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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疼痛的尺度与盟友的体温

作者:有点没睡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章疼痛的尺度与盟友的体温


    林薇坐在谢危楼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迈巴赫后座,湿发贴在颈侧,冷意顺着脊椎往下爬。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出风口嘶嘶地吐着干燥的热风,混合着皮革和一丝极淡的消毒水气味。谢危楼就在她左手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他已经换上了干燥的黑色衬衫,正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血色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刚才差点被天花板砸中的不是他。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轮胎碾压湿滑路面的沙沙声,以及平板电脑偶尔发出的轻微点击音。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湿透的皮革表面。里面母亲的笔记和那个老式U盘,像两块滚烫的炭。系统在脑内持续低鸣,不是警报,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干扰杂音的嗡响,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生命值85的红色数字悬在视野角落,刺眼得很。


    “宿主,‘纠偏机制’二级预案已生成。” 系统的声音失去了那种虚假的活泼,只剩下冰冷的机械质感,“下一次干预将发生在24小时内,形式未知。强烈建议执行道歉任务以获取豁免权。”


    林薇没理它。她偏过头,透过深色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雨水把一切都泡得发灰,高楼像巨大的墓碑。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某个碎片——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原主林薇抱着一束精心挑选的白玫瑰,在萧氏大厦楼下等了四个小时,只为了“偶遇”下班的萧衍。结果萧衍的车从地下车库直接驶离,溅起的泥水泼了她一身。她当时怎么做的?哭着跑回家,然后给萧衍发了整整三屏撒娇抱怨的微信,换来一个“?”的回复。


    真蠢。


    也真可怜。


    “冷?”


    谢危楼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刀片划破了车内的寂静。


    林薇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湿衣服粘在皮肤上,被空调一吹,确实冷得有点发抖。她摇了摇头:“没事。”


    谢危楼没再说话,只是抬手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几秒后,林薇感觉到身下的座椅传来一阵稳定的、令人舒适的暖意,后背和坐垫都在微微发热。很克制的那种暖,不至于让人出汗,刚好驱散寒意。


    “……谢谢。”她顿了顿,才说。


    他没应声,目光又落回平板。但林薇注意到,他左手食指那个周期性的微颤,频率似乎快了一点点。不是疾病发作,更像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车驶离繁华区,进入西郊。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越来越密,建筑逐渐低矮稀疏。最后,车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分岔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树林,停在一栋灰白色的、毫无标识的低层建筑前。


    建筑外表极简,甚至有些粗粝,像某个废弃的仓库或小型厂房。但林薇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墙体材料的反光率不对,不是普通混凝土;周围的监控探头密度高得不正常,且角度毫无死角;空气里有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极低频的嗡鸣,像是大型设备运行的基础音。


    谢危楼收起平板。“到了。”


    车门自动打开,冷冽湿润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林薇跟着下车,高跟鞋踩在浸了雨水的碎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门口没有任何保安或接待。谢危楼的轮椅自动展开,他坐上去,轮椅平稳地滑向建筑正面。光滑的金属墙面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通道——纯白,光线均匀柔和得不像自然光,也看不到任何灯具。


    “跟上。”他说。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部电梯。电梯内部同样是纯白,没有按钮,只有一块光洁的金属面板。谢危楼将右手按上去,面板亮起幽蓝的扫描光线。几秒后,电梯悄无声息地开始下降。


    下降的时间比预想的久。林薇在心里默数,大概过了二十秒。按普通电梯速度,这至少是地下五层以下的深度。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挑高至少十米的巨大空间,被规划成数个功能区域。左侧是布满透明操作台和复杂仪器的实验区,各种颜色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右侧是陈列着大量生物组织样本和数据分析屏幕的观察区;正前方则是一整面墙的弧形屏幕,上面流动着实时数据瀑布和复杂的分子结构三维模型。


    空气里弥漫着多种气味:臭氧的微腥,低温冷藏特有的冷冽,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却又更甜腻一点的味道。林薇的神经猛地绷紧——那是血的味道。很新鲜。


    “谢总。”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者迎上来,目光警惕地扫过林薇,“这位是?”


