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一次位于第二星系边缘废墟的清剿任务，由柯褚组建队伍进行清剿，目标是一个因执念而堕落的“魕”，其力量远超预估。在最后的爆发中，数道蕴含强烈精神污染的黑色尖刺覆盖性地射向小队。
一直负责用“无尽魔方”构建精神迷障干扰“魕”行动的柯褚，为了护住侧翼的队友，魔方领域出现了一瞬的缝隙。一道尖刺擦着他的左臂而过，留下了一道不深但缠绕着浓烈黑气的伤口。
任务结束，返回基地。
连妍的医疗室内，柯褚褪去了半边风衣，露出精壮的手臂。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正试图向四周蔓延。
“忍着点，褚狗！这次污染有点麻烦！”连妍眉头紧锁，语气虽然依旧带着惯常的嫌弃，但动作却迅捷而专注。玉色长笛虚影浮现，空灵肃穆的旋律再次响起，莹蓝色的光点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精准地剥离、净化着那些试图侵蚀的黑色能量。
柯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趁着连妍全力治疗、无暇他顾的间隙，湖泊般的眼睛静静观察着她的反应。
当最后一丝黑气在蓝色光点中湮灭，连妍松了口气，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训斥他几句不小心时，柯褚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失去了平日里的慵懒戏谑，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静。
“连妍，‘元煜’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嗡——”
连妍手中的音律笛影猛地一颤，几乎溃散。她豁然抬头，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或嗔怪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深藏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医疗室大门，确认隔音灵术仍在运转，这才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柯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她如此剧烈的反应，柯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了。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刚刚愈合、还残留着些许麻木感的手臂，目光锐利地看向连妍。
“不是我从哪里听到的，”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是‘她’自己，已经‘看’到了。”
连妍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金属器械台上才稳住身体。“不可能……‘忘川’程序……简珩先生说过……”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逻辑混乱。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柯褚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纸终究包不住火。尤其是像她那样的人，组织的催眠和程序，恐怕也困不住她太久。我观察她很久了，她最近的异常，你难道没发现吗？”
连妍的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恐惧、担忧，最后都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多了几分决绝。
“你告诉她了？”她紧紧盯着柯褚。
“我没有。”柯褚摇头，“但我帮了她一次，在她被简珩盯上的时候。现在，她应该已经知道我在暗示什么了。”
“你疯了！”连妍低斥，“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一旦被组织发现……”
“所以我们需要知道更多！”柯褚上前一步，逼近连妍，目光灼灼，“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连妍。你和她最亲近，这些年，你就真的一点都没察觉？或者说……你就真的心甘情愿，永远这样下去，看着她，看着我们，永远做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工具，直到某一天灵能耗尽变成‘魕’，或者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清理’掉？”
“清理”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连妍的心脏。她想起了那些曾经熟悉、后来却莫名消失的代号，想起了组织高层的冷酷，想起了简珩永远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笑容。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沉默了良久，终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低声说道：“我……我只是在保护她。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是‘夜冥’的铁律。”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柯褚的声音放缓了些，“保护她的方式，或许不再是让她蒙在鼓里，而是帮她弄清楚真相，让她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我们……需要联手。”
医疗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以及一种比“魕”的精神污染更令人窒息的、名为“真相”的压抑。
连妍看着柯褚手臂上刚刚愈合、还略显苍白的皮肤，又想起007那双日益沉寂、却偶尔会掠过一丝迷茫与挣扎的异色瞳孔，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也不多。”她的声音干涩，“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柯褚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这摊深水，终于要因为一颗石子的投入，开始泛起无法平息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