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提前让人去报了信, 江眠月知道祁云峥不会再来。
加上身子不适,她怀中抱着汤婆子,便合衣蜷缩在榻上, 在疼痛中昏昏睡去。
门外,寒风凌冽。
丹朱穿了厚袄子, 正准备进去给江眠月换汤婆子,却忽然脚步一滞, 退后几步,“祁大人!您怎么……”
“她睡了?”祁云峥问。
“是, 大人。”丹朱小心翼翼道,“奴婢派人跟您传了话, 江姑娘今日身子……”
“退下。”祁云峥声音并不算严厉, 可丹朱闻言还是吓得一颤,瑟缩往后退。
“是, 是……”
祁云峥冷冷看她一眼, 进了门, 反手将门锁上。
丹朱微微发抖,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往里走去, 却一句都不敢开口。
祁云峥脚步缓缓靠近榻边, 见她静静蜷缩着, 眉头微蹙, 头发散乱,唇色惨白。
祁云峥伸手, 手指轻抚她的眉眼。
她轻轻哼了一声, “丹朱……别闹。”
她鼻尖仿佛闻到了什么味道,像是淡淡的墨香味,她不由得缓缓睁开眼, 恍然看着眼前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挺拔,如松柏。
仿佛反应了一会儿,她才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往后缩。
祁云峥却猛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无力,被他直接拽进了怀里。
“大人……”江眠月声音微颤,手却抵在他的身前,“您怎么来了,我今日……身子不便。”
“每次都这样疼?”祁云峥静静看着她,手上仍旧不松。
江眠月迟疑着,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之前不说?”祁云峥掀开被褥,拿出那汤婆子,手指触及表面,已经凉了。
他将汤婆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铜撞上木头,发出“咯噔”一声。
江眠月咬住了唇,呼吸压抑,不敢动弹。
“睡一觉就好了,大人不必费心。”
祁云峥静静看着她,她微微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耳边发丝因此松开,缓缓落下,垂在胸前。
他手指微动,轻轻将她的发丝捋到耳边。
江眠月只感觉耳根一热,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祁云峥眼角微动,捉着她手腕的手指并未放松,反而将她捉得更紧。
她无力反抗,被他捉进怀里。
“大人……”她声音微颤,“不要……今日不便。”
祁云峥却仿佛更带几分怒意,将她捉在怀中,声音微凉,“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
江眠月呼吸急促,他话说完,便捏住了她的脖颈,俯身吻了上去。
“唔!”江眠月拧紧了眉,想要拦住他,可他仿佛被她方才的话惹怒,手上动作丝毫不停,她虚弱倒下,感觉他的手缓缓而下,覆在她的小腹上。
她拼命挣扎,指尖泛白,捏住他的手指尖。
可他力气太大,对付她轻而易举,江眠月呜咽着哭,却被他反手搂在怀里。
她能听到他胸口的声音,一声沉似一声,伴随着他的呼吸声,江眠月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缓缓覆在她的小腹,动作竟有些轻柔。
江眠月咬住了唇,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浑身紧绷,时刻提防,却听他道,“睡吧。”
江眠月一怔。
他伸手将她搂紧,动作难得温和,可温和之间却夹杂着几分不容置疑,她知道,只要自己稍稍一动,他便会立刻绷紧,将她重新控制住。
江眠月眼眸微红,努力调整呼吸,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日,她睁开眼睛,却见丹朱坐在她床边,默默抹眼泪。
她轻轻笑了一声,“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丹朱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握着她的手,“祁大人……祁大人怎么这么过分,姑娘,你的身子。”
“别担心,我没事。”江眠月缓缓起身,轻轻摸了摸丹朱的脑袋,“别哭。”
兴许是前一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江眠月用完午饭后,刚到床边想要休息会儿,脚边不稳撞在木头上,直接晕倒在床边。
丹朱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的模样,几乎要吓晕过去,立刻找人去找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凌霜煅雪而来,面色冷峻,他带来宫中有名的太医,长于女子之疾,声名远扬。
江眠月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这位……姑娘,任脉虚,冲脉气血虚衰,难以怀子。”
“无需她怀子。”祁云峥的声音森冷无情,“每月一次,时常如此,有何办法。”
