一把夺过罐子放在脚下,耐心地为赵云解释道:“这可是好东西。” “如果缺了它...纵然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 “可它味道好奇怪。” 赵云捂住鼻子脸色铁青。 “废话,这玩意又不能直接吃。” 刘协干巴巴地笑着。 也多亏自己高中时的历史老师平日里上课就喜欢说些题外话,偏偏那位老人家还是个吃货。 啧。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 “可惜。” “子修那个馋货今个是没口福。” 摆弄着几串烤肉,刘协耸耸肩。 时至今日曹昂仍在昏迷,虽说卢师答应了自己帮忙在军报里夹带一些私货,好让便宜老爹出手。 但天晓得华佗和张仲景这两位大爷现在在哪。 云游天下的名医啊,自己日后还要靠这两位大爷调养身体呢。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刘协取下一串烤肉,熟练地将瓶罐里的一些粉末洒了上去。 “来,尝尝。” “额。” 面对着眼前被撒上不少未知玩意的烤肉,纵然是香气扑鼻,但赵云还是面露难色。 刚刚那奇特的味道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刘协很是自信,将烤肉递给对方。 “绝对好吃。” 在做了好一阵子思想斗争后,赵云咬咬牙,最终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接过了这串烤肉。 “放心,没毒。” 见对方迟迟不肯下嘴,刘协一把拿起架子上的其它烤肉当着赵云的面大快朵颐了起来。 嗯... 还是熟悉的味道。 就自己这手艺,估计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在雒阳开个烧烤店。 东汉BBQ? 再努努力,到时候兴许还能搞个连锁店出来。 看着刘协吃得这么香,赵云此刻也是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他低下头瞧着手中这串烤肉。 罢了罢了。 殿下想来应该不会骗自己。 说服自己后,他闭上双眸一口咬了下去。 只是瞬间,赵云眼眸一瞪,很是震惊的咀嚼着口中这块让他意想不到的食物。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滋味? “怎么样。” 刘协抿嘴一笑:“我没骗你吧?” “嗯!” 埋下头大口啃食着烤肉,赵云宛若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什么奇特味道,什么瓶瓶罐罐。 在这一时之间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慢点吃。” “没人跟你抢。” 看着赵云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刘协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 不得不说这个在后世不少影视作品中皆被塑造为美男子的家伙,长相真是有 第78章 哪蹦出来的神经病 只见这瘦弱男子在坐下后宛若风卷残云一般席卷着架子上的烤肉。 身子骨看着这么虚,吃的这么欢实。 这人莫不是饿死鬼? 刘协眼眸微微转动,与赵云相视一眼。 这个时辰的荒郊野外,会突然蹦出来一个所谓的过路人吗? 刮刮乐中奖的概率都比这要大一些吧。 赵云神色警惕地瞧着对方,手掌已是悄然按在了腰间。 “你们也吃啊...吃啊。” 男子抬头一看,发现这二人正盯着他,心中顿感有些不妙。 “我不是坏人,我是逃难来的。” 连连摆着双手,他擦拭嘴角后表情诚恳地继续说道:“河间你们知道吧?我是从那来邯郸投奔亲戚的。” 河间? 刘协皱起眉头思虑了一番。 那地方可不近。 瞧着刘协仍是一副怀疑的模样,男子大方地从衣袖里抖落出一张名刺递给了他。 “我是淯阳侯家的远亲,这不是听说家中在邯郸有些营生,所以才来投奔的嘛。” 接过名刺仔细打量一番,刘协微微点了点头。 这东西看着倒不像是假的。 只是淯阳侯是谁? 在记忆里老爹登基以来好像没封过这么一个爵位吧。 “殿下。” 赵云凑近刘协小声提醒道:“这是先皇后的母家,在南阳。” 先皇后? 嘶。 刘协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几步。 不会这么离谱吧。 一个南阳家族,又是河间,又是邯郸的,完事这还让自己碰上了。 这一连串的概率,难不成是开挂了? 而且貌似自己老爹好像跟前代汉帝关系并不和睦啊... “咳咳。” 咧嘴一笑,男子傻乎乎地将名刺收了回来:“那个,还有吗?” 听他说了这话,刘协赶忙低头一看。 只见原本被自己摆上架子的烤肉现如今只剩下一地骨头。 我艹。 这人是猪吗? 男子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挠着头,试探似的口吻小声说道:“可以吗?我还有些没吃饱。” 四斤烤肉你都没吃饱? 要不要这么厚脸皮啊... 刘协脸颊微微抽搐,随即摆摆手,赵云见状心领神会地从包袱里取出了两斤肉串。 这些本是自己打算过几天再吃的。 算了算了。 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也是真饿昏头了。 在赵云有模有样的将肉串放置在烤架上后,便将那些瓶罐推至了男子脚下。 然而下一秒。 “那个...” “我不会烤。” 男子眨巴着双眼,眼神很是清澈地看向刘协。 “你能帮帮我吗?” “...” 刘协面色一黑。 这家伙刚刚说什么? 让自己帮他烤肉? “我可以给钱!我有钱。” 或许是想岔了,男子说着,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墨玉展示在刘协眼前。 “这东西很值钱的,我不白吃。” 月光之下,这块成色极好的墨玉熠熠生辉,并且散发出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瞧着他愣住的神情,刘协无奈道:“不用了。” 话音落下,他便上手摆弄起了肉串。 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熟练地加上一众佐料后,不一会儿的时间,浓郁的香味便逸散开来。 “那个是什么啊?” 瞧见刘协撒上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佐料,男人有些好奇。 “海草粉,提鲜用的。”刘协调整着火候,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还有细盐,香菜。” 将一串烤肉递给对方后,刘协指着脚下另外两个罐子继续道:“如果重口的话这里面有辣酱,自己估摸着加吧。” “细盐!” 男人眼眸一亮,赶忙抓了一撮在手中打量着。 “你这盐,怎么比官家的还要好?”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赵云也是回过神来。 是啊。 小殿下罐子里的盐块貌似比官府的要好上百倍不止。 更别提… 细盐? 这种玩意他甚至闻所未闻。 “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弄吗?” 男人神情激动,再度将那墨玉拿了出来:“你开个价,只要我能出得起,哪怕是砸锅卖铁都行。” 然而,刘协对此则是不屑一顾。 论有钱,这个天下谁能有他老爹有钱? 更别提光是自己现在手中这一小罐细盐,那可是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提纯出来的。 “法子肯定不可能告诉你。” 刘协慢悠悠的说着,可是当男人垂头丧气之时,他却话锋一转开口道:“但这一罐,我可以卖给你。” “此言当真?!” 男人面色一喜,随即翻遍了全身上下,转瞬间双手捧着不少值钱配饰。 “我不要这些玩意。” 刘协歪着头,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自己想要的,可是有关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一些疑点。 “那您?” 男人闻言看了一眼赵云,见对方面容白净长相俊美后心头一颤,赶忙退后几步伸出手护住了身子。 “我并不是那般人!” 只见他拼命摇着头,脸色一红正色道:“若是小兄弟有那般癖好,自可拿些钱财去城中寻觅。” 嘛玩意? 刘协眉头一皱。 什么癖好? 待得他顺着对方眼神看向赵云后,这才逐渐反应了过来。 奶奶的... 这还能被误会? “你想多了。” 刘协面若寒霜嘴唇轻启,勾起一抹冷笑徐徐道:“我只是想知道。” “你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赵云若无其事地将腰间佩剑抽出一截。 “我是谁?” “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我是淯阳侯家的远亲。” 男人露出一抹苦笑,作势又将那名刺拿了出 第79章 老山羊你玩我是吧? “殿下。” “他说了吗?” “没...” 刘协闻言皱起眉头,目光中流露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太着急。 “算了。” 摇摇头后,他端坐于石阶上,对着身后赵云轻声吩咐道:“帮我着甲。” “就在这里吗?” 赵云看了一眼四周,有些犹豫。 这可是在前方大营,附近一眼望去皆是整装待发准备出征的汉军士卒。 倒不是他赵云心思深重,只是归于礼法而言,殿下毕竟是千金之躯,当众着甲... 说不定会引得有心人中伤。 可刘协则像是毫不在乎般侧过头莞尔一笑道:“子龙你在顾虑什么?” “无需多言。” “着甲吧。” “我就在此地看着他们。” 待得他话音落下,赵云也只得抛下内心犹豫,小心翼翼地为刘协披穿衣甲。 如今时节还未完全入夏,偶有冷风袭过,将刘协的几缕发丝吹起。 虽说他现在的体格子还有些撑不起这套甲胄,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刘氏血脉的缘故。 即便身体白嫩,外表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但披甲后的他却引得附近汉军向他行以军礼。 奇怪的是,这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尽数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尤其是此刻正在营盘正中央与几名将校侃侃而谈的曹操。 他在瞧见刘协后更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即遥遥地对他拱手作揖。 “难不成是我变帅了吗?” 刘协皱起眉头看向赵云。 先前也没见自己这么招人喜欢来着。 从小到大宫里面那些娘娘貌似都不是很待见自己。 赵云粲然一笑,弯下身子瞧着刘协道:“殿下一直都很好看。” 别。 别搞。 刘协翻了个白眼。 自己这些年把曹昂带跑偏就已经是罪过了,你赵子龙现在可绝对不能再跑偏。 毕竟常山赵子龙跟石家庄赵子龙相比,区别还是很大的。 “殿下威武。”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话,惊得刘协一愣。 可这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只是片刻功夫,整座营盘的汉军士卒纷纷以拳头碰撞胸口呐喊道。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堪堪出帐的卢植闻的此言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在他发现刘协时,嘴角则是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 不过是冲杀了几阵,殿下便轻易俘获了这群西园精锐的心。 也对。 毕竟试想百年以来,上一位亲临沙场的皇室子弟又是何人呢? 扭头看向身旁刘备,卢植装作平淡地问道:“玄德觉得小殿下怎么样?” “小殿下?” 刘备凝眸,略微思索一番后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虽性子上有些顽劣,但终究还是少年,既然师承卢师,小殿下想必日后定然能成为天之骄子。” “呵呵呵。” 卢植摇摇头,并没有再询问下去,只是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幽光。 如此也好。 也是时候该将殿下推至众人面前亮个相了。 好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卢植双手背在身后,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徐徐走上木质高台。 说是高台,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丈多高的木头台子。 但此时此刻,在卢植出现于众人眼前后,这个高台俨然已经成为了营中万余汉军将士们注视的焦点。 “是卢将军。” “卢将军来了。” 就连刘协,这时都是在赵云的陪伴下挤入了人群中。 战前鼓舞吗? 看着挺有意思的。 自己倒是好奇卢师这为人师表的模样会说出来什么样鼓舞人心的话。 正当刘协老神在在的等待着台上卢植开口时,身旁却是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初兄?” 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袁绍后,刘协感到有些意外。 这位大佬怎么有空来找自己聊天了。 “咳咳。” 袁绍清了清嗓子,随即凑近刘协低声道:“卢将军请您上台。” “哈?” 刘协闻言神情一滞。 什么玩意? 上台? 瞧着刘协那不解的神情,袁绍点点头,严肃地解释道:“对。” “卢将军说,营中将校也是时候该真正见一见殿下了。” 见谁? 刘协猛然睁大双眼,待得他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卢植时,只见这个老山羊此刻也正瞧着他。 二人只是短短一个对视,刘协浑身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自己要当着万把号人的面登台? 你这糟老头子可别玩我啊。 然而只听下一秒。 “诸位将士们如今想必也知晓。” “此番随军人员中除去一些匠臣外,还有一位身份极其了不得的人物。” 话说到这里,卢植伸出手一甩衣袖,朗声道。 “那便是当今陛下幼子。” “咱们的皇子殿下!” “…” “哦哦哦!” 几秒沉默后,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骤然响彻整个前线大营,大地在此刻都为之战栗了一二。 就连距离此地只有寥寥两三里的邯郸城,都被这吵闹声给惊得猝不及防。 不多时。 陈逸面色黝黑地走上城墙,看向守城军卒。 “刚刚是何人在大声喧哗?” 对此,在场军卒面面相觑,良久过后,这才有一人怯懦地伸出手指向城外军营。 陈逸见状微微蹙起了眉,上前一看,不由得嘀咕道:“莫不是那卢老头在准备战前动员?” “不过他们士气这么旺盛吗?” 看了一眼身旁军卒颤抖的身子,陈逸心中顿感不悦,一个招手指向那家伙。 只是眨眼的功夫,自他身后走出两名魁梧壮汉,二 第80章 威武 糟老头子你玩我! 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艰难走上高台后,刘协只感觉自己如今手背都已被汗水浸透。 这可跟上战场不一样。 抬头一眼望去,这黑压压的人群无不都在看着自己。 真是艹了。 “怎么样?小殿下。” 卢植捋着胡须,风轻云淡地说道:“有没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豪气?” “此处可都是陛下未来近卫。” 我豪你大爷。 刘协咬紧嘴唇,朝着台下尴尬地笑笑。 这要是普通人看着自己也就罢了。 但关键眼前这万余汉军基本上都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真正见过血的一群家伙。 被这么一群人盯着。 不怯场就已经是刘协最大的努力了。 “好!” “临危不乱,平易近人。” 卢植挑眉一笑,眉目舒展开来,像是误会了什么。 “不愧是陛下亲口赞誉的汉室麒麟儿。” 说罢,只见卢植扭过头看向台下汉军,也顺带地将目光投向远处邯郸城。 这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战前动员吗? 当然不是。 自己之所以将前线大营设在这里,为的不就是能让那群家伙可以亲眼看见吗? 摄其胆魄,以势压人。 这一手,他卢植简直玩得不要太熟练。 “那好。” “接下来,老夫就将此处交给殿下。” 卢植欠欠身子,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可这却看急了刘协。 “老山羊!” “走这么着急干什么?”刘协小声唤着对方:“你最起码应该告诉我该说些什么吧?” “咦?” 卢植闻言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转过身来瞧着刘协。 “殿下之口才,还需要老夫提醒吗?” 这小老头一副我懂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刘协的肩膀,低声道:“正常发挥就好,殿下的本事,老夫比谁都明白。” 话音落下,卢植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只留得刘协一人站在此处。 喂... 真就这么走了? 看着这死老头的背影,刘协瞪大双眼。 一点新手攻略都不带给的? 在卢植走下台后不过几息时间,台下突然响起一阵巨响。 刘协回头一看。 竟是在场汉军在以兵刃敲打身上甲胄。 他们目光如炬,满是崇敬的眼神看向刘协。 作为一个能亲临沙场并且与他们一同斩杀敌寇的皇室贵胄。 雒阳四害?与近亲行苟且之事? 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 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所亲眼见到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曹操现在会对于刘协另眼相看的缘故。 “殿下威武!” 这宛若海潮般的声浪让刘协心中一颤,他调整着呼吸,硬着头皮转过身来面向台下。 拼了! 权当他们是大头菜。 只见刘协闭上眼抬起双手,还未说些什么,这些汉军便心领神会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寂静瞬间席卷这片大营。 整理了一番思绪后,刘协睁开双眸,俨然变换了姿态,他朗声问道。 “诸位。” “你们怕死吗?” … 怕死吗?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军卒听到这话皆是有些困惑,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小殿下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刘协上前一步,声音轻颤地说道:“大家都很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对吧?” “那我就换个问法。” “诸位觉得,我刘协如何?” 这...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军卒,就连台下将校都犯起了难。 袁绍和曹操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评价皇子? 你有几条命这么玩。 一时之间军营内只剩下了议论声,无人敢开口回答。 可是突然,在人群中传出了这么一句话。 “顽劣,自负,目无尊长,少有礼法束缚。” “但待民如待及,心藏万丈海,实乃我汉室之福。” 这话掷地有声,将校们赶忙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 在看见来人是谁后,曹操瞳孔猛地收缩。 因为说出这话的,竟是他那昏迷不醒的长子曹昂。 只瞧对方这时身着白衣,脸上毫无血色,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似的,并且还是在一名女子的搀扶下才来到这里。 “子修。” 刘协一愣。 在他恍惚间,曹昂轻咳两声,耷拉着眼皮,扯着嘴角一笑。 “这个回答...殿下可满意?” 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刘协面露喜色点点头。 醒了就好。 紧接着他重振身形,眼神中多了一分坚定,上前一步揽手对着台下说道。 “对。” “这便是我刘协。” “礼法规矩少能束缚我,目无尊长也确实是我,甚至于雒阳四害,污名传尽天下的,更是我。” “不过或许大家也听说过我孩童时期曾说出的那句话。” “何谓…国之尊严?”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 话说到这里,刘协攥紧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厉狠,他伸出手指向台下刘备问道。 “玄德兄觉得此言如何?” 刘备面色一怔,感受着周围向他投来的目光,他很快便给出了回答。 “殿下所说,自当是民之所向。” “是啊。” 营内的气氛迅速被调动了起来,这支西园军若论普遍战力,现在或许还算不上大汉顶尖。 但有一点他们与寻常精锐不同。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从三辅六郡之地挑选而来的良家子弟。 若是放在后世。 他们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所谓的学生兵。 “四百年汉室,中途也曾历经过分崩离析,国家受辱,外敌入侵,天下大乱。 第81章 西平猛士 邯郸城下,浩荡军队一字排开。 诸如云梯、投石车等攻城器械也在有条不紊地安置着。 肃穆的军容虽未发起任何攻伐,但远远瞧着就已经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留有心思的卢植深谙心法,故以围三阙一为基本盘给城内叛军留下了一条生路。 不过毕竟兵力上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所以在排兵布阵时,两路佯攻的势头任谁也能看出来。 但如果真要让他拿着这支西园军队去攻城硬碰硬? 就算是傻子,也做不出来这种决策。 自古以来攻城战役大都要付出惨痛代价,哪怕是兵仙在世,面对着一座正儿八经的坚城。 法子,也依然只有那几套。 “有意思。” 城墙上,陈逸微眯着眼打量着城外汉军。 邯郸守军足足有一万两千人,这还没算上临时征调的民夫。 所以无论是兵力还是守城优势,陈逸都全然想不出城外那个老头子该如何啃下他们这块骨头。 纵然对方是当朝名将,自己也丝毫不惧。 “太守。” 不多时,高览几人来到此处城墙。 张郃,也就是那日的铁甲小将。 如今他身上伤势尚未痊愈,半截身子都还缠着绷带。 “嗯。” 回头扫了一眼这三人,陈逸指向汉军对他们说道:“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三位可有什么对策?” 听到这话,高览眼神一变,选择闭口不谈。 他本就打算浑水摸鱼,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与城外汉军里应外合,将这邯郸城给卖出去。 指望他? 呵。 张郃对此倒是想说些什么,不过在回想到那一日被红脸汉子一招击溃的画面时,他浑身就止不住的哆嗦。 那个场面,已经快要演变成为他的梦魇。 “难道三位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见许久后仍没有回应,陈逸面色愠怒。 “还是说尔等另有想法呢!” “自然不是。” 高览连连摇头,心绪转动得飞快。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故作沉思很是为难地说道:“太守若是相信与我。” “请予我三千人马。” “我愿趁着这支汉军尚未立足,率军出城冲杀一阵,或可扰乱他们节奏。” “再不济,也可将他们的攻城器械摧毁。” 听到高览说出这话,张郃咬咬牙,一股无力感自他浑身袭来。 上一次的惨败,高将军明明也是亲历者。 可对方如今尚且没有失去斗志。 自己又怎能因为那一次的溃败而心生退却之心呢? 可当他刚准备抬起头开口说话时,站在二人身侧的那中年男子则是讥笑一声。 “啧。” “不过就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而已,高将军至于这么重视吗?” 男子挑挑眉,满是不屑的眼神看向城外,这自负的样子看着张郃甚至有些火气涌上心头。 “不用三千。” “我只需本部八百人。” 这大放厥词的男人,也就是如今王芬麾下的头号战将,原魏郡都尉麹义。 一个实打实以军功爬至秩比两千石高位的男人。 八百人? 陈逸眼眸一闪,有些惊讶。 此处城门外汉军少说也有六千,并且战力可不俗。 当然这话若是换做其他人来与他说,兴许现在已被他撵走了。 但麹义的话… 联想这个家伙先前的战绩,可是称得上惊艳。 略微思索一番后,陈逸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那便允你出战。” “不过。” 话说到一半,陈逸眼神瞥向高览,另有所思道:“高将军刚刚既然也有此心,那我也不好驳回。” “所以便请您为麹将军掠阵吧。” ... 片刻后,城门大开。 八百身披重甲的强弩手迈着步子来到壕沟前。 而在他们身后,近千骑兵若隐若现。 “这是做甚?” 瞧见这一幕的刘协有些困惑。 放弃城池之利,将强弩手置身于城外? 连自己这种门外汉都知道这是取死之道。 对方统帅莫不是蠢货? “有古怪。” 袁绍伸出手低声提醒道:“小殿下,请仔细看。” “眼前这群弩手并不是以寻常那般,三两人结阵掌握一把强弩。” “而是人手一把强弩。” 听到袁绍这么一提醒,刘协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 汉制强弩往往以三石至六石居多,眼前这些家伙手持的强弩一眼看去估摸着便是六石。 