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阴森的建筑内。
神野月紧绷着神经,一手握着手机,信号时有时无,一手持着扳手,一步步谨慎前进。这条路安静异常,只能听见她放慢了的脚步声与轻微的呼吸声。
太奇怪了,手机亮着闪光灯,却似乎只能照到周围2,3米的距离。而这条路她走了有足足十分钟了,还是没能到尽头……没有房间,也没有岔路口……连窗户都没能见到。
她甚至还会时不时撞上看不见墙壁。
看不见。这里有她看不到的东西,包括建筑内的真实格局她都看不到。
照这么下去别说找到明美了,她自己也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随着时间流逝,最初的恐惧与挣扎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急躁与不耐。
即使有鬼,也得能看到才能对付吧,是那么艰难的事吗?宏彦能看到不存在的东西,路上随便遇到的男人也能看到,明美他们也看到了吧,她却不行。
她内心生出从未有过的渴望,对未知的向往。
眨眼间,她身体霍然一顿。
场景变了。
一条幽深密闭的走廊呈现在她眼前,头顶闪着白炽灯,忽明忽暗,极其诡异。
就该如此,这才是她想看到“真实”。
而伴随着她迈出的新的一步,环境再次转变!
眼前不再是一条幽闭的长廊,她的右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岔路!
这是什么?魔术?鬼怪?
不,或许都不是,她的下意识否定了这两者。
神野月硬着头皮往上走,转身望去,与其说是个岔路,倒不如说眼前看起来像是个没有门的空荡房屋。
天花板上吊着幽暗昏黄的顶灯,那独一盏灯的光芒不足以照到四壁,她似乎能感受到里边空间出奇地宽阔,像是个室内体育场。
灯光的范围内,神野月看见一个矮瘦的人影蹲在地上,背对着她,披散着奇长的黑色头发,发尾几乎垂到地面。
是个孩子。
女孩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动作一顿一顿,充满机械感,裸|露在外的胳膊呈青紫色。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呢?她觉得可笑又害怕,这玩意绝不是什么善类吧。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危机,那家伙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不祥的压迫感,像是呼啸的疾风扑面而来,令她难以呼吸。
它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不知为何,神野月非常确信地判断着,解决它,这里就能恢复原状,明美也不会有危险了。
“要……吗……?”背对着她的“女孩”忽地发出人语,只是距离略远,神野月听不太清。
她悄然进入房内,尽量不发出声响,紧了紧手头的扳手。
“咚咚,咚咚。”
尽管如此,她依旧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汗水已经浸透她的里衫。
神野月眼神游移,尽可能地看清地形,她贴着墙迈出一步,视线回收时却发现那“女孩”不见了!
场地中心空无一物!
下一秒,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身前。
“要——和——我——玩——吗?”诡异的音调传入耳中。
下意识的动作比思考要更快一步,她垂眸看去,只见那个“女孩”正贴着自己!
她瞳孔骤地放大,头皮发麻,连尖叫声都哽在喉间发不出来!
它没有脸!它没有脸!
不论是正面还是反面,它的整颗头颅都是长满黑发的后脑勺!
大脑仿佛停止运转,身体凝固不得动弹,她只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裹住,又被甩了出去,一阵失重,视线天旋地转,手机和武器都没能握住就此脱手,最终神野月被重重地砸在坚实的墙面上,耳边发出轰然巨响。
她与碎裂的外墙一同落地,全身骨头犹如碎裂般,她难以遏制地发出痛哼,一口血从喉间咳出。
【咒灵】
她脑海里浮现起这个陌生词汇。
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咒灵!
糟糕了啊,好像要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了。现在还管什么想不想起呢,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她费力地从尘烟中爬起。
她的视线却豁然开朗,原本处于中的天花板陡然亮起了灯,不,灯不被打开了,而是本来就有,只不过光线被挡住了……
神野月抬头望去,顶上密集的怪物一一坠落于地,它们外形离奇,顶着人脸身体却似狗非狗生物,长着皱巴巴翅膀的鱼,菌盖上张着大嘴的蘑菇……各个嘴里念叨着痴语,或是发出尖锐的嬉笑。
要说它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穿着细密的黑线,且充满恶意。
【咒灵】,这些同样是【咒灵】。
啊,我以前果然和这些东西打过交道吧。
然而当她回收视线,准备去寻找那个最为强大的家伙时,眼神却在对面的墙上停滞了。
3个人正吊挂在墙面,他们手臂张开,被丝线串在一起,排成一排。四肢与躯干的接口处有红色液渗流而下,顺着墙壁漫延成一面血瀑。
有的人肩膀处连接的已经不是手臂了——是别人的脚。
像是人偶娃娃一样,被拔下了肢体,然后又被胡乱地拼接。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新田新助的身体上顶着的是上田明美的脑袋,上田明美的身体上接的是相叶桃的头颅……另一个人类的躯体被揉成了肉球,像是遗弃一般的丢在了墙角。那衣服是新田次郎的……
呆望着几张熟悉的面孔,神野月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时间似乎霍然停止,震惊,愤怒,悲伤,恐惧,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紧紧束缚住。
她痴愣的目光中,眼泪从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落下,她张着嘴,好半天只也只能发出“咿,呀”的音节。
“要——和——我——玩——吗?”
