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员攻略的剧本里我选择摆烂》 第1章 绑定错误系统 第一章绑定错误系统 林薇是被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己心理咨询室的米白色天花板,而是水晶吊灯刺眼的反光。身下是过于柔软的鹅绒床垫,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沙龙香薰味道——晚香玉与雪松,甜腻得让人头晕。 记忆如数据流强行灌入: 林薇,24岁,林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博士毕业。痴恋萧氏集团长孙萧衍七年,是圈内著名的“倒贴女王”。今天是她进入萧氏集团实习的第一天,按照“剧情”,她应该—— “叮!您的小可爱系统07已上线~” 活泼的电子音在脑内响起,伴随着虚拟屏幕上弹出的粉色任务框: 【新手任务:初露锋芒(恶毒版)】 任务内容:在今日部门会议上,将苏婉负责的‘晨曦计划’核心数据泄露给竞争对手,并嫁祸于她。 原著剧情回放(点击展开): 林薇偷偷拷贝了苏婉电脑中的文件,匿名发给对手公司。会议上数据泄露事件爆发,萧衍震怒,苏婉含泪辩解却无人相信。林薇假意安慰,实则补刀…… 任务奖励:200积分(可兑换外貌优化/临时财运等) 失败惩罚:生命值-30点(当前:100/100) 倒计时:1小时59分 林薇从床上坐起,走到落地镜前。 镜中的脸美得极具攻击性——微挑的桃花眼,饱满的唇,海藻般的长卷发。身上是真丝睡裙,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抵得上一套房的限量款腕表。这是典型的“恶毒女配”配置,华丽,空洞,像精心包装的礼物。 她打开手机,日程表显示:上午9点,萧氏集团市场部例会。 现在是7点15分。 “宿主,请尽快准备哦~”系统的声音带着虚假的甜腻,“新手任务很简单哒,只要按照教程操作就可以啦!” 林薇没理它,径直走向衣帽间。 原主的衣帽间大得像奢侈品店,满眼都是高定礼服和限量包包。她在最角落找到一个落灰的保险柜——记忆里,原主母亲去世前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 密码是她自己的生日,倒着输入。 保险柜打开,里面没有珠宝,只有几本厚重的笔记,和一枚老式U盘。 笔记封面上写着:《异常行为案例记录——林晚晴(母)》,字迹清秀有力。U盘上贴着小标签:“给薇薇,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世界不对劲。”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快速翻阅笔记,里面是母亲林晚晴——一位杰出的神经科学家——生前的观察记录。字里行间提到“认知干涉”、“行为预编程”、“世界规则异常”,甚至有一页潦草地画着一个多层同心圆结构图,旁边标注:“监测系统?维度干涉?” “宿主!时间不多了!”系统催促,“您应该开始准备陷害苏婉的计划了!第一步,黑进她的办公电脑——” “闭嘴。” 林薇的声音很冷。她合上笔记,抽出其中一张夹页——那是一份加密病历的打印件,患者姓名被涂黑,但症状描述让她瞳孔微缩: “进行性神经退化,伴有每月15日周期性剧痛,痛觉通路异常激活……疑似基因编辑疾病‘锁心症’(代号),全球罕见病例,无有效疗法。” 病历末尾有一行小字:“谢氏,谢危楼,28岁,病程3年。” 谢危楼。 这个名字在原主记忆里是禁忌——谢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手段狠戾的商业霸主,传闻中身患绝症,性情阴郁,是连萧家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而“锁心症”的病历,居然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 “系统,”林薇在心中问,“谢危楼在这个世界的‘角色定位’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两秒,音调恢复正常:“权限不足。但警告宿主:谢危楼是高风险人物,接触将大幅提升‘世界线纠偏机制’的激活概率。” “纠偏机制?” “即当剧情偏离超过阈值时,世界会自动生成‘意外事件’,强制将故事拉回正轨。”系统的声音变得冰冷,“比如交通事故、突发疾病、社会性死亡事件等。宿主若继续无关行为,将面临生命危险。” 林薇笑了。 她把母亲的笔记和U盘装进通勤包,从衣帽间挑了一套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配了一双能当武器用的细高跟。 “宿主,您要去哪里?萧氏集团在相反方向——” “去谢氏。” 林薇走出卧室,楼下早餐已经备好,管家恭敬地等候。原主的父亲——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正坤——正坐在餐桌前看财经新闻。 “薇薇,今天不是去萧氏报到吗?”林正坤抬头,眼神复杂。这个女儿痴恋萧衍多年,丢尽林家脸面,他虽无奈却也无法。 “改主意了。”林薇坐下,喝了口黑咖啡,“爸,谢危楼的病,您知道多少?” 林正坤手中的报纸抖了一下。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压低声音,“谢家那位……不是你能招惹的。萧衍虽然看不上你,但至少萧林两家有合作基础,你——” “我不打算追萧衍了。”林薇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我要去谢氏,和谢危楼谈笔交易。” “你疯了?!”林正坤霍然起身,“谢危楼是什么人?三年前他亲叔叔‘意外’坠楼,两年前董事会反对派全部‘主动’辞职,去年竞争对手公司总裁突发心梗去世——每一个都和他有关!你去和他交易?你拿什么交易?!” 林薇从包里抽出那张加密病历的复印件,推到父亲面前。 “拿这个。” 林正坤低头看去,脸色骤变:“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妈当年参与过罕见病研究项目。”林薇说,“谢危楼的病,她很可能接触过病例资料,甚至……有初步的治疗思路。” 这是猜测,但她赌对了。林正坤的手在颤抖,他看着女儿,眼神第一次有了审视的意味。 “薇薇,你……”他顿了顿,“你最近变得很不一样。” “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想通些事情。”林薇说的是原主——三个月前,原主听说萧衍要提拔苏婉,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抢救回来后性情大变,其实是换了内核。 林正坤沉默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 “谢危楼每周三上午10点,会在谢氏顶楼私人医院接受治疗。那是唯一能见到他的时间。”他递给林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律师电话,如果……如果需要法律援助,打给他。” “谢谢爸。” 林薇起身,拎包出门。司机已经等在门口,她报了地址:“去谢氏总部。” “警告!”系统在她脑中尖叫,“宿主正在严重偏离主线!剧情偏离度已达25%!生命值开始扣除!” 心口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生命值从100掉到95。 林薇面不改色,在车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检索谢危楼的公开信息。 谢氏集团,横跨金融、科技、生物医药的巨无霸。谢危楼28岁执掌大权,手段雷霆,但近三年深居简出,传闻身体每况愈下。媒体拍到的照片里,他永远面色苍白,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一则三年前的小道消息:谢危楼曾在某私人研究所长期治疗,该研究所首席科学家正是——林晚晴。 母亲和谢危楼,早有交集。 车子驶入市中心,谢氏总部大厦如黑色巨剑刺入云端。林薇下车,仰头望去,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日光。 她走进大堂,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地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林薇递出林正坤的名片,“但请转告谢先生,我能提供‘锁心症’第七阶段症状的缓解方案,以及……下个月3日最后一次基因编辑干预的预防措施。”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住了。她快速拨通内线,低声交谈几句后,脸色变得更加恭敬。 “林小姐,请乘专属电梯到顶楼。谢先生在等您。” 电梯匀速上升,镜面墙壁映出林薇冷静的脸。系统在她脑中持续报警,生命值已降至90。 “宿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去萧氏,完成新手任务,我可以申请双倍积分——” “然后两年后被萧衍抛弃,被苏婉的设计搞得身败名裂,最后在某个雨夜‘意外’车祸死亡?”林薇在心里冷笑,“系统,你的剧本太老套了。” 电梯门打开。 顶楼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全玻璃穹顶的空中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下,却感受不到温度。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苦橙和冷杉的香薰。 花园深处,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电梯方向。 他穿着黑色高领羊绒衫,膝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 “林小姐。” 声音比想象中年轻,却像被冰水浸过的金属,每个字都带着寒气。 林薇走近,终于看清他的侧脸。 苍白,俊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如刀削般利落。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瞳孔黑得像没有星星的夜空,此刻正看着手中的书页,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 “谢先生。”林薇在他面前停下,“感谢您愿意见我。” 谢危楼终于抬起头。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扫描仪在读取条形码。 “你说你知道‘锁心症’第七阶段的症状。”他合上书,封面是德文版的《量子生物学原理》,“说说看。” 林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他身侧,仔细观察他的状态。 肤色是不正常的冷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左手无意识地搭在轮椅扶手上,食指每隔五秒会轻微颤抖一下——这是神经退行性病变的典型体征。 更重要的是,他的呼吸节奏。 “第七阶段不是疼痛加剧,”林薇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而是感官剥离。疼痛还在,但患者会逐渐失去对疼痛的‘感知’——就像隔着毛玻璃看自己的痛苦。同时伴有短期记忆碎片化、时间感错乱,以及……” 她顿了顿,说出最关键的症状: “每月3日,会听到不存在的声音。通常是机械电子音,发布指令性内容。” 谢危楼的手指,骤然收紧。 轮椅扶手上的真皮面料,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 “继续。”他的声音更冷了。 “最后一次基因编辑干预定在下个月3日。”林薇继续说,“但干预者会在试剂中掺入诱导突变成分,目的是让您在干预后三个月内,彻底丧失自主行动能力,成为傀儡。” 她俯身,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干预者是您的私人医疗团队首席,艾琳娜博士。她上个月在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收到了来自萧氏集团副董的五百万美元汇款。” 死寂。 花园里只能听见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转声。 许久,谢危楼忽然笑了。 那笑容没有温度,反而让空气更冷了几分。 “林小姐,”他转动轮椅,正面面对她,“你父亲知道你拿着林家的情报,来和我做交易吗?” “这不是林家的情报。”林薇从包里取出母亲的笔记,翻开某一页,“这是我母亲林晚晴——三年前负责您前期病例研究的神经科学家——留下的观察记录。她在‘意外’去世前,已经发现了干预团队的异常。” 谢危楼接过笔记。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娟秀的字迹上,指尖抚过纸张边缘。林薇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压抑的愤怒。 “你母亲的事故,”他缓缓说,“不是意外。”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您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谢危楼抬起头,那双黑眸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情绪——一种深沉的、近乎暴戾的寒意,“关于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以及试图维护规则的那些……‘东西’。” 他说的,是系统。 林薇瞬间明白。 “您也听到了?”她压低声音,“那个发布任务,强迫人按照固定剧本行动的‘声音’?” 谢危楼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他转动轮椅,驶向花园另一端的落地窗。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全景,车流如蚁,众生如尘。 “三个月前,‘声音’开始给我发布任务。”他背对着林薇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命令我收购林氏集团,打压萧氏,并在一年内‘意外身亡’,为萧衍的商业扩张让路。” 林薇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不只是女配,连反派BOSS,都是被操控的棋子。 “我拒绝执行。”谢危楼继续说,“然后,‘意外’开始发生。电梯故障,刹车失灵,食物中毒……每次都在我即将触及某个真相时发生。” 他转回轮椅,目光锐利如手术刀: “林小姐,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提供医疗情报。你想和我合作,对抗那个‘声音’,对吗?” 林薇深吸一口气,点头。 “我能缓解您的病情,至少争取五年时间。我能帮您揪出内鬼,清理团队。”她直视他的眼睛,“作为交换,我需要您的庇护——对抗‘声音’的庇护,以及……查阅谢氏最高机密资料的权限。” “你要查什么?” “查三十年前,第一个记录在案的‘声音受害者’。查所有试图反抗‘声音’的人的下场。”林薇一字一句地说,“以及,找到彻底摆脱它的方法。” 谢危楼沉默了。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那些细小的微表情被林薇尽收眼底——下颌肌肉的轻微绷紧(犹豫),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食指指节(思考),瞳孔的轻微收缩(警惕但感兴趣)。 系统在她脑中疯狂报警: “警告!关键人物‘谢危楼’对宿主关注度突破阈值!” “警告!剧情偏离度达40%!启动一级纠偏机制!” “倒计时:30秒后,本楼层将触发消防喷淋系统故障,宿主将‘意外’滑倒并撞伤头部——” 林薇脸色一变。 谢危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的消防喷淋头,正在渗出细小的水珠。 “过来!”他厉声道。 林薇冲向轮椅,但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打滑。就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谢危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冷得像冰,力气却大得惊人。 林薇被他拉进怀里,轮椅因冲击向后滑去,撞在背后的巨大观叶植物上。几乎同时,天花板上的喷淋头轰然爆开! 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瞬间浇透两人。 但预想中的“滑倒撞头”没有发生——谢危楼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冲击,林薇被他护在怀里,只湿了头发和肩膀。 十秒后,喷淋停止。 警报声响起,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林薇抬起头,对上谢危楼近在咫尺的眼睛。水珠从他湿透的黑发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落在她脸上。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味的冷冽气息。 “这就是‘纠偏’?”他低声问,呼吸拂过她耳边。 “第一次警告。”林薇声音微颤,“接下来会更严重。” 谢危楼松开了她,转动轮椅退开一些距离。他的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却依然挺拔的身形。 