但似是这般强弩往往需要两三人配合一同结阵,才能顺利使用。 “…” “本初兄。” 刘协嘴唇微抿,询问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有人能单拉六石强弩这我自然是信的。” “但也不至于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吧?” “真当白菜啊。” 听到刘协这话,袁绍轻轻颔首。 他自然很认同这个说法。 可这支叛军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呔。” 没等他们多想。 一道怒喝从壕沟处传来。 “小崽子们,见到你麴爷爷在此还不赶紧滚过来磕头。” 话音落下,那麴义披着一身亮金重甲,嘴里叼着根野草亮相与众人眼前,姿态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麴义?” 只听刘协与卢植在这时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二人对视一眼,卢植率先开口道:“殿下莫不是也听过这家伙年少时百骑荡羌之事?” 哈? 刘协摇摇头。 自己哪里听过这些。 “卢将军识得这人吗?” 袁绍蹙起眉头,有些好奇。 “他可是个名人啊...” 卢植轻叹一口气,眼眸闪过一抹黯然,随即为袁绍介绍道。 “这家伙出身西 第82章 送死小能手 “无名鼠辈,可敢与我淳于琼一战?” 只听一声炸雷般的怒喝传出,淳于琼勒马提枪,引着千余本部刀盾兵朝那壕沟处冲杀而去。 心中积郁已久的他如今只想将眼前这八百强驽手一并拿下,好在卢植等人面前展现出他淳于琼的本事。 可对于这般冲锋,麴义则是抱以冷笑。 轻轻抬手,身后八百强弩手应声搭箭上弦。 高览在城门见到这一幕心中顿感有些不妙,眼眸微微转动打量着麴义。 这家伙威名赫赫,在王芬掀起反旗前就已是冀州有名有姓的悍将。 可对面那汉军将领,怎给自己一种愣头青的感觉。 “将军,还有两百步。” 听着身旁军侯口中汇报,麴义点点头,慵懒地坐在地上,好似并不着急对付眼前敌人。 “哼。” 淳于琼怒哼一声,只是一个眼神示意,身旁两员曲军侯便心领神会地吩咐麾下高举盾牌。 强弩又如何。 自己还真就不信眼前这八百叛军有本事以六石强弩来上一轮齐射。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在双方距离不过一百步时,淳于琼勒马而停,手提长枪指向那坐在地面的麴义道:“小子。” “你爷爷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站起来整军。” “否则别怪我待会以你项上人头当作尿壶。” 麴义闻言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随即手托着下巴耸耸肩轻声道:“这怎么还乱辈了呢。” “若是有本事。” “就来啊。” 见对方如此嚣张,淳于琼怒火中烧。 从军多年以来,自己还从未见到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冲阵!” 话音落下,千余举盾步卒迈着步子朝壕沟冲了过去。 “蠢货。” 麴义翻了个白眼,哪怕敌人近在咫尺,他也全然没有起身应对的意思。 “将军,还有八十步。” “嗯。” “…” “将军,还有六十步。” 直到这支刀盾兵越过第一道壕沟,即将抵达他们面前,麴义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 他拍拍身上泥泞,转过身将手指举起越过头顶。 “将军。” “还有三十步。” 麴义将手指落下,这八百强驽手眼眸一亮,迅速分阵,只是眨眼功夫就一字排开。 “放箭!” 随着他这话一出口。 下一秒,壕沟处八百张强弩宛若咆哮般朝着这支刀盾兵倾斜着火力。 那粗如指厚的弩箭在与盾牌碰撞时甚至没有产生任何火花,直接便将其凿穿。 没给淳于琼反应的时间,只是短短两息,前排百余刀盾兵就这么倒下了。 他们身上铁甲连带那盾牌也依然抵挡不住这六石强弩的威力。 明明前一秒还在举盾冲锋,可是下一秒再一低头时,那弩箭已是给自己来了个穿心凉。 并且贯穿伤没有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 倒地,即死亡。 “什?什么玩意?!” 刘协眼眸一震,连忙揉了揉眼眶。 自己莫不是看错了? 这...这... 他小脸被吓得苍白,连同身旁卢植脸色都变得铁青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那位居城门口的高览更是像看待怪物一样瞧着这些强驽手的背影。 原来这便是... 八百先登营吗? 难怪如此桀骜,如此自负... 麴义站定脚步,双手抱立与胸前,悠然自得道:“后排并前排,换弩。” 刹那间,在淳于琼抬起头看向壕沟时。 这八百强弩兵竟毫不留情地丢下手中强弩,转身取下隐藏于各自后背提前上好弦的弩机。 ”放。“ 箭雨再度袭来,可此刻那些刀盾兵已是慌了神。 任谁都没有预想到,眼前这八百人并不是一人一弩,而是一人两弩! 他们没有心思去思虑这是怎么做到的,因为他们看见地上躺着的那百余同胞是个什么下场。 残肢?断臂? 少有全尸… 这样的死法实在是足以给人带来十足的视觉冲击力。 “结,结阵。”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话,这支刀盾兵没有片刻犹豫,聚拢在一起想要将手中盾牌叠加以抵挡弩箭。 可这真的有用吗? 麴义讥讽地笑着,看着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他的眼神露出了一抹贪婪。 “原来这就是西园精锐啊。” “与土鸡瓦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接连嘲讽下,麴义一把捡起地上弩机,粗壮的肌肉让他三两下就搭上了箭。 “是该给这群家伙来一个下马威。” 只见他举起弩机对准正在马上的淳于琼。 “就让你,成为我麴义斩获的第一个汉军大将吧。” 轻轻扣动弩机,箭羽应声射出。 一名曲军侯瞧见这弩箭惊呼一声:“大人小心。” 他纵身高高跃起,想为淳于琼挡下这一箭。 “妈的。” 感受到死亡危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淳于琼弯下身子赶忙躲在麾下军卒身后。 一箭落罢,身旁曲军侯应声倒地没了气息。 “撤!” “快他娘的撤!” 这时候他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踉跄地直起身子后调转马头,没有丝毫犹豫便纵马逃离此处。 什么表现机会? 保命才最重要! 然而淳于琼却忘了,他麾下刀盾兵可都是身着重甲,移动速度本就相对缓慢,发起冲锋还好,可如若仓皇逃窜的话。 只会加剧死亡的速度。 “哼哼。” 见没射死对方,麴义倒也不气馁,转过身扫向高览,口吻轻蔑的对其命令道:“高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敌军先头部队以乱,难不成高将军不知道什么叫做乘胜追击吗?” 言语之中,麴义丝毫没有将 第83章 夜袭汉营(一) 夜晚降临,前线大营除去几队巡逻军卒外,就只剩下刘协一人呆坐于高台眺望远方。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日回营后,自己这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难不成是要出什么祸事吗。” 刘协皱起眉头,有些疑虑。 应该不会吧? 心中想着,他看向四周。 卢师戎马半生,大小战役经历不知多少,似是眼前营寨的安排更是滴水不漏。 但自己怎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 正当刘协沉思时,身后突然传来声呼唤,待得他回头一看,来者竟是曹昂。 对方在王文雅的搀扶下来到了高台,面色苍白地朝刘协露出一抹笑容。 “殿下这么晚还不睡啊?” 刘协连忙站起身扶住曹昂,接过王文雅手中大氅为其披上后耸耸肩。 “倒是想睡,可实在是睡不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曹昂轻笑,随即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身心受创的他虽然如今醒了过来,但按照大夫的诊断来看,他还需要静养半年之久。 “还说我呢。” 刘协嘴角下垂,眼神有些责备地看向对方:“你这家伙现在身子骨还正虚着呢,不好好在营中静养,瞎跑什么。” “只是不敢睡罢了。” 曹昂长叹一口气,眼眶逐渐湿润,显然是陷入了回忆:“每当我闭上眼睛时,脑海里就止不住回忆起那一日的场景。”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倒在我面前。” 说着,曹昂低下头,咬紧嘴唇,喃喃道:“我答应过她,要送她回辽西本家的。” “可最后...最后我却什么都没做到,反而让她因我而死。” “...” 瞧着曹昂这副自责的模样,刘协面露难色。 他何尝不也对此事耿耿于怀。 虽说与那公孙娘子相处时间短暂,但对方归根结底就是这个时代苦命人的映照。 刘协自以为是地努力了半天,可最后达成的结局还是搭上了她的性命。 “其实你根本就没必要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公孙娘子之死...压根就不怪你。” 刘协攥紧拳头,愤愤道:“罪魁祸首是那陈逸!你且等着就是,我肯定会为你将那家伙抓回来的。” 曹昂闻言苦笑一声,摇摇头:“无论如何,她都是因为救我才死的。” “不过还请殿下放心,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您也千万要小心。” “那陈逸诡计多端且心狠手辣,是一个绝对不能低估的对手。” 说着,曹昂认真看向刘协。 公孙娘子已经离他而去了,他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见眼前这位小殿下发生任何差错。 那个常山人很好...武艺很强。 有他在殿下身旁,自己这段时间倒也可以放心。 刘协翻个白眼:“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将那家伙看轻了似的。” “放心,有卢师他们在呢,区区一个陈逸,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就在他说完这话后,一阵狂风恰好席过。 呼啸下,营内旌旗都为之颤栗了一二。 “今夜真不是个好天气。” 王文雅嘴唇轻启抱怨道:“哪怕是在营内,也只能借助篝火才能望见些许事物。” 等等... 听到王文雅这么一说,刘协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赶忙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此刻乌云密布,别说月光,就连星光都微弱无比。 坏了。 自己算漏了一拍。 营寨布置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白天刚经历过一场碰撞,卢师在防备上是不是会有一些疏漏?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自己怎么忘了古代战争还有夜袭敌营这一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协立马站起身来,对王文雅叮嘱道:“照顾好他。” 话音落下,他双腿一跃跳下高台,朝着一处方向玩命地奔跑而去。 虽然对于兵法,刘协终究只能算是个门外汉,但在这样的一个天时下,如果陈逸真的有心思夜袭敌营。 天晓得会造就什么后果。 “必须赶紧将此事告知卢师。” ... 汉营外的一处小坡地后面,麴义微眯着双眼打量着眼前整装待发的本部先登营。 绕过这些人,他侧着头看向站立于一旁的男人。 “高将军。” “没成想,最后是您老与我一同夜袭这汉营。” 麴义舔舐着嘴唇,看向高览的眼神里尽是戏谑之意。 枉费城内一众小将争了半天。 最后那陈太守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偏偏定了这个败军之将与自己一起。 “一切事宜尽听麴将军吩咐。” 高览神色平淡,像是没有听懂麴义话中含义似的轻声继续道:“汉营戒备森严,那卢子干治军更是闻名天下。” “我很好奇,麴将军此番打算如何袭入敌营?” “哼哼。” 对此,麴义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甲胄不屑道:“这个老头确实有些本事不假。” “光是这营寨就讲究了一个依山而临川,彻底将道路堵死,哪怕是夜袭敌营,也只能选择从正门杀进去。” “但这支西园军,可配不上他的本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览眉头一锁,紧接着待他余光扫至营外几名汉军时,这才有些明悟。 只见那些负责巡逻岗哨的汉军竟围在一起说起了闲话,全然没有夜晚岗哨应有的戒备。 看来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 “放火,烧营...” “这两件事我想对高将军来说应该不难吧?” 麴义弯下身子讥讽地笑着,不过片刻,他身后先登营便将那些提前准备好的油布尽数展示在高览面前。 “今夜风向正是顺风。” “只需高将军率领 第84章 夜袭汉营(二) “我裤子呢?” 睡梦中的淳于琼被身旁一股燥热惊醒,迷糊之间,他踹了一脚身旁劫掠而来的民女。 “你他娘的滚起来,是不是压着我裤子了?” “大人。”这脱得赤条的美妇揉了揉眼眶,有些不满道:“大半夜的您在这折腾什么?大家都睡着了。” “外面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淳于琼一边穿着裤子一边说道:“燥热的有些不太寻常,好像是狂风将篝火吹翻了。” “看动静貌似有人去救,但起来看看总归是无妨。” “既然有人去了,您又何必理会呢?” 美妇说着,便要缠住淳于琼的腰间将其挽回床榻,想要与对方再战一合。 “滚蛋!” 怎料淳于琼此刻正是圣人时间,毫不留情地两脚下去将美妇踢至一旁,全然不顾对方痛苦的叫声。 “老子在军中丢尽了脸,如今在这般事上若是再不主动一些,回京之后岂不是要被卢老头参上一本。” 话音落下,淳于琼抓来裘衣套在身上,也不穿甲胄和兵刃,一弯腰便走出了营帐。 可下一秒,四周席来的热浪却是让这位右校尉有些愣神,他瞪大双眸瞧着营中纵马的百余骑兵一声不吭地将手中火把四处丢弃。 这是.... 有人在刻意放火?! 邯郸叛军什么时候竟有了这份胆子? 然而还未等他多想,那美妇此时身上披了一件大氅也随之跟了出来,她迷迷糊糊的还未曾睁眼,只见不远处一名铁甲骑兵察觉到此处动静。 只是抬手一箭。 声至,人倒。 美妇捂住咽喉,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失了气息。 没等淳于琼回应,那铁甲骑兵弯弓搭箭,已是对准了他。 “艹。” 感受到危险的淳于琼赶忙侧身一闪并将那美妇尸体向前丢去,眨眼间就滚进了营帐。 没来得及让他喘口气,淳于琼只感觉自己裤裆一热。 “夜袭!” “是夜袭!” 可这时他哪里还有闲心理会这些,佝偻着身子取下甲胄和佩剑,这蠢货掀开帘幕小心翼翼地向外一看。 大营内早已火光四起,不少西园军还在睡梦中就离了人世。 那些少数反应过来的西园军只是堪堪走出营帐,没等呼喊,迎面便袭来十余骑兵将他们尽数斩杀。 火海配合着狂风,这前线大营已是沦为了叛军的屠宰场。 “不行不行。” “这样下去要炸营啊。” 不停吞咽着口水,淳于琼眼眸一闪。 他太清楚如若这时候炸营会发生什么后果了。 “要不...投降?” 这个想法刚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淳于琼就为之意动。 对啊... 反正自己在这汉军中也饱受欺凌,上上下下都不受人待见。 一想到叛军中如今肯定正缺少带兵将领,淳于琼就不由得内心躁动了起来。 弯腰拉开帘幕,可那铁甲骑兵却早已等待多时,当他刚要举刀落下,淳于琼赶忙跪在地面大声喊道。 “莫杀我,莫杀我。” “我是汉军右校尉淳于琼,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 铁甲骑兵闻得此言动作一怔,手中利刃与淳于琼擦肩而过,蹭破了对方肩膀,引得一簇鲜血飞溅。 右校尉? 两千石汉军将领要投降? 紧接着,他从身上取下一串麻绳丢到地上,低声道:“自捆与身。” 淳于琼见状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裤裆的湿热已是传出尿骚味,他蹲下身子捡起麻绳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捆了起来。 手脚之麻利,就连他本人都有些沾沾自喜。 在此之后,铁甲骑兵将刀柄架在淳于琼脖颈上对其厉声道:“既是校尉,卢子干的营帐在哪你可知晓?” “知道,知道,小人这便为您带路!”淳于琼点头如捣蒜,心中大喜。 随着火势逐渐蔓延,这座有着汉军主力的大营渐渐有不少人苏醒并反应了过来。 听着营中此起彼伏的喧哗声,铁甲骑兵牵住淳于琼对身后高览高声喊道:“将军。” “这人是汉军右校尉,他知晓卢子干营帐在哪。” 刚刚射杀一人的高览听到这话心头一惊,调转马头有些狐疑的眼神瞥向淳于琼。 汉军... 有人叛变倒戈? 难不成是傻子。 没等他回答,那铁甲骑兵刀把已是拍在淳于琼身上,对其痛斥道:“还不速速带路?” “诺,诺。” “诸位且跟着小人来。” 淳于琼低下身子绕过刀把,二话不说便朝着中军大帐撒丫子跑去。 一边跑,他一边扯开嗓子大喊道:“都别抵抗啦,我是淳于琼,快快随我共同则明立场,拥立新君!” 瞧着淳于琼这副模样,高览纵马跟在其身后都痴笑了一声。 他倒是从未想到,汉室两千石将校竟然也有这般人物。 现在可倒好... 原本只是打算放几把火装足样子便撤走的他,如今不得不随着众人心意去活捉那卢子干。 与高览复杂的心情不同,淳于琼这一刻可谓是春风满面。 哪怕是身上捆着麻绳,但一想到日后自己将要飞黄腾达,出入将相,他哪里还顾得上周遭与叛军骑兵撕杀着的汉军士卒。 在沿路汉军不可置信的眼神下,他们的右校尉喜滋滋地带着叛军往中军营帐去了。 “右校尉?” “您...您在干什么?!” 淳于琼两条腿宛若不知疲倦,只是眨眼功夫,就带着身后叛军骑兵来到那卢植营帐外。 “此处就是那卢植营帐。” “诸位大人还请将这老头活捉!” 铁甲骑士轻轻颌首,与高览对视一眼后翻身下马,点了几名同僚蹑手蹑脚地摸进了那营帐。 可当他们前脚刚刚掀起帷幕,暗 第85章 你们都玩我! 随着火把逐渐亮起,中军大营内数以千计的汉军已是将高览等人团团围住。 诸如卢植、袁绍、曹操、刘协等人尽数在此。 刘备勒马而停,身旁关羽早已提刀蓄势待发。 夜袭? 光是瞧一瞧在场汉军的面容就晓得。 他们对此早就有所防范。 “曹孟德!” “你玩老子。” 淳于琼怒目圆睁,上前一步怒吼道:“我何时与你里应外合了?” “哟。” “右校尉这时候怎么不认账了?” 刘协往前探了探身子,故作不解道:“不是您提前告知孟德兄,这城内叛军今夜必定会来夜袭吗?” “你!” “你们?!” 淳于琼闻言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在瞧见周围这群人看向他的目光时,他只感觉宛若置身于冰窖之中。 原来这群人早就有所防备。 可他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 难道.... 突然想明白了的他咬紧牙关,冲着卢植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这群人都阴我!” “还有你。” 淳于琼脸色愈发苍白,他恶狠狠地瞪着刘协:“老子为你们刘家拼杀这么多年,可你们现在却如此对待我!” 冲着刘协怒吼完这话后,他转过身,刚想开口向高览解释一些什么,可对方显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长槊挥舞下,一颗头颅滚落地面。 直到死,这个蠢货仍是瞪大双眸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一个原本身居高位,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他,却在此番冀州战役中接二连三地选错了阵营。 导致现在留给他的结局,也只剩下饮恨西北。 “将军。” 骑兵凑上前去,低声向高览说道:“汉军主力尽数在此,我们恐怕逃不出去了。” 是啊。 自己逃不出去了。 就现在这个困境,哪怕是霸王在世,恐怕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高览嘴角泛起苦涩,眼神瞥向刘协身后那白袍小将。 赵子龙... 下一秒,只见他缓缓解开头盔系带,将手中长槊丢落地面,举起双手无奈地开口道:“我投降。” 高览的这一举动并没有让卢植感到惊讶,这小老头对此只是轻轻点点头,一个响指过后,周遭汉军便涌上前去将高览等人捆了起来。 至于他麾下的那一众骑兵。 在见到主将放弃抵抗后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负隅顽抗的理由。 “你们应该,不会杀俘吧?”高览抬起头,眼里不经意地露过一抹精光:“那一日滏阳河之战,李进他们应该都死了吧。” 卢植眉头微皱,紧接着面色平淡的回答道:“我们是王者之师,自然不会行杀俘之事。” “如此就好。” 高览舒出一口气,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看向卢植:“小心陈逸和麴义,他们都是疯子。” “虽然如今立场不同,但我这个提醒,希望您能多加上心。” 言语落罢,只见这尚有近百数量的叛军在刘备的带领下很快就被押去了后营。 “卢师。” 待得这群人离开后,刘协纵马上前用肩膀捅了捅老山羊说道:“您老人家还真行。” “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原来早在刘协意识到叛军将会发起夜袭之前,深谙兵法的卢植就已经提前做好了两手准备。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若是比在战场上玩弄心眼子的话,在场所有人哪怕是将叛军将领加在一起,都够呛能玩得过眼前这老头子。 “老夫这不是想考验考验殿下是否能自行悟出此间道理。” 卢植扶额苦笑,余光扫至曹操。 “再说,老夫也与孟德打过招呼,若是殿下没能悟出来,他会出手将您带走。” “哦...是这么回事啊。”刘协翻了个白眼,一副鄙夷的样子看向老山羊。 这叫考验吗? 稍有不慎自己恐怕小命都没了。 这糟老头子跟那便宜老爹一样,一个个地就喜欢在自己身上安排些什么。 真就不怕搞出点什么意外。 … 然而不过片刻。 就在汉军四下救火之时,刘备与那关羽竟是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 “卢...卢将军。” 只见刘备喘着粗气,脸颊沾染着血渍,披头散发一看就是刚经历过拼杀的模样。 他声音颤抖地朝卢植急声说道:“大事不好了。” “后营有叛军提前埋伏,方才在他们一轮袭杀之下,我麾下将士抵抗不及,已是尽数折损。” “什么?!” 卢植闻言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了几下。 “你当真确定那是邯郸叛军?” “这...应该是吧。”刘备脸色一闪,似是有些不太确定:“为首那人很强,慌乱之下就连我二弟都吃了暗亏。” “怪了。” 手托着下巴,卢植惊愕不已。 这个时候后营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支叛军?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四周。 整座营寨自己都依山而设,若按常理来说后营是最不可能出现叛军的才对。 ...除非说那些人会飞。 “罢了。” 卢植摇摇头,转身对着曹操几人吩咐道:“孟德,本初。” “你二人点一队人马速速赶去后营。” “诺” 得到吩咐的二人神色严肃,没有丝毫迟疑便带着麾下本部朝后营赶了过去。 “我也去。” 没等卢植作任何回答,刘协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身旁赵云的肩膀,只留下了这句话后便迅速跟了上去。 ... 而与此同时在汉军后营。 “啧啧啧。” 细数着面前倒地尸体,张燕冷笑一声,满是戏谑的眼神瞥向高览。 “你,也是王太尉麾下将领吧?” 听到这话,高览先是 第86章 主子 等到刘协等人匆匆赶来后营的时候,除去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外,此处已是空无一人。 “妈的。” 曹操见状怒骂一声:“看来还是来晚了。” 说罢,他麾下汉军赶忙四散开来到处搜寻。 不过片刻,曹纯脸色铁青地踱步而来,冲着刘协几人低声道:“全都死完了,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就连先前小殿下抓来的那书生也不见了。” 对于书生的消失,在场众人并没有在意什么,对方兴许只是死在乱军中了,反正无外乎可能就只是一个小贼而已。 曹纯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将几条沾染血渍的黄色头巾拿了出来继续说道:“不过现场发现这些玩意倒是古怪得紧。” 黄头巾? 在瞅见这东西后刘协眸子一亮,赶忙夺来一条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殿下识得这玩意吗?” 曹操向前探了身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怎么看着好像是那群太平道人的玩意。” 可还没等刘协几人多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响声,待得几人回头一瞧。 只见卢植麾下亲卫统领正纵马朝着此处赶来,他扯着嗓子迎风喊道:“将军有令,曹校尉及殿下速速赶去前营大寨。” 搞什么? 刘协与曹操闻言后对视一眼,二人皆有些疑惑卢植此举是为何意。 他们这前脚刚抵达此处还没多久,这后脚就传来了如此命令,如若不是传令者是卢植亲卫统领,刘协还真觉得会有什么古怪。 但这总不能是前线大营又出了什么岔子吧? 刘协带着心中疑惑凑近了亲卫统领小声问道:“是叛军又杀来了吗?” 