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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作者:抓马的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润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唤一声:“阿迎。”


    别的话什么也没说,那一双敛下严肃、浮现温柔的眼眸,似已将千言万语说尽。


    他端起杯盏,捏着杯盖撇开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喉结微微滚动。


    金迎直勾勾地看着,眼神别有目的。


    宣润一抬眸,略有些局促,耳尖红了。


    金迎笑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杯盏,搁下,抓住他的食指,拇指在他的指甲上轻轻揉搓,软声撒娇:“宣郎,我想上街逛逛。”


    “好,我陪你。”宣润一口答应,合上书册。


    “我一个人去也成,宣郎你继续看书,别耽搁了。”金迎说。


    “这……”宣润迟疑片刻,说:“还是我陪你去吧。”


    金迎皱眉,沉默半晌,沮丧地说:“罢了,我不是很想去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走到书房门前,她越想越气不过,定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翻个大白眼,转过身来,瞪着站在案后的宣润。他的脸上表情很是迷茫。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模样,金迎心里更加不爽,她重回案前,两手支在案上,伏下身,仰着头,“你为何一直盯着我不放?难道你信了谣传,以为我独自外出,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宣润,你不信任我?”


    宣润一震,从案后走出来,走到金迎身边。


    金迎也站直身体,气冲冲地瞪着他。


    哼!他分明就是在监视她,把她当犯人呢?


    宣润叹一口气,抓住她的手,“不,阿迎,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到那破庙里栖身,只要你愿意,大可过更好的生活。”


    “那你还盯着我?”金迎气恼地问。


    “赵东同我说,新婚夫妻待满九日,便可恩爱一辈子。”宣润说。


    金迎愣住。


    宣润一席话像风似的,吹皱心池中一汪春水。


    层层粼粼的水波浮荡着,反复涤荡着心窍间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痒痒的。


    周遭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


    金迎耳朵里只听得见“砰砰砰”的闷响。


    谁的心跳?像是她的,又像是宣润的。


    半晌,她才眼神游移着,尴尬而又迟疑地问:


    “你……你想与我……一辈子?”


    “嗯。”宣润点头,神色格外认真。


    “……”金迎一时无言,耳边“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响。


    “阿迎,倘若与你九日形影不离,便可……”宣润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与你恩爱到老,我愿意。”


    金迎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心中却升起一丝愧疚的情绪。


    她算计着他的六年,他想要的却是一辈子。


    她没法向他承诺,也没法戳破他的幻想,这六年的时光里,她只能尽她所能的,做一个他喜欢的妻子,仅此而已。


    “宣郎,在你眼中,怎样的夫妻算是恩爱的呢?”金迎问。


    宣润笑了,眼神渐渐迷离,似乎陷入甜蜜的回忆。


    半晌后,他才说:“像我的父亲与母亲那样的……”


    他说起父母、说起曾经,眼中熠熠生辉。


    金迎终于明白,他为何对穿衣之事如此执着。


    不就是穿衣嘛!不是难事。


    她给他穿就是!


    这一夜,金迎早早睡下。


    第二日,她早早醒来,迷迷瞪瞪地爬下床,眯眼瞧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扬起一抹慵懒的笑容,晃悠悠撞过去,有气无力地说:“宣郎,我给你穿衣……我给你……给你穿衣……”


    她闭着眼睛,在宣润身上胡乱摸一阵,摸到已经扎好的腰带。


    “嗯?”她掀开沉重的眼皮,迷茫地仰头看着宣润。


    他怎么已经自己穿好衣裳了?


    宣润抓住她的手,呼吸愈发沉重,手心的温软,让他难以忽略身体兴起的躁动。


    金迎对自己做的坏事毫无察觉,沮丧地叹一口气,抽回手来,转身晃悠回架子床前,大张着胳膊,扑倒,两腿翘起又落下,继续呼呼大睡。


    宣润愕然片刻,无奈笑了笑,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腰带上。想到金迎的手攀在上面的情形,宣润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心想,她肯为他努力便已很好。


    眼中浮现几许欣慰之色,他笑着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架子床上。


    金迎在床上打个滚,滚到最里边去了。


    宣润微微皱眉,抿住薄唇。


    久睡也伤身,她这般下去,不好。


    他得想个法子帮她改掉贪睡的坏毛病。


    *


    又是一日降临,繁星隐退,天际放光。


    “咯咯咯——”一声高亢的鸡叫声直冲云霄,唤出一个如红柿子一般硕大无比的太阳,一瞬间,金光乍现、霞光漫天,整座别县城都在此刻苏醒,唯有金迎沉在梦里。


    “咯咯咯——”鸡叫声再起。


    金迎翻个身,皱了皱眉,似有苏醒的迹象,但终究没有醒。


    “咯咯咯——”鸡叫声不绝。


    金迎猛地睁开眼睛,扑棱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大骂:“哪儿来的死鸡!叫个没完没了,花婆,花婆——把鸡赶走,不成,杀了也行!别让它再叫了!”


    “咯咯咯——”


    鸡叫声愈发清晰,似乎就在房里。


    金迎循声看去,花婆抱着一只彩羽公鸡,。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夫人……”


    “哪儿来的臭公鸡?”