保镖和助理冲进花园,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谢总!您没事吧?!” “查。”谢危楼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查消防系统今天谁负责检修,查监控有没有异常,查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入本楼层的陌生人记录。” “是!” 助理匆匆离去。谢危楼接过保镖递来的毛巾,扔给林薇一条。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私人医疗顾问,拥有谢氏S级权限。但——” 他抬眼,目光如刃: “如果你骗我,如果你也是‘声音’派来的棋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模式’。” 林薇擦着脸,笑了。 “巧了,我正想看看,”她轻声说,“是您的手段厉害,还是那个‘声音’的规则更无情。” 系统提示(猩红色): 宿主生命值:85/100 剧情偏离度:45% 纠偏机制等级提升至:二级(下一轮将在24小时内触发) 新任务(强制):立即前往萧氏集团,向苏婉公开道歉并承认陷害企图。成功奖励:豁免一次纠偏。失败惩罚:生命值-50。 林薇关掉了脑内的虚拟屏幕。 她看向谢危楼,对方也在看着她,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映着窗外这座钢铁森林的冰冷倒影。 “谢先生,”她说,“合作愉快。” 谢危楼没有回应,只是按下轮椅上的通讯键: “备车。去西山实验室。” 他看向林薇: “现在,开始你的第一次治疗。让我看看,你能从我这里‘交换’到什么。” 林薇拎起湿透的包,跟在他身后。 电梯下行时,她透过镜面墙壁,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游戏开始了。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棋子。 她要当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 【下章预告】 ·谢危楼的秘密实验室,三十年前的“异常事件”档案 ·第一次治疗:现代医学与心理学双轨介入 ·萧衍得知林薇入职谢氏,震怒下的反击 [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绑定错误系统 第2章 疼痛的尺度与盟友的体温 第二章疼痛的尺度与盟友的体温 林薇坐在谢危楼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迈巴赫后座,湿发贴在颈侧,冷意顺着脊椎往下爬。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出风口嘶嘶地吐着干燥的热风,混合着皮革和一丝极淡的消毒水气味。谢危楼就在她左手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他已经换上了干燥的黑色衬衫,正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血色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刚才差点被天花板砸中的不是他。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轮胎碾压湿滑路面的沙沙声,以及平板电脑偶尔发出的轻微点击音。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湿透的皮革表面。里面母亲的笔记和那个老式U盘,像两块滚烫的炭。系统在脑内持续低鸣,不是警报,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干扰杂音的嗡响,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生命值85的红色数字悬在视野角落,刺眼得很。 “宿主,‘纠偏机制’二级预案已生成。” 系统的声音失去了那种虚假的活泼,只剩下冰冷的机械质感,“下一次干预将发生在24小时内,形式未知。强烈建议执行道歉任务以获取豁免权。” 林薇没理它。她偏过头,透过深色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雨水把一切都泡得发灰,高楼像巨大的墓碑。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某个碎片——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原主林薇抱着一束精心挑选的白玫瑰,在萧氏大厦楼下等了四个小时,只为了“偶遇”下班的萧衍。结果萧衍的车从地下车库直接驶离,溅起的泥水泼了她一身。她当时怎么做的?哭着跑回家,然后给萧衍发了整整三屏撒娇抱怨的微信,换来一个“?”的回复。 真蠢。 也真可怜。 “冷?” 谢危楼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刀片划破了车内的寂静。 林薇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湿衣服粘在皮肤上,被空调一吹,确实冷得有点发抖。她摇了摇头:“没事。” 谢危楼没再说话,只是抬手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几秒后,林薇感觉到身下的座椅传来一阵稳定的、令人舒适的暖意,后背和坐垫都在微微发热。很克制的那种暖,不至于让人出汗,刚好驱散寒意。 “……谢谢。”她顿了顿,才说。 他没应声,目光又落回平板。但林薇注意到,他左手食指那个周期性的微颤,频率似乎快了一点点。不是疾病发作,更像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车驶离繁华区,进入西郊。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越来越密,建筑逐渐低矮稀疏。最后,车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分岔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树林,停在一栋灰白色的、毫无标识的低层建筑前。 建筑外表极简,甚至有些粗粝,像某个废弃的仓库或小型厂房。但林薇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墙体材料的反光率不对,不是普通混凝土;周围的监控探头密度高得不正常,且角度毫无死角;空气里有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极低频的嗡鸣,像是大型设备运行的基础音。 谢危楼收起平板。“到了。” 车门自动打开,冷冽湿润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林薇跟着下车,高跟鞋踩在浸了雨水的碎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门口没有任何保安或接待。谢危楼的轮椅自动展开,他坐上去,轮椅平稳地滑向建筑正面。光滑的金属墙面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通道——纯白,光线均匀柔和得不像自然光,也看不到任何灯具。 “跟上。”他说。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部电梯。电梯内部同样是纯白,没有按钮,只有一块光洁的金属面板。谢危楼将右手按上去,面板亮起幽蓝的扫描光线。几秒后,电梯悄无声息地开始下降。 下降的时间比预想的久。林薇在心里默数,大概过了二十秒。按普通电梯速度,这至少是地下五层以下的深度。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挑高至少十米的巨大空间,被规划成数个功能区域。左侧是布满透明操作台和复杂仪器的实验区,各种颜色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右侧是陈列着大量生物组织样本和数据分析屏幕的观察区;正前方则是一整面墙的弧形屏幕,上面流动着实时数据瀑布和复杂的分子结构三维模型。 空气里弥漫着多种气味:臭氧的微腥,低温冷藏特有的冷冽,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却又更甜腻一点的味道。林薇的神经猛地绷紧——那是血的味道。很新鲜。 “谢总。”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者迎上来,目光警惕地扫过林薇,“这位是?” “林薇。我的新任医疗顾问。”谢危楼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带着回音,“赵博士,准备‘锁心症’第七阶段的神经映射和痛觉阻断测试。用三号方案。” 赵博士明显愣了一下:“三号方案?谢总,那个方案的刺激强度您上次只耐受——” “照做。” 两个字,不容置疑。 赵博士咽下了后面的话,复杂地看了林薇一眼,转身去准备了。 谢危楼操控轮椅,驶向实验室中央一个类似医疗舱的平台。平台周围环绕着多组机械臂和传感器,头顶是半球形的密集探头阵列。 “过来。”他对林薇说。 林薇走过去。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医疗舱表面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复合材料,触手冰凉。谢危楼已经自己从轮椅转移到了舱内的躺椅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你的治疗思路。”他躺下,闭上眼睛,声音平静,“说重点。”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这令人震撼的实验室环境拉回专业领域。她走到操作台一侧,那里有实时显示谢危楼生理数据的屏幕:心率偏慢,血压偏低,脑电波活跃区呈现异常的不对称分布。 “根据我母亲的笔记和现有病例推断,‘锁心症’的本质不是单纯的基因缺陷,而是针对特定神经通路的定向编辑干扰。”她开口,语速平稳,目光快速扫过数据,“它破坏了疼痛调节和短期记忆编码的耦合机制。所以您的痛觉不是被放大,而是被‘错误地绑定’了——每次疼痛发作,都会随机擦除或干扰与之同时发生的短期记忆片段。” 谢危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睁眼。 “所以常规的镇痛或神经阻断无效,因为它们只针对痛觉信号本身,无法修复‘绑定’错误。”林薇继续,“我的思路是双轨:第一,利用实时神经映射,在您下一次周期性剧痛发作时,精确定位被异常激活的脑区,尝试用微电流进行‘干扰中的干扰’,打乱错误绑定过程。第二,在疼痛发作前、中、后三个阶段,配合特定的认知行为干预——主要是注意力锚定和感官替代训练,帮您在疼痛中强行维持一条‘不被污染’的记忆通道。” 她说完了。实验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 几秒后,谢危楼睁开了眼睛。他侧过头,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眼瞳在实验室冷白的光线下,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理论依据?” “认知神经科学的最新前沿,加上我母亲笔记里关于‘神经可塑性定向诱导’的猜想。”林薇坦然道,“没有先例,风险很高。您可能会经历比单纯疼痛更……混乱的体验。” “比如?” “比如,疼痛可能暂时性‘扩散’到其他感官,产生幻视或幻听。或者,强行维持的记忆通道可能导致认知割裂感,短时间内分不清某些记忆的真实性。”林薇顿了顿,“最坏的情况,干预可能短暂加剧神经紊乱。” 赵博士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 谢危楼却似乎笑了一下,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听起来比死有趣。” 他重新闭上眼:“开始吧。” “谢总!”赵博士忍不住上前,“至少先做一次完整的耐受模拟,评估林小姐方案的——” “她只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谢危楼打断他,声音里透出不容置喙的疲乏和某种尖锐的决绝,“我也只有有限的时间,去弄清楚一些事。按她说的做。” 林薇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看向屏幕上谢危楼的生理数据,那平稳的线条下,是一个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侵蚀的生命,和一个拒绝按照既定剧本走向毁灭的灵魂。 她忽然明白了。他答应她的合作,给她权限,不全是相信她的医术。更是一种测试——测试她是不是“那边”派来加速他死亡的另一枚棋子。如果她的治疗失败甚至害死他,那就证明她不可信。如果他能在她的方案下熬过来,哪怕只是有所缓解,那她就有了初步的“盟友”资格。 残酷,但合理。 “我需要接入您的实时神经信号,并在过程中对您进行语音引导。”林薇说,声音比刚才更稳,“整个过程您必须保持清醒。能做到吗?” “废话少说。” 林薇不再多言,看向赵博士。老博士叹了口气,开始操作仪器。几根极细的、末端带着微电极的探针从机械臂中伸出,精准地贴在谢危楼头部的几个特定位置。更多的传感器贴合在他的胸口、手腕。 弧形大屏幕上,谢危楼的脑部三维模型亮起,不同区域开始闪烁起代表基础活动的微弱光点。 “三号方案准备完毕。”赵博士声音干涩,“刺激强度设定为阈上70%。林小姐,您随时可以开始认知干预部分。” 林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医疗舱旁边,距离谢危楼的头部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里,混入了一丝紧绷的、类似金属预热的味道——那是身体对即将到来的痛苦本能的预警。 “谢先生,”她放轻了声音,不是安慰,而是清晰的指令,“现在,听我的声音。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把你的注意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感受你左手小拇指的指尖,最细微的触觉,比如空气流动,或者布料摩擦的感觉;另一部分,跟着我倒数。从100开始,每次减7。” 这是极高难度的认知任务,旨在强行占用大脑资源,干扰疼痛信号的“绑定”加工。 谢危楼没说话,但林薇看到屏幕显示,他大脑中负责体感和注意力的区域激活程度开始异常攀升。 “100。”她开始数,声音平稳,节奏恒定。 谢危楼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瞬。 “93。” 赵博士启动了刺激。没有声音,但林薇看到谢危楼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脖颈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躺椅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屏幕上的脑部模型,一大片区域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那是被强行激发的、代表剧烈疼痛的异常活动。 但他的眼睛还闭着,呼吸在最初那一下的停滞之后,开始以一种极其克制、极其规律的频率进行——深,慢,稳。 “86。”林薇继续数,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 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沿着苍白的皮肤滑下,没入鬓角。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可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79。” 疼痛的红光在脑区模型中蔓延,试图向记忆编码相关的区域侵蚀。林薇对赵博士打了个手势。赵博士咬牙,启动了微电流干扰。 谢危楼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一声极低、极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的眼睛睁开了,瞳孔因为剧痛而扩大,里面一片空茫的黑暗,几乎看不到焦距。 但林薇看到,他扩散的瞳孔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冰冷的、不肯溃散的意志。 “72!”林薇提高了声音,不容抗拒地抓住他那丝意志,“继续数!下一个!” 谢危楼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似乎在抵抗某种更可怕的内部崩塌。 林薇当机立断,伸出手,握住了他紧攥在躺椅边的那只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且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她没有抽回,反而加重了握力,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冷颤抖的皮肤。 “谢危楼!”她喊了他的全名,不是谢先生,“看着我!”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焦距艰难地对准了她。那双眼里有痛楚,有混乱,还有一种近乎兽类的、被逼到绝境的暴戾。 “65。”