“待老臣开一副方子。”
难以怀子……
江眠月心中麻木,脑子里只有一句。
“无需她怀子。”
玩物罢了,如此更方便,倒也是两全其美……江眠月觉得,自己对祁云峥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躺在床榻上,却只觉得眼眸酸涩的莫名,无法控制的酸楚从心中涌了出来。
无法怀子,无需怀子……
她手指微微颤抖,紧紧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祁云峥和那太医都离开了,丹朱眼眶泛红,端着温热的汤药来到她的床前。
“江姑娘,喝吧,喝了就不疼了。”丹朱带着哭腔。
“你哭什么。”江眠月虚弱地看着她,浅浅笑了笑,“又不是你疼。”
“只是心疼江姑娘罢了。”丹朱落泪,“祁大人待您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这病,也不是他的错。”江眠月缓缓道,“祁大人对我也不错,也不必这样说他。”
丹朱一愣,怔怔看着她。
半晌,丹朱轻声道,“祁大人真是幸运,您这样好的姑娘,跟了他……只可惜,祁大人家业美满,只能将您安排在此处了。”
江眠月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江姑娘别伤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丹朱垂眸,眼眸微红,递上那碗药。
“不提此事了。”江眠月接过那药碗,喝下那碗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转眼到了年关。
天气寒凉,江眠月手脚冰寒,怀中总是抱着汤婆子,这日恰逢除夕,外头烟火璀璨,如绽放的花火,江眠月躲在屋里,小口小口吃着丹朱买来的糕点。
这是京城中有名的糕点,江眠月幼时时常会吃,那盒装的糕点精致漂亮,香气四溢。
她吃着吃着,手指一滞,眼眶陡然红了起来。
往年,她都会吃这糕点,那是爹爹买的。
“姑娘,祁大人来了!”门外,丹朱的声音传来。
江眠月手上一颤,赶紧将那糕点放回盒子,刚刚站起身,厢房门便被他推开了。
寒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她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他会在这除夕之夜,不回他的祁府,来此处小院。
他身着大氅,里头红色的官服若隐若现,倒像是直接从宫中而来。
他关上门,看了一眼她桌边的糕点,“喜欢吃这个?”
江眠月一惊,赶紧道,“让丹朱随意买的。”
祁云峥解下身上的大氅,关上房门。
江眠月心中一惊,小心接过他手上的大氅,挂在一旁。
等她挂好大氅,祁云峥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江眠月咬住了唇,听着外头的烟火声,心中情绪复杂。
她缓缓闭上眼,等着他如平时那般作为。
他轻轻抱起她,没有去榻上,只坐上一旁的软榻。
江眠月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祁云峥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微微蹙眉,“茶水凉了。”
“大人,我去重新沏一壶……”江眠月说着便要端起紫砂壶,却被祁云峥捉住了手腕,拽回怀里。
“入夜了,不喝了。”祁云峥今日声音稍显温和,也许是年关的缘故,他也并未继续对她做什么,便只轻轻抱着她,将她搂在怀中。
外头鞭炮一声声响起。
江眠月困倦的很,手中没了汤婆子,她却并不觉得冷。
他身上……好暖和。
祁云峥看着怀里的姑娘,低声道。
“恭贺新禧,眠眠。”
新年伊始,朝中四处都是恭贺新禧之声。
祁云峥身边围了不少人,拍马屁声恭维声不绝于耳,不远处还传来别的声音。
“听说没,和乐公主近日对一位国子监的监生极为上心,多次亲自去国子监看人。”
“国子监的监生她也敢动?”
“区区国子监监生,她连祁大人都敢……”
“嘘……”
“不过,若是她看上别人,祁大人岂不是能喘口气?”
“哟,崔大人,您可是国子监司业,和乐公主真的常去国子监吗?”
“在下确实不太了解此事。”那人笑道。
“崔大人也是好相貌,可要小心公主殿下啊……”
“不至于,公主殿下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在下这样的穷酸书生。”那人笑道,唇边露出单边笑涡。
“崔大人过谦,您的相貌,在国子监也当属佼佼,不止崔大人可有婚配?可以替你物色家世相当的姑娘。”
“多谢这位大人,在下心中早已有一姑娘,之前有段前缘,却四处遍寻不着,今日前来,也想问问各位大人,是否认得她。”
“崔大人不愧是司业大人,居然还有此等缘分。”
“崔大人快说说看,那姑娘是何等天仙般的人物?”
“她,确实貌美如天仙,且腹中有才华,出口成章,常常整日与我讨论诗词歌赋……”
周围不断响起赞叹声与兴奋的讨论声,引起了祁云峥的注意。
祁云峥浅浅看了那人一眼,那应是新到国子监的司业,姓崔,长相出众,笑起来的时候,会有单边的笑涡。
众人喧闹,祁云峥心中不耐,转身欲走。
却听那人笑着说,“那姑娘小字为眠,眠眠,姓江。”
祁云峥脚步一滞。
一旁立刻有人附和,“倒是有一位,江玉海家的,名为江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