勒马而停的统领摇摇头,沉声道:“不是,营中叛军如今已尽数清剿完毕。” “将军之所以下令召回殿下与曹校尉,是因为发觉营中布局的原因。” 营中?布局? 刘协傻了眼,并没有理解出其中意思。 可曹操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拍马上前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可是有关于沁河?” 对此亲卫统领没有直接回答,但却是点了点头。 ... 而另一边,与汉营内的古怪气氛不同,仓皇逃窜了半夜之久的张燕一行人这时可谓是狼狈不堪。 他麾下那些本就没什么能耐的黑山贼哪里经得起这般昼夜奔袭? 北风呼啸下,哪怕是三月时节,但此处因为有着一条出自堵山的河流,所以也就形成了天然的风口。 那些叛军骑兵倒还好,身上甲胄裘衣一应俱全,虽说身子骨同样疲累,但这寒风倒不至于让他们扛不住。 可黑山贼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身上连袍子、步履都不一定齐全,他们在这时早就被冻得脸色发青,不停打着摆子。 “蠢货。” 舞动手中鞭子抽在其中一人身上,张燕冷哼一声将手中水囊丢了出去:“快去给老子接点水过来。” “小主子要清洗污秽。” 话音落下,十余黑山贼顿时呼啦啦地散开,各自取出水囊,去旁边那条河流取水去了。 瞧着这些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张燕气不打一处来,闷哼一声掐着腰来到那瘦弱男人的跟前。 奇怪的是,明明有着此处黑山贼掌控权的他,在来到男人身旁后竟毫不犹豫地双膝下跪,朝着对方行起了规规矩矩的叩拜大礼。 “小的太行山飞燕,见过主子。” 哪怕披头散发,浑身脏乱不堪,但男人举手投足间,则是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贵气,而这抹贵气,与刘协倒是有种异曲同工之像。 “嗯...我听徐奉提起过你。” 微眯着那对丹凤眼,他将手掌搭在张燕肩膀上,赞许道:“你做得很不错。” “属下岂敢。” 张燕面露惶恐,将脑袋垂下后细声说道:“这些天让主子受苦了。” “哈哈。” 听到这话,男人不知为何,突然肆意大笑了起来。 “受苦?” 他歪着头,不置可否地瞧着眼前河流说道:“只是提前见识了一下那个小家伙的手段而已。” “啊…说来也是真让人失望。” 男人耷拉着脑袋,有些懊恼地撇撇嘴:“原本以为麒麟儿能是什么聪慧之人。” “左右看了半天,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比常人嚣张些的小屁孩罢了。” 说完这话,他扭头看向张燕,随手将身上墨玉丢了出去,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下,他无奈道。 “算是赏你的。” “把这东西拿给徐奉,再让他支给你些府库物资。” 听到这话,张燕赫然一惊,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墨玉后二话不说便朝着男人磕下了几个响头。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古怪的身份差别让在场众人皆有些猝不及防,那些黑山贼此刻也不晓得他们这位头领为何会对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家伙如此尊崇。 明明在山寨中,张燕可是以嗜杀成性目无王法闻名。 “是叫高览对吧?” 冷不丁的,男人突然将眼神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高览。 “你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牌。” 在男人刚说完这话,高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张燕已是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像是对待尸体一样丢到男人身旁。 踉跄翻滚下,高览身上的酸疼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家伙到底是谁? “声势浩大,十万反旗引得天下皆惊。” 男人鄙夷地看向高览,嗤笑道:“可是现在看来,那王芬也就是个滥竽充数的腌臜货色。” “区区万余汉军就势如破竹一路逼到了邯郸城下。” “啧啧啧。” 男人弯下身子,将高览的头发拽了起来,在对上其眼神后,他似笑非笑道:“告诉我。” “你们都在搞什么? 第87章 他就是个疯子 在张燕谄媚的帮助下,男人换上一身华贵袍子,将散发以通天冠束好后,神情冷漠地看向众人。 “都解决利索了?” “按主子的吩咐,一个不留都杀光了。”张燕揉搓着双手,佝偻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只是...高览手底下的那些人实在是迂腐不堪,小的折了好几个兄弟这才将他们解决。” “少废话,将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杀了就行。”男人轻哼一声,把弄着指尖扳指:“可有将现场布置干净?” “干净!绝对干净。” “连你手下那些黑山贼也是?相处这么久了,该不会手软吧。” “怎么可能,按主子的意思,除骑兵外全都沉进沁河里去了。”张燕嘿嘿笑着,面色扭曲道:“主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咱办事绝对利索,就连太平道那些弯弯绕绕都留下了不少。” “如此就好。”男人揉了揉肩膀,侧着头看向站立与一旁的鞠义,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听到这话,鞠义身子一颤,赶忙跪倒在地上。 “主子,我不知那高览竟是汉军奸细,此事与我无关啊。” 说着话的同时,鞠义浑身哆嗦个不停,若是淳于琼还活着,看到对方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会被吓个一跳。 “我有问你那家伙的事吗?” 男人嗤笑一声,从张燕手中接过一壶烈酒朝嘴里度了一口后,不慌不忙地坐在草垛上继续道。 “难道襄楷没与你说清楚,今夜寅时三刻在沁河准备好船只吗?” “说了,襄先生说了。” 鞠义抿了抿嘴唇,点头如捣蒜般回答道:“只是小人在路上遇到一些古怪,这才耽搁了路程。” “古怪?” 男人闻言眉头一挑,手扶着下巴好奇问道:“什么古怪能将你鞠义都给耽搁在路上?” “是匈奴!” 鞠义咽了咽口水,神态变得有些严肃:“小人在邯郸城附近,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 “粗略估算下来,大概率可能是匈奴主力。” “哦?” 听到这话,男人明显来了兴趣,他扭头扫了一眼张燕,对方心领神会地将冀州地图拿了出来。 低头打量着地理区域,男人开口问道:“如今并州刺史是谁?还是张懿吗?” “主子,是一个叫董卓的家伙。” “董卓?” 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男人缓缓抬起头有些困惑,在脑海中检索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是董太后那个女人的族亲吗?” “不是的,董卓出身于凉州,父亲曾担任过一地县尉。” 鞠义连忙解释道:“小人曾在凉州与其见过几面,这厮天生神力,马弓双绝,实乃悍将。” 对于鞠义这毫不遮掩的夸赞,男人轻轻颌首,倒也没怎么在意。 左右无外乎是一个有些蛮力的泥腿子而已,哪怕身居高位,日后迟早也会落得旁人摆布。 他所关心的,只是鞠义口中匈奴主力的踪迹。 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部族的名字了? 果然如他们所说的一样。 这群异族,终究还是养不熟的狼。 “匈奴若想抵达邯郸,并州刺史肯定是与其有所勾结的。”手指按在地图上,男人深思道:“王芬那老儿呢?” “此事他可知情?” 鞠义挠挠头,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小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王太尉,这半年以来,往往都是陈逸代为传达指示。” “呵。” “难怪旁人都说他陈逸是个疯子。” “勾结外族,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男人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冰霜,那股上位者的气息勃然绽放。 “窦家都不敢做的事,他陈逸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将手中地图摔在地上,男人猛然站起身攥紧拳头,神情的突然转变看得张燕不由分说立马跪倒在地上。 “主子,这...跟陈逸有关吗?” 鞠义颤巍巍的小心询问着,他有些想不通为何男人会突然将匈奴与陈逸挂在了一起。 陈逸那个家伙虽说是有些疯癫不假。 但勾结外族? 这么一个罪名,他应该做不出来吧。 “愚蠢!” 怎料男人突然转过身一巴掌抽在鞠义脸上,他哪里反应得过来,踉踉跄跄下便栽在了泥泞之中。 没等鞠义爬起来,男人蹲下身子直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你这个蠢货,被陈逸玩弄于股掌半年之久还未反应过来?!” “我说那王芬老儿这阵子怎得昏招连连,全然没有先前的风范。” “还真是没想到啊。” 松开手掌后,男人拍了拍手上污秽,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道:“匈奴擅自离开所属地进入冀州,你是觉得陈逸那个家伙对此毫不知情吗?” “妈的。” 一脚揣在鞠义胸口,男人眼神逐渐变得憎恶了起来。 自己布局多年,事到如今没成想竟是险些要被一个小崽子摆一道。 王芬? 哼。 那个老儿现在说不准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闭上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男人扶额冷声道:“邯郸现在不能呆了。” “原先计划也要有所改动。” “鞠义带着先登营随我赶去司隶,雒阳方面的布局必须要提前启动。” “那我呢?” 张燕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按照徐大人的指示,小人在接回主子后是要引着寨中黑山贼在此番战役中浑水摸鱼的。” 男人凝眸扫向张燕,略微思索一番后开口道:“暂时搁着吧,浑水摸鱼就免了。” “你且回去将太行山诸匪整合,来年我希望看见一个有着万人之众的黑山贼。” “需要物资尽管知会徐奉,他会为你提供帮助。” “诺。” 张 第88章 这么豪华的配置能出意外? 短短三日时间内,邯郸城附近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大批城内百姓不知为何嗅到了战争危机,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陈逸不得不允诺他们从汉军刻意留出的城门离开邯郸。 可就在百姓离开前,陈逸却是一反常态地命令麾下军卒将百姓家中余粮尽数劫掠,只给予了他们上路的七日口粮。 此举固然惹起了民愤,但在陈逸当街斩杀几名百姓后,这些人也只得选择忍气吞声。 叛军中因为此举也有不少新兵开始私下议论起这位暴躁不堪的太守大人。 再加上城中原先的三位大将自从那日夜袭过后只剩下了张郃一人,虽然仍有万余之众,但低落的士气已经开始逐步蔓延至所有守军。 可以说,现在的邯郸城,虽然身为一郡治所,但城内百姓早已十不存一。 前线大帐内,汉军将校落坐于此。 哪怕因为前几日的那次夜袭折掉了近百士卒,但比起邯郸城的暗潮涌动,他们这里的气氛明显要好上不少。 像是曹操现在就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姿态 对他来说,自己的儿子已经苏醒,似是曹仁也已脱离危险,更重要的是,那个惹人嫌的淳于琼死在了他的面前。 “报。” 就在这时,传令兵冲入帐内,神情激动地朝卢植朗声道:“现已查明,邯郸众将心思纷乱,已有数人私下请求向我军联系。” “好!” 卢植微微一笑,捋着山羊胡将其遣退后看向帐内在场将校。 “如今邯郸不过水中孤岛,想必诸位也已迫不及待了吧?” 待得他话音落下,袁绍率先开口。 只听他哈哈大笑,随即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请命道:“无论如何,末将愿为将军讨个此战先锋。” “实不相瞒,这邯郸城内有一叛军司马通过我家门生联络与我,并与我定下暗号,夜里丑时,只需火把照明,他便会为我等打开城门。” 在场众人听着袁家公子说出了这话,一时之间纷纷感到有些惊讶。 这才几日时间?袁绍竟与叛军取得了联系? 是该说袁家门生遍布天下,还是说这四世三公的门楣惹人艳羡呢? 缓过神后,在场诸人也是赶忙向卢植表达了请战之意。 与这股轻松气氛不同的是,刘协枯坐与角落,脸色始终有些冷清,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注意到这一点的刘备有些不解,他欠了欠身子小声询问道:“小殿下是觉得此事有什么古怪吗?” “嗯...” 刘协点了点头,紧接着转身对上了刘备看向他的眼神。 “玄德兄难道没发现,这三日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局势却突然朝我们这里倾斜了吗?” “夜袭固然大胜,可叛军折损不过千余,这压根不至于让他们内部崩塌。” 况且最重要的是.... 明知当街屠戮百姓会引得军民躁动,这实在不像是陈逸能做出来的事。 “这...”刘备闻言顿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好在他们二人的交谈引起了曹操的注意。 “殿下说的是。” 曹操嘴角下垂,显然对于这么个古怪也是心有猜想。 “那日在沁河岸边殿下也瞧见了。” “高览身为叛军将领,却落得一个险些丧命的下场。” 听到对方将话说到这里,刘备摇摇头打断了曹操的下言,他耸耸肩轻声道:“不是确定了吗?” “那日出现在后营埋伏的家伙们是一伙太平道人。” “事情古怪就古怪于这一点。” 曹操皱起眉头,一针见血地解释道:“玄德兄位居河北县尉,对于雒阳之事恐怕不甚了解。” “太平道早在七年前就与陛下定下约定,解散了百万教众,并立下誓言绝不会做出任何忤逆之事。” 刘协眼眸微微转动,轻轻颌首表示赞同。 当年他就在现场,更别说如果太平道真的有谋反之意的话,马元义也没必要在邺城救下自己。 曹操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对于那所谓的黄头巾以及岸边水符感到嗤之以鼻。 可三人的讨论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反倒是卢植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挥冲着众人吩咐道。 “就依袁校尉所言,今夜丑时,攻伐邯郸。” ... 夜幕降临,汉军营帐内数千西园军已是在安静地整理着甲胄兵刃等候丑时的到来。 可刘协却是在赵云的陪同下来到了后营关押高览的地方。 昏暗角落中,高览蜷缩着身子,整个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咳咳。” 轻咳两声后注意到有人前来,他睁开双眸声音沙哑地问道:“是殿下吗?” 刘协闻得此言不由地叹了口气,眼神示意下,赵云将门锁打开。 踱步来到高览身前弯下身子,刘协抿嘴轻声道:“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伤势如此之重,哪怕得了军医为你治疗,可长期呆在这种环境下,对你没什么好处。” 高览嘴角泛起苦涩,浑身缠绕的绷带让他现在连动弹都要缓神半天。 只听他苦笑一声说道:“殿下这是在向我展示怜悯之心吗?” “放心...我还不至于死在这里。” 说着,高览用手掌撑起了半截身子,倚靠在墙壁上,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经过时间的推移早已麻木。 能从沁河那里捡回一条性命,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这家伙。” 刘协白了一眼,随即自顾自拿起地面上摆放的一些吃食喂给高览,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下,只听刘协开口幽幽地说道。 “今夜大军就要夜袭邯郸城了。”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你应该就可以看见陈逸那家伙跟你作伴了。” “不会的。” 对此,高览抬了抬眼皮,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89章 邯郸终局 “启禀太守大人,汉军不知为何已攻入城内。” “呼。” 缓缓睁开双眸,陈逸冷眼看着身前几十余家族亲卫:“他们果然还是降了吗?” “少主...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亲卫面容铁青,手腕暴起青筋。 “如今城内局势紊乱,少主又与那汉家皇子早有仇恨在前,如若遭遇意外,老奴实在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爷啊。” 他神色慌张,咬紧牙关便要作势上前。 “谁说我要离开了?” 可陈逸对此则是不屑一顾,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将手中左传丢与火炉。 哪怕城内如今已是燃起火光,喊杀声响震耳欲聋,但这位陈太守仍是平淡地驻足与原地瞧着燃烧殆尽的那本手抄古籍。 良久过后,他斜眸看向堂内。 “是韩猛那家伙开的城门吗?” “少主!这时还何须理会到底是谁开的城门,我们还是速速离去比较好啊。” 亲卫抿紧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对上陈逸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后不由得心神一颤。 “您...” “真的要这么做吗?” 瞧着自家少主这再熟悉不过的眼神时,亲卫咽下了口水,脸颊露出一抹不忍。 “为什么不呢?” 双手背立在身后,陈逸昂起头来,面容阴沉道:“这个世道实在是太脏了。” “父亲苦心经营一生,最终也只能沦为那群家伙的炮灰。” “但我不一样。” 说着,陈逸面容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他舔舐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认真道。 “我要以这邯郸为祭台,让这普天之下皆知晓我陈逸的名号。” 话音落下,他猛然上前逼近了身旁亲卫,在对方愣神间,陈逸抽出腰间令剑直指半空。 “无论是刘家还是窦家,他们都要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传令下去。” “诸军死战,不容后退!” ... 寒风呼啸下,邯郸城内火光连天。 在阵阵铁蹄中,无数此前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叛军也只能不甘地化作亡魂。 “殿下小心。” 一声怒喝传来,赵云拍马赶到翻身提枪,只是眨眼功夫就将刘协身旁一员叛军校尉戳死于当场。 白马银枪下,纵使这常山赵子龙面润如玉,但在一众叛军眼中,他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与曹操知会一声,若城内叛军愿意投降,可跪地弃械。” 手掌划过脸颊血污,刘协退至大批汉军中叮嘱道:“尽量少造杀戮,西园军现在经不起一场血战。” “诺。” 赵云应声点头,随即双腿夹紧马腹,赶去了曹操方位。 在诸如先登营以及高览麾下精骑尽数消失后。 哪怕这时邯郸叛军仍有万余之众,但在此间骤然夜袭下,他们那拙劣的杀人术瞬间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起进退有序,配合默契且装备精良的西园军来讲,这群叛军大部分甚至身着的都只是一层简易皮甲。 更别提他们当中有近乎半数都是出身于地方私军,让这些人平日里横行乡里欺压普通百姓倒还行,如果真要让他们碰上正规军? 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不过片刻,在曹操得到了刘协指示后高举军旗接连怒喝,失去斗志的叛军见状纷纷跪地而降。 即便依旧有不少贼心不死者,但在刘协身先士卒的攻杀下,汉军势如破竹,携着摧枯拉朽之势将对方逼得节节败退。 半个时辰过去,邯郸城内残余叛军的活动范围逐渐被压缩至太守府内,遍地尸骸堆积而散发出的血腥味也将此处变为了一处绝地。 天色渐渐明亮,城内民宅也已破落大半。 在赵云的护卫下,刘协手提长剑大步流星地走入太守府。 定睛瞧着那被一众叛军拱卫于厅内的陈逸,刘协目光如炬,心中对其的恨意早已攀升至顶峰。 无论是公孙娘子,还是险些死在这家伙手下的曹昂,种种原因相加下,自己都誓必要将这个家伙亲自授首不可。 “来得真晚啊。” 陈逸正襟危坐,脸上全然没有任何惧意,就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一样。 “高览那家伙死了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刘协皱起眉头,略微思索后,他嘴唇轻启,回答道:“被我救下了。” “…” “嗯。” “果然这个世道,还是这种家伙总能活下去。” 手扶着额头,陈逸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看向刘协,眼神里不知为何闪过一抹讥笑。 “所以呢?” “小殿下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还是说...要将我制成人彘?” 他低下头,笑眯眯地说着。 “不过我的骨头稍微硬一些,可能小殿下到时要多费一些气力。” 说着这话的同时,陈逸伸出手在自己身上不停比划着,他认真的模样让刘协光是看着就不免心生疑惑。 这家伙莫不是失心疯了? “啊...差点忘了问。” 停下了手中动作,陈逸耸耸肩,有些玩味的目光重新看向刘协:“冀州风土人情,小殿下此番体验得可好?”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问。” 没等刘协回答,陈逸伸出手指挡在嘴边,朝着一众汉军将校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麻烦你们都小点声。” “不要吵到咱们这位小殿下思考怎么处置我好吗?” 陈逸反常的举动惹得曹操几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但很明显,谁都没能看懂这厮如今到底想做什么。 对此,刘协目光锐利,紧紧攥住手中长剑沉声道:“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会考虑在你死后将尸身葬于仲举公墓旁。” “闭 第90章 为什么连老天都要站在你这边? 随着陈逸话音落下,爆炸响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起,只是刹那间就将这座府邸给掩埋了进去。 “哈哈哈哈。” 瞧着四周腾空而起的火炬,陈逸肆意妄为地癫狂大笑着,眼神中满是计谋得逞的喜悦。 “这...” “何处燃起的大火?” 府内汉军将校顿时乱作一团,可这火舌迅速席卷开来,没等他们回过神,唯一的退路就已经被彻底阻绝。 “刘协。” “你还记得吗?” 陈逸舒展着身子,得意地看向前方,唏嘘道:“那日在树林中,你以火攻讨了个机灵。” “如今在这邯郸城,我就将这大火还给你。” 说着话的功夫,他身旁那几十余亲卫已是露出一抹视死如归的神情。 哪怕当中有几人于心不忍,仍想要将自家少主带离此地。 但看看这腾起的轰焰吧,它不止将汉军后路阻绝,就连此刻偌大一个太守府的四周,全然都是越演越烈的火势。 “你这个疯子!” 刘协怒骂一声,脸色铁青地瞧着陈逸。 “疯子?”陈逸闻言一愣,紧接着似是自嘲与落寞,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本就是个疯子。” 半晌后,他忽而笑了出来。 “二十三年前你们刘家种下的因果,始终有人为你们记着账呢。” 说着,陈逸举起一旁油盏,目视着其中跳动的火苗,喃喃道:“真正的陈逸早就已经死在当年那场祸事中了。” “我父亲是个老好人,他愿意为心中的忠孝而赴死,但我不是。” 说罢,他随手一扬,手中油盏连带着火芯和火油,泼在了厅内纱布上。 赫然间,火光在厅内熊熊燃烧起来。 二十三年前? 又是当年往事? 陈逸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刃似的狠狠插入刘协胸口,他不明白,七年前在大祭的时候封公公也说过这话。 可如今七年过去了,这个与封公公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联的陈逸,为何会也将这事挂在嘴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已然将此处与城内分为了两处地带。 大批汉军,乃至卢植勒马与府外,神色焦急地瞧着眼前大火,哪怕邯郸城内有水源,但这陈逸就像是刻意算计好了似的。 在他的布置下,阵阵火光宛若有着爆点一样,只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那条城内河与他们隔绝了开来。 而且看着这火势的增长之意至今也没有表露出任何退却的意思,如果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你是要烧掉整个邯郸城吗?!” 刘协握紧拳头,脸色阴沉地盯着陈逸。 然而回答他的,是陈逸的拍手叫好。 “哎呀呀,小殿下...不对...小刘协果然不笨啊。” “所以说烧掉一个宅子算什么?” “我陈逸要让整个邯郸城为我陪葬,连带着你们这支所谓的西园军,也与我一同葬身于此吧。” 