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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星沉月落时, 御花园里薄雾朦朦。


    回到承乾殿中的李羡鱼一夜好眠,睡至巳时的更漏响至末尾,方在斜雨敲窗声中朦胧醒转。


    她撑榻坐起身来, 揉着发酸的腰肢, 轻轻撩开垂落的龙帐。


    临渊不在殿内。


    倒是榻前的春凳上, 放有一整沓大玥送来的家书。


    李羡鱼红唇微抬, 趿鞋倾身,将家书拿到手里。


    还未来得及翻看, 视线倒是先落在末尾那封形制格外不同的书信上。


    绯底缠金,封面上绘着振翅回首的朱雀,末尾盖着大玥的国玺。


    这是大玥送来的国书。


    给的也并非是她,而是身为胤朝国君的临渊。


    这也是所有信笺中唯一拆开过的一封。


    但如今临渊将它放在榻边的春凳上, 信口的火漆也并未重新封好。


    李羡鱼略想了想,便抬手将国书展开。


    国书中写的是大玥同意与胤朝通商, 在两国之间共修商道。


    底下此事附有相关的细则,与大玥边境的部分地形图。


    想来等临渊的回书送至,便可动工。


    李羡鱼杏眸弯起。


    正当她忍不住开始推算, 在两国之间建立一条商道要多久的时候, 远处的槅扇却被叩响。


    槅扇外,月见语声急促:“娘娘, 您可起身了吗?太后娘娘要见您——”


    李羡鱼微怔。


    她匆忙将手里的国书藏到枕头底下, 趿鞋站起身来:“怎么是这个时候?”


    月见的语声更是焦急:“太后娘娘说,娘娘抱病已有两月,要亲自来凤藻殿看您。”


    李羡鱼也有些慌乱。


    她匆匆将槅扇推开, 将月见拉进来:“快,快替我更衣梳妆。”


    月见连连应声,赶忙替她打水洗漱。


    原本闲适的时辰登时变得兵荒马乱。


    待李羡鱼梳妆洗漱罢, 匆促回到凤藻殿的时候,足有小半个时辰过去。


    幸而雨天路滑,太后的仪仗行得缓慢。


    在抵达凤藻殿时,李羡鱼已在正殿花厅前迎候。


    赵太后在宫娥的簇拥中行至李羡鱼面前,微抬手止住她想要行礼的动作。


    “在哀家跟前,不必如此拘礼。”


    李羡鱼轻应,迎赵太后上座,又让宫娥们奉上准备好的茶点。


    她藏着心底的不安,微微垂落羽睫:“昭昭不知道母后要来。准备得仓促了些,还望母后恕罪。”


    “无妨。”


    赵太后端着茶盏,坐在花梨木椅上。


    那双淡漠的凤眼微垂,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鸦鬓雪肤,杏眸桃腮。


    上裳的领口系得快抵到她小巧的下颌,银红色的裙裾边缘还留着被斜雨沾湿后清浅的水痕。


    她这段时日的行踪与想法,其实并不难猜。


    赵太后凤眼垂落,浅啜一口茶水。


    她道:“皇后的身子抱恙已久。”


    “如今,可好些了?”


    李羡鱼心里清楚。


    她所谓的病症,都是太医们杜撰出来的,若是赵太后唤亲近的太医过来诊治,必定是纸包不住火。


    她避重就轻道:“兴许是春日里留下的寒症。从立夏后,便好些了。”


    赵太后略微颔首,倒也不再追问,仅是平静饮茶。


    李羡鱼唯有陪在她身侧。


    等着她兴尽离开,抑或是临渊落朝回来。


    茶烟袅袅里,赵太后仅是浅啜两口,便将手中的茶盏暂且搁落。


    她的语声平和,如盏中的茶水,不见波澜:“哀家有几句体己话要与皇后说,你们都退下吧。”


    赵太后语落,跟随在她身畔的宫娥们依次福身,鱼贯退下。


    李羡鱼无法,也唯有将月见等宫人一同屏退。


    槅扇轻掩,本就安静的花厅愈发寂静。


    连庭院中琅琅的雨声似也被尽数隔绝。


    李羡鱼双手捧着茶盏,感受着搁盏透来的热度,努力平稳着湍急的心跳。


    最后还是赵太后先启唇。


    “哀家听闻,渊儿想与大玥通商。”


    “这桩事,你如何作想?”


    李羡鱼的心高悬起。


    她觉得,这对胤朝,对大玥而言,皆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又想起这段时日里翻看过的官员名册。


    被换掉的官员里,赵姓者并不在少数。


    赵太后的立场,大抵也与她的,与临渊的,都不相同。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话题:“都说后宫不许干政。昭昭对前朝的事,没有什么看法。”


    “是么?”


