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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作者:抓马的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润走回院子里,正巧见着金迎婷婷袅袅地走出来,花婆在一旁为她撑着伞,想到今早在房中的事,他别开脸去走到檐下,往书房里走,跨入书房前一刻,目光不经意地往金迎身上瞥。见她竟要出去,宣润一惊,想起赵东的一席话。


    今日是九日的第二日。


    他折身匆匆追上金迎的脚步。


    金迎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转头一看,竟是宣润。


    他跟着她做什么?


    金迎感到奇怪,也有些不舒服。


    她干脆停下来,等着他走近,同他说:“宣郎,你公务繁忙,不必陪着我,我在街上逛逛,一会儿便回去。”


    宣润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还在为早晨的事赌气。


    金迎微微皱眉,他怎么这样?小气!他既然还在赌气,为何还紧跟着她?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迎!”


    金迎看去,见着一张熟悉的笑脸。


    柳云陆一袭天蓝色袍子,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白亮的日光照在他洁白如玉的牙齿上,他的牙好似在发光,晃得人眼晕。


    金迎扬起旧友重逢的欣慰笑容。


    柳云陆还是老样子,爱笑,笑的时候总要露出他的牙齿。


    她清楚地记得,他十分宝贵他的牙齿,东海的珍珠,该进贡皇室的东西,他重金买来磨成粉,每日往牙齿上抹,毫不吝惜。


    柳云陆走过来,问:“阿迎,你为何不等我回来?这般急的成了亲。”


    他摇了摇头,露出很惋惜的表情。


    金迎朝旁边撇去。


    宣润黑沉着脸,正眯眼打量柳云陆,眸中已有怒色。


    她再看向柳云陆时,笑着说:“你若一辈子不回来,难道要我等你一辈子?”


    柳云陆认真地说:“你若说在等我,不论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金迎直视他片刻,忽然笑起来,“你这回倒也不晚,喜酒是吃上了的。”


    柳云陆冷哼一声,瞥一眼宣润,带着些遗憾与忧伤,说:“你的喜酒,我倒希望没吃上。”


    金迎挑起眉梢,“那你回来做什么?”


    柳云陆笑着,又看一眼宣润,几乎是挑衅地说:“回来阻止你,可惜,来晚一步。”


    宣润严肃的眼眸微眯,射出两道刺人的寒光。


    金迎挥了挥手,略带一丝嫌弃地玩笑道:“你别来才好。”


    柳云陆只是笑,洁白的牙闪着光。


    金迎觉得晃眼,想到他为美白牙齿使过的各种手段,又忍不住发笑,忽然,她感觉手上一紧,低头一看,是宣润握住了她。她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深危险的眼眸,那里面似有一场黑色的风暴,不,准确来说这场风暴是醋褐色的,疾风的味道是醋那样酸的,暴雨的味道也是醋那样酸的。


    金迎本来想抽回手的,大热的天,被人抓着手,汗津津的,实在不太舒服,但见他醋劲如此大,也就作罢了。


    让他牵着吧。


    别县的市场并不大,金迎刚觉得背上有些冒汗的时候,便已经逛完整条街。柳云陆一路陪着,感慨这别县与他曾去过的大县城、大州府完全不能比。金迎清晰地感觉到,柳云陆说别县不好的时候,宣润抓她的手力道更大些,显然,他对柳云陆对别县的贬低感到不悦。


    金迎逛一圈没寻着价格走势攀高的物品,作别柳云陆后同宣润一起沮丧地回了家。


    回到宣家小院,宣润便松开手,一声不吭地走向书房,甚至不曾说一个字。


    金迎愣在原地,忽而叉起腰,哼笑一声。


    不就是没给他穿衣,他至于么?


    入夜,照例,宣润称仍有公务要忙,去了书房。


    金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半晌后,忽然又睁眼,眼中尽是烦躁之色。


    她一想到白日里的事,便觉心里堵得慌。


    宣润怎么回事?就因为她不肯伺候他,他便摆脸色不理人,哼,男人果然很善变!


    金迎气呼呼地睡着了,梦里,宣润出现,先是温柔地唤着她“阿迎”,笑着朝她招手,她兴高采烈地奔向他时,他忽然就变了脸,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阴霾里,两只泛着红光的眼睛阴森恐怖。


    “吓!”金迎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发觉只是一场梦,她松一口气,闭上眼睛。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一缕浅淡的幽香飘荡着,化作绵白的丝线,拂过她精致美丽的鼻尖。金迎缓缓睁开眼,偏头看去,看见枕边放着一只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都很新鲜。


    它刚离开枝头不久。


    昨日,她已让花婆向小全打听过那树栀子花的特别之处,知道别人是不敢随便摘花的。


    金迎测过身子,拿起栀子花,放到鼻尖嗅一嗅,很好闻。


    香花问早,倒也浪漫。


    金迎闭上眼睛,扬起甜蜜的微笑。


    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呼哧呼哧地往床上爬。


    金迎知道是阿穷,连眼睛都没睁。


    “娘~”


    “嗯?”


    “爹爹送的花,你喜不喜欢?”