他将身子直起来,双眸环顾一圈,最后咂咂嘴有些不满道:“曹子修呢?” “那个家伙今日竟然没来吗?” “可惜了。” “殿下!” 卢植面色苍白,身居府外的他哪里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疯癫,即便想要灭火,但城内的火势也已经快要蔓延到此处了。 除非发生奇迹,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整个邯郸城都将沐浴在大火中。 “走!” 刘协黑着脸,转过身冲火光外的卢植等人怒吼道:“快带着人走!” “我...” 卢植微微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被刘协厉声呵断:“卢子干,难道你想要把西园军尽数葬送在这里吗?” “我现在以皇室的身份命令你。” “带着军队撤出邯郸。” 面容被火势熏得黝黑,但刘协此刻置身于火场正中心却散发出了一抹罕见的气势。 在这股摄人气魄下,卢植一怔,对上刘协那毅然决然的目光,他面带悲色,单膝叩地道:“殿下……放心!” “全军听令....撤!” 说完,他狠下心,转身带着大军徐徐退出此地。 看了一眼卢植离去的背影,刘协扭过头,神情落寞地盯着陈逸。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高览为什么会再三提醒自己要小心这家伙。 里应外合,诈开城门,这些原来都在陈逸的算计中。 这个家伙是以自身为诱饵,将自己给带入了这处他早已准备好的死地之中。 不过还好。 或许是陈逸本就无心期盼能以一场大火剿灭整支西园军。 在卢植的带领下,邯郸城内的一众汉军不过半刻钟时间就迅速离开了这里。 可就在这段时间内,城内大火与此处渐渐汇聚一地,不少破旧宅邸轰然倒塌。 “刘协....袁绍...曹操...” 坐在椅子上,陈逸指尖轻轻扣动桌案,眼眸微微转动,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一个皇子,一个四世三公,一个阉人之后。” “黄泉路上有你们作伴,我陈逸倒是死得其所。” “哼!” “老子现在就先斩了你。” 一道怒喝传来,曹操两三步冲上前去,在陈家亲卫愣神间手起刀落斩下了一人性命。 见状的颜良文丑等人更是心头一怒。 下一秒,府内拢共百余人开始了贴身肉搏,虽说双方气势相仿,但一经交手,人数上的差距就迅速成为了残余叛军的死穴。 火舌跳动下,这场交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众人杀至厅内,而陈逸这时则是被仅剩的两名亲卫护在身后。 “这有什么用呢?” 他嘴唇轻颤,无奈地说道:“大家都将死于火海中,非要分个先来后到对吗?” “还是说。” 第91章 事与愿违 大雨滂沱下,即便是席卷满城的冲天烈焰也逐渐被彻底湮灭。 这座曾经抵挡在西园军南下邺城的最后一道阻碍,也因为这场大雨而重归于汉室疆域。 短短一月时间,本还威风赫赫震惊天下的十万叛军,现在光是在卢植手下就已折了五分之一。 司隶方向,河内太守丁原以七千雄兵接连在正面战场上大破敌军,斩获颇丰,并且也是在这几场战役中,九原吕奉先的名号渐渐为人所知。 无论是身先士卒还是斩将夺旗,现在冀州境内叛军光是远远听到这人的名号就不由得让人心中一颤。 那恐怖如斯近乎横绝于世的强大武力,让他哪怕是同时面对十余叛军将校也能占尽上风。 与之相比,老将皇甫嵩持兵最少,但却胜在稳扎稳打,所取得战果虽不如丁原那般耀眼,可也将不少失地重新收回。 不过比起这三路联军来讲,并州方向就有些美中不足的意思了。 明明有着联军中最为雄厚的兵力以及储备,但董卓麾下却与叛军陷入了僵持,双方你来我往各有胜负,所产生的战损倒不少,不过始终都无法更进一步。 但是现在这些都已无伤大雅。 邯郸告破,也就代表着对于卢植而言,只要他想,甚至只需一夜急行军,便可叩动邺城守卫。 五十多里的路程,甚至连些像样的崎岖地形都找不到。 “发布邸报内容,将部分实际军报刊登其中。” 邯郸城内,荀彧焦头烂额地指挥着面前被临时征调来的民夫。 这也算是刘协与卢植商讨得出的一个小手段。 现在冀州战局明朗,任谁都能看出叛军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但邺城附近尚有数万叛军,并且作为一州治所,邺城的城防也堪称天下少有的坚城。 所以与其增添不必要的战损,倒不如以攻心为主,转而使用邸报这么个在冀州公信力十足的玩意大肆宣传如今局势。 此时刘协也算是看出来了,那群叛军大多都是从地方征调组建起来的临时私军而已。 王芬靠着一手钱财和威喝,这才将他们勉为其难地拴在一起。 别的不说,现在这个天下可是牢牢掌握在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手上的。 先前他们给自己来了个舆论战,让皇子刘协的名号在整个冀州的大街小巷臭得都快要跟过街老鼠一样。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邸报若是运用得当,再不济也能让邺城守军士气自溃。 试问王芬能有多大凝聚力? 撑死一个名士罢了,比得过四百年皇室背书吗? “另外将魏郡、清河、常山几地的战况着重占据此次邸报大批篇幅,今夜前便组织快马四散各地。” 荀彧在屋内来回踱步,面容严肃的他话音只是刚刚落下,身旁十几人便加快了手中动作。 他们都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 “以及...” “将小殿下的名誉,尽可能恢复一些吧。” “荀先生...可这要怎么弄?” “殿下嗜杀成性,不理伦常,这些都已经是天下人所快要公知的事了。” 面对着眼前民夫的询问,荀彧单手支颚,思虑良久后轻声道:“尽量去做吧。” “无论如何,尽可能恢复一些总归是好的。” “那好吧。” 民夫挠挠头,随即含糊地说道:“不过效果我们不太能保证,毕竟这事已经传出去有一阵子了。” ... 四月伊始,随着冀州邸报的更新,天下震动。 本就军心涣散的邺城叛军因为这份邸报,军中哗然,不少将校皆是心生鬼胎想要倒戈与汉军旗下。 短短几日时间,光是卢植所部就收到了不下十余叛军将校以各种手段送来的投诚信。 信中内容大差不差,无非就是愿为汉军效劳,指路于邺城治所,其中词藻华丽者,更是惹得卢植啼笑连连。 明明没有读过几天书,却硬是在信中堆砌了不少绕眼词藻,也不晓得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按照刘协强忍着内心烦躁看过几封信纸后说的话来讲...这些人就是纯属脱裤子放屁。 明明两三句话就可以交代清楚,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动手把那王芬押来邯郸这儿。 投名状晓得不? 咱不是什么绿林好汉,你也不用提着个首级过来... 可就当刘协这么用开玩笑的口吻将这话与卢植说出时,邺城方面竟是传出了一道足以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王芬...死了?” 瞧着眼前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刘协瞪大双眸,死死地攥着手中信纸。 那个自加太尉,遥尊新帝的王芬,竟被发现其实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刺史府内,如今他的尸身更是被几名叛军将领取走。 看他们这架势,好像还真是要搞个投名状出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得刘协回过神,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袁绍对其问道:“本初兄,这密信内容...” “殿下大可放心。” 袁绍轻叹一口气,随即点点头回答道:“这密信是我挚友许攸托人送来的,当日殿下能从邺城脱困,也得益于他出手相助。” “虽说信中内容同样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应该就是真的。” 一边说着,袁绍耸耸肩,他看出了刘协眼神中的迷离,索性安抚道:“殿下不如换个角度想想,这对于咱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芬既然已死,那剩余叛军也就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或许接下来不需交手便可将邺城收回囊中。” 话音落下,袁绍看向室内卢植几人。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这儿戏般的叛乱,岂不是快哉? “...” 然而对于袁绍说的这些话,刘协则像是没听到似 第92章 幕后大手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陈逸像是一条死狗似的蜷缩在角落,他微眯着眼,神态似是有些自嘲般的看向窗外。 果然刘家还是不该亡吗? 自己苦心准备的大火,到了最后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浇了个透彻。 听着走廊处传来步履声,他挪动身形,将自己身上那破烂官袍简单整理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 但光听这声响他也能猜得出对方身份定然不俗。 熟练的四方步,如今整个邯郸上下,估摸着也只有那几个家伙才能轻易走出。 听这声响,对方好像挺着急的...是来杀自己的吗? “陈逸。” 直到略显稚嫩的嗓音自门口传来,陈逸这才有所明悟地讪笑两声。 他将身子从墙壁挪开,整个人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冲着门口黑影朗声道:“殿下今个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是到我该赴死了吗?” “死?” 刘协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下,赵云将牢房铁链打开,他踱步走进房内来到陈逸身前。 对方一介文弱书生,即便是正常状态下也不是自己对手,更别提现在早已消瘦的不成人形。 “父皇有旨,要我此战之后将你带回雒阳,所以在此之前,你还死不了。” 说完这话,刘协蹲下身子,借助赵云取来的烛火将那封密信展示在陈逸眼前。 “跟我解释解释吧。” “冀州之乱的背后,是你在搞鬼对吗?” 瞧着这突然出现的亮光,陈逸伸出手下意识挡在眼前。 虽然没看到信上内容,但此时他嘴角微微上扬,努努嘴轻声开口道。 “殿下既然都猜出来了,又何必专程跑来我这里问一遍呢?” 承认得这么痛快? 面对陈逸如此干脆的回答,刘协皱起眉头,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 “怎么?” 陈逸耸耸肩,有些戏谑的口吻问道:“殿下这便傻了?” “唔...也对,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确实也应该先装个几回合,然后被殿下一顿折磨再不甘地应下这事。” “但是现在可不太行。” 说着,陈逸将衣袖掀开,上面赫然露出几道崭新血痕。 这是曹操给他留下的。 “草民现在可实在懒得再折腾,与其挨顿打,索性直接承认下来倒也挺好。” “那这么说,冀州之乱幕后主使是你?” “对,是我。” “杀王凌的也是你?” “嗯...那肥头大耳的家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但是说来也可惜,没能让殿下亲眼瞧着那蠢货临死前看向我的眼神。” “卢奴呢?当日我去卢奴,你是特意在那里等着我的,对不对?!” 直到刘协将话说至这里,陈逸的脸色这才出现一抹微弱的变化。 但只是眨眼间,他便恢复如初,随即将手指叩在墙壁上缓缓回答道:“殿下说得没错。” “甚至不止于此呢。” “殿下还记得您初登河北的时候便撞上了甄家车队吗?” “那群土匪,也是我的人。” “意外吗?” 陈逸莞尔一笑,对上刘协那苍白的面孔,他轻描淡写地唏嘘道:“没办法,草民终究还是没能斗过那群家伙。” “那群家伙?” 刘协咬紧嘴唇,一把拽住陈逸衣袖厉声问道:“那些家伙是谁?” “还有你那日所说的,二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对此,陈逸垂下头颅,只感觉索然无味的他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笑容。 “发生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草民相信殿下很快就会碰见他们的。” “希望到时候,您可莫要被事情的真相惊掉下巴。” ...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刘协灰头土脸地走出牢房,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可曹操却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陈逸这个家伙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没能得到任何实质性答案的刘协吐出一口浊气,而曹操见状赶忙走上前来询问道。 “殿下问出来什么了吗?” 抬起头对上曹操的眸子,刘协嘴角泛起苦涩,将冀州之乱的事大致与对方讲述一番。 在听完这些后,纵然是平日里见惯大风大浪的曹操,这一刻都不由得为之色变。 不过他敏锐的思绪也迅速察觉到了陈逸话中的漏洞。 “主谋应该不完全是他。” 曹操轻咳两声,眼神招呼下,将刘协带来一处无人角落。 瞧着赵云把守在旁,他放下心来向刘协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个陈逸固然有些本事不假,但如若王芬早在半年前就已死去,那年前进京述职的又是谁?” “所以殿下兴许...是被那个家伙骗了。” “还记得微臣前些时日说的话吗?冀州之乱背后,很有可能是窦家势力的映射。” 曹操说完这话侧头瞥了一眼牢房,似是担忧也似是提醒地冲刘协叮嘱道:“不过倘若殿下想要调查此事,最好还是就此打住吧。” “为什么?” 刘协眉头一蹙,可就在这时,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他踮起脚尖朝着声音来源处定睛一瞧。 蹇硕? “…” 这个老太监怎么来了。 没等他多想,蹇硕翻身下马后没多久便发现了刘协的身影。 他面容严肃快步走上前来,在距离刘协只有两三步时停下,屈身下跪,双掌紧贴沉声道。 “奴才见过小殿下。” 对于这个老熟人的突然到来,刘协大脑瞬间宕机,进而在联想到自己即将接触到的往事后。 这一切的凑巧让他瞬间感到不寒而栗。 “殿下莫慌。”蹇硕起身干巴巴地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身后取下份诏书捧在手中。 “卢将军大破叛军,老奴此番自然是代陛下前 第93章 噩耗 四月开端,黄河岸边雨水良多。 在百余羽林骑的护卫下,几辆马车正疾驰于旷野。 “殿下闷在里面多久了?” 曹昂轻咳两声,皱起眉头瞥向身后。 自从那日随着蹇硕离开邯郸城,刘协在这一路上始终都将自己关在马车内,除去平日里的吃喝拉撒外,众人再难看见他一面。 “两三天了。” 赵云摇摇头,心情复杂道:“从昨日到现在,殿下甚至连吃食都未用过。” “没办法,那是太后。”荀彧垂下眼眸,满怀愁绪道:“多年宫廷之中,唯有太后百般宠爱殿下。” “更何况至亲离世,换做任何一人来讲都是难以接受。” 董太后倘若病逝,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要出于礼节披麻戴孝,但对刘协而言。 意义就远远不同。 虽说帝王家中少亲情,但董太后可是一手将刘协拉扯到大,对于这么一个出生时便没了母亲的孩子来说。 董太后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唉。” 曹昂无奈地叹了口气,唏嘘道:“年初离开雒阳之际,太后的身子就出了问题,御医权当是忧心过度,给开了几副安神药。” “彼时谁又能想到这才几月时间就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话音落下,曹昂勒动缰绳,取出怀中地图计算着此处与雒阳的距离。 他们这伙人赶路的速度在这段时间不可谓不快。 前两天原本打算歇息的蹇硕在对上刘协那阴沉的眸子后也只得选择昼夜换马急行南下。 短短几日时间,他们就已跨越黄河,进入司隶范围内。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抵达雒阳城下。” 将地图收回囊中,曹昂皱起眉头,看着河岸边停下的几艘船只,内心不由升起一抹疑惑。 此地怎么会有无极甄家的船队? 不过片刻,一道熟悉的倩影手提裙摆缓步走下船只。 “小丫头?” 在认出对方后,曹昂略显惊讶,随即招呼几名羽林骑便纵马来到了甄宓身前。 “曹大哥。” “终于追上你们了。” 甄宓笑嘻嘻朝曹昂挥着手,哪怕身上穿着丝织裙摆,但也仍然没有妨碍到她分毫。 “哦?” 曹昂闻言眉头一蹙,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羽林骑,快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将一只手拍在对方脑袋上。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次该不会是瞒着家中长辈偷偷跑出来的吧?” “才不是呢!” 甄宓嘟起嘴,双手掐腰很是自豪地鼓吹道:“曹大哥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这次可是要来雒阳做生意的!” 说着,甄宓挥舞着自己的小粉拳,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看着曹昂顿感忍俊不禁。 这个小丫头... 扶额苦笑一阵,曹昂耸耸肩,“我可没听说过哪个家族有十来岁便出来做生意的嫡女。” “你确定家中长辈答应这事?” “没听说过那不就代表着从今以后我就是头一个嘛。” 甄宓扬着头,志得意满地嘿嘿笑着。 “就像殿下那日与我说的一样,要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对于甄宓这活力满满的样子,曹昂忍不住翻个白眼,双手一摊故作认真道:“那好吧。” “既然你家中无人理会这事,那就由你去吧。” 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曹昂在心中还真是将其视作妹妹一样看待。 与殿下年岁相仿,但却总算有着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咦。” 甄宓探了探身子,环顾一圈也未曾发现刘协的身影,她不免感到有些奇怪,随即抬头问道。 “曹大哥,殿下呢?” “他没与你在一起吗?” 听到甄宓问出这个问题,曹昂面露难色,先是回头望了一眼车队,确认无事后,这才弯下身子,细声在对方耳边简单讲述了一番事情过往。 虽然省略不少关键内容,但甄宓的小脸却是越听越难看。 “殿下家中...也有至亲将要离开了吗。” 她抿起红唇,双眸瞥向那被羽林骑团团护住的马车。 “是啊。” 曹昂颇为遗憾地继续说道:“所以说殿下这阵子才会魂不守舍,现在别看这离雒阳近了,但我是真怕殿下到时候会接受不了现实。” 可当他刚说完这话,身后便传来了焦急的呼唤声。 果然还是不能耽搁太久。 “就先这样吧。” 曹昂拍着甄宓的肩膀,尽力挤出一抹不那么尴尬的笑容:“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曹昂转身接过缰绳,不一会儿就回到了马车旁。 而在这百余羽林骑离开后,甄宓始终驻足于原地瞧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身后婢女上前低声唤了一句,她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小姐。” “咱们这次瞒着家主跑来雒阳,真的不碍事吗?” 甄宓眼眸闪过泪意,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那已然离开的双亲,她拿出一条巾帕握在手中,温声喃喃道:“不碍事!” “娘亲当年说过,在她离开的时候,我不能哭。” “可是我没有做到,哪怕平日里坚强的大哥也没有做到。” 甄宓顿了顿,手掌攥紧巾帕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一次我要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陪着他。” ... 夜幕降临。 雒阳城郊一处酒糟义舍内,原本正在饮酒作乐聊得热火朝天的一众路人却听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奶奶个熊。” “谁家泼皮?大晚上尽扰咱的兴致。” 不过在一开始,众人对此只是咧嘴骂了两句,并没有怎么在意。 可偏偏这巨响就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似的,只是短短两三息,便又再度传来。 相较于上一次,这次传来的不止是噪音 第94章 太后崩 “殿下。” “殿下。” “小殿下。” 在刘协快步走入长乐宫内殿的途中,沿路太监与宫女纷纷向他屈身行礼。 对于眼前这个形如枯槁,面色凝重的少年,即便是阔别数月之久,但这些宫中下人仍对其曾经做出的荒唐事难以忘怀。 如若换做平常,刘协兴许会向他们点头打个招呼,可在这一刻,他实在是顾不得这些,阴沉着一张脸三步并两步走入了宫内。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皆是缄口不言,哪怕是头一次来到皇宫的赵云也是如此。 待得刘协来到内殿门口,年迈的乔师已然等候多时,瞧着小殿下的到来,她赶忙迎了上去。 “奶奶如何了?” 刘协声音沙哑,挥挥手示意无需行礼。 “这...” 乔师闻言不甘地垂下头来,低声道:“太后如今全凭药石吊着一口气,只等殿下归来。” 听到这话,刘协如遭雷击瞬间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的他神色慌乱地夺门而入。 进入内殿,再入后室,刘协只是眼神一扫,便看见在董太后的卧榻前正跪坐着一大帮人。 老爹、何皇后,以及数之不清的宫中妃子。 乃至于自己那位兄长如今也在其中。 天子刘宏眼露血丝,正靠在董太后卧榻旁的垫子上。 或许是因为哭累了,他那本就瘦削的身子骨在这时颤个不停。 “小殿下回来了。” 身旁老太监注意到刘协的身影,朝着对方轻轻颌首,随即凑近天子,小声提醒道。 “陛下,小殿下回来了。” 下一秒。 刘协宛若行尸走肉般缓缓靠近卧榻,一众人群瞧着他这副模样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奶奶...” 声音沙哑得有些不太像话,刘协眼眸似有闪躲之意不愿看向那躺在卧榻上的董太后。 他至今还记得,在自己母妃饮下毒酒撒手人寰后,就是眼前这位老妇人接纳了自己。 无论是养育之恩,还是多年以来积累下的疼爱之情,董太后对他都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奶奶...” 扑通一声,刘协双膝一软跪倒在卧榻前。 他已经尽力在压制住内心的惶恐和悲伤。 可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眼窝凹陷的老妇人,哪里还有数月前的那般精气神? 光是看上一眼,刘协的心就不由得作痛。 自己或许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压根不应该有什么亲情可言,但此时此刻看着董太后这奄奄一息令人心酸的模样,纵使是他,隐隐的也开始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协儿...” “是协儿回来了吗?” 在天子接连呼唤下,躺在卧榻的董太后缓缓睁开双眸,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浑浊、呆滞,直至看见刘协附在床边的身影时,这才逐渐恢复了明亮。 “哀家的好孙儿...终于回来了啊。” 她声音细若游丝,握住刘协放在床沿的手。 想来是被周遭哭哭啼啼的声响惹得心烦,董太后烦躁地转过头朝着一众嫔妃说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 “哀家还没死呢。” “去…” “在场的除了刘家子弟以外,其余女眷统统都滚出去。” 闻得此言,何皇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闪过几分庆幸,随即站起身说道:“都依太后吧,咱们就莫要在此叨扰了。” 在场嫔妃点点头,紧接着便跟着何皇后离开了内殿。 待得这些女眷离开,董太后先是将刘辩唤至身前,低声与其说了不少托付之言。 “辩儿。” “虽然你母妃与哀家素来不对付,但你终究也是皇室子弟...协儿年少,你这个当哥哥的,日后一定要好生照顾着他。” “哀家亏欠你良多...希望你能原谅哀家。” 话一出口,哪怕这些年对外露出刚硬姿态的刘辩,在这时也变成了一个孩童模样,频频以衣袖抹泪,泣不成声。 自小就被送出宫外抚养的他,本身并未拥有过太多来自董太后的关爱。 哪怕七年前回宫,因为何皇后的缘故,刘辩也始终与这位奶奶亲近不起来。 但现在他垂下头来,泪水已然将胸前衣袍打湿,片刻过后,还是在屋外几名太监的搀扶下,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下去。 瞧着这个孙儿离去的背影,董太后干咳了两声,感慨道:“刘家男儿,终归还是要以孝为本。” 说完这话,董太后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颊潸然划过一抹泪痕,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进而幽幽地对天子说道。 “宏儿。” “当年之事,怨不得他们,罪责尽在哀家一人之身。” “早些放下吧,莫要再因为一己之恨引动国本了。” 对于身旁这个皇帝儿子,董太后心中的愧疚着实是难以言喻。 这二十多年来因为她的一己贪欲,迫使天子推行改革时屡遭困境,甚至险些引得天下大乱。 “是哀家对不住你啊。” 董太后面色愈发苍白,她神情激动地想要握住刘宏的手掌,可浑身气力早已卸了大半。 “母亲。” 刘宏嘴唇轻颤,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威仪,紧紧握住董太后的手掌,他拼命摇着头轻声道:“不怪您。” “那些世俗骂名,儿子一人担着就好。” 董太后宽慰地一笑,拍了拍刘宏的手背,说道:“你是天子,是整个天下的帝王。” “莫要落泪,莫要说这些痴话!大汉朝二十七位先帝还在天上看着你呢。” “起身吧,哀家还要好好看看协儿。” 听着这话,刘宏倔强的点了点头,可当他刚想要站起身时,脚掌却是一滑。 好在太监瞅见得及时,赶忙上前扶住刘宏。 站稳身形后,刘宏双手作揖,踱步退至一旁 第95章 雒阳何家 黑夜笼罩,雒阳城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街道上醉倒的痴汉,以及零星出现的巡逻军卒也算是为这份寂静带来了少许气息。 而反观何家宅邸,此刻灯火通明,不少朝臣相聚在此。 “老太太死了?” 抿了一口杯中烈酒,何苗眨巴着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矮小少年。 “陛下那里怎么说?要以国礼大葬吗?” 少年闻言身子一颤,摇摇头回答道:“依照太后事先所言,此番吊丧除去皇室成员遵守礼制外尽数从简。” “呵。” 何苗不屑地冷笑一声。 尽数从简? 董太后那个老太太这几十年以来所积累下的财富,那可是堪称天文数字。 卖官鬻爵,明码标价。 汉室一整年赋税恐怕都敌不过那老太太身后财富的十分之一。 现在人死了,却搞出来个什么尽数从简。 搞笑。 “辩儿那对此是什么看法?跟他说的那些,他都想好了吗?” “这个。” 少年苦笑一声伸出手挠挠头:“可能还要再耽搁一些日子。” “毕竟...太后这不是刚刚宾天,大殿下此刻正处于悲痛之际。” “还耽搁?” 何苗皱起眉头,面色登时变得有些愠怒。 “他到底有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只见何苗站起身,一把将桌案上的酒水推翻,厉声呵斥道:“老太太死了与他有什么干系?” “何家才是他的母家!” 紧接着,何苗攥紧拳头,额头暴起青筋,只是一个眼神示意,那些闻风赶来的府中下人便迅速离去。 “这些大殿下肯定是知晓的。” 少年垂下头,双眸盯着地面继续说道:“二老爷尽管放心,大殿下心里跟明镜似的,绝不可能做出忤逆之事。” 对此,何苗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未多言。 可就在这时,厅外何携却是急匆匆地走入厅内。 如今年满二十的他早已是个年轻小伙,无论是相貌还是出身。 放眼整个雒阳,何携现在也算得上是头一等的贵公子,不少家族闺秀皆向他暗送秋波,想要搭上那条名为何家的大船。 可唯独在他日常走动的时候,一条腿仍显得有些不太好使,总是磕磕绊绊,看样子应该是年幼留下的旧伤。 “你过来干什么?” 瞧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突然闯了进来,何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抓起身边花瓶就朝其丢了过去。 “我说没说过你个臭小子没事别来烦我?” 何携双手接住花瓶,面色慌乱的他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沉声怯懦道:“爹,城外出事了!” “什么?” 听到这话,何苗眼眸转动,心生不妙,两三步冲上前去抓起何携的衣袖怒声问道。 “城外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 自己这些年来费不少劲才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塞入雒阳军中任职骑都尉。 原本何携只需要踏踏实实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甚至压根就不需要他主动去做些什么。 靠着何家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只需两三年,少说也能让这个废物点心坐上两千石实权军职。 可偏偏这个蠢货就是喜欢自找无趣,整日里到处给何苗这个当老子的惹麻烦。 光是追在其身后为他擦屁股,就已经让何苗心神俱疲,哪里还有脸面将那些不相干的军功挂在他身上? 何携额头冒出冷汗,咽下口水后心有余悸地开口回答道:“城外...” “死人了!” “死人?” 得知原来是这么个事,何苗脸色一怔,随即将手掌松开,转而一巴掌抽了上去。 “就特么死个人至于这么慌里慌张的吗?” “说吧,又是谁家的姑娘。” 瞅着何携踉跄地后退两步,何苗轻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虽然神态依旧有些怒气,但也消了不少。 可还没等他悠哉多久,只听何携捂住半张脸颊开口道:“这回不是姑娘!” “是城外义舍酒糟。” “儿子手底下几个军卒前两日休沐,相约去城外酒糟,可当他们刚刚赶到地方,便撞见一支神秘军队正在屠戮百姓。” “得亏当时他们跑得快,可即便是如此,也有一人折在了那支军队手中。” 紧接着,何携放下手中花瓶,取出一支带着血渍的弩箭呈了上去。 城外神秘军队? 屠戮百姓? 何苗听闻这事瞬间来了兴致,他接过弩箭放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后,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竟是出自六石强弩吗? 雒阳现在驻扎的各部军队中,能够擅开六石强弩的屈指可数,不过那些军队里大多都有着他们何家耳目。 倘若真有什么行动,自己这里肯定也是知道的才对。 城外那个义舍自己也有所耳闻,据说乃是卢子干门下一个学生出资盖起来的,这十余年接待过不少过路来客。 手持弩箭思虑许久,何苗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他皱起眉头朝何携摆摆手,低声道。 “滚下去吧。” “这事我自会调查。” ... 待得何携前脚刚离开,何苗便踱步回到了少年身旁,手中弩箭滴至地面的血液让少年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么怕做甚?” 瞧着少年胆怯的样子,何苗无奈道:“几滴血就吓成这模样,日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还要你帮辩儿除掉呢。” 话音落下,忽听风声鹤唳,一道悠扬笛声悄然传出。 院中聚在一起吃酒杂耍的众多官员察觉到来者不善,纷纷将头埋入桌下。 那样子,好像是生怕被来人注意到自己。 何苗眼神一闪,纵然对方此刻还没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但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却是 第96章 朝议之争 “陛下,时辰到了。” 见刘宏站在铜镜旁发呆,太监蹇硕在一旁低声催促着。 今日是外朝百官大朝议之日,作为天子,哪怕正值太后新丧,刘宏也要面见文武听取进言。 只是... 这一次百官朝议,看起来倒是有些暗潮涌动。 “嗯,摆驾吧。” 刘宏轻轻颌首,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一甩衣袖,系上冕冠后转身便出了德阳殿。 待得来至殿外广场时,一众羽林卫已是穿戴甲胄整齐列队在此等候多时。 因为已经发丧的缘故,如今这些禁军身上甲胄也俨然戴白,一副肃容之气惹得刘宏眼神变了又变。 母亲...果然还是走了吗。 坐上轿辇,在禁军护卫下,这群人浩浩荡荡地踏上前往南宫主殿的道路。 一路上瞧着宫内下人身上染白,刘宏将眼眸垂下,一只手搭在腿上,似是想要拍打曲调,可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就此作罢。 只是片刻功夫,在落下轿子踏步驰道时,朝中百官已分立于两侧冲着天子拱手相拜。 见不少人手中捧着上书,刘宏眼神微眯,像是察觉到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母后不过才走几日,这些人便要如此作为吗? 还真是忠孝两全的大善人们。 他故作寻常地走入主殿,不慌不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 随着那悬于殿口正中心的青铜古钟作响,百官闻声纷纷低下头踱步走入殿内。 各自寻得位置,他们挥动衣袖,双手执笏跪坐两侧席位,只等上位开口。 可刘宏尚未言语,只见左侧方一人缓缓站起,迈着官步在众人注视下来到殿中双膝跪下拱手朗声道。 “臣何苗,有事启奏。” 这就等不及了吗? 刘宏眼神淡漠地盯着对方,嘴唇轻启开口道:“河南尹有何事相奏,尽管直言即可。” “诺。” 何苗抬起头,挺直腰板:“今太后新丧,天下万民无不为之所悲,然先代列位帝君时至今日已定储君之选。” “故此微臣直言,劝陛下早册太子之位,以定万民之心。” 随着何苗话音落下,殿内百官皆是一片哗然。 不少人脸色一变,未曾想到这位大人开头便扔出来一个王炸。 大家伙都知道你何家想要推举大殿下加太子位,但这个时候陛下正值壮年且身体无恙。 你这么直接,真的合适吗? 然而没等几息时间,左侧又是一道身影闪出,在百官愣神间屈身跪在何苗身后高声附和道。 “河南尹说得不错,臣马日磾也劝陛下早定国储之事!” 嚯。 随着这道身影闪出,武官中不少将领皆是露出愤慨之色,像是对其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只因来者正是当朝九卿之首,太常马日磾。 这厮什么时候跟何家混到一起去了。 “太常也觉得河南尹此言不错吗?” 刘宏暗暗攥紧拳头,外表仍保持着一副风轻云淡之色:“诸位爱卿谁还有此意愿,不妨都站出来。” “也好让朕瞧一瞧,看一看这储君之事,到底有多少人乐得其见。” 伺候在旁的蹇硕察觉到天子手腕的变化,眉头紧皱,向后退了两步,与身后男人低声耳语几句。 虽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男人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随着天子话音落下,殿内群臣瞬间躁动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的更是让殿中变成了菜市场。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尔等妄议储君之事莫不是要咒骂与陛下吗?” 说这话的,是同样位居九卿光禄勋的宗亲刘宽。 他斜眸冲着何苗鄙夷道:“还是说有人妄图行前朝之事,以权臣加身?”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似的,只是片刻就有诸多官员簇拥在刘宽身后向何苗展开口诛笔伐。 “文饶公说的是啊。” “冀州之乱刚刚平息,还未施以君恩便有跳梁小丑迫不及待想要大放厥词,其心可诛!” “呵。” “河南尹之心,岂是你们这些只识陈词滥调之徒能明白的?一群尸位素餐者,我看你们才是其心可诛。” “就是,储君之事何其重要?我看某些昏聩老者还是趁早准备身后事,莫要再说乱语。” 簇拥在何家身后的朝臣也是不甘示弱,他们梗着脖颈摩拳擦掌,以一副威胁姿态对上众人。 “莽夫!” 刘宽气得发抖,伸出手指向一名何家将领,对方在这时已是撸起衣袖,全然不顾礼法仪态。 堂堂大朝议,雒阳两千乃至万石高官尽数在此,这些跟在何屠户身后的莽夫却只知犯横。 “卫尉何在?还不速速将这些狂悖之徒押下去!” 可当刘宽这话刚一说出口,只见殿内右侧,时任九卿卫尉的阳球正端坐于席中闭目养神,全然没有理会此事的意思。 他,也是何家派系成员之一。 “结党营私!结党营私!” 刘宽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跳脚大骂。 可即便他再如何以口舌挑拨何苗,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的一阵嗤笑。 只瞧何苗缓缓挪动身子,耐下心反问道:“文饶公如此举动,岂不是有辱大儒身份?” “历朝历代,行立储君之事何时成了阴谋论?” 说着,何苗恭敬地抬起头目视天子拱手一拜沉声继续道:“陛下明鉴。” “实乃先代几位帝君频出意外,所以为定天下万民心,储君之事实乃刻不容缓。” “...” 刘宽闻得此言张了张嘴,想要措辞反驳,但却无言以对。 何苗说得没错,自当今陛下之前先代几位帝君大多以意外离世居多。 就像是先帝,终其一生也只在临终时孕有一子。 当年无计可施下,这才 第97章 耍泼打诨 袁司徒表示自己很无辜。 对于册立太子,他本就无心插手其中,别说发表意见了,这位老人家只想在这事中当个和事佬。 无论何家与刘宽叫得再多么凶狠,权当自己是个泥人忽略掉就好。 毕竟袁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已是累积四世三公之名,有太多太多的事不能随意妄下定论。 就像是自己。 在这大朝议上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指不定就会引起千万人的刨析,诸如过度解读,断章取义。 在偌大袁家中,大家伙各司其职。 他袁隗,就是个老好人。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是袁司徒给自己的标签。 天子问我有什么看法? 袁司徒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道:“老夫年事已高,恐诸事不殆,册立储君兹事体大,还望陛下听取另外两位大人的意见。” 只是短短一句话,这老壁灯就将皮球踢到另外两人脚下。 在场与袁家沾亲带故的官员不在少数,哪怕是何苗与这个选择和稀泥的老好人曾经也有些恩情。 见对方态度中立,何苗自然也就将视线放在了另外二人身上。 然而这两位,是这么容易就表态的吗? 只见桥太尉捋着白髯,露出一副笑脸佛的模样,作为朝中年近百岁的老者,这位老太尉只是欠身一笑,便引得在场百官心神一颤。 省省吧。 让这位出来顶牛? 你有多大能耐? 袁司徒年过半百都把年龄当成了借口推脱,那桥太尉呢? 人家可是先后历经七位汉帝的老大人。 别说顶牛,就算是在背后腹议老人家一两句。 乖乖勒...那你可要做好面对天下大半士人怒火的准备。 就连天子在这时都不由得开了口。 “蹇硕。” “给老太尉赐座。” 在百官的注视下,蹇硕小心翼翼地为桥玄搬来一张椅子,并屈身笑盈盈地将一个小炉子捧给对方。 “老臣多谢陛下厚爱。” 桥太尉点点头,朝着刘宏拱手微微一拜,随即便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显然并未将群臣的喧哗听入耳中。 既然这位也不行...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人了。 感受着身后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自己,杨司空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这群家伙们啊。 果然还是将话头丢到了自己身上。 这也难怪...谁让他在当今三公中,履历最浅呢。 心绪踌躇一番后,杨司空正襟危坐,低下头沉声道:“陛下。” “册立储君,确实乃国之根本,况且如今两位殿下年岁也不小,故此微臣觉得河南尹所说之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随着杨司空说完,殿内百官神色皆是一变,不少人面露喜色看向何苗。 三位大人,两位中立,一位支持。 这答案简直不要太明显啊。 卫尉阳球微眯着眼,对上刘宽的眼神冷笑一声说道:“文饶公现在对此还有异议吗?” “是啊文饶公。” “可不能因为宗亲的缘故,就藏有二心啊。” 几名隶属于大将军府的官吏在这时也是不忘落井下石。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文饶公呢?人家可是海内大儒,天下闻名呢!” 他们讥笑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胜在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刘宽面色铁青,攥紧拳头想要开口反驳一些什么,但思虑良久后也只能暗自叹下一口气。 倘若自己只是个光禄勋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是皇室宗亲。 大将军府? 背后可是那个男人... 虽然说对方现在不在雒阳,但光是一个河南尹就能稳压自己一头,自己又谈何资本去与那家伙的手下再起争执呢。 正当气氛陷入僵持之中,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殿外传来。 “让我看看是谁在这里当长舌妇嚼取旁人舌根。” 此话刚一出口,何苗皱起眉头向后一看,在他琢磨是哪个目无尊卑的家伙说话时。 只见刘协身着绛红朝服,大步流星地走入了殿内,哪怕这时的他面容仍然有些憔悴,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小家伙,貌似有些愤慨。 在刘协身后,曹昂拉住赵云,二人停留在门口。 怎得让这个小崽子过来了? 何苗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却听天子开了口。 “协儿。” 天子看向这个儿子,淡淡地说道:“这里可是朝殿,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父皇哪里看出来皇儿是在胡言乱语?”刘协故作无辜,双手一摊,向前走了几步。 “皇儿只是依稀听见,貌似有人对文饶公不满啊。” 说着,刘协嗤笑一声,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那几个大将军府的官吏。 这几人在他的注视下,立马收起了先前的戏谑,乖巧如孩童般连忙将视线看往别处。 几个蠢货。 刘协扭头瞥向刘宽,对其拱手一拜,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殿中央,抬起头直视天子玩味地说道。 “父皇。” “儿臣今日不请自来,应该不会扰了您的兴致吧?” 天子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疑惑,道:“莫要说些没用的,还不速速向诸位大人们道歉。” 这个臭小子。 如今这个时辰,按照这逆子的习性来讲应该还未睡醒才对。 到底是谁把他叫来的? 一边思索着,天子将余光看向身旁蹇硕。 反倒是刘协闻言耸耸肩,紧接着转过身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看向何苗,只听他语气有些阴阳的说道。 “何大人,您觉得我该向您道歉吗?” “诸位大人们...你们想看我给你们道歉吗?” 刘协没等何苗回答,进而将话锋转至殿中百官,言语中的嚣张跋扈瞧 第98章 还有谁要礼物?! “何大人挺勇武的。” “...” 殿中百官听到刘协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何苗闻言也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微笑道:“多谢殿下夸奖,微臣出身于行伍,些许拳脚虽不精湛但也说得过去。” “是啊,本殿听不少人说起过。” 刘协皮笑肉不笑,赞许道:“改日皇狩,本殿自然要好好瞧一瞧何大人猎取野味的风采。” 听着小殿下这话,百官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唯独天子露出一抹戏谑的神情。 “野味?” 何苗皱起眉头看向天子,进而耐下性子朝刘协解释道:“殿下或是记错了,微臣自入仕以来尚未猎杀过野味,更别提参加皇狩。” “嗯?” 刘协听到这话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瞪大双眼故作不解道:“这...难道京中何屠户指的不是何大人您吗?” “本殿自小便听说雒阳城中有一对何氏兄弟,一手杀猪的本事闻名遐迩,其过程更是堪称庖丁解牛。” 说完这话,刘协眼神略带打量地上下扫了一眼何苗,随即双手一摊耸耸肩继续说道。 “也是,兴许是谣言。” “毕竟河南尹这般高官,想来应该是瞧不上区区一把杀猪刀。” 何苗闻言面色微变,而殿中百官也在这时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这时才听了出来,原来这位小殿下此刻正拐着弯将这对何家兄弟的老底掀起来呢。 身在殿中的任何一人,谁不知晓如今的大将军当年可是雒阳城有名有姓的杀猪客。 天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众羞辱朝中大臣,这个臭小子跋扈的姿态还真是不减当年。 “协儿。” “不许放肆。” 忍下嘴角的笑意,只听天子开口道:“今日朝议所论之事乃是册立皇储,正好你也来了,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吧?” 刘协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说道:“看法?河南尹说得很好啊,儿臣很赞同,所以自然是要恭喜父皇与诸位大人。” “毕竟国之根本呢,很重要的。” 殿内百官一言不发,朝堂中陷入了少有的寂静,此刻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位殿下言语中的讥讽之意。 天子眼神幽幽,冷不丁地盯着刘协继续问道:“那协儿可有意向往这储君之位?” 此言一出,堂下官员面色骤变。 让这个混世小魔王当太子? 连河南尹都快被对方指着鼻子臭骂一顿,如此品性,倘若让他当上太子,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难怪冀州传闻这位小殿下嗜杀成性目无尊卑,现在看来,那些传闻倒是所言不虚。 可还没等群臣发表意见,却听刘协不屑地轻哼一声,摆摆手答道:“父皇还是别了。” “儿臣现在生活挺自在的,想来也没必要自找苦吃,似是这太子位啊,如若父皇真想册立,就请麻烦丢给皇兄吧。” 【自找...苦吃?】 听到这个字眼,哪怕是桥太尉都不由得侧过身子看向刘协这个小娃娃。 在对方心中,太子之位是自找苦吃吗? 虽说明知陛下可能只是试探地问一问,但这位殿下回答得未免也太痛快了吧。 而且这娃娃后半句还说什么? 将太子位,丢给皇兄??? 饶是老太尉年岁近百,先后历经七朝汉帝,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回答,老人家也是不免露出一抹惊骇之色。 天子面色阴沉,手腕隐隐暴起青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站立于朝殿正中央的刘协。 “皇儿当真就看不上这太子位吗?” “父皇觉得呢?” 刘协天真地一笑,随即朝殿外招招手,不过眨眼间,曹昂便捧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好奇,不少人探出了脑袋,想知道这位小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今日本殿来得仓促,不过这礼物,本殿其实早就想寻个机会赠予河南尹。” 接过礼盒,刘协笑眯眯地将其摆在何苗的面前,瞧着对方怒而不发的神情,他弯下身子指向礼盒。 “河南尹要不打开看看这礼物合适不合适。” 何苗面色一怔,显然并没有猜测出来这小崽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在他对上台上的眼神时,只听天子将嗓音压低说道。 “打开看看吧。” “朕也好奇...皇儿能送给爱卿什么礼物。” 天子暗暗攥紧拳头,脑海里不免回忆起了当年在濯龙园内刘协送给他的那份礼物。 这个逆子...应该不会将朝殿闹得太过火吧。 何苗微微颌首,随后屈身打开盒子,好奇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然而这一瞧可不要紧,竟看的他眼眸猛然瞪大,瞬间站起身火冒三丈地冲着刘协低吼道。 “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啧。” “这可是好玩意啊。” “河南尹莫非不识货吗?” 刘协耷拉着脑袋,紧接着将礼盒内的物品取了出来。 对上一众朝臣的目光,他们这时才看清楚,这份所谓的礼物对于何苗而言,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因为礼盒里放着的,正是一把明晃晃,甚至还带着血渍的杀猪刀。 更为搞怪的是,刘协还专门命曹昂在刀把捆上了一条舌头。 “竖子!” “竖子!” 何苗震怒不已,下意识地将手掌按在腰间,可他所触碰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系带。 仿佛对于眼前这厮的暴怒视而不见,刘协缓缓开口说道。 “这便气了?” “呵,无外乎本殿性子顽劣。” “河南尹,小心祸从口出啊。” 刘协说完这话,何苗刚想上前,然而却被一道身影毫不犹豫地拦了下来。 对上曹昂那内敛的杀 第99章 我志不在此 “殿下,好威风啊...” 在朝殿外,等候多时的赵云不免咂咂嘴。 虽说陪在刘协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但他在此之前还从未想到过这位殿下竟如此生猛。 自己哪怕身在常山也曾听闻过何家兄弟的名声...这二人那可都是当今天下少有的贵人。 可即便是如此,今日却被自家殿下羞辱成了这副样子。 “这算个啥?” 曹昂撇撇嘴,故作冷静地说道:“咱们殿下在七年前,可是连河南尹的儿子都揍过一遍。” “据说还打出来了个什么毛病,这些年何家一直为他寻找天下名医,也不知道治好没。” 说着,曹昂还伸出手向赵云比划着当时的动作。 守在殿外的郎卫瞧着这一幕则是面露尴尬。 他们倒是想上前喝退曹昂和赵云,但瞧着殿内徐徐走出的身影时,内心那些不安分顿时就变得烟消云散。 “咦?” 