    “宣县令买的。”


    金迎张着嘴,傻了一般,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又低下,瞪着那只茫然扭脖的大公鸡,阴恻恻地笑起来。


    “花婆,我想吃鸡了。”她说。


    花婆一惊,护住大公鸡,侧过身去,“夫人,这鸡吃不得!”


    大公鸡扯着嗓子,又是一声:“咯咯咯——”


    金迎顿时暴躁,攥着拳头,咆哮道:“花婆!这鸡,我非吃不可!”


    花婆用胖乎乎的手按住鸡头,匆匆逼近床边,向金迎倾身,悄声道:“夫人,当心惹恼了宣县令。”


    金迎气得一阵笑,扯着的嘴角收拢,她吸气吐气,努力平静。


    一只公鸡罢了,她忍!她已经想好与宣润好好过日子,这点小事,她如何忍不得?


    嗯?


    她绝不会让宣润有理由休妻!


    金迎咬牙切齿地想着,到第二日,公鸡再次“咯咯咯——”


    “啊——”金迎拳打脚踢地扑腾起来,杀人的心都有了。


    宣润还未穿衣,立在床边,笑着看她。


    “阿迎,你醒了?”他说。


    金迎瞪着他,想杀的那个人就是他。


    “醒了,就起来吧。”他又说。


    金迎捏着拳头下床,逼到他跟前,仰着头瞪他。


    宣润含着一抹浅笑,眼神温柔。


    金迎咬了咬牙,取来衣袍给他套上,理也不理,胡乱围上腰带,故意用力往里勒。


    勒死你!勒死你!


    宣润挺着胸膛缩着腹,咳嗽起来,抓住她的手,“阿迎,够紧的了。”


    金迎娇哼一声,松开手,心想,勒死才好!不让她睡觉,跟要她命有何区别?


    宣润解开腰带,将衣袍理了理,才重新束上。


    他抬眸,看着怨气冲天的金迎,说:“阿迎,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


    “哼!”金迎抱手别开脸去,不肯听他的鬼话。


    “虽然早起一两日觉察不出差别,但是长此以往一定会有不同。阿迎,身体健康是大事,医书上说,早睡早起可以延年益寿。”宣润说,语气诚恳。


    “若是每日都得受早起的罪,活再久又有何用?”金迎赌气说。


    宣润脸色微变。


    他牵住金迎的手,金迎要挣开,他用了些力气,没让她如意。


    他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金迎被他看得发慌,撇了撇嘴,微微偏头,躲避他灼热的目光。


    “阿迎,我希望你活得久一些,我也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他说。


    金迎一愣,缓缓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有一抹伤痛一闪而过。


    “阿迎,我想与你长长久久。”


    天人永隔的痛苦,他见母亲经历过。


    彼时,他尚且年幼,父亲积劳成疾,永辞人世,母亲一夜之间,好似老了几十岁,后来,身子一日不一日,终于还是追随父亲而去。


    想着,宣润眼角泛起点点泪光。


    金迎为之动容,收敛怒气,软下声气,说:“好,我知道了,往后,我尽量早起就是。”她说着,别开脸,斜着眼看宣润,看样子像是还在赌气。


    宣润欣慰一笑,捏了捏她的手,说:“阿迎,谢谢你。”


    金迎撇了撇嘴,倒浑身不自在起来。


    不过就是早起,有什么难的?


    哼!


    午后,金迎昏昏欲睡,听着后院有动静,微微皱眉,缓缓掀开眼皮,便见阿穷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小娃娃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便走,走出房外,穿过走廊,往后院转去。


    “娘,你看!”


    阿穷张开小手,兴奋地指着不远处。


    宣润小院的后院挺大的,宣润先前卖掉三分之二,在答应与金迎成亲后,他便借钱将之买回来,“李家”仁义并未不肯,也并未加价。金迎盘算着,等到宣家生活,将宣家后院的围墙拆掉,将李家院子一并吞进来,多建几间房,多养几个仆人,过无忧无虑的富豪生活。


    谁承想,宣润卖掉的那三分之二的后院里,竟然开了菜地,围着鸡圈!


    “阿迎,你来了?”宣润停下锄头,抬头看来,笑了。


    阿穷牵着金迎走过去,喊一声“爹爹”,拿起地上的小锄头,哼哧哼哧地开始挖土,挖得不亦乐乎。


    “阿迎,往后,你在家里照料这菜地,浇一浇水、施一施肥……”宣润说着,见金迎听着“施肥”二字,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又说:“你若是嫌脏,只管浇水便是,我来施肥。”


    “小全呢?王婆呢?”金迎问。


    “老宅翻新,人手不足,九姑奶奶将人喊去了。”宣润说。


    金迎咬着牙,攥着拳,这位九姑奶奶真是会折腾人。


    她嫁的好歹是个堂堂的县令爷,还没过上风光的官夫人生活呢,便要开始种地养鸡了?


    荒唐!离谱!可笑!


    金迎瞪着绿油油的菜地,忽而勾唇,邪恶一笑。


    “好,宣郎,你先去歇着吧,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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