林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无比,“跟着我数。65。” 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每一秒都粘稠而漫长。屏幕上的红光和代表干扰的蓝光激烈地争夺着脑区“领土”。谢危楼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都让连接他的导线微微摇晃。他额前的黑发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但他真的在跟着数了。嘴唇无声地翕动,从65,到58,到51……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林薇,仿佛她是暴风雨中唯一可见的锚点。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颤抖的幅度在缓慢减小,虽然力道依旧大得惊人。 “44。”林薇数到这里,瞥了一眼屏幕。疼痛红光的蔓延趋势……似乎被遏制住了。虽然依旧强盛,但不再疯狂地试图污染其他区域。 “刺激强度开始下调。”赵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异常神经放电频率降低15%……20%!认知功能区激活稳定!”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30。”林薇的声音也有些发哑。 谢危楼眼里的暴戾和混乱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更复杂的东西。他依旧看着林薇,但目光的意味变了。 “23。”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接上了下一个数字。 林薇心头一松。 “16。9。2。”她快速数完最后几个。 赵博士关闭了所有刺激和干扰设备。屏幕上刺目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些代表残余不适的橙色光斑。谢危楼脑部的活动逐渐回归到那种异常的、但相对平稳的基础模式。 死寂重新笼罩实验室,只有仪器归位的轻微声响,和两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林薇这才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疼痛——被他捏得几乎骨裂。她缓缓松开手,他的手也无力地垂落回躺椅边,手指微微蜷缩着,指腹因为用力过度而毫无血色。 她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西装内衬湿湿地贴在皮肤上。 谢危楼躺在那里,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然后逐渐平复。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被汗黏成一簇一簇,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狼狈,却奇异地卸下了那层坚冰般的铠甲,露出底下真实的、会痛会挣扎的血肉。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重新睁开眼。眼里的疲惫依旧浓重,但清明已经回归。 “多久?”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赵博士连忙查看记录:“全程22分钟。疼痛峰值持续时间比上次自发发作缩短约40%,后续异常神经活动平息速度加快60%!林小姐,这……这效果……” 谢危楼没理会博士的激动,他的目光转向林薇,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落在她那只微微发红、指痕明显的手上。 “疼吗?”他问。 林薇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还行。您的手劲不小。” 他没接这话,而是对赵博士说:“给她权限。实验室二级,档案室一级。现在。” 赵博士瞪大了眼:“谢总,档案室一级关联着‘灯塔’项目,这……” “照做。”谢危楼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又沁出一层薄汗,但他拒绝任何搀扶,自己挪回了轮椅。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灯塔”项目? 谢危楼操控轮椅,转向实验室另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跟我来。” 档案室比实验室小得多,更像一个私人书房。四壁是顶天立地的深色金属档案柜,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桌上只有一盏旧式台灯和一台终端机。空气里有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但很淡,显然经常有人打扫整理。 谢危楼在书桌前停下,打开终端,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和生物验证。屏幕亮起,界面简洁到近乎原始。 “你要查的东西,大部分在这里。”他示意林薇自己操作,“三十年前的‘异常事件’初始报告,‘声音’早期记录,已知的‘纠偏机制’案例,以及……所有记录在案的‘异乡人’资料。” 林薇坐到终端前,手指有些发颤。她输入关键词“林晚晴”。 大量档案被调取出来。有母亲的科研日志(加密部分已解锁),有她参与的“锁心症”初期研究记录,有她与谢危楼几次会面的纪要……还有一份标红的文件,标题是《研究员林晚晴意外死亡事件调查报告(内部)》。 她点开。 报告冷冰冰地陈述:三年前,林晚晴博士在前往某学术会议途中,因所乘车辆刹车系统突发故障,于高速路段发生严重车祸,当场死亡。结论:意外事故。 但报告附件里,有几张现场照片的扫描件。林薇放大其中一张——母亲那辆变形的轿车残骸。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刹车油管的断裂截面上。 那切口……太整齐了。不像是撞击撕裂,更像是被什么工具预先处理过。 “这不是意外。”林薇的声音发紧。 “我知道。”谢危楼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很近。他不知何时操控轮椅来到了她侧后方。“她死前一周,给我发过一封加密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他们发现我知道锚点的秘密了。’” 林薇猛地回头。 谢危楼的脸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半明半暗,眼神深不可测。“‘他们’是谁,她没来得及说。但‘锚点’,我想你今天在观星台,应该看到了类似的概念。” 林薇深吸一口气,调出另一个搜索:“楚知秋。” 这次,档案更少,只有寥寥几份。最早一份日期是三十多年前,标签是“首例确认的认知干涉现象研究对象”。里面记录了一个叫楚知秋的年轻天文台助理,突然声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能听到“上帝之声”指挥他行动,并试图改变一些“既定事件”。他被送往精神病院,诊断结果为严重妄想症,三年后“康复出院”,下落不明。 但在一份边缘的备注里,有人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他真的改变了什么吗?张司令的死期,似乎比预测晚了一个月?” 张司令?林薇迅速回忆这个世界的历史。三十多年前,确实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张姓将军,在一次军事演习中“意外”被流弹击中身亡。如果原定时间更早…… “楚知秋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消失了。”谢危楼说,“但在那之后,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两个类似案例。症状相同:突然的性格或能力剧变,声称听到‘声音’,试图改变某些特定的人或事。大部分下场是‘意外’死亡或彻底疯癫。少数几个……”他顿了顿,“像你一样,似乎找到了某种暂时生存的方法。” 林薇调出所有案例的图表。几十个名字,后面跟着简单的结局标注。她的目光落在最新的几个名字上,然后,呼吸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婉。 标注是:“疑似‘声音’眷顾者?现象:关键事件中运气值异常偏高,人际吸引力强化,目标对象(萧衍)行为出现非理性偏移。状态:存活,观察中。” 苏婉……女主的光环,是“声音”的眷顾? 那萧衍对苏婉的执着,也是被“设定”好的? “还有这个。”谢危楼在终端上输入另一串指令。屏幕切换,出现了一个动态的星图界面——正是林薇在观星台那个老旧星盘上看到的、多层同心圆结构的电子版! 结构中央,一个醒目的红点闪烁着,旁边标注:林薇(新)。 而在距离这个红点不算太远的另一个轨道层上,还有另一个红点,亮度稍暗,标注是:谢危楼(异常锚定点?)。 “这是……”林薇的声音干涩。 “‘命运罗盘’的实时监测界面。你母亲根据楚知秋留下的草稿复原的。”谢危楼的声音很平静,“红点代表当前活跃的‘异数’——也就是像你一样,意识或行为严重偏离原定轨迹,并试图对抗‘声音’的个体。灰点代表已失效或死亡的个体。” 林薇看着那个代表谢危楼的红点:“你为什么也在上面?你也是……?” “我不是来自别的世界。”谢危楼打断她,“但我拒绝了我的‘剧本’。而拒绝本身,似乎就足以被这个系统标记为‘异常’。”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看来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不顺从,就是一种病。” 林薇的目光在两个红点之间游移。所以,她不是唯一的反抗者。谢危楼也是。甚至可能还有更多,只是已经变成了灰点。 “这个监测界面,能预测‘纠偏机制’吗?”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能。它只能显示‘异常’的存在和状态。”谢危楼说,“但根据你母亲的分析,‘纠偏机制’的触发与‘锚点扰动度’直接相关。越是试图改变关键锚点——比如主要人物的命运、核心事件的走向——扰动度越高,纠偏来得越快、越猛烈。” 他看向林薇:“你今天拒绝了陷害苏婉,还来见我。这两个行为,都直接扰动了你和萧衍、苏婉,以及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锚点’。所以系统的反扑,不会只有一次消防喷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薇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不是来电,是连续不断的社交软件推送和新闻客户端弹窗。 她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屏幕最上方,是一条爆款热搜的推送标题: 【豪门倒贴女转身攀附冷血阎罗?林氏千金入职谢氏内幕曝光!】 下面紧跟着几条: 【知情人爆料:林薇因痴缠萧衍不成,恼羞成怒泄露萧氏商业机密!】 【苏婉助理发声:曾亲眼见到林薇私下接触竞争对手!】 【萧氏集团或对林氏启动商业审查?】 第3章 噪声中的锚点与绯红的磷火 第三章噪声中的锚点与绯红的磷火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标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林薇的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没有立刻点开。她能感觉到身后谢危楼的视线,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某种实质的探针,试图解析她此刻每一点细微的反应。 她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金属与木头发出的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档案室里格外清晰。 “反应比预想的快。”谢危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轮椅电机低微的嗡鸣,让他滑到了书桌另一侧,与她对坐,“萧衍的手笔。效率不错,但手法粗糙,情绪化了。” 林薇抬眼看他。台灯的光从他侧后方打过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线。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已经褪去,重新被一种冷硬的、掌控局面的气场覆盖。仿佛刚才医疗舱里那个被剧痛折磨得颤抖、攥紧她手的人,只是她短暂的幻觉。 “你在试探我的反应?”她问,声音也平静下来。 “我在评估你的抗压阈值。”谢危楼直言不讳,“对抗‘声音’和‘纠偏’,第一关往往不是物理危险,而是社会性死亡。名誉破产,众叛亲离,信用清零……这些比车祸或火灾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也更容易让‘意外’合理化。” 他伸出修长却苍白的手指,在终端屏幕上轻划,调出另一个实时数据流界面。上面是几个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和财经新闻站的舆情监控曲线。代表“林薇”和“谢氏”的关键词热度正在疯狂飙升,情感分析一栏,负面情绪占比像癌细胞一样迅速蔓延,已经突破了85%。 “萧衍的公关团队很专业,切入点选得准。痴情不得反生恨,商业间谍,攀附新贵……几个标签一贴,加上‘知情人’和‘受害者助理’的所谓爆料,足够在半天内把你钉在耻辱柱上。”谢危楼的分析冷静得近乎残酷,“接下来,林氏的股价会波动,合作方会致电询问,你的父亲会承受压力。如果你慌了,回去解释,辩驳,哭诉,或者试图找萧衍对质……都会落入他们预设的剧本,让这场舆论雪球越滚越大,直到把你彻底压垮。”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薇:“你现在想做什么?”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无数信息碎片在翻涌:原主记忆中那些为萧衍痴狂的卑微片段,系统冰冷的警告和倒计时,母亲笔记里潦草而惊心的记录,谢危楼疼痛时压抑的颤抖,还有此刻屏幕上那代表恶意洪流的曲线。 愤怒吗?有一点。但不是对萧衍或苏婉,而是对这套驾轻就熟的、试图用舆论绞杀她的“规则”。 恐惧吗?也有一丝。但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兴奋的挑战感压了下去。就像在心理咨询室里,面对一个极度复杂而危险的病例,那种必须调动全部专业知识、步步为营的紧绷感。 她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什么都不用做。”她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嘲讽,“至少,不是他们期望我做的。” 谢危楼眉梢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哦?” “第一,舆论战的核心是争夺叙事权。现在对方掌握了‘痴情女因爱生恨背叛’的叙事框架,任何在这个框架内的辩解——比如‘我没有泄露机密’、‘我不是因为萧衍才来谢氏’——都是徒劳,只会强化这个框架。”林薇的语速平稳,像在做一个案例分析,“破解的方法不是自证清白,而是另起一个完全不同的、更有吸引力且难以驳斥的新故事。” “比如?” 林薇的目光落在那份关于母亲“意外”死亡的内部报告上。“比如,‘林氏千金深入虎穴,继承母志追查三年前悬案真相,疑与某罕见疾病及商业黑幕有关’。这个故事里,萧衍和苏婉,甚至包括此刻攻击我的舆论,都可以被塑造成‘阻挠调查的烟雾弹’或‘被利用的棋子’。” 谢危楼沉默了,看着她的眼神深了些。 “第二,”林薇继续,“我父亲的压力,短期内是实打实的。但我刚才给他发了消息。”她拿起倒扣的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是一条已发送的简短信息,收件人正是林正坤。 信息内容只有两句话:「爸,热搜看到了。别回应,别压新闻,一切如常。谢危楼这边有母亲留下的关键线索,我需要时间。信我。」 “你父亲会信?”谢危楼问。 “他会犹豫,但他更清楚,此刻任何来自林氏的官方回应,都只会让火越烧越旺。我的‘反常’镇定和与你的关联,反而会让他选择观望。”林薇顿了顿,“而且,他欠我母亲一个真相。” 档案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终端机风扇轻微的转动声。舆情监控屏幕上,负面曲线仍在攀升,但攀升的速度似乎……缓了一点点? “第三,”林薇的声音低了下来,目光转向终端上那个动态的“命运罗盘”界面,两个红点在缓缓运行,“系统给我的强制任务,是24小时内去向苏婉公开道歉。这是‘声音’试图把我拉回原剧情线的又一次努力。如果我照做,就等于承认了热搜的指控,坐实了‘因爱生恨’的叙事,同时向你表明我是个会屈服于压力的不稳定合作者。” 她抬起头,直视谢危楼:“所以,我不能道歉。不仅不能,我还要让这场舆论,烧得再旺一点。” 谢危楼与她对视了几秒,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干涩,没什么温度,却像冰层裂开了一道细缝。 “赵博士。”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墙壁上的隐藏扬声器立刻传来赵博士的声音:“谢总。” “把我们上周截获的、关于‘晨曦计划’数据包真正流向的分析报告,匿名发给财经周刊的深度调查组。