看见自家殿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来了,曹昂挠挠头有些疑惑:“殿下,不再唠会儿吗?” “你蠢啊。” 刘协白了这货一眼,无奈道:“这里可是朝殿,你当是街上菜市场呢?还唠会儿,礼数!要注重礼数懂吗?” “还有,我刚不是说了让子龙过来送吗,要是那疯狗失控冲上来咬我咋办?你这身子骨现在又没养好。” “真是的,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冒失。” 说完这话,刘协轻哼一声,一脸平淡地走下石阶,全然没有理会身旁曹昂此刻脸颊的抽搐。 注重礼数? 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去准备杀猪刀的。 “愣着干啥。” 曹昂面色铁青地捅了赵云一下:“还不快跟上殿下,不然待会就没饭吃了。” 然而殿外的这番交流,声响却是不低。 尤其是刘协口中所言疯狗,更是让殿内文武百官听得面面相觑。 疯狗? 到底谁才是疯狗。 天子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心中不免对于这个儿子的手段感到诧异。 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 只见天子默然扫了一眼殿内大臣,瞧着那些刚刚跳得比谁都要欢实的几人,现在已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尤其是何苗。 这个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多年的朝廷大员,如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满脸目眦欲裂之态,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把杀猪刀,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 不过桥太尉倒是饶有兴趣地瞧了一眼那位小殿下离去的背影。 手段倒是高明不假。 只是。 这位殿下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咳咳。” 天子皱起眉头,轻咳了两声。 蹇硕闻声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脸上仍是挂着那副笑容。 “诸位大人请回吧,桥太尉且麻烦留一留。” “立储相关事宜,届时会交由内朝再做商讨,请诸位大人放心。” 随着话音落下,这一次的大朝议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殿中百官神态不一地扭身离开朝殿。 似是光禄勋刘宽,这时还专门停留在门口用打趣的目光瞧着何苗。 虽然二人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产生任何交流,但任谁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光禄勋大人此刻到底有多么的得意。 可以说今日因为这位小殿下的缘故,当今文武百官可谓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嚣张跋扈。 雒阳四害? 不不不。 有这个小殿下在,剩余那三个家伙何德何能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起码光是在朝堂上当中羞辱何家兄弟,这就已经是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何苗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官衙治所时,跟在他身后那些与何家亲近的官员们也已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那个小崽子竟然敢当众羞辱大人!” “妈的,退朝的时候光是看见刘宽那副嘴脸我都想上去给他来一拳。” “谁说不是呢。” “那群腐儒就是惹人嫌。” “够了!” 只见何苗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面容扭曲,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若论气愤,谁人现在能比他还要生气? 尽管在群臣退离之时,蹇硕那个死太监隐晦地向百官叮嘱,今日的事不能外传。 但且看看刘宽那些人的嘴脸,这个叮嘱当真会有用吗? 不光是他何苗,就连在场的这些官员们哪个不是在退朝时饱受那些家伙的鄙夷和议论。 倘若今日这事传出去的话,恐怕就连他那位兄长乃至整个何家都将会彻底沦为天下间的笑谈。 而这一切,都要拜那个小崽子所赐! “大人莫要动怒,有关于拥储一事,我这里或许有个法子。” 只见卫尉阳球凑近一步低声说道:“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不是曾询问过小殿下对太子位的看法吗” 何苗听闻此言暂且压下心中火气,皱起眉头看向对方。 “卫尉对此有何高见?” “简单。” 阳球眉毛一簇,看向屋内众人,轻描淡写地开口道:“诸位想必还未忘却,咱们那位小殿下可是亲口说过自己对太子位不感兴趣。” “我等只需将这则话传播出去...试问天下人将如何看待?” 说着,阳球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一摊。 “可...这万一只是他说着玩玩呢?” 屋内官员发起了疑问。 “是啊,而且那可是太子...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不不。” 阳球冷笑一声,继而为众人解释道:“此话无论是真是假,那毕竟是当着百官的面说出来的。” “即便此言有虚,那个小家伙日后又拿什么脸面去争夺太子位?”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啊。 如果刘协只是私下里说无意储君位的话那或 第100章 五月上青楼 数日后。 “陛下。” 正当天子与桥太尉聊得热火朝天时,殿外突然闯进了一人。 “放肆!” 蹇硕皱起眉头,低声怒喝道:“没见到陛下正在与老太尉商讨大事吗?” “还不跪下!” 哪怕来者身份不低,甚至隐隐比起蹇硕在宫中的地位还要高上一层,但对方这时见到殿内场景也是不由得停下脚步赶忙跪倒在地。 “无妨。” 天子摆摆手,眉头一簇,对来人轻声道:“何事让张常侍如此着急?” 张让讪讪地笑着,随即抬起头朝天子与桥太尉拱手一拜,紧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是关于小殿下的。” “唔...小殿下今日仍未去学宫,反而带着几人去了城内...” “去的地方…有些怪。” 见张让欲言又止,天子心中逐渐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那逆子又跑出宫了吗? 算了算了,反正朕当初给他的令牌至今也未收回,就由他去吧。 只是,去的地方有些怪? “总不会是去了那烟花柳巷之地吧?” 见天子如此言语,张让瞳孔瞪大,嘴唇轻颤地点点头。 “哈?” “那逆子...” 天子痴笑一声,眼神变了又变,仿佛想要在桥太尉面前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那个臭小子还真是不经夸,这段日子才与老大人没说他两句好话,便跑去了那种地方。 宫内美婢何止成千上万,这臭小子却偏偏心系那般地方。 “哈哈哈。” 桥太尉捋髯大笑着,随即只听他颇为感慨似的说道:“小殿下还真是年轻气盛。” “想当年老夫少年之时,也曾流连于烟花之地。” “唉,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还真是引起不少回味呢。” “咦,不过说到小殿下此举,老夫记得陛下年轻时可也闹出过不少荒唐事。” 对于老大人的打趣,天子轻咳两声面露羞愧之色。 荒唐事? 在他身上从不缺这种花边新闻。 诸如夜御数女,流连温柔乡,这都是七年前屡见不鲜的事。 良久后,天子收起了自己的失态,抚掌问道:“只是去那种地方吗?那劣子...可是犯了什么事?” “据老奴手下探子所报,殿下此去好似是因为太后婢女...河南尹治下卫队也正盯着殿下。” 张让屈身小声补充道:“老奴担心,河南尹会因为前些时日朝堂上的事而对小殿下有所举动。” “那个臭小子,果然还是惦记着当初那个小宫女呢。”天子戏谑地笑着,想来心中对于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可问题不在这里啊。 张让苦笑几声。 怎地感觉这位陛下对自己说的后半段话像是没听到似的呢? 而且什么叫做只是去了那种地方,那可是青楼! “陛下...河南尹那里,我们需不需要出面干涉一下?” “毕竟当年小殿下遇伏,可是险些惹得满城风云。” 天子扬起头,闻言不屑地看向张让,淡淡道:“那个臭小子不是嚣张跋扈惯了吗?” “区区河南尹,朝堂之上他尚且都敢做出折辱之事,想必此事他也搞得定,你就不需要画蛇添足了。” “派几个人盯着就好。” “啊?这如何使得...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依朕说的去办吧。”天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诺。” 听到这话,张让只得拱手一拜,站起身本打算赶去安排此事,可心中始终有些不愿。 然而当他准备回去再做一番劝告时,却听屋内传来了天子漫不经心的嘀咕。 “这个臭小子...就不能学学光武帝...非得学高祖。” 顿时,张让面色大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劝说,赶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退出了德阳殿。 而与此同时,在城内那座青楼中,只见刘协几人正悠哉地坐在大厅内听着台上戏曲。 不过片刻,得了眼色的龟公揉搓着双手一脸谄媚地来到几人跟前,对上曹昂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后,他赶忙回答道。 “几位爷让查的人,小的已经查出来了。” “那女子确实是宫中出来的,单名唤作灵儿,也是个清倌儿,只是...城内何家公子。” 龟公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在场刘协几人也是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曹昂二话不说便将怀中价值不菲的镯子丢到龟公面前,对方见状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连忙将其收入囊中后嘿嘿一笑。 “诸位爷放心,何家公子尚未与那灵儿姑娘共处一室,待得小人与管事知会一声,便可将灵儿姑娘赎给诸位。” 话音落下,龟公一溜烟便先行去寻青楼管事去了。 瞧见这一幕,刘协松下一口气,面色逐渐平缓下来。 还好赶上了。 也不知那个老登是怎么想的,奶奶宫中亲近婢女就这么几个人,不给些银两安置也就算了,现在还将对方送到青楼中。 要不是乔师提醒,自己恐怕还蒙在鼓里。 看来今日回去后,得好好问问那个老登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过多久,只见龟公迎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来到他们面前。 这人扫视一圈后,朝着刘协抱拳拱手道:“在下杨金,乃此处管事,听闻公子想要为楼中清倌赎身?” 刘协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存了个心眼,沉声道:“我要先确认那人的身份。” 或许是听龟公说了些什么,这杨管事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推脱,他颌首转身语气谦逊道:“自是可以,那便请公子随我一同上楼。” 话音落下,刘协站起身来,虽说外表仍有些稚嫩,但浑身散发出的贵气却是让杨管事有所猜测。 但当曹昂几人打算一同上楼时,这位 第101章 你丫的知道我爹是谁不? 二人踱步至楼上,来到一间屋子前。 只见房门轻掩,待杨管事笑盈盈地将其推开后,屈身对刘协毕恭毕敬道:“公子,您要寻的那位清倌此刻就在屋内。” 刘协微微点头,随即迈过门框走了进去,至于杨管事,则是懂事地将房门关闭,想来应是守在门外。 伸出手捋过几层亮银帘纱,映入刘协眼帘的,是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这位公子。” “若是听曲儿的,奴家今日身体不适,还请您另寻他人。” 灵儿红唇轻启,眼神中闪过一抹悲意。 自从在得知身世后,她就知道皇宫已经不是她能呆的地方了,可饶是如此,作为一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 天下虽大,她又能去往哪里? 也唯有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当上清倌靠卖艺为生。 “死丫头。” 然而,一道稚嫩的嗓音在她背后传来。 灵儿面色一怔,瞳孔猛然放大,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在看清来者时,她惊讶道:“殿下?!”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来吗?” 确认身份后,刘协压下内心喜悦,迫不及待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弹在灵儿的额头上轻声道:“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是吧?” “你这死丫头,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殿下?” 灵儿回过神赶忙起身跪在地上,正要弯身行礼时,却被刘协拉住肩膀。 “你是打算让人知道皇子来青楼了吗?” 听到这话,灵儿连连摇头。 “不过还别说,这地方弄得还挺像回事的。” 刘协抿嘴一笑,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屋内环境。 该说不说,这间青楼档次确实不低,房间内无论是陈设还是一些字画都能看得出极为考究。 当然,或许这是因为灵儿是清倌的缘故。 “行了。” 环顾一圈后,刘协扭头看向灵儿,“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走?” 灵儿眉头一簇,有些不明所以地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去哪?” “回宫啊,还能去哪。” 刘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双手一摊,反问道:“你总不可能要告诉我,打算在这种地方呆下去吧?” 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灵儿垂下头,咬紧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刘协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会被自己说中了吧? “你...” 刘协面色微变,压低嗓音询问道:“别跟我说你真打算呆在这种地方。” “这里可是青楼!” 良久后,见灵儿始终不回答自己,刘协心中顿时明悟,他弯下身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如果是父皇将你赶出宫来的,你尽管与我说就是,我现在身边正好也没贴身宫女,把你叫回来很容易的。” “此事与陛下没有关系,是奴婢自愿出宫的...殿下您就别问下去了。” 灵儿握紧手中巾帕,身子怯懦的竟是在隐隐发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只是片刻功夫,门口便传来了声响。 “什么?你说灵儿姑娘房间内有贵客?” “难道你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还不滚开。” 眨眼间,房门被人用力推开,而那杨管事则是被几名壮汉架到一旁。 “奶奶的。” “本少爷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 伴随着一阵冷笑,只见何携闯入了房间,面色不善地扫视着屋内。 想来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并没有认出刘协,反倒是露出一抹桀骜的神情厉声道。 “你是哪来的野小子,难道不知道这位姑娘已经被本少爷预订了吗?” 灵儿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请对方离去的时候,却见刘协抬起手拦下了她。 “何携。” 刘协上前一步将灵儿护在身后,冲着这货冷笑道:“喝了多少马尿啊?连你爷爷都不认识?” “我去你大爷的,跟你爹在这装什么装?!” 怎料何携怒骂一声,紧接着招招手,身后几名家族护卫便涌上前来。 “我告诉你。” “整个雒阳城,就没人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给我废了他。” 此言落罢,这些何家亲卫活动着浑身筋骨朝着刘协走去,而这一幕,看得灵儿瑟瑟发抖,赶忙就要冲上前去。 可没等她动弹,却见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外,刘协嘴角冷笑着,对其安慰道:“没事。” “很快就结束了。” 下一秒。 一道身影迅捷而至,只是三拳两脚,那些何家护卫就宛若砍瓜切菜般被轻松放倒。 在何携愣神间,一只手掌已然搭在他的肩膀上,稍稍用力,这位公子哥便疼得嗷嗷直叫。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得,熟悉的剧情啊... 听着何携这话,刘协嗤笑一声。 拼爹? 拜托,就算没有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若是拼爹,这个天下谁拼得过他? 灵儿见状有些担忧,小声提醒道:“殿下...这可是何家...” “无妨。” 刘协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紧接着弯下身子一把拽起何携的脑袋,双眸盯着对方戏谑道:“何少。” “要不要我帮你醒醒酒?” 宛若恶魔低语的嗓音在何携耳旁不停回荡着,这时他对上了刘协的眼神,恍惚间,胯下那股淡淡的忧伤再次席卷脑海。 “你!” “你!” “是你?” 何携眼眸一震,面色苍白地瞧着刘协。 看样子是被吓醒酒了。 “殿...殿下。” 他面如死灰,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气焰,而那杨管事在听到这个称谓时 第102章 无妄之灾 “去外面等着我吧。” 解决完闹剧后,曹昂几人转身守在门外并未下楼,而有关于这一举动,杨管事已是一言不发,再无任何规矩可说。 虽然不知道这位皇子与眼前清倌有什么关系,但察言观色多年,他深切地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在屋内只剩下刘协与灵儿时,刘协神色复杂地瞧着对方,轻声问道:“真的要留在这里对吗?” “嗯。” 灵儿红唇微动,不由得将眼眸垂下想要躲避刘协看向她的眼神。 身份的曝光,让她知晓自己已经与宫中、与刘家有了一道无法隔绝的沟壑。 虽然说不知道太后当年为什么要收留她,但如今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行。”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刘协面色泱泱,握紧拳头。 “为我弹一曲吧,起码让我瞧一瞧,咱们灵儿日后讨饭吃的手艺。” 片刻后。 随着灵儿玉手轻拨,在一阵悠扬琴声中,刘协盘坐与蒲团上,双眸微闭,手指在膝上缓缓打着拍子。 这一刻,他认真地聆听音律,仿佛将所有事物都抛掷脑后,就宛若一个寻常客人般。 ... “告辞。” 曲声落幕,刘协身起,恭敬地朝灵儿躯身一拜,在对方恍惚间,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子修。” “将准备好的钱财都给这位管事先生。” 听到这话,守在门口的曹昂下意识地点点头,一边从身上取出钱袋,一边左右看了几眼问道。 “殿下,灵儿姑娘还在收拾行李吗?” “不。” 刘协嘴角泛起苦涩,摇摇头道:“她留在这里。” “留?” “啊?” 曹昂不解,握着钱袋的手掌悬在半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刘协自然是没有与他过多解释,一把夺过钱袋就丢到了杨管事怀中。 “似是今日何携那般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分量,杨管事连连颌首,立马对眼前贵人保证道:“您放心。” “今日之事全属意外,小人向您保证,绝对不可能再让灵儿姑娘遇上这般事。” 哪怕有些不解眼前贵人为何没有将灵儿带走,但这怀中钱财自己就算没打开看也能感受得出来。 别说赎身了,这些钱甚至都快能兑下整间青楼。 “成,麻烦您。” 刘协双手抱拳,冲着杨管事拱手谢道。 “哪里哪里。” 兴许是出于脸上挂不住,只见这位管事凑近一步低声向刘协提醒道:“贵人。” “您虽然身份高贵,但那何家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今日这事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望您回去路上定要小心。” 刘协闻言有些诧异,不过虽说不在意,但他还是依旧向对方道谢,毕竟这也算是一桩好意。 似乎是猜到了刘协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杨管事贴心地将几人护送至门外。 在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时,一旁龟公也是忍不住询问道:“管事,那个少年,是个了不得的公子哥吗?” “了不得?” 杨管事嗤笑道。 “那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你现在且去,将灵儿姑娘的牌给取下来,日后就莫要再带客人去她那里了。” “啊?” 龟公听到这话有些难以置信,随即疑惑道:“那位公子如此厉害吗?就连何家都不放在眼中?” 要晓得楼中女子每人皆是要将自身代称亦或者美名篆刻在一块竹牌上,将其悬挂于墙壁,以此来告示前来此地的客人,这青楼里到底都有哪些姑娘。 而一旦若是摘了牌,这也就代表着该姑娘不会再接待客人,无论是清倌、红倌都是如此。 而一般情况下,也只有被某些权贵看中的姑娘才会有此待遇。 可这位灵儿姑娘入楼不过月余,况且何家公子这阵子可是一直对其抱以热枕。 “何家?” 杨管事冷哼一声,不屑道:“莫说是何家,哪怕是窦家也不好使。” “去照做吧。” … … 而与此同时让人没想到的是。 当刘协领着曹昂几人前脚刚离开这间青楼,还未走出烟花巷,迎面就被人给堵上了。 看着眼前这些家伙身上的官袍以及腰间兵刃,刘协皱起眉头,心中顿感匪夷所思。 何携那蠢货莫不是真敢冲我动手? 可眼前这些家伙身上官袍,貌似是出自廷尉府的。 自己跟他们结过梁子吗? 正当刘协思索之际,当中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走到他们几人面前,冷冷道:“就是你们几个刚刚当街行凶是吧?” “随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 曹昂赶忙上前护住刘协,沉声问道:“我们何时当街行凶?你们休要信口雌黄。” “少废话,都带走。” 这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几十余官差纷纷走上前来。 巷子附近过往的路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与原地看着这场事端。 这倒是稀罕。 廷尉的官差,光天化日之下竟会现身在烟花柳巷之地? “那个青年看着好像是曹家公子。” “没错,就是他,我之前在三复街老李头那儿亲眼见到这曹公子买糖球。” “哎,那这曹家公子怎么会跟廷尉的人扯上关系?而且看这架势好像不太对呀。” “我刚好像听见这些官差说什么当街行凶...莫不是曹公子杀人了?” 听着周遭百姓的议论声,刘协皱起眉头,冷声冲曹昂吩咐道:“你带着子龙先走。” “公子!” 曹昂咬咬牙,心中虽然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但却不愿就此离开。 要知 第103章 假借人手 黄昏落日下,廷尉牢狱中。 刘协阴沉着一张脸被官差狠狠丢入草垛,浑身值钱配饰乃至那块王家碎玉也被这群人给洗劫一空。 这群家伙还真敢啊? 随着不远处脚步声逐渐响起,刘协踉跄地站起身来,可还未等他回过神,只见几名壮汉冲了进来迅速将他捆在一根柱子上。 “哼。” “廷尉牢狱中,莫不是还敢放肆?” 那男人冷哼一声,从摆满刑具的案板上拿起一根粗如手指的长鞭,朝着地面啪啪甩了两下。 “退下。” 可自他身后,此刻却是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只是眨眼功夫,牢房外竟是出现一位让刘协感到熟悉的身影。 “公子。” 奇怪的是,这些廷尉官差在见到来者后表现得极其恭敬,二话不说便为其让开一条道路来。 这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可能也就与曹昂相差不多,姑且也算是个青年。 但他的步子却异常沉稳,神态举止更是让刘协感到一股莫名的异样。 “都且退下。” 青年手掌轻轻抬起,那男人心领神会地将手中长鞭交给对方,而后领着一众官差退出了牢房。 对于眼前这一幕,刘协眼眸一瞪,脑海中顿时闪过万千思绪。 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处可是廷尉衙门!