    “林薇。我的新任医疗顾问。”谢危楼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带着回音,“赵博士,准备‘锁心症’第七阶段的神经映射和痛觉阻断测试。用三号方案。”


    赵博士明显愣了一下:“三号方案?谢总,那个方案的刺激强度您上次只耐受——”


    “照做。”


    两个字,不容置疑。


    赵博士咽下了后面的话,复杂地看了林薇一眼,转身去准备了。


    谢危楼操控轮椅,驶向实验室中央一个类似医疗舱的平台。平台周围环绕着多组机械臂和传感器,头顶是半球形的密集探头阵列。


    “过来。”他对林薇说。


    林薇走过去。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医疗舱表面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复合材料,触手冰凉。谢危楼已经自己从轮椅转移到了舱内的躺椅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你的治疗思路。”他躺下,闭上眼睛,声音平静,“说重点。”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这令人震撼的实验室环境拉回专业领域。她走到操作台一侧,那里有实时显示谢危楼生理数据的屏幕:心率偏慢,血压偏低,脑电波活跃区呈现异常的不对称分布。


    “根据我母亲的笔记和现有病例推断,‘锁心症’的本质不是单纯的基因缺陷,而是针对特定神经通路的定向编辑干扰。”她开口,语速平稳,目光快速扫过数据,“它破坏了疼痛调节和短期记忆编码的耦合机制。所以您的痛觉不是被放大,而是被‘错误地绑定’了——每次疼痛发作,都会随机擦除或干扰与之同时发生的短期记忆片段。”


    谢危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睁眼。


    “所以常规的镇痛或神经阻断无效,因为它们只针对痛觉信号本身,无法修复‘绑定’错误。”林薇继续,“我的思路是双轨:第一,利用实时神经映射,在您下一次周期性剧痛发作时,精确定位被异常激活的脑区,尝试用微电流进行‘干扰中的干扰’,打乱错误绑定过程。第二,在疼痛发作前、中、后三个阶段,配合特定的认知行为干预——主要是注意力锚定和感官替代训练,帮您在疼痛中强行维持一条‘不被污染’的记忆通道。”


    她说完了。实验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


    几秒后,谢危楼睁开了眼睛。他侧过头,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眼瞳在实验室冷白的光线下,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理论依据?”


    “认知神经科学的最新前沿,加上我母亲笔记里关于‘神经可塑性定向诱导’的猜想。”林薇坦然道,“没有先例,风险很高。您可能会经历比单纯疼痛更……混乱的体验。”


    “比如?”


    “比如,疼痛可能暂时性‘扩散’到其他感官,产生幻视或幻听。或者,强行维持的记忆通道可能导致认知割裂感,短时间内分不清某些记忆的真实性。”林薇顿了顿,“最坏的情况,干预可能短暂加剧神经紊乱。”


    赵博士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


    谢危楼却似乎笑了一下,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听起来比死有趣。”


    他重新闭上眼:“开始吧。”


    “谢总!”赵博士忍不住上前,“至少先做一次完整的耐受模拟,评估林小姐方案的——”


    “她只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谢危楼打断他,声音里透出不容置喙的疲乏和某种尖锐的决绝,“我也只有有限的时间,去弄清楚一些事。按她说的做。”


    林薇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看向屏幕上谢危楼的生理数据,那平稳的线条下,是一个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侵蚀的生命,和一个拒绝按照既定剧本走向毁灭的灵魂。


    她忽然明白了。他答应她的合作,给她权限,不全是相信她的医术。更是一种测试——测试她是不是“那边”派来加速他死亡的另一枚棋子。如果她的治疗失败甚至害死他,那就证明她不可信。如果他能在她的方案下熬过来,哪怕只是有所缓解,那她就有了初步的“盟友”资格。


    残酷,但合理。


    “我需要接入您的实时神经信号,并在过程中对您进行语音引导。”林薇说,声音比刚才更稳,“整个过程您必须保持清醒。能做到吗?”