时间点选在……”谢危楼看了眼时间,“两小时后,今晚深度财经栏目的截稿前。” “明白。那来源……” “标记为‘内部良知人士’,指向萧氏集团信息安全管理部的某个副总监,他上个月刚因为报销问题被萧衍训斥过。”谢危楼指示得清晰而冷酷,“另外,实验室关于‘锁心症’与某些特定基因编辑技术关联性的非密级研究简报,可以‘不小心’泄露给医疗健康板块的记者。提一下林晚晴博士的奠基性工作,以及她去世后研究遭遇的‘非学术阻力’。” “是!” 通讯切断。 谢危楼重新看向林薇,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刚刚通过初步测试的工具。“你的新故事,需要一些真实的砖瓦。萧衍喜欢用舆论当刀,那就让他也尝尝被舆论反噬的滋味。‘晨曦计划’泄密真相反转,加上‘打压已故科学家遗留研究’的嫌疑,够他公关团队忙一阵子了。” 他操控轮椅,更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书桌的宽度。“至于你,林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留在这里,利用一级权限,把你母亲留下的U盘数据解密,找出更多关于‘锚点’和‘声音’来源的线索。风险是,你可能会看到一些……超出你现有认知的东西。” “第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你现在可以离开,回去处理你的‘社会性死亡’危机。我会让你安全离开,但合作到此为止。我不是慈善家,没兴趣庇护一个连第一波舆论攻击都承受不住的盟友。” 林薇几乎没有犹豫。她拿起那个老式U盘,触手冰凉,边缘有些磨损。“接口。” 谢危楼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侧身,从书桌下方拉出一个隐藏的数据接口面板,上面有各种规格的插槽。林薇找到匹配的,将U盘插了进去。 终端屏幕立刻弹出一个密码输入框,以及一行小字:「晚晴留给薇薇的礼物。密码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神经元映射的日期。」 林薇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 母亲第一次独立完成神经元映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原主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很忙,实验室的家,满屋的纸张和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但她记得,有一次,大概是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母亲罕见地提前回家,脸上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容,抱住她说:“薇薇,妈妈今天做成了很厉害的事情哦。” 那天是…… 她输入一串数字:20070915。 密码框消失,进度条开始读取。屏幕暗了下去,几秒后,重新亮起,却不是常见的文件列表界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段模糊的、晃动的手持摄像机画面。 画面里是深夜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林晚晴看起来比林薇记忆中年轻一些,但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她对着镜头,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 “薇薇,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妈妈可能出事了。听着,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它都是真的。” 画面外传来隐约的仪器报警声,林晚晴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更紧。 “我参与的研究,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罕见病攻克。它涉及到一个……我们暂时称之为‘高维干涉现象’。谢危楼的病,不是自然发生,很可能是这种干涉现象的‘副作用’或‘标记’。而更可怕的是,我们发现了证据,表明这种现象是人为诱导和系统性存在的。” 她快速在旁边的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化的多层同心圆结构,和“命运罗盘”很像,但中心不是红点,而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复杂的几何符号。 “这个符号,我们在三十年前的首例‘认知干涉’对象楚知秋留下的私人物品上发现过,在后来几例异常者的背景线索中也若隐若现。它可能代表干涉的‘源头’或‘信标’。而‘声音’,我们怀疑是一种基于量子纠缠或类似原理的、定向的意识层面干涉波,用于‘校准’个体行为,使其符合某种……‘剧本’。” 林晚晴的声音开始发抖:“但最让我害怕的发现是——被干涉的‘剧本’,似乎不止一个层面。有表层的,像小说一样的人物命运纠葛;还有深层的,涉及重大历史事件走向、科技树分支、甚至是世界基本物理参数的微妙偏移!楚知秋当年试图改变的,可能就不只是某个将军的生死……” 警报声变得尖锐。林晚晴猛地关掉摄像机,画面黑了几秒,再次亮起时,她已经换了个地方,像在车里,光线昏暗。 “薇薇,妈妈时间不多了。听着,对抗‘声音’的关键,可能在于‘锚点’的嵌套结构。表层锚点容易被扰动,也容易被‘纠偏’。但深层锚点……如果能找到并动摇它,或许能对干涉系统造成更根本的冲击。谢危楼……他可能是一个罕见的、同时关联了多层锚点的关键节点。他的病,他的身份,他的选择……都可能是‘剧本’极力要控制和修正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有泪光,但更多的是决绝:“妈妈给你留了一些工具。在U盘的加密分区里,有一个我编写的初级‘信号滤波器’算法模型,或许能帮你一定程度上屏蔽或干扰‘声音’的直接指令。还有一个未完成的‘锚点共振探测’程序,需要谢氏实验室的量子计算阵列才能运行,它能帮你定位附近最强的锚点扰动……” 话音未落,画面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撞击的巨响!画面剧烈翻滚、颠倒,最后定格在一片破碎的挡风玻璃和弥漫的烟尘中,然后彻底黑屏。 死寂。 档案室里,只有终端机硬盘读取数据的轻微咔嗒声。 林薇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母亲最后时刻的影像和话语,像一把冰锥,凿开了她此前所有推测的表面,露出了底下更加黑暗、更加庞大的恐怖真相。 人为的、系统性的高维干涉?不止一个层面的“剧本”?深层锚点? “这就是……代价。”谢危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同样很轻,却像沉重的石块投入冰湖,“触碰真相的人,很难善终。你母亲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薇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但眼神却异常灼亮,像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量子计算阵列在哪里?”她问,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地下七层,核心区。”谢危楼回答,“但启动它需要我的最高权限,而且会消耗巨大能量,无法长时间运行,也一定会被‘那边’监测到。” “那就启动。”林薇站起来,身体因为紧绷而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运行我母亲留下的‘锚点共振探测’程序。现在。” “你想找什么?” “找除了我们之外,现在,此刻,在C市范围内,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红点,或者……正在被强烈扰动的深层锚点。”林薇的目光锐利如刀,“如果‘声音’和‘纠偏’是一个系统,那么在我和你同时扰动剧情、并且开始调查真相的时候,这个系统一定会有反应。我想看看,它的‘注意力’焦点,除了对付我们,还落在了哪里。” 谢危楼凝视了她片刻,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劝阻或质疑,只是操控轮椅,转向档案室另一侧更厚重的金属门。 “跟上。” 门后是另一部更小、更隐秘的电梯,直通地下深处。 电梯下降时,失重感格外明显。林薇背靠着冰凉的轿厢壁,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母亲最后那些话。嵌套的锚点,深层的剧本,人为的干涉……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算什么?一个巨大的、精密的沙盘?一场被更高维度意志操控的戏剧? 而她,谢危楼,萧衍,苏婉……甚至她的母亲,都只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 不。 她猛地睁开眼。提线木偶不会疼痛,不会愤怒,不会……反抗。 电梯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更加强烈的臭氧和低温味道,以及一种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却让耳膜微微发胀的嗡鸣。 眼前是一个球形的巨大空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某种哑光的深色金属,镶嵌着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线路。空间中央,是一个由无数交错的光束和悬浮的透明晶体模块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立体结构——谢氏集团,或者说,林晚晴参与设计的,量子计算阵列“深渊”。 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远处的控制台前工作,看到谢危楼和林薇进来,纷纷起身。 “谢总。” “清场。启动‘深渊’,最高权限验证,加载我私人存储区的‘未命名探测程序’。”谢危楼命令简洁。 研究员们没有任何疑问,迅速执行。几分钟后,整个球形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幽蓝的光芒流转加速,中央的立体结构开始缓缓旋转,发出更加清晰的能量流动声。 谢危楼在控制台前验证了虹膜、指纹和一段动态密码。屏幕亮起,显示“锚点共振探测程序加载中……”。 进度条缓慢爬升。 林薇站在他身侧,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强的静电,让她的发丝微微飘起。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跳动。 90%……95%……100%。 “程序就绪。请设定探测范围和敏感度。”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范围,C市全域。敏感度……调到最高。”林薇说。 “警告:最高敏感度可能产生大量干扰信号,并大幅缩短阵列稳定运行时间。预计有效探测窗口:3分钟。是否确认?” “确认。” 谢危楼按下了确认键。 嗡——!!! 阵列中央的光芒陡然变得刺目,整个球形空间仿佛震动了一下。主屏幕上,以C市地图为底图,开始有无数的光点浮现、闪烁、移动。大部分是微弱的白色光点,代表普通的生命或能量活动。少数几个稍亮的黄色光点,可能代表着某些重要的商业或政治节点。 林薇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 就在她以为可能一无所获时—— 地图的西北方向,旧城区与新兴科技园交界处的一片区域,猛地爆发出一个极其耀眼、不断脉动的深红色光斑!其强度远超其他所有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市中心萧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位置,一个明亮但不稳定的金色光点也在高频闪烁。而在更远些的城南疗养院区域,一个暗淡却不断试图向红色转变的灰点若隐若现。 红色光斑旁边,自动标注出推算的锚点扰动强度指数,高得吓人。而系统还捕捉到,有一缕缕几乎微不可察的、仿佛扭曲空间般的暗色波纹,正从红色光斑处散发出来,与萧氏总部的金色光点,以及他们此刻所在的谢氏地下实验室,隐隐形成一种三角状的、脆弱的干涉连线! “那是……”林薇的心脏狂跳。 谢危楼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快速操作,将红色光斑区域放大。那是一栋老旧的、被改造成文创园区的前纺织厂建筑,其中一个独立工作室的标识被高亮出来:「绯红磷火——独立游戏工作室」。 “游戏工作室?”林薇愕然。 “探测到异常信息流外泄!”控制台突然发出急促警报,“符合‘深层叙事锚点’扰动特征!检测到未授权的高维信息映射尝试!警告:该节点扰动已引起基础规则层面反馈!” 屏幕上的红色光斑骤然变得更加刺眼,并且开始不规则地膨胀、收缩,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而那缕连接萧氏总部的暗色波纹,瞬间变得粗壮而剧烈! 几乎同时,林薇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不是社交推送,是来电。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她从未见过、却让原主记忆瞬间泛起恐惧波澜的号码。 萧衍的私人手机号。 她没接。 但下一秒,谢危楼的私人线路也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萧衍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冷静,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火山喷发前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谢危楼。”萧衍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充满能量嗡鸣的空间里回荡,“把我的人,立刻、完好无损地送回来。否则,我保证,你谢氏明早开盘跌停的,不会只有生物医药板块。” 谢危楼还没回应,林薇的脑中,那沉寂了许久的系统提示音,突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而尖锐的语调炸响: “警报!警报!核心深层锚点‘绯红磷火’发生不可预测异变!” “检测到高优先级干涉目标‘萧衍’状态异常!逻辑链断裂风险!” “强制任务变更!终极指令:立即前往坐标点(旧城区纺织厂文创园B-7),清除异常扰动源!重复,清除异常扰动源!” “奖励:永久豁免‘纠偏’!失败:宿主及关联异常锚点‘谢危楼’,即刻抹杀!” 屏幕上的红色光斑,在这一刻,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刺目强光,将整个控制室映得一片血红! 【本章完】 【下章预告】 · “绯红磷火”工作室里究竟藏着什么?第三个“异常者”? ·萧衍的“异常”从何而来?他的“剧本”是否也在崩坏? ·系统的“清除”指令背后,是怎样的真相? ·林薇与谢危楼,是否要踏入这显然的陷阱? ·而母亲留下的“信号滤波器”,能否在关键时刻启动? 第4章 绯红磷火与沉默共谋者 第四章绯红磷火与沉默共谋者 地下七层的警报声尖锐得能刺穿鼓膜。 “深渊”量子阵列主屏幕上,那片代表着“绯红磷火”工作室的深红色光斑,像一颗被强行注入能量的恶性肿瘤,在C市地图上狰狞地搏动、扩张。暗色波纹的干涉连线变得更加粗壮,几乎要实质化地从屏幕里挣脱出来。萧衍在电话里最后那句威胁的尾音,似乎还在充满臭氧味的空气里残留着嗡嗡的回响。 系统在林薇脑内发布的“清除”指令,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杀意,与强制任务变更后许诺的“永久豁免权”形成了极度扭曲的诱惑。清除,抹杀,永久豁免……这些词在她意识里碰撞,激起的不是恐惧或贪婪,而是一种刺骨的荒谬感。 “你怎么想?”谢危楼先切断了通话,轮椅转回控制台前,声音在警报的间隙里显得异常平稳。但他的手指悬在停止阵列运行的按钮上方,没有立刻按下去——阵列还在超负荷运行,试图解析红色光斑的核心信号特征。 林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尖锐的疼痛让被系统指令搅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她看向屏幕上那个疯狂闪烁的坐标点。“旧城区纺织厂文创园B-7……那地方我知道。” 谢危楼抬眼。 “原主——我以前,”林薇改口,语速很快,“为了讨好萧衍,投资过几个所谓的‘文创项目’。那个纺织厂改造的园区我去过,B区在最里面,靠近废弃的货运铁道,租金便宜,吸引的大多是搞先锋艺术或者独立开发的个人工作室。”她顿了顿,眉头紧锁,“‘绯红磷火’……这名字我没印象。要么是后来新入驻的,要么就是特别不起眼。” “系统要你‘清除’的,不会是不起眼的东西。”谢危楼的目光落回屏幕,上面正滚动过一行行快速刷新的数据流,“阵列捕捉到的信息碎片……有高频神经电信号特征,有非标准加密协议的数据库访问痕迹,还有……”他停顿,瞳孔微缩,“……非常微弱的、类似‘命运罗盘’底层协议的广播信号。”