是整个雒阳,乃至整个大汉朝最为依仗秉公执法这四个字的地方。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如今却将自己一声不吭给抓了过来,并且看着刚刚那架势。 是打算用私刑对吗? “小殿下。” 怎料这青年面带笑容地走上前来,冲着刘协温声道:“您不认得我了吗?” “你特么谁啊?” “我该认识你吗?” 刘协眉头紧锁,眼前这货竟然识得自己的身份? “嗯...” 听着这话,青年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握着手中长鞭,似是警示的口吻说道:“果然还是贵人多往事呢。” 而瞧着青年将手高高举起,刘协眼神一变,冷冷道:“有本事你就打...这一鞭子下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哈哈。” “说得没错。” “对当朝皇子擅自用刑,这可是毫无疑问的死罪。”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讥讽地笑着,可看他这副样子,却并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 笑声落罢,青年伸了个懒腰后身形猛然一变,刹那间,手中长鞭已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刘协肩膀上。 这带着倒刺以及布满荆棘的鞭子连皮带肉硬是将刘协肩膀乃至胸口都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可我。” “好像不应该怕什么死罪?” 看着刘协嗔目欲烈咬紧牙关的模样,青年玩味道:“若是真要按汉律来行事的话。” “估摸着我这条命早在二十三年前就该结束才对。” 说着这话的同时,青年眼皮一抬,举手间又是一鞭不留余力地狠狠抽在刘协身上。 突然而猛烈的剧痛感犹如电流一般自刘协腰间迅速蔓延至全身,他面容扭曲地盯着眼前青年,想要张口,可浑身的痛楚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哎呀呀,哎呀呀。” “无妨。” 青年舔着嘴唇,将那带着血肉的长鞭随意丢至一旁,搓了搓双手后,他弯下身子对上刘协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低声道。 “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放心小殿下...我今日叫你过来,也没打算取你性命。” 说着,青年歪着头,双手一摊。 “只是想着,您都回雒阳了。” “我也理应该送个见面礼给您才对。” 言语落下,青年拍拍手。 不过片刻,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被两名官差如同死狗一样丢入牢中。 这人蓬头垢面,浑身衣服早已被鞭挞得破破烂烂,若不是身子动了动,或许旁人只会当他是个死人。 青年踱步至他身旁,一把将其拽了起来。 随着烛火映照下,刘协面色顿时煞白。 “马...马元义?” 没错,这个俨然快没了半条命的可怜人,竟就是当今太平道三位正师之下的第一副手,马元义。 那个在将自己救出邺城后神秘消失的家伙。 “哎呀。” “殿下这记性怎么说呢。” 见刘协认出了身份,青年呲牙冷笑道:“只是一眼就认出他,可为什么就认不出我呢?” 说罢,马元义被重重地摔在刘协身旁。 “殿...殿下。” 只瞧他匍匐着身子,艰难抬起头,满脸血污的看向刘协。 “您...怎么也...” 想来是伤势过重的缘故,马元义光是说这两句话,就好似已经将浑身气力用尽。 “真搞不懂你们这一脉。” 青年眉毛一簇,抚掌继续道:“老老实实的与这太平道撕破脸,将这天下都弄乱不好吗?” “非得搞什么改革新政,出资赈灾,连那个老东西都一改常态,险些都快要让我不认识她了。” 牢狱里火光跳动,阵阵寒风拂过,将这气氛渲染得格外阴森,而位居与当中,青年脚步轻点,转身便从身后官差腰间抽刀而出。 “不过现在也行。” “既然你们非要搞什么...约定?” “那就让我来帮帮你们吧。” “不。” “不!” 看着青年散发出一股杀气朝着马元义步步逼近,刘协瞳孔一缩,左右不停晃动着。 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是真的浮现出恐惧。 可这并没有用。 青年一脚踩在马元义的身上,双手握刀瞅准了位置,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记住。” “杀你的人。” “是大汉朝二皇子刘协!” 声起,刀至。 马元义身子剧烈一颤,双掌死死的握 第104章 好眼熟的手法 在青年将刘协蹂躏至昏迷后,只见他领着几十余官差从提前准备好的隐秘地道迅速离开了此地。 不过多时。 廷尉府衙已是乱作一团,那些正值公务的衙中长史、奏曹掾们一脸骇然地瞧着禁军冲入府内,大肆搜查。 他们哪里见到过这般阵仗,饶是衙中近百官差陆续出现,可还未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禁军便二话不说卸掉了他们身上兵刃。 “本官乃廷尉左监盖勋,尔等这是要做甚?为何无故搜查我廷尉衙!” 人群中,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厉声喝斥道:“即便是禁军,若无上令,也绝不能行如此粗暴之事。”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曹昂高举令牌站了出来,脸色铁青地瞪着这家伙。 “闭嘴...给我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是。” 在场禁军看着曹昂手中令牌,齐声高喝着,二话不说便涌入各个房间进行搜查。 望着这一幕,盖勋又惊又气。 他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对方却能平白无故调动大批禁军,想来身份应是不低。 但廷尉衙到底出了什么事端竟能引得这般罪遭? 然而随着门外一道身影的出现,盖勋脸色骤然一变,他咬紧牙关赶忙上前几步,冲着来者屈身下拜。 “下官盖勋,问蹇公公好。” “嗯。” 蹇硕轻轻颌首,面色难看地环顾着眼前景象。 当朝廷尉...好像与何家并无关联吧? 而且何苗也不像是能做出这般蠢事的家伙。 片刻之后,衙中禁军纷纷赶来汇报。 “没有!” “后院也没有。” “四周都看过了,没有发现殿下!” “不可能!” 曹昂面露惊讶,皱眉问道:“都仔细搜查过了吗?” 这时上林尉出现,他低声说道:“都查过了...除了...牢狱。” 蹇硕闻言眼眸一震,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怒斥道:“无需理会,搜!” 紧接着,在左监盖勋的带领下,一众禁军宛若虎狼般闯入牢狱,一个牢房接着一个牢房的挨个探查。 这架势,别说是在场官差,就连那些牢中犯人都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 “怎么可能?” 曹昂额头暴起青筋,一路走过来别说殿下,就算当时在场的那些官差他也一个都未曾见到。 气急败坏下,他转身猛地抓住盖勋衣袖,在众人愣神间,曹昂暴怒道:“你们到底把殿下藏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殿下?哪位殿下?” 盖勋面色泛白,哪怕对这少年的举动感到不悦,可感受着身旁蹇硕看向自己的目光时,这位左监大人赫然记起了什么,小声提醒道。 “牢中还有一间密室...” “今日右监领着不少官差进去...至今还未出来。” “快带我去!“ 话音落下,盖勋踉跄地在前方带路,不多时,众人停留在一处机关铁门外。 这东西从外表看起来倒是朴实无华,但是粗略看去,门外却是没有任何所谓的把手以及开关可言。 或许是想在禁军面前保持廷尉府的尊严,盖勋咽了咽口水,主动上前轻声叩响铁门。 “张大人?” “您还在里面吗?” “张大人?” 然而在接二连三的呼唤下,铁门后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盖勋神色变得有些着急,刚想要继续唤下去,可曹昂却是再也不愿忍耐。 别说对方是什么左监右监,就算是当朝廷尉在这里,他也懒得理会甚么。 “妈的。” “把门给我撞开。” 一声令下,在场禁军摩拳擦掌,几人合伙搬来一个小号攻城锤,盖勋见状身子一颤,赶忙退后让开一条道路。 砰! 砰! 铮铮之音宛若锤在他的胸口似的,盖勋咬紧嘴唇,那张老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恐之色。 无论今日结局如何。 但堂堂九卿廷尉府光天化日之下被闹成这副样子,可想而知日后在朝中,他们会遭受多少白眼。 随着铁门轰然倒塌,曹昂急切地挤入人群。 只是定睛一看,他便瞧见了被捆在木桩上伤痕累累已经昏迷过去的刘协。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刘协身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确认鼻息还在后这才松下一口气。 “还活着...蹇公公...殿下还活着。” 言语落罢,曹昂迅速将刘协身上麻绳尽数斩断,看着对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手掌颤抖地将其抱在怀中。 没想到这群人还真的敢! 曹昂脸色阴郁地瞪着盖勋,虽未开口,但光是瞧着他怀中的刘协,盖勋此刻就彻底乱了分寸。 “小...小殿下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刹那间,盖勋双膝一软,扑咚一声跪在地上。 他自然是认得刘协的。 前不久大朝议上,他还跟着廷尉大人一同亲眼见识过这位小殿下跋扈的姿态。 彼时站队中立的他,就那日发生的事还向衙中官差当作趣谈讲述过。 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这里? 而且身上这伤... “曹昂。” “你先带着殿下回去。” 蹇硕压低嗓音,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曹昂点点头,心中自然晓得分寸,紧接着连忙起身,怀中抱着刘协一路朝外飞奔而去。 见此情形,不少禁军跟了上去。 下一秒。 蹇硕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踱步至马元义尸体旁。 他弯下身子,手掌只是将尸体上的衣服掀开一截,身后盖勋就已是不停朝他磕着响头大声解释道。 “蹇公公。” “此事...此事与我无关啊。” 马 第105章 天子暴怒 虽说皇子前往青楼之事没有传出。 但堂堂廷尉府上至千石官员,下至微末小吏尽数汇聚于上西门外一事却是不胫而走。 哪怕已是接近落日,但这一罕见场景也是吸引了雒阳不少百姓。 “你看。” “哟,那不是左监盖大人吗?千石大官都在这儿呢。” “别着急...你再仔细瞅瞅,人群里那个弯着身子的老头像不像隔壁小王他爹?” “对对对,就是那老王头,他前阵子可是来俺们馆子吃饭都没给钱。” “你们说的这都算啥?瞅见最当中那胖子没?” “那可是廷尉韩馥,韩大人!真正的两千石大官!” “我去...朝廷这是要做甚,怎么看起来貌似整个廷尉衙门的人都在这里。” 听着身后不远处百姓们的议论声,盖勋身形隐约都是有些站不太稳。 可饶是如此,在目光与那韩大人交汇时,对方一个眼神示意下,他也只能艰难地挪动双腿,靠近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馥那张胖脸在这一刻都快扭曲成了个窝瓜,他语气带着怒火暗暗道:“老子不过在家中休沐一日。” “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 面对着上官的质问,盖勋面露苦涩,小声将牢中发生的事情与韩馥讲述了一番。 对方在听到宫中那个混世小魔王竟在廷尉牢狱被打成重伤后,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几名眼疾手快的官吏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可韩馥回过神却是一甩衣袖,眼神变了又变。 妈的。 这叫个什么事啊。 自己好不容易在廷尉的位置熬过了这几年,眼瞅着马上到年限就可以再往上爬一爬。 现在可好。 擅加私刑与当朝皇子? 身为当朝九卿之一,韩馥哪里看不出来现如今这位陛下对刘协到底有多么宠爱。 再者说,即便皇室真的有什么过错,那他妈也是宗府的事,跟他们廷尉有半毛钱关系啊? “张举人呢?谁给他的胆子敢去抓皇子。” “呃。” 盖勋垂下头,小声提醒道:“张大人...好像跑了。” 一时之间,万千思绪瞬间涌入这位廷尉大人的脑海中,他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骇然地瞧着身旁一众官吏。 “跑?跑了?” 口中不停重复着这话,韩馥脸颊一抽,呼吸沉重,额头也随之冒出一片细密汗珠。 张举,那可是廷尉右监...他平日里最为依仗的副手... 这些年他在这个位置上获得的不少政绩甚至都是因为对方的大力相助。 原本在年限一到,他就打算向陛下请命,将廷尉这个位置交到对方手上。 可现在呢?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说完这话,韩馥双眼一黑,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大人。” 盖勋立马上前扶住对方,可相较于刚刚,这一次的韩大人明显是不愿再清醒过来。 而在盖勋手掌触碰到韩馥的官袍时,一股湿润更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 自家大人竟是被吓尿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皇城大门缓缓打开,在场一众官吏哪里还顾得上韩馥,连忙齐刷刷地看向前方。 蹇硕面色平淡地踱步而出,目视盖勋,在瞧见对方怀中昏倒的胖子时,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诧异。 不过想了想如今身居德阳殿暴跳如雷的陛下。 这个胖子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朝盖勋招招手,对方放下怀中韩馥,提着官袍一路小跑而来。 “公公,陛下那里,怎么说?” 作为在场廷尉衙中知情最多的千石官员,盖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口风。 “小殿下...应该没事吧?” “你说呢?” 蹇硕冷笑一声:“依照在册名单统计到场人数,三百石以上所有在册官员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暂停官务,接受调查。” 三百石以上? 那也就是说除去底层杂役外,基本上廷尉在册官员皆要遭到调查? “可...我衙案件。” 盖勋这话尚未说完,便听蹇硕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京兆尹和执金吾两处已经打过招呼,他们愿意暂时接手。” “即便后续人手不够,司隶校尉以及河南尹那里,也会出手帮忙。” “所以盖左监,现在懂了吗?” 听到这一席话,盖勋浑身如遭雷击,颤抖地点了点头。 雒阳三司向来都不对付,因为职权相同的缘故,他们廷尉府与另外两司这些年来屡次明争暗斗。 好不容易在前些年有些许起色,可现在却因为这一场无妄之灾而遭到如此挫折。 至于统计到场人数? 盖勋抿紧嘴唇,怯怯道:“右监张举大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对于这个回答,蹇硕就像是提前猜到似的并没有任何惊讶,他不置可否地扫了一眼门外官吏,抬手间,身后上林尉带队的百余禁军便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统计过后,三百石以上官吏尽数交由京兆尹安置。” “剩下的人,知会执金吾,不得让他们擅自离开雒阳。” 说完这两句话,蹇硕冷哼一声,转身回了皇宫。 ... 而与此同时的德阳殿内。 大汉天子刘宏怒不可遏地将屋中诸多字画辞赋以及价值不菲的珍宝摔落在地。 浑身怒火惊得殿外诸多太监婢女不敢上前。 纵然是张让,这时也只能躲在屋外瑟瑟发抖。 因为任谁也没想到,堂堂大汉皇子,身份何其尊贵,结果却在皇城脚下遭到了如此酷刑。 虽说性命无碍,但这无异于是对皇家威严的挑衅。 “混账!” “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吗?!” “好一 第106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雒阳酒糟中,在二楼雅间等待多时的唐周此刻已是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窗外。 可预料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怪了。” “马师向来守时,今日怎会如此。” 他喃喃自语,皱起眉头感到不解。 身为大贤良师的关门弟子,论起辈分,除去三十六方先师之外,唐周可是太平道嫡传小天师。 按照约定,每隔一月他便会与马元义相见一面,双方借此互通朝廷近况,以便及时做出调整。 前些日子因为马师外出冀州所以他们二人久久未见。 可是今日... “明明依照约定时间来看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总不能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正当唐周犹豫不决时,门外楼梯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未等到他反应过来,只见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下一秒,两名壮汉朝着他一扑,转瞬间就将他按倒在地面。 “你们是谁?!” 唐周露出惊恐的眼神抬起头看向房门处那道瘦削的身影。 自己在这雒阳城应该没结下什么仇家吧?哪怕是官府,也没理由缉拿自己才对。 可对于他的问题,那人并没有直接做出任何回答,只是露出一抹讥笑,像是看待玩具一般。 随即,壮汉一记手刀,将唐周砍晕了过去。 “背上他。” “这可是我赠予叔叔的大礼。” 戏谑笑声传出,短短十几息时间内,这二楼雅间已是空无一人,就连这位居雒阳南城号称规模最大的酒糟,也自此之后变得安静无比。 ... 多日过去。 雒阳皇城内不知为何,几则消息竟是遭人传了出来。 合肥侯惨遭贬黜,罢为庶人,摘除祖籍,并且就连姓氏也被剥夺,堪称荒谬。 对于天子如此举动,天下士人皆为之所惊,以何家为首的几大世家联合上书请求收回成命。 可饶是如此,换来的却是合肥侯被发配边疆,无诏不得回京。 连带着上书的几大世家也受到处罚,诸如罚俸,贬职,虽后果并不严重,但却因为牵扯人数众多,使得剩余世家震惊不已。 在此之前任谁都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则上书劝告而已,却会给他们带来这样一记清脆的耳光。 除此之外,有关于廷尉府的处理结果也同样让众人骇然。 自两千石首官韩馥及比三百石奏曹掾尽数遭到清洗,一时之间,九卿廷尉积压多年的威势荡然无存。 连带着官员变动,一份诏书的出示也引起了京中地震。 帝诏:即日起原九卿廷尉更名为大理寺卿,原先律法修订之权变更为参考之权,牢狱案件之柄由执金吾及京兆尹三司共同掌管。 如此巨大的府衙职权变革,自然是在天下掀起了一番波澜,可这一次,世家们却是像是哑了火,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就在这份诏书发布之前,有关于冀州的战报也好巧不巧地传回了雒阳。 邺城告破,叛军已定。 以卢植为首的西园军现在已经渡过黄河,再有几日就可抵达雒阳城下。 携着大胜之威,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带私货一口气将朝中格局变了又变。 这就像是透露给外界的一则警告似的。 诸如袁府等雒阳权贵在这一刻都深知天色将变。 “老太尉那里怎么说?” 瞧着匆匆赶回府中的侄儿,袁司徒眉头轻皱,神色担忧道:“帝心究竟如何?” 袁术微微摇头,双手一摊很是无奈:“别说太尉,杨家这几天也是闭门谢客。” “得亏我路上碰见杨德祖那个憨货,否则还得吃个闭门羹不可。” 说完这话,袁术黑着一张脸将身上那份崭新名刺拿出来埋怨道:“就连刘宽那个老头我都去登门拜访了,但结果依旧如此。” “这些人就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样。” “妈的,回来路上还碰见何携那个二世祖,真是晦气。” “不对不对。” 袁司徒闻言扶额沉思,眯着眼自我安慰道:“本初此战立下不俗军功,按理来说在陛下那里,咱们袁家也应该不是异己才对。” 虽说信奉中庸之道,但这阵子朝中发生的事端却是让咱们这位袁司徒感到如履薄冰。 大理寺... 这可是先汉时期廷尉府的旧称,陛下如此举动,定然是在向外界散发一个信号才对。 “叔,您用得着这么担心吗?” 听到对方口中提及那个庶出的孽种,袁术脸色阴郁,不满道:“咱们袁家家大业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算是陛下想要对咱们动手。” “那他堵得住天下士人悠悠之口吗?” “放肆!” 袁司徒眉头一蹙,随即手掌拍在桌案厉声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揣摩帝心?” “还不跪下!” 袁术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起身跪在地上。 不是您最开始问我帝心如何吗? 这个死老头子,明明我才是袁家嫡子,可每次他总是把袁绍那个孽种挂在嘴边。 再说了,自己难道说得不对吗?哪怕是皇室,想动他们袁家那确实也得掂量掂量。 “你啊你。” 袁司徒长叹一口气,抚掌道:“兄长对你百般期望,可你为何就如此幼稚呢?” “咱家是家大业大没错,但比起窦家呢?” 说到这里,袁司徒顿了顿,环顾一眼四周确认没有耳目后这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 “公路啊,你现在也不是孩子了,树大招风的道理就算寻常百姓都能知晓,你为何却视若无睹呢?” “远的不提,就拿那杨德祖来说,若论履历他们弘农杨氏甚至可以追溯至孝昭皇帝时期。” “四世三公?” “人家五世三公尚 第107章 夜访德阳 瞅着夜幕降临,德阳殿内却仍是灯火通明,蹇硕在与一众太监商讨过后,最终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踱步走了进来。 按理来说,就如今这个时辰,天子理应在后宫某位嫔妃宫中安歇,但是今日。 这位大汉天子似乎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情。 “陛下。” “时辰不早了。” “明日内朝还要定下立储事宜。” 蹇硕低声提醒着。 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这句话大半概率起不到丝毫作用,但无论如何,也总不能坐视不管。 “....” 天子放下手中军报,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立储?那些家伙就差把刀架在朕的脖颈上逼朕做出选择了。” “哼,不过也好。” “今夜过后,朕也可以看清楚,到底是谁想重现窦家之事。” 蹇硕讪讪地陪笑两声,紧接着压低声音附和道:“陛下当年既然能灭窦家一次,自然也就不怕第二个窦家出现。” “可是如此筛选...会不会树敌太多?” 然而,天子眼神微眯,那股帝王威势勃然散发,蹇硕面色一变,赶忙跪在地上。 “奴才多嘴,是奴才多嘴。” 一边说着,他毫不犹豫伸出手给自己结结实实来了几巴掌,只是片刻,蹇硕的嘴角就已冒出血色。 “行了行了。” 天子神色淡然道:“你是个忠心的,朕心里清楚。” “孝武帝当年设立内朝,防的,可不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世家豪强们。” “朕又不是那个死人,就算树敌再多,这肉,也只能是刘家的。” 话音落下,天子将龙案上的军报丢在蹇硕身旁,瞧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嘴唇轻启吩咐道:“把这些都拓印一份,送去让协儿看一眼。” “让他从中...点几个不错的家伙。” 听到这话,蹇硕身子一颤。 点几个不错的家伙? 陛下这意思难道是说... 让小殿下提前培养亲信吗? 而且还是,允诺的意思? 连忙将军报聚拢收好后,蹇硕缓缓站起来,刚要转身离开屋内,却听殿外张让高声喊道。 “陛下。” “袁司徒请见。” “让他进来。” 没等蹇硕回过神,在张让带领下,袁司徒步履蹒跚地走入殿内。 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这位司徒大人皱起眉头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对方怀中军报。 虽然未曾开口,但心中却是有了些许猜测。 看来自己来的时间刚刚好。 “退下吧。” 天子泰然自若地摆摆手,屋内一众太监婢女见状连忙屈身离开。 “老臣叩见陛下。” 袁司徒弯腰便要拱手一拜,不过他这动作倒是缓慢,看得天子不由得冷笑一声。 “罢了。” “袁司徒为国忧愁,就且免礼吧。” “多谢陛下厚爱。” “无妨,如此时辰,爱卿却要入宫求见,是为何事啊?” 天子微微挪动身子,面色平淡的看着这老头。 相较于越发膨胀的何家而言,似是这些墙头草,自己也姑且忍耐一段时间吧。 “实乃担忧尔。” 袁司徒摇摇头,随即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在眼眶上擦拭几下:“殿下遭遇袭击,老臣闻之,昼夜难安。” “今日听得好转消息,这才赶忙从家中挑出些补品送入宫内。” “哦?” 天子眉头一簇,道:“皇儿的寝宫距离德阳殿可还有一段距离呢,袁司徒莫不是迷了路?” “陛下说笑,老臣自当也是忧心龙体。”袁司徒神色一黯,手心冷汗直冒,竟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这可真是...