    赵太后的语声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便聊聊后宫里的事吧。”


    李羡鱼羽睫轻扇。


    她如今是皇后,后宫里的事其实也是她的分内之事,是躲不开的责任。


    因此她点头轻轻应道:“是有关太妃们的事吗?”


    赵太后没有否认。


    她眼帘淡垂,像是陷入一场久远的回忆。


    她道:“哀家是先帝的元后,在他还是皇子时便嫁与他作正妃。彼时夺嫡之争何其残酷,先帝也无心情爱,内院之中始终未有旁人。”


    李羡鱼羽睫微扇。


    似在读一本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


    毕竟先帝的太妃们,如今就住在东六宫里。


    但她没有出言打断,赵太后便也在袅袅茶烟里不紧不慢地说着。


    “后来,先帝登基。朝野里也如现在这般,世家横行,外戚当道。先帝也为此很是烦闷一阵。但最终,他找到最妥善的处置方式。”


    “以世家挟持世家,以外戚制衡外戚。”


    即便是早已猜到,但李羡鱼的羽睫仍是轻轻一颤。


    赵太后的神情却并无什么变化。


    她依旧是平静地讲述着:“先帝的后宫里一茬又一茬的进人。比哀家年轻貌美者如过江之鲤。但哀家始终是先帝的皇后,哀家的儿子是如今的陛下。即便曾经的惠妃再得宠,亦未曾撼动过分毫。”


    她问李羡鱼:“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李羡鱼不敢乱猜,便仅是乖顺摇头。


    赵太后徐徐抬起眼来。


    她已不复年少,但眼底的光芒依旧锐利:“因为哀家出身赵氏,赵氏一族,便是哀家手里的刃,身后的盾。有赵氏一族在,便无人能够威胁哀家的后位。”


    李羡鱼相信她的话。


    因为即便是在今日,赵氏一族依旧盘踞在朝堂,屹立不倒。


    而赵太后,也确实是先帝后宫里最后的赢家。


    但她不知道,为何赵太后要突然与她说起这样的事。


    赵太后没有解释。


    她抬手,将保养得宜的玉手轻覆在李羡鱼的手背上。


    她尾指上的鎏金护甲触感微凉,如她此刻的语意冰冷:“色衰爱弛。没有谁能够永远天真年少。唯有利益,方是久长之道。”


    花厅里的冰鉴在身后散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令李羡鱼的指尖轻颤了颤。


    她想将手拢回袖中,赵太后修长的手指却随之收紧:“如今胤朝内,唯有你,能够劝动渊儿。”


    赵太后语意加深,循循如诱:“只要你想,赵家同样能够成为你的后盾。”


    “即便是十数年,数十年后,哀家不在这世上。只要赵家在这一日,便可保你后位无虞。”


    李羡鱼的羽睫蝶翼般轻轻一颤。


    稍顷,她缓缓收回素手,捧住尚有余温的茶盏。


    庭院中的雨犹未停歇。


    天地嘈杂,衬得她的语声轻柔:“母后说的是,谁都会有不再年少的时候。”


    “可是,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因色衰而爱驰。”


    李羡鱼秀眉微弯,对赵太后露出笑颜。


    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天真与明媚,似春日天光,照亮晦暗的雨日。


    “我相信他。”


    “无论年少与否,无论我们是什么身份。公主也好,皇后也好,昭昭都会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赵太后与她对视。


    良久,她徐徐站起身来,看着她淡淡而笑。


    赵太后的言语间并不带什么感情,平淡的如同陈述:“哀家很喜欢你。”


    “你令哀家,想起先帝的淑妃。”


    李羡鱼尝试着问:“淑妃娘娘?”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太后笑了笑。


    她伸手取下发间的鸾凤衔珠步摇,簪入李羡鱼的鬓间:“一名,真心喜欢过先帝的女子。”


    李羡鱼还想再问,却听见身后砰的一声。


    紧闭的槅扇豁然洞开。


    身着玄色朝服的临渊凤眼晦暗,疾步行入殿中。


    他将李羡鱼从花梨木椅上拉起,侧身挡在她的面前,对着赵太后冷声道:“昭昭身子弱,经不起母后恫吓。母后若有何事,直接传召儿臣便好。”


    赵太后玉手垂落,凤眼转寒:“若是哀家说的,你能听进十之一二,哀家又何必如此。”


    临渊薄唇紧抿,不再多言。


    他紧握住李羡鱼的手腕,带着她大步往外。


    他身高腿长,步履迈得这般大,以至于李羡鱼要提裙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李羡鱼跟着他走过还在落雨的庭院,绕过汉白玉雕刻成的照壁,直至走到远处的抄手游廊上,临渊方蓦地停住步伐。


    李羡鱼来不及停步,险些便要撞上他的脊背。


    临渊回首扶住她的双肩,神情紧绷地从上至下仔细看她,似在确认她是否还完好无损。


    李羡鱼也望着他。


    他身上朝服未换,墨发湿透,发尾犹在滴水。


    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冒雨赶来。


    “临渊。”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从袖袋里拿出锦帕,想替他擦拭还在滴水的墨发,临渊却将她的素手紧紧握住。


    他抬手,顺势从她鬓间拔走那支显然不属于她的步摇。


    他剑眉紧皱,问李羡鱼:“母后又与你说了什么?”