    “废话少说。”


    林薇不再多言,看向赵博士。老博士叹了口气,开始操作仪器。几根极细的、末端带着微电极的探针从机械臂中伸出,精准地贴在谢危楼头部的几个特定位置。更多的传感器贴合在他的胸口、手腕。


    弧形大屏幕上,谢危楼的脑部三维模型亮起,不同区域开始闪烁起代表基础活动的微弱光点。


    “三号方案准备完毕。”赵博士声音干涩,“刺激强度设定为阈上70%。林小姐,您随时可以开始认知干预部分。”


    林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医疗舱旁边,距离谢危楼的头部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里,混入了一丝紧绷的、类似金属预热的味道——那是身体对即将到来的痛苦本能的预警。


    “谢先生,”她放轻了声音,不是安慰,而是清晰的指令,“现在,听我的声音。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把你的注意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感受你左手小拇指的指尖,最细微的触觉,比如空气流动,或者布料摩擦的感觉;另一部分,跟着我倒数。从100开始,每次减7。”


    这是极高难度的认知任务,旨在强行占用大脑资源,干扰疼痛信号的“绑定”加工。


    谢危楼没说话,但林薇看到屏幕显示,他大脑中负责体感和注意力的区域激活程度开始异常攀升。


    “100。”她开始数,声音平稳,节奏恒定。


    谢危楼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瞬。


    “93。”


    赵博士启动了刺激。没有声音,但林薇看到谢危楼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脖颈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躺椅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屏幕上的脑部模型,一大片区域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那是被强行激发的、代表剧烈疼痛的异常活动。


    但他的眼睛还闭着,呼吸在最初那一下的停滞之后,开始以一种极其克制、极其规律的频率进行——深,慢,稳。


    “86。”林薇继续数,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


    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沿着苍白的皮肤滑下,没入鬓角。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可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79。”


    疼痛的红光在脑区模型中蔓延,试图向记忆编码相关的区域侵蚀。林薇对赵博士打了个手势。赵博士咬牙,启动了微电流干扰。


    谢危楼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一声极低、极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的眼睛睁开了,瞳孔因为剧痛而扩大,里面一片空茫的黑暗,几乎看不到焦距。


    但林薇看到,他扩散的瞳孔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冰冷的、不肯溃散的意志。


    “72!”林薇提高了声音,不容抗拒地抓住他那丝意志,“继续数!下一个!”


    谢危楼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似乎在抵抗某种更可怕的内部崩塌。


    林薇当机立断,伸出手,握住了他紧攥在躺椅边的那只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且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她没有抽回,反而加重了握力,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冷颤抖的皮肤。


    “谢危楼!”她喊了他的全名,不是谢先生,“看着我!”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焦距艰难地对准了她。那双眼里有痛楚,有混乱,还有一种近乎兽类的、被逼到绝境的暴戾。


    “65。”林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无比,“跟着我数。65。”


    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每一秒都粘稠而漫长。屏幕上的红光和代表干扰的蓝光激烈地争夺着脑区“领土”。谢危楼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都让连接他的导线微微摇晃。他额前的黑发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但他真的在跟着数了。嘴唇无声地翕动,从65,到58,到51……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林薇,仿佛她是暴风雨中唯一可见的锚点。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颤抖的幅度在缓慢减小,虽然力道依旧大得惊人。


    “44。”林薇数到这里,瞥了一眼屏幕。疼痛红光的蔓延趋势……似乎被遏制住了。虽然依旧强盛,但不再疯狂地试图污染其他区域。


    “刺激强度开始下调。”赵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异常神经放电频率降低15%……20%!认知功能区激活稳定!”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30。”林薇的声音也有些发哑。