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另一个‘异常者’?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据点?或者发射塔?” “或者是陷阱。”谢危楼的声音更冷,“系统恰好在这时候发布强制清除任务,萧衍恰好在这时候打来电话施压,坐标点恰好在我们探测到深层锚点异常扰动的时候出现。巧合太多,就是设计。” 控制台发出过载的尖锐鸣叫。屏幕上的红色光斑骤然收缩,然后像超新星爆发一样,向着整个地图扩散出一圈无声的、但仿佛能灼伤视网膜的强光脉冲!脉冲所过之处,那些代表普通活动的白色光点大片大片地熄灭、紊乱,而萧氏总部那个金色光点剧烈地明暗闪烁了几下,竟也黯淡了不少! 脉冲扫过谢氏实验室所在的区域时,主屏幕疯狂闪烁,阵列发出了不堪重荷的、仿佛金属扭曲的呻吟。整个球形空间的幽蓝光芒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灭。 “阵列即将崩溃!强制关闭倒计时:10,9……”电子提示音急促响起。 谢危楼在最后一秒按下了紧急停止键。 所有的光芒、嗡鸣、数据流,在刹那间归于死寂。只有应急照明系统亮起惨白的光,照亮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细密的能量尘埃。球形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黑暗和寂静如潮水般涌来,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 “那脉冲……”林薇的声音有些发干,“是针对所有‘异常信号’的无差别攻击?还是……” “是定位,也是示威。”谢危楼操控轮椅,转向电梯方向,应急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对方知道我们在探测。那一下,既是警告我们别再多管闲事,也是……在向我们‘打招呼’。” 电梯缓缓上升,轿厢里只有两人沉默的呼吸。林薇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老式U盘。母亲留下的“信号滤波器”算法……现在能用了吗?面对这种级别的扰动和系统直接下达的杀戮指令,那未完成的程序,能提供多少保护? “你要去吗?”谢危楼突然问。他没看她,目光落在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上。 “系统说,不去就抹杀我们两个。”林薇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系统的承诺和威胁,可信度都需要打折。”谢危楼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那个坐标点确实有问题。萧衍的反应也有问题。他电话里的慌乱……不像单纯因为热搜或者商业竞争。” 电梯到达档案室所在的楼层。门开了,外面是相对柔和的灯光。 “所以,”林薇跟着他出来,站在档案室门口,“你的建议是?” 谢危楼在书桌前停下,打开一个隐藏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个只有纽扣大小的、泛着哑光黑色的金属贴片。另一样,是个看起来像老式翻盖手机、但更加厚实的通讯设备。 “把这个贴在耳后,靠近脑干的位置。”他把黑色贴片递给林薇,“你母亲滤波器算法的简化物理载体。我让赵博士根据你提供的模型赶制的。它不能完全屏蔽‘声音’,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干扰系统对你意识的直接操控,尤其是……那种强制行动指令。” 林薇接过,触手冰凉。她没有犹豫,对着旁边玻璃柜的反射,将贴片按在右耳后方的皮肤上。一阵轻微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感渗透进去,随后是隐约的、极低频率的嗡鸣,仿佛在颅骨内建立起一道微弱的屏障。 “这个,”谢危楼拿起那个“翻盖手机”,“加密通讯器,直接连我的私人卫星频道。信号抗干扰能力很强,就算在刚才那种脉冲环境下,也可能保持短暂连通。我会让赵博士远程支援,必要时,可以启动实验室的‘声光盾’系统,进行小范围、短时间的规则干扰——代价很大,但能争取几秒。” 他把通讯器也递过来。“但我不会跟你一起去。” 林薇抬起眼。 “我的目标太大。谢危楼出现在那个地方,引发的关注和连锁反应,会让事情彻底失控。”他平静地阐述,像在做一个商业风险评估,“而且,我需要留在这里,应付萧衍接下来的动作,稳住林氏那边的局面,同时……从另一个角度,查查这个‘绯红磷火’的底。” 他的理由充分而理智。林薇点了点头。这本就是最合理的分工。他们之间,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是基于共同威胁和情报交换的、高度戒备的共谋者。信任有限,风险自担。 “如果那真的是陷阱,”林薇接过通讯器,握紧,“或者,如果我被系统强制控制,去‘清除’了某个不该清除的目标……” “那你就失去了价值。”谢危楼打断她,语气冷酷,“我们的合作终止。我会用我的方式处理后续。” “公平。”林薇把通讯器放进外套内袋,转身朝外走去。 “林薇。”在她拉开门时,谢危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停住,没有回头。 “你母亲笔记的最后一页,”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写着一句话:‘真相的重量,往往由幸存者衡量。’” 林薇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没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谢危楼独自坐在档案室的昏暗光线下,轮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打开终端,调出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与“深渊”阵列无关的监控界面。上面是文创园B-7工作室周边的实时街景画面,来自几个极其隐蔽的、早在数月前就部署好的针孔摄像头。 画面里,那栋老旧的红砖厂房改造的工作室,门窗紧闭,没有任何灯光透出,安静得反常。 他看着画面,良久,苍白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出某个不规则的、压抑的节奏。 --- 林薇没有开那辆招摇的林家车,也没用谢氏的车。她在实验室外围的备用出口,用谢危楼给的权限卡,从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电动摩托。车身轻便,加速快,适合在城市街巷穿梭。 初春的夜风依然带着寒意,刮在脸上像细碎的冰片。她戴好头盔,设置了导航,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载着她驶入夜色。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流淌成模糊的光河。热搜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头盔之外,又仿佛无处不在。她能想象此刻网络上关于她的污名正如何发酵,父亲的手机如何被各路“关切”打爆,林氏的公关部如何焦头烂额。 但这些纷扰,在“绯红磷火”和系统杀戮指令面前,忽然变得遥远而次要。一种奇异的、近乎于悬浮的平静笼罩了她。或许是耳后滤波器带来的那丝清凉,或许是终于直面最坏可能后的释然。 她穿行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是斑驳的旧墙和昏黄的路灯。越靠近目的地,街景越发寂寥。纺织厂巨大的、黑洞洞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改造后的文创园区亮着零星的、设计感十足的灯光,但B区那边,几乎是一片黑暗。 她把摩托停在距离B-7还有一条街的阴影里,熄了火。 夜很静。能听到远处主干道隐约的车流声,和风吹过废弃铁轨旁荒草的沙沙声。 B-7工作室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外墙还保留着部分红砖,新装的落地窗里拉着厚厚的黑色遮光帘,一丝光都不透。门口没有招牌,只有门牌号。旁边的B-6是个陶艺工作室,这个时间也早已关门。 一切看起来,就像个无人使用的闲置空间。 但林薇耳后那个贴片,此刻传来一阵比之前明显一些的、规律性的轻微麻痒感。不是来自系统——系统在她拒绝立刻执行清除指令后,陷入了某种恼火的沉默,只在她视野角落用猩红色不断刷新着倒计时(剩余时间:01:47:22)。这麻痒感,更像是贴片本身在探测到某种特定频率的能量场时的反馈。 这里有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从摩托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小型强光手电和一把多功能工具刀(谢危楼准备的“标准配备”),别在腰后。然后,她打开那个加密通讯器,屏幕亮起微光,显示信号连接正常,有一个预设的“J博士”联系人。 她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我到了。外面看起来很安静。” 几秒后,赵博士的声音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轻微回音和一丝紧张:“林小姐,我这边远程扫描显示,建筑物内部有微弱但持续的能量读数,不同于普通电力。热成像显示……二楼东南角有单一热源,人体大小,静止状态。一楼……信号杂乱,无法分辨。” 单一热源?一个人? “门锁状态?” “电子锁,但……似乎处于未激活的开放状态?很奇怪。”赵博士顿了顿,“林小姐,谢总吩咐,如果情况不对……” “我知道。”林薇打断他,切断了通话。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绕着建筑外围,隔着一段距离缓缓移动,仔细观察。 墙体,窗户,屋顶,通风口……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也没有额外的安保措施。安静得过分,也……开放得过分。 像一张静静张开的蛛网。 倒计时在脑中跳动:01:46:05。 她走到正门前。老式的金属门,中间嵌着一个现代感的电子锁面板。面板的指示灯是暗的。她试探着伸手,握住门把,轻轻一压—— “咔哒。” 门,没锁。 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纸张、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甜锈味的气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林薇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侧身闪了进去,反手将门虚掩。 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缝透进的一点点街灯余光,勉强勾勒出空旷大厅的模糊轮廓。空气几乎是凝滞的,灰尘味更浓了。她适应了几秒黑暗,才隐约看到大厅里散落着一些蒙着白布的家具轮廓,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没有声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像一柄银色的利剑。光束扫过的地方,露出积灰的地板,墙上剥落的油漆,还有一些随意堆放的、盖着防尘布的电子设备和服务器机箱。这里看起来,确实像个荒废的工作室。 但耳后的麻痒感更强了,变成了持续的低频振动。 她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木质台阶,同样积满灰尘,但……中间一段,灰尘有被最近踩踏过的模糊痕迹。 林薇握紧了手电,另一只手摸向腰后的工具刀,放轻脚步,踏上楼梯。 每一步都踩起细微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二楼比一楼更暗。楼梯口正对着一条短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门,都关着。赵博士说的东南角热源,应该在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她朝着那个房间走去。走廊的地板灰尘更厚,脚印也更清晰——只有一行,从楼梯口延伸向那个房间门口,没有返回的痕迹。 那个人,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她在房门前停下。门是普通的木门,关着,但没有锁孔,只有一个简单的球形把手。 手电光束照在门把手上,上面也落着灰,但握持部位相对干净。 里面的人,知道她来了吗? 林薇抬手,屈指,在门上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建筑里回荡,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应。 等了十秒,她又敲了三下,稍微用力。 依旧死寂。 倒计时:01:42:18。 她不再犹豫,握住门把手,缓缓转动—— 门没锁。 推开。 手电光束率先探入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门口、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弧形屏幕阵列。但此刻所有屏幕都是黑的。屏幕前是一张宽大的、堆满了各种杂乱物品的工作台:散落的电路板、拆开的电子元件、缠成一团的数据线、啃了一半的能量棒包装袋、几个空了的咖啡罐。 房间左侧是顶到天花板的金属书架,塞满了各种技术手册、哲学大部头、甚至还有几本漫画。右侧则是一张行军床,床上被子凌乱地堆着。 而房间中央,地板上,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起来盖住了头,背脊微微佝偻,面对着一台放在地板上的、正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了他面前一小块区域,也勾勒出他瘦削的肩膀轮廓。 他似乎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反应,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偶尔在触摸板上滑动一下。 “你好?”林薇出声,手电光束落在那人背上。 那人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有些沙哑、听起来年纪不大、带着浓重疲惫和一丝茫然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薇的神经绷得更紧。“你知道我会来?” “系统派来的,对吧?”那人还是没回头,声音平平,“清除‘异常扰动源’。标准流程。” 他抬起手,挠了挠头,动作有些迟钝。“再等一下……马上就……保存好了……”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可能的杀手,倒像是在应付一个催稿的编辑。 林薇握紧了工具刀柄,缓步走进房间,保持着安全距离,手电光始终笼罩着对方。“你是谁?‘绯红磷火’是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那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很干涩,“一个bug。一个不该存在的冗余代码。‘绯红磷火’……是我的墓碑,也是我的发射塔。” 他终于,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帽子滑落,露出了一张年轻却异常憔悴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油腻凌乱,脸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但他的眼睛,在幽蓝的屏幕反光和手电光束的交织下,亮得吓人,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燃烧殆尽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后的空洞。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她耳后(那里,滤波器贴片似乎在微微发热),最后,他的视线越过了她,仿佛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个点。 “你不是普通的执行者。”他喃喃,“你身上有‘防火墙’的味道……还有‘锚点’的共振……你也是‘偷渡客’?不对……你的‘标记’方式不一样……” 他的话颠三倒四,夹杂着大量术语。 “偷渡客?标记?”林薇追问,心脏狂跳。 年轻人却没回答,而是猛地转回身,扑向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操作了几下,然后用力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瞬间跑满。 紧接着,整个房间——不,整栋建筑的灯光,骤然亮起! 不是正常的白炽灯,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淡蓝色调的LED光源,将房间照得一片惨白。同时,墙面上那巨大的弧形屏幕阵列也次第点亮,上面开始疯狂滚动起瀑布般的数据流、快速切换的监控画面碎片、以及……一些让林薇瞳孔骤缩的、异常熟悉的图像和符号! 她看到了“命运罗盘”的简化结构图!看到了类似母亲笔记里那个闪烁的几何符号!看到了许多快速闪过的、似乎是人物档案的模糊照片和名字(她好像瞥见了“楚知秋”,还有……她自己?)!甚至,还看到了萧衍和苏婉在不同场合的实时监控片段! 