    金迎笑意加深。


    “嗯。”


    “是我帮爹爹挑的!”


    金迎缓缓掀开眼皮。


    阿穷仰着小脸,一脸骄傲。


    “娘,我已经把爹爹哄好了。”


    “嗯?”


    “我与爹爹说——娘是阿公捡的,从小自己穿衣,我也是娘捡的,从小自己穿衣,所以,娘不会给人穿衣。”阿穷一面说,一面用小胖手扣着栀子嫩黄的花心。


    金迎乐不可支,抱住阿穷,往他的粉嫩小脸上亲,一下接一下,小鸡啄米似的。


    阿穷歪着脑袋,嘻嘻地笑,笑得很开心。


    母子二人亲亲热热一阵,门边传来一声咳嗽声,宣润已经等着了。


    花婆匆匆进来里间,提醒金迎今日该回门了。


    金迎算一算,果然是该回门了,松开阿穷,缓缓坐起身。


    阿穷到房外陪宣润等着,金迎洗漱更衣,打扮一番,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


    她今日依旧明艳动人。


    阿穷“哇”一声,夸赞道:“娘真美啊!像仙女下凡一样。”


    金迎扬起笑容,看向一旁的宣润,发觉他也在看她,眼神直愣愣的,似已出神。


    她缓缓走过去,走到他跟前,微微倾身,悄声问:“宣郎,你说阿穷是不是在哄我?”


    宣润一震,眼神清明,轻咳一声,似有些难为情地别开眼睛。


    “走吧,别让岳父久等。”他说。


    “你送的花,我很喜欢。”金迎挨近他,挽住他的胳膊,甜蜜蜜地说。


    宣润“嗯”一声,面色如常,耳尖却有些红了。


    阿穷蹦进小全怀里,喊着:“快跑!快跑!”又扭过头来,趴在小全的肩头上喊着金迎与宣润去追他。


    小全带着他快步走在前面,他的笑声飘飘荡荡,越来越远。


    花婆气喘吁吁地追上去。


    金迎笑着看着,打算走快些,却发觉宣润好似故意慢慢在走,有意落在后面。


    “宣郎?”她略带疑惑地唤了一声。


    宣润目视前方,仿佛没听到,仍旧慢慢地走着。


    金迎也只好慢慢地跟着,时不时地偏头打量他,觉得他实在有些奇怪。


    看来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她将视线重新移回正前方,忽听宣润说道:“阿穷没有哄你。”


    “嗯?”


    “……”


    宣润没再多说。他始终目视前方,面容严肃、略微不自然。


    金迎没从他脸上看到什么,但清楚看到他的耳尖更红了。


    她也忍不住笑了,将头亲昵地靠在他肩上。


    两人相携走着,宣润偏头垂眸,看着她,明俊的脸庞上浮现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金迎出嫁之后,金瞎子与阿朴收拾一番,回了曾经的金家小院。


    毕竟,那条巷子里外有许多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殷切期盼着他回去。


    他是她们的“金哥哥”。


    金家小院里,喝过宣润敬的茶,金瞎子将金迎拉到一旁,父女二人说着悄悄话。


    阿穷则坐在宣润怀里,张着小胖手指来指去,引着宣润看他曾生活过的地方。


    晃眼大半日过去,到了该回宣家的时候。


    金瞎子拄着竹竿子,勉强挤出两滴眼泪,叮嘱金迎:“小迎,适才那番话,你可一定记在心上。”


    金迎撇一撇嘴,“好啦,老爹,快收起你的眼泪,我有分寸。”


    金瞎子擦着眼泪,点头,终于肯放人。


    金迎同宣润如来时一般,慢慢逛回宣家。


    金家小院在县城西北,宣家小院在县城东南,算是离得最远的两处,闲散漫步,不过半个时辰便到。别县的县城城真是小,不及告县城四分之一大,更不必与渝州府比,像颗大熊熊脚边的老鼠屎,不值一提。


    新婚第五日,金迎有意上街逍遥,一到大门前,便被宣润跟上,顿时也没了兴致,干脆折回房里睡觉,睡醒后很是无聊。得知宣润在房里看书,金迎想到老爹的劝告,泡上一杯热茶送过去。


    她得好好对待宣润,防着他心里不痛快。她费那么多工夫才促成这桩婚事,绝不可惹急了他,惨遭休弃!


    “叩叩”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宣润的声音传出来。


    金迎端着白瓷杯盏,推开门缓缓走进去,款款走到桌案前。


    宣润始终没有抬头,许是以为她是小全。


    金迎端着茶,静静地笑看着他。


    他翻看这案上的书册,脸色很严肃。


    金迎抻长脖子去看,看出他看的历代奇案破解实录。


    她轻咳一声。


    宣润恍然抬起头,见来的是她,脸上显出几许诧异。


    金迎笑着绕到左边桌案旁,将手中的杯盏搁下,白瓷杯托里还防着一只她精心选摘的栀子花。


    “宣郎,喝茶。”她说,“没想到小全还挺会养生的,这茶里他加了东西,说是对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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