    谢危楼眼里的暴戾和混乱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更复杂的东西。他依旧看着林薇,但目光的意味变了。


    “23。”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接上了下一个数字。


    林薇心头一松。


    “16。9。2。”她快速数完最后几个。


    赵博士关闭了所有刺激和干扰设备。屏幕上刺目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些代表残余不适的橙色光斑。谢危楼脑部的活动逐渐回归到那种异常的、但相对平稳的基础模式。


    死寂重新笼罩实验室,只有仪器归位的轻微声响,和两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林薇这才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疼痛——被他捏得几乎骨裂。她缓缓松开手,他的手也无力地垂落回躺椅边,手指微微蜷缩着,指腹因为用力过度而毫无血色。


    她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西装内衬湿湿地贴在皮肤上。


    谢危楼躺在那里,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然后逐渐平复。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被汗黏成一簇一簇,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狼狈,却奇异地卸下了那层坚冰般的铠甲,露出底下真实的、会痛会挣扎的血肉。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重新睁开眼。眼里的疲惫依旧浓重,但清明已经回归。


    “多久?”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赵博士连忙查看记录:“全程22分钟。疼痛峰值持续时间比上次自发发作缩短约40%,后续异常神经活动平息速度加快60%!林小姐,这……这效果……”


    谢危楼没理会博士的激动,他的目光转向林薇,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落在她那只微微发红、指痕明显的手上。


    “疼吗?”他问。


    林薇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还行。您的手劲不小。”


    他没接这话,而是对赵博士说:“给她权限。实验室二级,档案室一级。现在。”


    赵博士瞪大了眼:“谢总,档案室一级关联着‘灯塔’项目,这……”


    “照做。”谢危楼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又沁出一层薄汗,但他拒绝任何搀扶,自己挪回了轮椅。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灯塔”项目?


    谢危楼操控轮椅,转向实验室另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跟我来。”


    档案室比实验室小得多,更像一个私人书房。四壁是顶天立地的深色金属档案柜,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桌上只有一盏旧式台灯和一台终端机。空气里有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但很淡,显然经常有人打扫整理。


    谢危楼在书桌前停下,打开终端,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和生物验证。屏幕亮起,界面简洁到近乎原始。


    “你要查的东西,大部分在这里。”他示意林薇自己操作,“三十年前的‘异常事件’初始报告,‘声音’早期记录,已知的‘纠偏机制’案例,以及……所有记录在案的‘异乡人’资料。”


    林薇坐到终端前,手指有些发颤。她输入关键词“林晚晴”。


    大量档案被调取出来。有母亲的科研日志(加密部分已解锁),有她参与的“锁心症”初期研究记录,有她与谢危楼几次会面的纪要……还有一份标红的文件,标题是《研究员林晚晴意外死亡事件调查报告(内部)》。


    她点开。


    报告冷冰冰地陈述:三年前,林晚晴博士在前往某学术会议途中,因所乘车辆刹车系统突发故障,于高速路段发生严重车祸,当场死亡。结论:意外事故。


    但报告附件里,有几张现场照片的扫描件。林薇放大其中一张——母亲那辆变形的轿车残骸。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刹车油管的断裂截面上。


    那切口……太整齐了。不像是撞击撕裂,更像是被什么工具预先处理过。


    “这不是意外。”林薇的声音发紧。


    “我知道。”谢危楼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很近。他不知何时操控轮椅来到了她侧后方。“她死前一周,给我发过一封加密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他们发现我知道锚点的秘密了。’”


    林薇猛地回头。


    谢危楼的脸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半明半暗,眼神深不可测。“‘他们’是谁,她没来得及说。但‘锚点’,我想你今天在观星台,应该看到了类似的概念。”


    林薇深吸一口气,调出另一个搜索:“楚知秋。”


    这次,档案更少,只有寥寥几份。最早一份日期是三十多年前,标签是“首例确认的认知干涉现象研究对象”。里面记录了一个叫楚知秋的年轻天文台助理,突然声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能听到“上帝之声”指挥他行动,并试图改变一些“既定事件”。他被送往精神病院,诊断结果为严重妄想症,三年后“康复出院”,下落不明。


    但在一份边缘的备注里,有人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他真的改变了什么吗?张司令的死期,似乎比预测晚了一个月?”