让朕感到意外。”天子闻言好笑地看了一眼对方,淡淡说道:“袁本初是个不错的孩子,爱卿觉得如何?” 这冷不丁的发问,让袁司徒有些猝不及防,他左思右想下,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却听殿外传来张让的声音。 “陛下,河南尹求见。” 河南尹? 何苗这时候来这里又是作甚?难不成他也是想来试探口风不成...不不不,他没这么做的理由。 袁司徒大脑飞速运转,可只听天子这时轻飘飘地朝张让吩咐道:“让他滚吧。” “朕今夜,不想见客。” “诺。” 张让躯身退下。可不过多时,他又原路折返,面色难看道:“陛下...河南尹如今跪于殿外。” “他说...” 没等张让将话说完,天子讥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让他跪。” “可...” “就按朕说的办,无需派人理会,他乐意跪多久,就让他跪多久。” 听到陛下这不容置疑的口吻,张让只得点点头,随即离开殿内。 一时之间,德阳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纵然是袁司徒在这时都只感觉有些惶恐不安。 那可是河南尹。 两千石京官...仅次于九卿的那种。 瞧着眼前陛下让自己捉摸不清的举动和手段,袁司徒默不作声。 这副面孔的陛下,着实是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爱卿心中可有答案了吗?” 天子身子向前一探,双掌交叉放置于龙案前,面带笑意地继续问道:“袁本初这孩子,怎么样?” ... 没人知道德阳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宫门等候多时的袁术在见到自家叔叔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不免感到有些好奇。 袁司徒停下脚步转过身眺望宫墙,神色早已疲惫不堪。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做出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本初,可莫要怪我。 “叔。” “怎么说?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压根就没那么大事是吧。” 袁术仍是一副倨傲姿态,纵然是身处皇宫,可袁家嫡子的身份 第108章 内朝立储(一) 两汉朝制分内外,由孝武帝设立,沿袭数百年,时至今日已经蜕变成一种令天下人都不得不信服的制度。 外朝商议大事,内朝做出决策,两者相互制衡,也算是平衡了皇权与世家之间的矛盾。 只是在光武帝之后,因为种种原因相加,内朝尚书台的权利得到空前绝后的膨胀,致使皇亲国戚横行于世。 何家之所以能以一代人的积累迅速成长为雒阳世家之首,除去那对兄弟以外,还有一点就在于。 当朝尚书令,乃是何家女婿。 虽然只有区区千石品轶,但哪怕是九卿,也不愿得罪这样一位内朝之首。 而今日内朝议事,也自然而然吸引了朝中权贵的注意力。 立储! 阔别七十多年之久,这个议题当真是稀罕的不行。 如今朝中官员,说起来也唯有桥老太尉曾经历过这件事,倒是让人无奈至极。 “殿下,您身子骨还弱着呢,咱们今日不然就别去了吧。” 曹昂皱着眉头一边帮刘协整理着朝服,一边低声提醒道:“赵云还没回来呢,实在不行咱等先下了内朝呗。” 刘协摇摇头,倒吸一口凉气将胳膊抬起穿过衣袖:“不行,内朝可以等一等再去,但我想问的问题,只有陈逸能给我答案。“ 说罢,他站起身艰难地活动了一番双臂握住拳头。 储不储君什么的,自己现在懒得理会,总不可能因为准时过去旁听,那些大人们就会斩钉截铁地为自己说话吧? 再说了,光是听闻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情就知道,那个老登压根就不会这么容易定下太子人选。 反观马元义到底为什么会死,还有那个青年到底是谁,对于自己而言,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备轿,现在就出发。” 起身下榻后,刘协面色泛白,伤口隐约带来的痛楚让他有些站不太稳。 曹昂见拗不过自家殿下,也只得无奈地选择去吩咐宫中下人。 不过多时。 在轿辇停下后,刘协屈身走下台阶,抬起头看向眼前这间有着几十余禁军把守的宫中牢狱。 说来也奇怪,自从将陈逸带回雒阳后,那老登二话不说就将其关在这里面,可直到现在也没见谁有提审的意思。 刘协上前几步亮出身份腰牌,门口禁军纷纷下跪行礼。 “带我去见陈逸。” 听到这话,一名禁军皱起眉头有些谨慎地问道:“殿下,那可是叛军要犯,敢问您可有陛下手令?” 刘协闻言瞥了一眼身后曹昂,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地将那块用于出宫的御赐令牌拿了出来。 反正这东西也是老登给的,虽然说现在用不太上,但吓唬吓唬这些人,应该够使吧? “手令什么的太麻烦了,这东西想必你们也认得,现在能带我进去了吗?” “这...” 禁军见状面露犹豫,几人对视一眼后,也只得惋惜道:“殿下,关键您要找的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犯人。” “若是没有手令...恕难从命。” 老登搞这么严? 刘协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遭。 非得弄手令的话,自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个老登绝对不可能给自己见陈逸的机会。 然而正当刘协犯难之际,在他们身后此刻却是出现一道身影。 “无妨,让殿下他们进去吧。” 话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 “蹇公公?” “殿下早安。” 蹇硕依旧是那副老好人的笑容,在朝刘协问好后,他随即向禁军出示手令。 “陛下早就猜到您一定会来寻陈逸,所以特令老奴在此等候。” 说着,蹇硕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军报交给曹昂。 对上面前几人不解的眼神,老太监耸耸肩,扬了扬下巴示意禁军撤去。 “那老奴就在这里等着,还请殿下早些问完,好随老奴前往内朝。” 即便有着百般不解,但刘协这时也没有任何犹豫,招呼着曹昂,点了一名禁军后,便径直进了牢狱。 湿冷环境下,禁军打起火把,小心提醒着身后二人。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宫中牢狱,能关在这儿的,可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货色。 这不,在不少犯人瞧见来者是个少年后,面露戏谑之色拍打着栏杆冲刘协挑逗道:“哟。” “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啊,啧啧啧,感觉滋味应该挺不错。” “快来大爷这,让我好好疼爱疼爱你。” “小孩,别听那变态的话,来姐姐这里。” 可当这些人话音刚落,随着禁军手中火把的映照,刘协身上朝服一览无遗的露在了这群人眼前。 “哎,白高兴一场。” “这又是哪家公子哥,还真是有够闲的。” “滚滚滚,别打扰大爷睡觉。” 对于四周传来的声响,刘协权当充耳不闻,可这禁军则是皱起眉头抽出腰间佩刀狠狠在栏杆上敲了几下。 “都住嘴。” “连殿下都敢戏弄,你们皮痒了想死是不是?” 然而禁军这番威胁貌似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换来的,反而是角落一个男人的嗤笑和嘲弄。 “原来是刘家那个小孩啊?” “快来让叔叔看看,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听到这话,刘协扭头顺着声响来源看了过去,禁军刚要过去教训对方一顿,却被他一把拉住。 “刚刚说话的这家伙是谁?” “他啊?” 禁军玩味地一笑,恭敬道:“就一个道士,好像是因为脑子有病惹怒了皇后,所以这才被抓来的。” “殿下您可莫要信他的那番鬼话,这厮见谁都是这幅调调。” 何皇后抓来的? 刘协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些银两按在禁军手中,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下,只听他开口道:“ 第109章 内朝立储(二) 按照禁军所指方向,曹昂在前带路,只是片刻功夫,二人便来到那间关押着陈逸的牢房门口。 整个身子蜷缩在草堆里的陈逸,此刻早已是蓬头垢面,若不是因为地处潮湿,兴许光是他现在身上这股恶臭就能引来不少蝇虫。 在听到锁链响声后,陈逸动了动,那对眼眸就像是发现猎物似的瞬间恢复了它原有的亮光。 “谁?” 他挪动双腿,小心翼翼地将半截身子向前一探,询问道:“是殿下吗?” 良久沉默后,刘协轻哼一声,接过曹昂手中火把将此处照亮。 “果然是殿下啊。” “我说怎么有人会来这里。” 陈逸挤出一抹惨淡的微笑,耸耸肩,伸出手示意道:“没什么好招待的,殿下请随便坐。” 在刘协阴沉着一张脸来到他身前时,透过火光,陈逸这才发现了站在牢房门口正死死盯着他的曹昂。 “哟,这不是曹子修嘛。” 见都是老熟人,哪怕这时已是丧家之犬,但陈逸却恢复些许神采上下打量道:“看起来这是伤好了啊?真不错。” “唉,只是可惜有些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逸的话语撩拨下,曹昂攥紧拳头作势便要冲上前来。 “子修!” 刘协眉头一皱:“退下。” “对对对,毕竟当狗腿子啊,就是得听主人的话。”陈逸嘟起嘴,一副无辜的姿态看得曹昂不免有些火大。 但联想到殿下今日事宜,曹昂最终也只能暂且压下心中愤慨,闷哼一声退至门外。 而瞧着他这挑衅的模样,刘协冷冷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待会我可控制不住子修。” “唔,但我怎么觉得殿下您控制得住呢。” 怎料陈逸歪着脑袋,神色从容道:“要不然,您想知道的那些事,又有谁来给您答案呢?” 话音落下,陈逸整个人眨眼间便宛若先前一样,再没了任何慌乱。 “你知道?” 刘协闻言眼眸瞪大,顾不得其它,一把抓住陈逸的衣袖对其质问道:“那个家伙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哦?” 陈逸嘴角微微上扬,故作惊讶道:“看来殿下是见过那家伙了。” “怎么样?跟我相比,那家伙的手段还不错吧。” “回答我的问题!”刘协手腕逐渐发力,全然没有理会身上伤口带来的痛疼,硬生生将陈逸单手举了起来。 本就因为这阵子牢狱生活而瘦弱无比的陈逸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 只是几息时间,他的脸色便逐渐泛白,额头更是冒出冷汗。 但唯一不变的是。 那副自以为是的笑容,仍挂在他的嘴角。 因为陈逸很清楚。 眼前这个小殿下压根不会取他的命。 既然双方都见过...想必刘协,也已经领教到那人的手段。 不过多时,陈逸被重重的甩入草垛中,哪怕身上伤口有着开裂的迹象,但他在这一刻却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 “...我真是想看看,殿下与那家伙相见的场合,到底是怎么样。” 他懒得动弹分毫,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草垛里,话锋一转唏嘘道:“不过既然殿下能想到来找我。” “想来也是那家伙提醒的才对。” “…” “我跟他啊,没什么关系可言,最多只能算是曾经的合作伙伴。” 陈逸将身子扭转,单手支颚,嘴角抬起,眉眼含笑地看向刘协。 “毕竟殿下现在也知道...我们陈家在这几十年以来所扮演的角色,始终都是牺牲品。” 刘协闻言额角青筋跳动。 有关于陈逸父亲陈蕃的离世,他还是从卢师口中得知到当年的事情原委。 所以在邯郸最后一战,他才会拦下曹操,选择将陈逸活捉。 只不过那些都是父辈的事情,自己能掺和进去的实在有限,而且按照卢师所说。 当年之事谁都有过错,无论是死去的陈蕃和窦大将军,还是那些宦官,乃至于自己老爹。 每个人的角色都不清白。 陈逸眯了眯双眼,似笑非笑道:“不过依照那人的性子,怎么着也得给殿下准备份大礼才对。” “怎么说,礼物收到了吗?” 刘协微微失神,垂下头看向一旁,抿唇轻声道:“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马元义。” “…” “玩得...还真大啊。”陈逸听到这话,略一迟疑后,脸色有些僵硬,半带轻笑道:“不过这倒像是那家伙能做出的事。” 随着话音落下,牢房陷入了沉默。 刘协神色动容,不由地回忆起有关于马元义的往事。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话,带着原有思维,他不可能会将太平道视作常人。 可偏偏就是因为马元义的存在,这些年中他才或多或少接触了有关于太平道的教义。 甚至于包括那本被天下士人视之为洪水猛兽的太平清领书,也是对方送给他的礼物。 “去见见唐周吧。” 半晌后,陈逸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刘协,一字一句认真道。 “如果殿下不想让这个天下变乱,就去见见唐周吧。” “他是谁?” 刘协皱紧眉头,有些疑惑。 “太平道首唯一嫡传弟子。” “也正是他和马元义,维持着皇室与太平道的约定。” 陈逸将眼眸垂下,若无其事道:“唐周也在雒阳,并且就我所知,他每个月都会与马元义在城南酒糟相聚一场。” “为什么要帮我?”刘协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陈逸会向他指出这么一条明路。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最初只想知道马元义为什么会死。 而在与陈逸交谈之际,刘协这才逐渐反应过来。 当时那个青年之所以会高呼是自己 第110章 内朝立储(三) “长皇子到。” 随着赵忠那尖细的嗓音传来,嘉德殿内一众臣子纷纷起身朝着殿门方向屈身行礼。 片刻后。 在身旁一少年的护卫下,长皇子刘辩面带笑意地走入殿内。 “诸位大人还请莫要如此。” 稍作还礼后,刘辩拱手面向天子,郑重其事地跪地作拜:“儿臣见过父皇,愿父皇春秋鼎盛,万福金安。” “嗯。” 天子轻轻颌首,淡淡说道:“辩儿且入座吧。” “诺。”刘辩站起身来,双眸环顾殿内四周。 外朝三公,宗室代表刘宽,内朝等一干尚书及常侍尽数在此,人数虽然不比朝议,但在场任何一人背后所拥有的话语权皆是不俗。 可唯独... 协弟还没来吗? 瞧着台上两侧空荡荡的坐席,刘辩苦笑一声,随即踱步走至右侧盘膝入座。 而那少年,也在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的护在长皇子身后。 “陛下。” 未等殿中平静多久,只见一青衣男子现身拱手朗声道:“今日所论之事,可否开始?” 刘辩闻言眉头轻皱,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前方那无人坐席。 人还未来全,便如此着急吗? 叔叔这吃相,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果不其然,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刘宽冷哼一声说道:“莫非王尚书看不出,还有贵人未至吗?” “本官只看得,如今陛下,长皇子、乃至我内朝尚书台人员齐在。”王尚书眼神戏谑,毫不顾忌对方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若论以往议题,如此人数已是足够,哪里还有贵人未至?” “不然文饶公提醒本官一下到底是何人还需要让陛下等待?” 袁司徒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一幕,暗自握紧拳头,心中则是盼望着好戏登场。 这个蠢货,明明身居内朝之首,却对当今时局变化一概不知。 如此跳脚,也难怪惹得陛下厌烦。 “两位大人,陛下尚未开口,尔等这是要做甚啊?” 只瞧张让侧身莞尔一笑,那副面容显得极其尖酸刻薄:“内朝虽不比朝议礼数繁多,但想来也不是两位大人撒野之地吧?” 听着这个太监头子发话后,王尚书轻哼一声,转过身看向天子,义正言辞道:“陛下。” “立储之事刻不容缓,如今长皇子以至,微臣实在不知还有何人需要等待。” 对此,刘辩轻咳两声,将头垂下。 叔叔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将尚书令这个位置交给这么个蠢货。 这言外之意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爱卿此言,甚是有理。” 出乎意料的是,天子面色如常,好似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反而平淡询问道。 “那依爱卿所见,这储君之位,该交由谁比较合适啊?” 顿时。 随着这一席话出口,殿中众人只感觉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番。 纵然是袁司徒和杨司空二人在这一刻都是互相对视一眼,想要从对方眼神中得到一些答案。 谁人都没有预想到,当今天子竟会在内朝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个话题主动抛了出来。 偏偏王尚书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他直起身子,很是自信地开口回答道:“正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然长皇子无论是出身还是贤名都为天下所知,所以微臣之意,自当是以长皇子为储君最为合适。“ 说罢,王尚书面露得意地看向台上刘辩,那副邀功的姿态更是让对方连忙避开他的眼神。 “哦?那诸位是怎么看的呢?” 天子眼眸微微转动,将目光随即看向杨彪:“杨司空觉得如何呢?” “陛下,老臣觉得...古人之言固然有理,但立储之事关乎国本,还是需要好生思量一番才是。” 杨司空嘴唇轻启,可当他刚将这话说出口,那王尚书则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反驳道。 “此言差矣!” “何为国本?”王尚书起身走至堂中,抚须高声继续说道:“长皇子素有贤名,哪怕是雒阳三岁稚童都是知晓的,如若这般贤子不能为储。” “微臣实在看不出,还有何人能坐上这太子位。” 听到自己那话被人反驳,杨司空倒也不气,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动双腿,正襟危坐,仿佛自己从未开口一样。 什么素有贤名? 这话你自己问问刘辩,你看他敢不敢认? 还三岁稚童都知晓...张口就是吹牛逼,反正问题是陛下问的,老子回答陛下就是了。 你说得那些啊... 最好现在就祈祷许愿别被传入某位小殿下耳中。 “陛下。” 这时,刘宽拱手作揖,在得到天子授意后缓缓起身面向王尚书,纵然双方官阶相差甚大,但此刻在王尚书的眼中却看不出丝毫惧意。 不过想想也是。 这货背后是何家,岳丈更是当朝大将军...就连皇后娘娘也与他有些亲情,自己在他们眼中估摸着也就是一个腐儒而已。 刘宽微微一笑,自动忽略掉对方眼神中的挑衅,不慌不忙开口问道:“那若是依王大人所看,小殿下担不担得起储君之位呢?” “小殿下?” “文饶公,您糊涂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似的,王尚书嗤笑一声。 “那是谁啊?” 一边说着,他摊开双手,故作无奈的样子鄙夷道:“跟长皇子比起来,文饶公竟是拿一介有着那般恶劣名声的顽劣之子来比拟吗?” “我虽然久居尚书台,但诸如宫中恶霸、色中懒鬼这些名号,貌似可都是来自您说的那位小殿下吧?” 说完这话,王尚书或许是觉得意犹未尽,不顾身旁人看向他异样的目光,足足在殿内踱步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停下脚步,整理一番身 第111章 内朝立储(四) “哪来的狂悖野狗,宫中怎会养着这般孬货。” 刘协双手背在身后,冷眼走入殿内,纵然隐约能从朝服缝隙中看见缠绕的绷带,但随着他的出现。 殿内众人起身便要行礼。 “些许繁文缛节就不必了。” 抬起手打断这些官员后,刘协微眯着眼来到王尚书跟前,即便是矮了对方一头,但他气势仍是不堕。 “刚刚是你说的,本殿不堪大用是吗?” 王尚书面色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正主会这么凑巧地出现。 不过在注意到四周官员看向他的目光时,这位王尚书咬咬牙,清清嗓子颇为硬气地回答道。 “敢问殿下,微臣所言难道有虚?” “相较于长皇子,这储君之位难道您要争一争吗?” “本殿可从未说过要争什么储君。” 刘协撇起嘴,随即当着众人面撸起袖子,一副无赖的模样看着台上天子忍不住开了口。 “协儿。” “注意场合!” 就连王尚书在见到眼前这位小殿下不过刚说两句话便撸起袖子的姿态都不由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对方下一秒就将拳头招呼在他脸上。 天子摇摇头,一个眼神示意下,张让赶忙上前几步冲刘协柔声道:“殿下,还请先入座。” “粗鄙!” “诸位大人且看看。” 听到有人发话,王尚书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似的,摊开双手认真开口说道:“如此目无礼法之徒。” “纵然是身份尊贵,但若将储君位交由这般人身上,岂不是要引得天下大乱,礼道尽丧!” “皇家颜面何在?大汉威严又将何在?” “…” 可回答他的,是在场众人良久的沉默,以及刘协那看待傻子的眼神。 “你,第一天认识我?” 半晌后,刘协唇角微扬,玩味道:“话说看你挺眼生的,刚来?” 王尚书脸色铁青,强压着心中火气闷声回答道:“微臣出身于鸿都门学,中平四年入尚书台,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幸得陛下与大将军赏识,现在位居尚书令。” “哦。” “难怪。” “我说这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呢。” 刘协恍然大悟,转而将手掌搭在对方肩膀上,在王尚书惊恐的眼神中,轻轻拍了拍。 “加油哦。” 轻声在其耳边开口后,刘协握拳一笑,紧接着走上台阶,坐在了那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坐席上。 两三息过去,大殿陷入沉寂。 仿佛不久之前的争执,并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这一切被天子看在眼中,则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这个蠢货...何家那对兄弟还真是看错了人,当年费尽心血让朕将他安置于尚书台。 多年过去,却还是这么个揍性。 王尚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向台上。 对方就这么走了? 还是说... 这个小殿下是被自己展示出的铁血手腕给吓到了,不愿跟自己为敌? 对。 一定是这样。 或许是心理安慰确实有效,王尚书只感觉此时腰板又直了些,他骄傲地用余光扫向刘宽。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怎么样?若论口舌,我可不输你们这些腐儒。 见此情景,刘宽掩面忍下心中笑意,连忙将视线看往别处。 “咳咳。” 天子轻咳两声,开口道:“王爱卿...先回座吧。” 孬货? 不得不说,协儿这个评价还真是中肯。 待得王尚书不情不愿地回到坐席,这次内朝人员也总算是彻底到齐。 蹇硕面带笑意,不慌不忙地屈身先向在场官员点头示好,紧接着这才直起身子开口道。 “诸位大人心系汉室,陛下喜悦不已,然立储一事实难争辩出个定论,想必诸位也不愿徒费心神。” 难争? 刘协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歪着脑袋看向老爹。 这有啥难争的? 自己这个哥哥看着也不赖吧,虽然说历史上貌似对他没什么太多记载,但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嘶。 这个老登... 不会要搞自己吧? 或许是注意到刘协看向自己的目光,天子转过头,嘴角浮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所以。” 蹇硕顿了顿,咽下口水,朗声道:“尊陛下旨意,暂且抛弃长幼有序一番词调,转而挑选能为我大汉富强之主!” 啥玩意? 随着蹇硕话音落下,还没等刘协说些什么,只见王尚书第一个跳出来怒斥道:“我不同意!” “尚书令!” “注意你的身份。” 刘宽皱起眉头。 这家伙身上的蠢劲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尚书台固然权力很大,但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秘书机构而已,真当前朝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是泥捏的不成? 自己斗不过何进那个杀猪客,还斗不过你个区区何家鹰犬? 蹇硕见状耸耸肩,转过身看向台上,而也在这个时候,天子神色一变,沉声道:“朕意已决。” “当今天下可谓百废待兴,如若不能挑选一贤明之子为储君人选,朕着实是无言面对列位先帝。” “所以从今日起,但凡皇子,皆给朕从朝中挑选一个地方前去当差,朕会专门派御史监督,每年评价一回政绩,若有人做得出色,哪怕是将朕这个位置让给他也无不可。” 话音落下,刘辩满脸惊愕, “…” 父皇这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所拥有的所有特权,无论是出身还是其它,现在都只能沦为辅佐。 嫡长子的身份已经无法帮他顺理成章地坐上汉家太子的位置。 即便是先后经历七位汉帝的老太尉在这时,都不由得感到有些吃惊。 陛下此举当真算得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