    李羡鱼轻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衣发上:“你先回承乾殿将湿衣换下,我再与你说。”


    临渊睨她一眼。


    见她的发髻与裙上亦有湿意,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往承乾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半个时辰后,承乾殿浴房的槅扇重新被人推开。


    临渊将李羡鱼抱到离冰鉴最远的剔红高案上,拿干净的布巾替她擦拭着长发。


    他再度问道:“公主现在是否可以告诉臣?”


    李羡鱼拿手拢着裹在身上,随手都会落地的绸缎,轻点了点头。


    她语声轻轻地将赵太后说的话复述给临渊听,又弯起杏眸,笑盈盈地问他:“临渊,若是等我一把年纪的时候。你还会像这样喜欢我吗?”


    临渊短暂地停住动作。


    他俯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脸,拿那双浓黑的凤眼看着她。


    “那时臣也老了。尘满面,鬓如霜。”


    他抬眉问:“公主可还会如现在一般喜欢臣?”


    李羡鱼的眼睛里藏着笑,不假思索地道:“我是这样慕色的人吗?”


    临渊深看着她。


    他没有答话,而是侧过脸来,吻上她的红唇。


    李羡鱼轻怔。


    继而,她的素手自然地环上他的颈,在这个闷热的夏日里轻轻回应他。


    临渊却并不似她想得那般容易满足。


    在尝过她唇间的滋味后,他的薄唇便顺着她玉白的颈辗转往下。


    随着他的吻深入,李羡鱼裹身的绸缎也无声地往下滑落。


    最终飘雪般飘然坠在地上。


    赤露出少女莹白的肌肤,与线条美好的起伏。


    临渊眼眸微深,启唇吻上她的心口。


    他的薄唇很烫,令李羡鱼的呼吸微颤。


    当他的齿尖合拢时,李羡鱼更是忍不住轻轻唤了声。


    她耳缘红透,放下指尖抵着他的胸膛:“昨日,昨日不是才……”


    临渊没有回答。


    他重新开始吻她。


    没有偏移,没有下落,他这样专注地吻她。


    直至李羡鱼面红如染,抵着他胸膛的指尖绵软地垂落,一双杏眸也从清澈渐渐转为迷蒙。


    她红唇微启,甜声里身子往后微仰,连光裸的脊背都碰到身后的红墙。


    仿佛这冰凉的红墙,能解她的燃眉。


    临渊托着她的蝴蝶骨,让她坐到高几的边缘,以膝盖分开她并拢的双腿。


    这张剔红高几足有半人高。


    李羡鱼坐在上面,足尖都碰不着地面。


    但对站立着的临渊来说,倒是恰好合适。


    他抵着她,轻咬着她的耳珠,语声里带着微微的哑:“公主不慕色吗?”


    李羡鱼红着脸想要否认。


    但红唇微启,浪潮却倏然涌来。


    她没有防备,甜软地嗯了声,一时间更是连耳珠都红透。


    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大抵是辩解不了,便索性低下脸来,绯红着脸,咬上他的肩。


    庭院中雨势不绝。


    承乾殿内的浪潮同样澎湃。


    长窗外大雨初霁,殿内的海浪正是波涛汹涌时。


    李羡鱼抱着他的颈,杏眸迷离,气喘微微,连新沐过的长发都汗湿,海草般黏在她的颈侧。


    临渊托着她蝴蝶骨的大手收紧,不让她后退。


    他俯身去吻她的颈,尝试着适当的放缓动作。


    让她在数次后,也来等他一次。


    李羡鱼还是第一次尝试等他。


    这样的感觉既快乐,又难熬,令她呜咽出声,连足尖都绷紧。


    好在最后她终于等到。


    在临渊沙哑的声音里,她颤栗着抱紧他的颈,将还带着水意的乌发尽数洒落在他的手臂。


    骤雨停歇,风平浪止。


    李羡鱼伏在临渊的肩上,甜声糯糯,两靥深红。


    好半晌,她方能在甜声里赧然为自己辩解:“临渊,你难道就不慕色吗?”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


    怎么能只说她一人慕色。


    临渊将她拥紧,轻吻过她红如莓果的耳珠,嗓音里犹带着未散的哑。


    “臣只慕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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