    张司令?林薇迅速回忆这个世界的历史。三十多年前,确实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张姓将军,在一次军事演习中“意外”被流弹击中身亡。如果原定时间更早……


    “楚知秋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消失了。”谢危楼说,“但在那之后,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两个类似案例。症状相同:突然的性格或能力剧变,声称听到‘声音’,试图改变某些特定的人或事。大部分下场是‘意外’死亡或彻底疯癫。少数几个……”他顿了顿,“像你一样,似乎找到了某种暂时生存的方法。”


    林薇调出所有案例的图表。几十个名字,后面跟着简单的结局标注。她的目光落在最新的几个名字上,然后,呼吸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婉。


    标注是:“疑似‘声音’眷顾者?现象:关键事件中运气值异常偏高,人际吸引力强化,目标对象(萧衍)行为出现非理性偏移。状态:存活,观察中。”


    苏婉……女主的光环,是“声音”的眷顾?


    那萧衍对苏婉的执着,也是被“设定”好的?


    “还有这个。”谢危楼在终端上输入另一串指令。屏幕切换,出现了一个动态的星图界面——正是林薇在观星台那个老旧星盘上看到的、多层同心圆结构的电子版!


    结构中央,一个醒目的红点闪烁着,旁边标注:林薇(新)。


    而在距离这个红点不算太远的另一个轨道层上,还有另一个红点,亮度稍暗,标注是:谢危楼(异常锚定点?)。


    “这是……”林薇的声音干涩。


    “‘命运罗盘’的实时监测界面。你母亲根据楚知秋留下的草稿复原的。”谢危楼的声音很平静,“红点代表当前活跃的‘异数’——也就是像你一样,意识或行为严重偏离原定轨迹,并试图对抗‘声音’的个体。灰点代表已失效或死亡的个体。”


    林薇看着那个代表谢危楼的红点:“你为什么也在上面?你也是……?”


    “我不是来自别的世界。”谢危楼打断她,“但我拒绝了我的‘剧本’。而拒绝本身,似乎就足以被这个系统标记为‘异常’。”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看来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不顺从,就是一种病。”


    林薇的目光在两个红点之间游移。所以,她不是唯一的反抗者。谢危楼也是。甚至可能还有更多,只是已经变成了灰点。


    “这个监测界面,能预测‘纠偏机制’吗?”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能。它只能显示‘异常’的存在和状态。”谢危楼说,“但根据你母亲的分析,‘纠偏机制’的触发与‘锚点扰动度’直接相关。越是试图改变关键锚点——比如主要人物的命运、核心事件的走向——扰动度越高,纠偏来得越快、越猛烈。”


    他看向林薇:“你今天拒绝了陷害苏婉,还来见我。这两个行为,都直接扰动了你和萧衍、苏婉,以及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锚点’。所以系统的反扑,不会只有一次消防喷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薇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不是来电,是连续不断的社交软件推送和新闻客户端弹窗。


    她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屏幕最上方,是一条爆款热搜的推送标题:


    【豪门倒贴女转身攀附冷血阎罗?林氏千金入职谢氏内幕曝光!】


    下面紧跟着几条:


    【知情人爆料:林薇因痴缠萧衍不成,恼羞成怒泄露萧氏商业机密!】


    【苏婉助理发声:曾亲眼见到林薇私下接触竞争对手!】


    【萧氏集团或对林氏启动商业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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