而在所有画面的边缘,都浮动着一行不断刷新的、血红色的警告文字: [检测到大规模‘剧本流’注入!] [检测到核心角色‘萧衍’逻辑链过载!] [检测到高维干涉协议‘清洗’程序预热!] [倒计时:01:38:47] “你看到了吗?”年轻人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笑容,指着屏幕,“系统……不,是‘作者们’,他们急了。因为‘主角’的线,开始崩了。” “作者们?”林薇抓住关键词,“不止一个系统?” “系统?”年轻人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绝望,“哪有什么系统!那只是……更高层面的‘创作工具’散发的余波!是‘作者’为了维持故事‘趣味性’和‘可控性’,随手设定的‘管理员权限’!我们这些‘角色’,听到的所谓‘声音’,接到的所谓‘任务’,不过是工具根据预设的‘戏剧冲突模型’和‘角色性格算法’,自动生成的、优化叙事走向的‘建议’!”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亮,也越來越狂乱:“但工具也会有bug!故事世界也会产生冗余数据!比如我!比如你!比如那个硬要偏离‘冷酷反派’人设的谢危楼!我们是‘异常’,是‘噪点’,是让‘作者’们觉得故事‘失控’的麻烦!所以‘清洗’程序会启动!用各种‘意外’,用‘纠偏’,用……派你这样的‘异常’来清除我这样的‘异常’,来让一切回到‘正轨’!” 信息量太大,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林薇的认知。创作工具?作者?更高层面?故事世界?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声音发紧。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周围运行的设备,笑容惨淡:“因为我‘死’过一次啊。三年前,我也是个‘穿书者’,带着任务来的。我的任务是‘辅助女主苏婉成为商业女王’。但我太投入了,我……我喜欢上了我笔下的……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配角’,一个注定早死的技术天才。我试图改变他的命运。”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然后,‘清洗’来了。一场‘实验室事故’。他死了。而我……我的意识没有完全被抹去,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正在入侵这个世界的底层数据接口做最后的挣扎……我的意识碎片,和这个世界的冗余数据、和那个未完成的入侵程序、和无数混乱的信息流……搅在了一起。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卡在现实和底层协议之间的‘幽灵’,一个能偶尔窥见‘后台’的bug。”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声音痛苦:“我知道得太多了!我知道萧衍对苏婉的‘爱’是角色设定和算法推演的结果!我知道谢危楼的病是‘增加反派深度和悲剧性’的标签!我知道你母亲发现了真相所以必须被‘意外’!我也知道……新一轮的、更大规模的‘清洗’就要来了!因为‘作者’们觉得这个故事‘不好看’了,要‘重置’或者‘大修’了!” 他指向屏幕上的倒计时:“看到没?‘清洗’预热!等时间一到,所有‘异常’、所有偏离剧本太多的‘噪点’,都会被无差别清理!你,我,谢危楼……甚至可能包括开始产生‘自我怀疑’的萧衍!” 林薇如坠冰窟。 “所以……”她看着屏幕上萧衍和苏婉的监控画面,看着那血红的倒计时,“你在这里,建立这个……发射塔?你想做什么?” “警告。”年轻人松开头发,疲惫地坐倒在地,“向所有可能听到的‘异常’,向这个世界每一个可能觉醒的‘角色意识’,发送最后的警告。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手,“然后,在‘清洗’到来之前,用我最后能调动的这点‘bug权限’,制造一次最大规模的‘数据溢出’,给‘作者’们的工具……添点堵。哪怕只能干扰他们一秒。” 他抬起头,看着林薇,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近乎恳求的情绪:“你不会执行清除任务的,对吧?你也是‘异常’。你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 林薇脑中的系统,此刻爆发出最尖锐的警报和催促,倒计时猩红刺目。清除!清除!永久豁免! 耳后的滤波器贴片,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的刺痛,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个形如槁木、眼神却燃烧着最后火光的年轻人,看着屏幕上那预示着毁灭的倒计时,看着那些疯狂滚动的、揭示着这个世界恐怖本质的数据…… 她的手,缓缓从腰后的工具刀上松开了。 “告诉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的,“怎么才能阻止‘清洗’?或者……怎么才能,让‘作者’们,再也无法轻易地‘清洗’我们?” 年轻人愣住了,随即,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就在这时—— 楼外,传来了刺耳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不是一辆,是很多辆! 同时,林薇的加密通讯器疯狂震动起来,赵博士惊恐的声音传来:“林小姐!快离开!萧衍报警了!说那里有商业间谍和危险分子!警察包围了园区!谢总正在交涉,但萧衍咬死了你窃取萧氏和谢氏双重机密!他们有权强制进入!”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01:35:22。 而楼下,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扩音器的喊话声!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立即双手抱头,走出建筑物!” 年轻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变成了绝望的惨笑。“看……‘清洗’的……前奏。总是这么……合乎逻辑。” 林薇猛地看向他:“还有什么是我必须知道的?快说!” 年轻人扑到工作台前,抓起一个老旧的移动硬盘,用尽力气扔给她!“拿着!我收集的所有……底层协议碎片,入侵日志,‘作者’工具的可能弱点……还有……楚知秋当年没说完的……关于‘锚点’真正作用的猜想!” 林薇接住硬盘,入手沉重。 “走!”年轻人嘶吼道,同时扑向键盘,开始疯狂输入最后的指令,“从后面的通风管道!快!我会启动最后的干扰程序!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楼下,撞门声已经响起! 林薇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个蜷缩在幽蓝屏幕光芒里、瘦削而决绝的背影。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房间角落那个被杂物半掩着的、通往建筑夹层的通风口盖板。 在她费力撬开盖板,钻入黑暗肮脏的管道时,她听到楼下传来破门而入的巨响,听到警察的呵斥,也听到…… 那个年轻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麦克风,发出一声扭曲的、仿佛混合了电子杂音和人类悲鸣的嘶喊: “——醒过来啊!!!” 紧接着,整栋建筑所有的屏幕,包括她手中通讯器的屏幕,都在瞬间被无穷无尽的、乱码般的、闪烁着诡异色彩的字符洪流淹没! 耳后的滤波器贴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剧痛! 而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在一声尖锐到极致的鸣响后—— 彻底陷入了混乱的、无意义的杂音。 【本章完】 【下章预告】 ·逃亡与追捕:林薇如何从警方包围中脱身? ·硬盘里的真相:楚知秋未尽的猜想是什么? ·谢危楼的应对:萧衍的全面撕破脸与商业围剿 ·系统的“宕机”是福是祸?“清洗”倒计时还在继续! ·苏婉的异常:“女主”是否也察觉到了世界的裂痕? 第5章 噪音中的寂静与信任的裂痕 第五章噪音中的寂静与信任的裂痕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陈年的铁锈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设备过热后的焦糊气息。黑暗粘稠得仿佛有重量,挤压着林薇的每一次呼吸。她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金属管道中爬行,手肘和膝盖撞击管壁的闷响,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成惊心动魄的鼓点。身后远处,建筑内部传来模糊的呵斥、翻找声,以及那个年轻人——陆燃,他最后那声扭曲呐喊的回音,似乎还在管道里幽幽震荡。 耳后的滤波器贴片持续发烫,带来一种灼烧般的刺痛,但脑中原先那尖锐的系统警报和猩红倒计时,此刻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无序的、仿佛收音机调频失败时的白噪音。这“寂静”比之前的催促更令人不安。 她紧紧攥着那个老旧的移动硬盘,塑料外壳棱角硌着掌心,传递着一种冰冷的实质感。这里面装着陆燃用“幽灵”状态收集的一切,可能包括这个世界的源代码碎片,也可能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爬行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现一点微光,是管道尽头的排气格栅。她透过格栅缝隙,看到外面是一条堆满废弃建材和杂物的僻静小巷,路灯昏黄,空无一人。下方距离地面约三米。 深吸一口气,她用多功能工具刀撬开格栅的固定扣,小心翼翼地将格栅推开一条缝,侧耳倾听。远处的警笛声依然密集,但集中在前门区域。这里暂时安全。 她将硬盘先扔下去,落在松软的废弃物堆上,没有发出太大响声。然后自己钻出管道,手扒着边缘,身体悬空,松手落下。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轻微的扭痛,她咬牙忍住,迅速捡起硬盘,闪身躲进一堆废旧帆布后面。 心跳如擂鼓。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滑下,刺痛了眼睛。她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急促地喘息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理学博士的训练开始发挥作用:评估当前情境,规划最优路径。 首要目标:离开现场,避免被捕。萧衍报警的指控一旦坐实,她将立刻失去所有行动自由,更别提解读硬盘、应对“清洗”。 次要目标:联系谢危楼。赵博士之前的警告显示谢危楼正在交涉,但萧衍显然有备而来,局面未必乐观。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加密通讯器,还在。但此刻打开,信号可能被追踪。 必须先离开这个区域。 巷子一端通向更杂乱的厂区深处,另一端隐约可见主干道的灯光和车流。她选择朝着主干道相反方向的厂区深处移动,那里地形复杂,更容易隐藏。 刚走出几步,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来电,而是预设的紧急信号——三短一长。这是她和谢危楼约定中,表示“安全但需静默,稍后联系”的信号。 他那边暂时没事,而且有能力发出信号。林薇稍微松了口气,关掉了通讯器的主动信号发射功能,只保留接收。 她在迷宫般的废弃厂房间穿行,避开偶尔驶过的巡逻警车车灯。初春深夜的寒气渗入湿透又沾满灰尘的西装外套,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开始袭来,但神经依旧高度紧绷。 大约半小时后,她绕到了文创园区的另一个边缘,这里靠近一条货运铁路支线,更加荒凉。她找到一节被遗弃的、没有轮子的旧火车车厢,钻了进去,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车厢里漆黑一片,空气污浊。她背靠着锈蚀的车壁坐下,从包里摸出还剩一半的瓶装水,小心地喝了几口。然后,她拿出那个加密通讯器,启动了其自带的、有限范围的物理线路安全检查模式,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或追踪器后,才谨慎地打开。 屏幕亮起微光,显示有一条未读的加密文字信息,来自谢危楼。发送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信息内容简洁而冰冷: 「萧报警,指控商业间谍及危害公共安全(疑与工作室异常能量脉冲有关)。警方介入,我已安排律师以‘商业纠纷及私人健康顾问受雇调查’名义介入周旋,暂时拖住。你位置?」 「陆燃(绯红磷火持有者)被控制,现场发现大量‘违规’电子设备及‘危言耸听’数据,已被定性为‘危险黑客及潜在恐怖分子’。其最后数据溢出导致周边三个街区短暂停电及通信干扰,加重指控。」 「你的身份未在警方处明确暴露,但萧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施压。勿回现场,勿用私人电子设备。备用方案:前往‘慈安疗养院’,报‘林晚晴女士的遗产管理人’,有人接应。」 「硬盘内容?」 最后四个字,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林薇迅速回复:「已脱身,安全。硬盘在。正前往疗养院。陆燃最后提及‘清洗程序’预热,倒计时关联大规模异常清理,目标包括我们。系统在我脑内暂时陷入混乱噪音。」 她发送出去,等待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可能他正在处理更紧急的事务,也可能通讯暂时不安全。 她没有耽搁,将通讯器调至最隐秘模式,根据记忆和内置的离线地图(谢危楼提前导入的),确定了“慈安疗养院”的方位。那是在城南郊区,一个以昂贵和私密著称的私立疗养机构。母亲林晚晴的名字是通行证……这又是谢危楼提前布下的棋,还是母亲生前留下的另一条线?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外表狼狈,衣衫不整,脸上有灰,脚踝轻微肿痛。这个样子去那种地方,显然不行。好在旧车厢不远处有个早已干涸的消防栓,旁边还有个废弃的、半满的雨水收集桶(里面是浑浊的雨水)。她简单地用冰冷的水清洗了脸和手,拍掉身上最明显的灰尘,将长发重新束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犯。西装外套脏了无法处理,只能暂时穿着。 处理好外表,她将硬盘用随身带的密封袋装好,藏在西装内衬一个隐秘的暗袋里。多功能工具刀和强光手电别回后腰。然后,她走出车厢,辨认方向,朝着远离主干道的、更偏僻的城郊结合部走去。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弄到一辆不至于被立刻追踪的交通工具,或者换掉这身显眼的行头。 --- 同一时间,谢氏总部顶楼,空中花园已不复静谧。 虽然喷淋系统早已修复,但空气里残留的水汽和紧张感并未散去。谢危楼并未坐在轮椅里,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而他面前的玻璃上,倒映着房间里另外几个人的身影。 他的私人律师团首席——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刚刚结束与警方高层及萧氏代表律师的第三轮电话交锋,正低声向谢危楼汇报:“……萧衍咬死了林小姐窃取商业机密和与危险分子合谋。他提供了林小姐今日进入我司的监控片段,以及‘绯红磷火’工作室最后异常能量爆发前后,林小姐手机信号在附近出现的基站记录。很 circumstantial,但足够申请强制调查令。我们以林小姐是您正式聘请的、涉及您个人健康机密调查的特别顾问为由暂时抗辩,并质疑萧氏在未涉及自身直接受害情况下的报警动机不纯,涉嫌商业诽谤和干扰我司正常运营。警方暂时态度松动,但要求林小姐48小时内主动配合说明情况。” 谢危楼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陆燃呢?” “被特警控制,已送往市局重点嫌疑人看守室。现场初步勘查报告显示,其工作室设备涉嫌非法入侵多项公共及私营网络系统,制造大规模电磁干扰,并储存大量‘煽动性’、‘反社会’电子信息。精神鉴定程序已启动。”律师顿了一下,“萧氏那边在推动尽快将其定性为‘极度危险的高智商犯罪者’,意图很明显,切断他的一切对外发声渠道,并坐实林小姐‘与其合谋’的嫌疑。” “疗养院那边安排好了吗?”谢危楼换了个问题。 “已经通知陈院长。‘林晚晴女士遗产管理人’的识别码和接应流程已激活。安保系统会为特定信号提供掩护通道。” “嗯。”谢危楼挥了挥手,律师会意,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谢危楼,和一直沉默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赵博士。 “谢总,”赵博士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复杂的波形图,“林小姐提到的‘系统陷入混乱噪音’……我们远程监测到她耳后滤波器贴片的信号反馈,确实出现了剧烈的、非正常的频率震荡。同时,我们这边……也捕捉到了一些异常。” 