那个没有脸的咒灵向她徐步走来,手,脚,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冒出一只只硕大的眼睛和嘴巴,每张嘴发出各自不同的音节,长发猛速生长,丝线集中凝结成一束粗绳,沿着地面向她发起突袭。
“为什么……”神野月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知,她带着不解的望向对方,嘴里呢喃自语,“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们?”
人类本就是脆弱的,事故,疾病,自然灾害……这些都能轻易夺走人的生命,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结果,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在虐杀中痛苦死亡。
黑色的粗绳在无声中缠上她的四肢,将她凌空吊起。
“你——也——是——玩——具——”那个东西一字一字机械地说道。
旋即,它浑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疯癫刺耳的笑声,看到对方因痛苦难过的表情,它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身簇拥着的小怪物们跟着一同嗤笑。
荒谬的笑声环绕着神野月,死亡的气息将她包裹。
晚饭时,那些家伙还在有说有笑地谈论起未来呢,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不能原谅。
接下来死的是她吗?别说拯救他人了,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指尖触动,手里连把武器都没有,她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绝不能原谅!
神野月四肢根部的发丝开始收缩,血滴像一颗颗珠子窜流而下,愤怒与憎恨将她淹没,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给我等着,即使我死掉也没关系,我要诅咒你。”犹如宣誓般的话语出口,她眼神变得极其阴冷,直勾勾地擒住对方。
仓房内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停止流动。
绑在神野月四肢上的发丝猛然回收。失去支撑她躯体悠悠坠地。
无脸咒灵却像是如临大敌般后跃一步,肢体上的瞳孔齐刷刷转向,紧盯对方,难以置信地颤动起来。
与此同时,神野月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就这么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她尘封在身体里,被强行遗忘的部分。
也是字条上警告她不要触碰的部分。
她知道她已经触碰到那条警戒线了,她只需撕毁那条线,便能获得力量。
而她的人生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苦苦规划出的未来蓝图或许就此毁于一旦——那里可能是另一个地狱。
呵,活着才有希望吧,她哪里有选择?
灵感触动间,她已踏入那个尘封的领地,有什么东西悄然打开,于她脑中无声炸裂,
很快,无脸咒灵回过神,虽然不能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变化,但都不重要,它重拾起杀意,扬起双掌,凝聚起磅礴的能量,形成一颗金色的球,骤然爆发!浓厚的咒力经过的地面碾得粉碎!直直击中对面的人类!连同她身后的墙壁一同击穿!
“啊~”咒灵发出满足的叫声,一字一字道,“坏……掉……了……”
话音刚落,烟雾之中却走出一道人影,俨然是那个人类!为什么!她甚至看起来毫发无伤!
神野月脚步蹒跚,忽地停下。
“就算是地狱也无所谓。”这句话是神野月在向自己诉说。
她嘴角扬起一抹痴狂且自信的笑意,带着无尽的愤怒,手里比划出掌印,指向对方,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我要诅咒你,受尽折磨,不得好死!”鼻腔,耳朵接溢出鲜血。
神野月的脑袋因剧痛发出嗡鸣,视线,声音,触感顿时与外界断开,瞬间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对方发出一道疑惑的音节,紧接着它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弯折,断裂。
即将释放的下一次攻击也被就此打断。
扯断的肢体又很快生长出来,但伤害并未就此停下,无形的力量又开始拉扯它,将它撕碎,好不容易复原后,它的身体又像是受到千斤重的铁锤敲击,手脚被捶打成一块又一块肉泥!
它带着怒火想要杀掉那个已经倒地的人类,然而它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修补,丢失;修补,丢失。
它已千疮百孔!
“好疼!好疼!!!”它发出恶狠狠的哀鸣,声音蕴含的力量让周遭的小怪物们一一化作深紫色的尘埃。“好疼啊……!!!”
仓房如同破碎的外壳逐渐剥落。
此时此刻环境变为了现实世界孤儿院的三楼。
“可——恶——!!可恶啊!!!好疼!!好疼!!!”它恶毒的嚎叫着,尖啸的怒吼震碎楼层玻璃,天花板开始瓦解,柱子逐一崩塌。
它不甘心地拖着残破的身体往外逃,脚断了就用手爬,长出来了再跑。
似乎离那个人类越远,伤害就越缓慢。
即使如此,短短半分钟,它已经经历了数不清地重创!
“该——死——!!该死!!!报仇!!报仇!!”
它卯足了劲从窗户跃出,双脚不再会被撕裂,但它暂时不想回头了,即使它看见了外面还聚集了其他人类,它也没了杀意。
它的影子迅速掩没于黑夜之中。
那栋荒芜之中的孤儿院逐渐失去支撑,轰然倒塌,沦为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