谢危楼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色在顶灯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眼神沉静如寒潭。“说。” “大约在陆燃工作室数据爆发的同时,‘深渊’阵列的备用监测模块,记录到了一次极其短暂的、指向性明确的高维信息流扰动。”赵博士将平板递过去,“扰动源头无法精确定位,但扰动目标……似乎同时锁定了多个坐标:文创园B-7、萧氏总部顶层萧衍的办公室、我们这里,以及……城南慈安疗养院的某个特定房间。” 谢危楼的指尖在平板的波形图上划过,那里有几个几乎重叠的、尖锐的脉冲峰值。“慈安疗养院……”他低声重复,“那个房间的住客,查到了吗?” “查到了。苏婉的母亲,三年前因突发性脑溢血导致深度昏迷,一直在慈安疗养院VIP区维持生命体征。”赵博士的声音压低,“病历显示,发病时间点,恰好是萧衍与苏婉‘第一次重要邂逅’剧情发生后的第三天。” 又是“巧合”。 谢危楼的眼神冷了下来。苏婉母亲的昏迷,是加深女主“坚韧凄美”背景的工具,也是绑定萧衍“怜惜保护”情感的砝码。如果连一个深度昏迷的“背景板角色”的状态,都被纳入了“故事”的调控范围,甚至能成为高维信息流扰动的目标…… 这个世界的“剧本”,渗透得比想象中更深、更无孔不入。 “还有,”赵博士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在林小姐系统噪音化之后大约五分钟,我们部署在萧氏总部附近的被动传感器,捕捉到萧衍办公室所在楼层,出现了一次短暂但强烈的情绪应激生理信号——心率骤升,皮电反应剧烈,符合极度震惊或愤怒状态。但几乎在瞬间,这些信号又被一种……近乎强制性的平稳所取代。随后,萧衍的助理团队开始异常高效地运作,推动针对林小姐和陆燃的指控流程。” 谢危楼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萧衍的反应……是被陆燃最后的数据溢出和呐喊刺激到了?还是他体内的“主角程序”或“声音”,在那一刻受到了某种冲击,产生了短暂的“紊乱”,而后被迅速“修复”或“镇压”? 林薇带着的那个硬盘,陆燃拼死保存的“底层协议碎片”和“楚知秋的猜想”,或许是关键。 “疗养院。”谢危楼做出决定,“准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 赵博士一惊:“谢总,您的身体刚经历干预,不宜劳累,而且外面警方和萧氏的眼线……” “正因为他们都盯着,我才更要去。”谢危楼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萧衍会认为我是去庇护或接应林薇,或者去处理‘遗产’相关的麻烦。这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力,给她争取时间和空间。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南方,“我也需要亲眼确认一下,苏婉母亲那个‘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像在审视一盘棋局中,刚刚被动摇的、却可能蕴藏着反转机会的棋子。 --- 城南,慈安疗养院。 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个坐落于森林公园边缘的、环境清幽到近乎与世隔绝的高级俱乐部。低矮的建筑群掩映在茂密的林木之中,灯光柔和,进出车辆稀少,安保低调却严密。 林薇在距离疗养院还有两公里的一条僻静辅路下了车——她用身上仅存的现金,从一个夜班货运司机那里搭了段顺风车。司机是个寡言的中年人,对她狼狈的样子没多问,收了钱就走了。 她步行穿过一片人工杉树林,按照通讯器上显示的指引,绕到了疗养院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员工通道入口。这里没有显眼的标识,只有一个简单的门禁刷卡器。 她走到刷卡器前,犹豫了一下,按下通讯器上一个特殊的组合键。通讯器屏幕闪烁了几下,发出一段加密的、包含特定识别码的短距无线信号。 几秒后,门禁绿灯亮起,“嘀”一声轻响,厚重的防火门向里滑开一条缝。 门内是一条洁净无尘、灯光柔和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百合花香的混合气味。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士长制服的、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她,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却并不疏离的微笑。 “林小姐?我是陈瑜,这里的护理部主任。请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或询问。陈瑜转身带路,脚步轻快。林薇跟在她身后,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门牌上只有房间号,没有姓名。偶尔有穿着同样制服的护理人员推着药品车走过,看到陈瑜都会点头致意,对林薇这个陌生的、衣着狼狈的访客,也只是投来平静的一瞥,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 这里的保密和纪律性,可见一斑。 她们乘坐一部需要权限卡才能启动的内部电梯,下行了一层,来到地下。这里更加安静,走廊也更宽敞一些,两侧的房间门看起来更加厚重。 陈瑜在一扇编号为“B107”的房门前停下,再次刷卡,并进行了虹膜验证。门无声地滑开。 “这里是完全屏蔽外部信号的安全屋,也是林晚晴女士生前预留的私人医疗观察室之一。”陈瑜侧身让林薇进去,“里面有干净的衣物和基础的医疗用品,您可以先处理一下。稍后会有医生来为您检查脚踝。谢先生吩咐,您可以在这里休息到他认为安全的时候。” 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像一个舒适的酒店套房,风格简洁现代,完全没有医院的感觉。床头柜上,甚至摆着一小盆新鲜的绿萝。 “谢谢。”林薇真诚地道谢。 “不必客气。林晚晴女士对我们疗养院有过非常重要的帮助。”陈瑜的笑容真切了一些,“您先休息,有任何需要,按床头的呼叫铃,我会亲自处理。另外,”她指了指房间书桌上摆放着的一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台式电脑,“那台设备是物理隔离的,没有连接任何外部网络,但内置了高性能解码器和安全存储空间。谢先生说,您可能需要用它。”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谢危楼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陈瑜退了出去,房门无声合拢。 林薇站在原地,紧绷了几乎一整夜的神经,此刻才敢稍稍松懈。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脚踝的疼痛也更加明显。她走到床边坐下,脱下已经脏污不堪的高跟鞋,看到脚踝处果然有些红肿。 她先用房间自带的卫浴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了准备好的舒适衣物——尺码竟然大致合适。然后,她拿出医疗箱,找到冰袋敷在脚踝上。 冰冷的刺激让她精神一振。她看向书桌上那台电脑。 硬盘。 她走过去,开机。电脑启动很快,进入一个极其简洁的界面。她将那个老旧的移动硬盘连接到专用的、带有物理写保护开关的接口上。 硬盘指示灯亮起,读取。 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窗口。里面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存储着大量文件:文本日志、数据包、代码片段、音频记录、图像扫描件……时间跨度从三十多年前直到最近。 她深吸一口气,先点开了标记为“楚知秋-最后猜想”的加密文档。需要密码。她尝试输入母亲笔记里提到的、楚知秋记录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天文坐标简化数字。 文档解锁。 里面的内容并非成型的论文,而更像是狂乱状态下的思维碎片记录,字迹(扫描件)潦草,语句时而连贯时而跳跃: “……锚点并非固定,而是流动的……核心并非个体,而是‘关系’与‘事件’的‘扭结’……” “……干扰表层锚点(人物命运)会被‘修复’……但若能找到‘扭结’的核心共振频率……施加反向共振……或可暂时‘冻结’局部剧本逻辑……” “……共振需要‘介质’……强烈的、违背当前剧本核心情感的‘真实情感爆发’?或者……对‘叙事逻辑’本身的‘认知悖论’植入?” “……我试过……在张将军心中植入‘对未知敌人的怀疑’而非‘对已知敌人的仇恨’……改变了他死亡的方式,推迟了时间……但代价是我自身的‘存在感’急剧衰减……” “……后来者注意:共振是双向的。扰动锚点,自身必受反噬。‘幽灵’状态或许是一种……被反噬后的残留?” 文档最后,是一副更加复杂晦涩的示意图,描绘了多个“锚点扭结”如何通过细线般的“叙事流”连接,形成一个□□络。而在网络深处,有一个被重重标注的、不断吸收和释放线条的“黑洞”状符号,旁边写着: “‘吞噬之口’?‘故事引擎’?还是‘作者意志’的投射点?需验证。验证方法:追踪最大规模‘剧本流’注入时的‘扭结’动态,找到承受压力最大、最不稳定的那个……那里可能是最薄弱点,也可能是……陷阱。” 林薇盯着那个“黑洞”符号和“吞噬之口”的字样,后背窜起一股凉意。这描述,和她母亲提到的“深层叙事锚点”,以及陆燃所说的“清洗程序”,隐隐对应。 她关掉这个文档,又快速浏览了其他一些文件。有早期“声音”记录案例的分析,有对萧衍、苏婉等人行为数据的异常波动记录,有陆燃自己作为“穿书者”时的任务日志和后来的崩溃过程……信息庞杂而惊悚。 其中一个最新的音频日志文件,日期是昨天。她点开。 陆燃那沙哑疲惫的声音响起,背景是熟悉的设备嗡鸣: “……监测到‘剧本流’对‘萧衍-苏婉’主情感线的强化注入频率激增,异常……苏婉的‘吸引力场’参数在特定时刻(接触萧衍或面临危机时)出现规律性峰值,但峰值后的衰减曲线变得不稳定……怀疑‘女主程序’或‘光环效应’出现能耗过高或过载迹象……” “……关联锚点‘苏婉之母-昏迷’状态出现微弱生命体征波动,与苏婉情绪峰值存在千分之一秒级的疑似关联延迟……这不对劲,深度昏迷者不应有如此精确的生理反馈……除非她的昏迷状态本身就是‘设定’的一部分,并且与苏婉的‘故事线’深度绑定……” “……尝试反向追踪注入源……信号模糊,但指向多个发散坐标……果然,‘作者’不止一个?还是‘工具’的分布式节点?” “……倒计时信号强度持续增强……‘清洗’预热确认……林薇和谢危楼的红点亮度在扰动后反而有所提升?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导致‘异常权重’增加了?” 音频最后,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极低的叹息:“……或许,高维的‘作者’们,也在看着这场‘意外’的演出,并且……产生了‘兴趣’?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结局,可能比单纯的‘清洗’更……” 录音戛然而止。 林薇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眩晕。信息过载,而且每一条都指向更深的黑暗和更复杂的博弈。楚知秋的“反向共振”,陆燃观察到的苏婉及其母亲的异常关联,系统的暂时“噪音化”,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对“意外”产生“兴趣”的更高维观察者…… 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一本被书写的小说,更可能是一个被多重复合力量观察、调整、甚至“消费”的……剧场。 而她,谢危楼,陆燃,萧衍,苏婉……所有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哪怕有些人试图撕碎剧本,也可能只是变成了另一种“有趣”的剧情。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袭来。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炽烈的、不肯屈服的反抗意志,从心底最深处燃烧起来。哪怕舞台之外有观众,哪怕剧本之外有作者,哪怕一切都是一场被设计好的戏—— 她也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演完属于“林薇”的这部分。 哪怕只是“演”给那些可能的“观众”看,哪怕最终依旧逃不出舞台的边界。 她关掉电脑,拔下硬盘,紧紧握在手中。冰袋下的脚踝依旧肿痛,但她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就在这时,床头那个不起眼的内部通讯器,突然传来陈瑜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林小姐,谢先生到了。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萧衍……萧先生的车,也刚刚抵达疗养院正门。他们……好像都是来探望‘B207’病房的住客的。” B207?林晚晴预留的房间是B107。B207是谁? 林薇脑中闪过陆燃音频里的那句话——“关联锚点‘苏婉之母-昏迷’”。 苏婉的母亲! 谢危楼和萧衍,几乎同时,深更半夜,来到一个昏迷病人的病房外? 这绝不是巧合。 林薇猛地站起身,脚踝的疼痛让她趔趄了一下,但她立刻稳住。 “陈主任,”她对着通讯器低声说,“有办法让我‘看’到B207外面的情况吗?不暴露的那种。”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 “B107和B207之间有……一条早期的、现已废弃的护士观察通道,非常狭窄,但可以单向看到B207外间的一部分。”陈瑜的声音很轻,“您确定要去吗?谢先生吩咐过,让您务必保持隐蔽。” “我确定。”林薇毫不犹豫,“请带我过去。” 【本章完】 【下章预告】 · B207病房外的对峙:谢危楼与萧衍的深夜交锋 ·昏迷的苏母:她真的是“背景板”,还是隐藏的关键? ·林薇的暗中观察:她能发现什么被忽略的细节? ·系统的“噪音”是否在持续?会带来什么变数? ·硬盘中的“反向共振”理论,是否有实践的可能? ·而疗养院这个看似安全的中立地带,是否早已暗流汹涌? 第6章 沉睡的锚点与苏醒的怪物 第六章沉睡的锚点与苏醒的怪物 废弃的护士观察通道比林薇想象中更狭窄、更窒息。 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是冰冷的、布满细微裂缝的旧式白垩,头顶每隔几米才有一盏功率极低的、蒙尘的应急灯,投下昏黄如豆的光晕。空气不流通,弥漫着陈腐的消毒水味和灰尘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陈旧电子设备散发出的微甜铁锈气——和“绯红磷火”工作室里的味道隐隐相似。 陈瑜在前面带路,脚步轻捷得几乎无声。她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甚至能避开地面几处松动的瓷砖。林薇忍着脚踝的胀痛,紧跟其后,注意力却集中在通道侧壁上那些间隔出现的小小观察窗上。 窗口是单向玻璃,覆盖着细密的金属网,朝向各个病房的外间或走廊。大部分窗口后面一片漆黑,或者只有仪器指示灯幽微的光芒。 直到陈瑜在一个标着“B207-Ob-2”的窗口前停下,侧身让出位置,对林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林薇屏住呼吸,将脸贴近冰冷的玻璃。 窗口视角斜对着B207病房的外间。那里更像一个简约的会客室,柔和的灯光下,谢危楼和萧衍,正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无声对峙。 谢危楼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观察窗的方向,林薇只能看到他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肩背线条,以及那只搭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分明却苍白的手。他面前放着一杯水,纹丝未动。 萧衍则站在靠近病房内门的位置,面朝外。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但领带扯松了,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几缕散落在额前。林薇从未在萧衍脸上见过如此复杂而矛盾的神情——那是一种强行压抑的焦躁、一种深刻的困惑、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近乎脆弱的茫然。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眼神死死盯着谢危楼,却又好像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应该是疗养院的专家,此刻正有些无措地站在两人中间稍远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份病历夹。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胶。 先开口的是萧衍,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绷紧的琴弦,带着危险的颤音:“谢危楼,你到底想干什么?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探望’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昏迷病人?别用那套‘关心故人之女’的虚伪说辞!” 谢危楼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手,端起面前的水杯,极其缓慢地喝了一小口,然后才放下。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与萧衍的紧绷形成刺眼反差。 “萧总何必动怒。”谢危楼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有些模糊,却依然平静,“慈安疗养院,谢家也有投资。我作为股东之一,关心一下院里特殊病人的情况,合规合法。倒是萧总你,”他略微偏头,似乎看了萧衍一眼,“苏婉小姐知道你这么晚,独自来探望她母亲吗?还是说,你有什么……不便让她知道的理由?” 萧衍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条骤然绷紧。“谢危楼!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我和婉婉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你和你那个心怀叵测的‘医疗顾问’搅在一起,现在又想打婉婉母亲的主意?我警告你,离她们远点!” “心怀叵测?”谢危楼轻嗤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讽,“萧总指的是,林薇小姐没有按照你的剧本,继续痴缠你、陷害苏婉,反而选择了一条更有价值的路?还是指,她可能发现了一些……让你,或者让你背后那些‘声音’,感到不安的东西?” “声音”二字,谢危楼说得很轻,却像一根冰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萧衍的耳膜。 萧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瞬间褪去血色,又迅速涨红。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谢危楼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俯下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你知道什么?!你他妈到底知道什么?!” 这个动作极具压迫感和攻击性。角落里的老医生吓得后退了半步。 但谢危楼坐在轮椅上,纹丝未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他只是微微仰起脸,迎视着萧衍近在咫尺的、充满血丝的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知道,”谢危楼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最近睡不好,萧衍。梦里总听到一些……不属于你自己的声音,对吗?那些声音告诉你该怎么做,该怎么对苏婉,该怎么对付我,甚至……该怎么‘感受’。但有时候,那些声音会打架,会模糊,会让你产生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我真的爱她吗?’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萧衍撑在扶手上的手臂,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被说中心事的惊恐和被窥破秘密的暴怒,还有一丝溺水者般的挣扎。 “闭嘴……”他嘶声道,声音干涩破裂。 “我还知道,”谢危楼继续,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你今天报警,与其说是为了对付林薇,不如说……是为了掩盖你自己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对那些‘声音’的恐惧和怀疑。陆燃工作室最后的爆发,那些数据,那些呐喊……是不是也让你脑子里的‘声音’,短暂地……混乱了一下?甚至,让你想起了什么?比如……三年前,林晚晴博士车祸前,是不是也试图跟你‘聊’过一些……类似的事情?” “我让你闭嘴!!!”萧衍爆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抬手,似乎想揪住谢危楼的衣领! 但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因为谢危楼在他动作的同时,极其迅速地抬起右手,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上方的位置。他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更加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陡然变得急促而艰难。那不是伪装,林薇能看出,那是某种突发的、剧烈的生理痛苦。 萧衍的手僵在空中,表情从暴怒转为惊愕,又变成一种混杂着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 “谢危楼,你……”老医生急忙上前。 谢危楼抬手制止了他,深深吸了几口气,那阵突发的痛苦似乎缓缓压了下去,但疲惫感更重了。他放下手,重新靠回轮椅,看向萧衍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 “看,”他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胜利者的冰冷,“连你的‘本能’,或者你剧本里的‘人设’,都在阻止你对我这个‘病弱反派’动手。多可悲,萧衍。你连真正的愤怒和行动,都不完全属于自己。”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 萧衍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病房的内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耸动。没有哭声,但那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介于呜咽和喘息之间的声音,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惊。 那个永远完美、永远掌控一切、永远深情霸道的男主角萧衍,此刻蜷缩在病房门口,像个迷路的孩子,崩溃得无声无息。 老医生彻底呆住了,不知所措。 谢危楼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快意,也无怜悯。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的应激反应。 观察通道里,林薇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能抑制住倒吸冷气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冲击力太强。谢危楼精准、冷酷、不惜以身犯险(那突发的痛苦显然是他有意诱发或未加抑制)的心理摧毁,以及萧衍出乎意料、彻底脱离“男主”模式的崩溃…… 这反差,令人窒息。 但她的专业素养让她在震惊之余,立刻开始分析。谢危楼对萧衍的“诊断”如此具体,显然不仅基于猜测,很可能结合了母亲笔记、陆燃数据以及对萧衍长期行为的观察。萧衍的反应,证实了谢危楼的推断——萧衍确实被“声音”深度影响,且正在经历认知失调和系统(或角色程序)的紊乱。 而谢危楼刚才那阵突发的痛苦……林薇的目光落在他按过的左胸位置。那不是“锁心症”周期性剧痛的位置,更像是……心脏本身的问題?是疾病的其他并发症?还是强行对抗“声音”或使用某种能力的反噬?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观察窗的谢危楼,忽然极其轻微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侧了侧头。 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林薇确信他“知道”她在这里。那个侧头的动作,不是无意识的。 他在告诉她,他掌控着局面。 也在提醒她,保持隐蔽。 萧衍的崩溃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渐渐变成了一种死寂的麻木。他松开抱着头的手,靠在门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没了任何表情。 谢危楼不再看他,转向老医生,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王主任,我想进去看看病人。单独。” 王主任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萧衍,又看了看不容置疑的谢危楼,擦了擦额头的汗,点了点头,掏出权限卡,刷开了B207病房的内门。 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更加柔和昏暗的灯光,和各种维持生命仪器规律、低微的运作声。 谢危楼操控轮椅,驶入病房。 内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瘫坐在地上的萧衍,隔绝在外。 观察窗口的视角无法看到病房内部。林薇只能看到谢危楼的轮椅消失在门后,以及门外萧衍那如同被掏空灵魂般的侧影。 陈瑜轻轻碰了碰林薇的手臂,示意她该离开了。 林薇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单向窗口,跟着陈瑜,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狭窄的观察通道。 --- 回到B107安全屋,林薇的心跳依旧无法平复。刚才那一幕在她脑中反复回放。 谢危楼精准而残忍的心理手术。 萧衍彻底崩塌的“主角”面具。 还有……病房里那个沉睡的苏母。 她坐在床边,重新拿出那个移动硬盘,连接电脑,调出了陆燃关于苏母的观察记录和音频日志。结合刚才所见,那些冰冷的参数和推测,此刻有了令人心悸的重量。 “关联锚点……生命体征波动与苏婉情绪峰值疑似关联……”林薇喃喃自语,一个大胆而惊悚的猜想逐渐成形。 如果苏母的昏迷,不仅仅是为了增加苏婉的“凄美”背景板,而是作为一种动态的、与苏婉‘女主线’实时共振的稳定器或电池呢?苏婉每一次使用“女主光环”(吸引力、好运、激发保护欲),可能都在消耗某种“能量”,而这种能量的补充或平衡,部分依赖于她母亲这个深度绑定、且处于“绝对可控”(昏迷)状态的锚点? 所以,当苏婉的“光环”因为剧情扰动(林薇的脱离、谢危楼的介入、萧衍的动摇)而出现过载或不稳时,苏母的生命体征才会出现异常波动?而刚才萧衍的崩溃,是否也对苏婉造成了某种间接冲击,进而影响了病房里的苏母?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萧衍和谢危楼,会同时、深夜出现在这里。萧衍可能是被“声音”或“本能”驱使,来“维护”或“检查”这个关键锚点。而谢危楼……他是来验证这个猜想?还是想对这个锚点做些什么?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林小姐,谢先生来了。” 林薇立刻关掉电脑屏幕,将硬盘收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请进。” 门滑开,谢危楼操控轮椅进入。他的脸色比刚才在观察窗里看到的还要苍白几分,眼底有浓重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王主任没有跟来。 陈瑜体贴地关上门,留下他们单独谈话。 “看到了?”谢危楼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嗯。”林薇点头,斟酌着用词,“很……精彩的心理博弈。代价不小?”她目光落在他胸口。 谢危楼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一点小反噬。强行集中精神,在那种环境下,对他进行深度暗示和认知冲击,会加剧神经负荷。”他顿了顿,“不过,效果比预想的好。萧衍的‘程序’或‘自我意识’,裂痕比我们估计的更深。” “你早就计划好今晚刺激他?” “计划赶不上变化。来这里的本意是查看苏母,顺便吸引视线给你打掩护。遇到他是意外,但机会难得。”谢危楼说得轻描淡写,“一个开始怀疑自身真实性的‘主角’,比一个坚信不疑的‘主角’,对我们更有用,也……更危险。” “因为他可能做出无法预测的行为?” “因为系统,或者他体内的‘程序’,会不遗余力地‘修复’他。而修复过程,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谢危楼看向林薇,“你的硬盘,有什么发现?” 林薇将她关于苏母可能是“动态稳定器”的猜想,以及楚知秋“反向共振”理论和“认知悖论”的要点,快速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谢危楼听得很认真,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听到“反向共振”和“认知悖论”时,他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 “楚知秋的理论……有意思。”他沉吟道,“‘强烈的、违背当前剧本核心情感的‘真实情感爆发’’……或者‘对‘叙事逻辑’本身的‘认知悖论’植入’……”他抬眼看向林薇,“你觉得,刚才萧衍的崩溃,属于哪一种?” 林薇思考片刻:“更像是第一种的雏形。他对苏婉的‘爱’是剧本核心情感之一,他的崩溃,源自于对这种情感的来源和真实性的怀疑,这本身就是一种‘违背’。但还不够‘强烈’,也不够‘真实’,更多是被你诱导出的认知失调和恐慌。”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烈的‘真实情感爆发’……”谢危楼的目光变得幽深,“或者,一个更根本的‘认知悖论’。” “你想对苏母做什么?”林薇直接问。 谢危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如果我现在,进去告诉那个昏迷了三年、理论上不可能有意识反应的苏母,‘你的女儿其实并不完全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她的一部分情感和命运是被设计好的’,会发生什么?” 林薇愣了一下:“她……应该没有任何反应。深度昏迷者不具备认知处理能力。” “理论上是。”谢危楼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但如果,她的昏迷本身就是‘设定’的一部分,而她的潜意识或某种更深层的‘锚点连接’,依然在被动地接收和反馈与苏婉相关的信息呢?如果我输入的,是一个与她认知中关于女儿的信息完全矛盾、且逻辑上足以构成强烈冲击的‘悖论’呢?” 林薇感到一阵寒意:“你想用她做‘反向共振’的实验?万一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后果?”谢危楼打断她,声音低沉,“最坏的后果,无非是这个‘稳定器’崩溃,连带影响苏婉的‘女主线’,加速系统或‘作者’们的反应。这难道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逼迫隐藏的规则露出更多破绽?”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当然,我不会贸然行事。我需要你先用你的专业知识,配合这里的仪器,对苏母进行一次深度的脑电波和神经反馈监测。我们需要知道,在她昏迷的表象下,到底有没有隐藏的、规律性的神经活动模式,尤其是与外界刺激(特别是与苏婉相关的信息)的关联性。” 林薇明白了。谢危楼不是来冒险的,他是来收集关键数据的。苏母可能是验证楚知秋理论、理解“锚点”运作机制的一把钥匙。 “王主任会配合你。”谢危楼说,“设备已经准备好了。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初步分析报告。”他操控轮椅转向门口,“我要去处理一下萧衍的后续。他现在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既不能让他彻底‘修复’,也不能让他完全‘爆炸’。” “谢危楼。”林薇叫住他。 他停下。 “你刚才说的‘小反噬’……”林薇看着他比平时更加单薄的背影,“真的没事吗?” 谢危楼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头。 “在这个世界里,‘没事’是一种奢望。”他的声音很轻,“我们只能选择,在彻底崩坏之前,做完该做的事。” 说完,他操控轮椅,离开了房间。 林薇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王主任刚刚通过内部网络发来的、苏母的详细病历和实时生理数据监控界面。 复杂的波形图、参数指标在屏幕上流动。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心理学博士林薇,要开始工作了。 而窗外,夜色最深最沉的时刻,即将过去。遥远的天际,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或许将伴随着某个沉睡锚点的异常波动,和某个怪物更深层次的苏醒,一同到来。 【本章完】 【下章预告】 ·林薇对苏母的深度“诊断”:能发现什么隐藏的神经密码? ·萧衍的“修复”与“黑化”:崩溃之后,他会走向何方? ·谢危楼的身体极限:反噬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陆燃硬盘中的其他秘密:关于“作者”和“工具”的更多线索? ·系统的“噪音”状态是否会结束?重启后是否会有新规则? ·而疗养院这个夜晚聚集的各方势力,是否会迎来白天的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