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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我怕你审判长?(月初求票)

作者:长夜风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莱昂纳尔踏入司法宫拱门下的阴影,外界的喧嚣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沉重的寂静包裹了他。


    高大的石墙吞噬了声音,只留下他的靴跟敲击在石板上发出的回响,在空旷的门厅内回荡。


    一名身着黑色袍服的庭务官迎上前来,示意他跟随,莱昂纳尔点点头,开始跟着他行进。


    他们穿过幽暗的拱廊,廊柱上雕刻的人物,无声地注视着这位来访者。


    最终,他们停在了轻罪法庭第二分庭的大门前。


    门扉紧闭,门缝中却渗出了嘈杂的人声。


    庭务官推开大门,刹那间,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嗡嗡低语也骤然放大。


    法庭内已是人满为患。


    旁听席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不仅有报社的记者,更有好奇的民众,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什么。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莱昂纳尔身上,好奇、期待、敌意、支持……种种情绪交织,笼罩了整个空间。


    因为普遍认为审理莱昂纳尔·索雷尔案将十分漫长,所以今天的第二分庭取消了其他所有案件的审理。


    莱昂纳尔在庭务官的引导下,径直走向被告席。


    那是一个孤零零的位置,位于法庭中央,略低于法官席。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现场:


    高高在上的法官席后还空无一人;


    起诉席上,检察官亚历山大·迪蓬已经端坐,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表情严峻;


    在被告席旁边,站着德拉鲁瓦克为他聘请的律师朱尔·法约尔,他以机敏和雄辩著称。


    很快,法庭侧门打开,三位法官身着红黑相间的法袍,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第二分庭的庭长,路易–奥古斯特·贝尔纳。


    他面容清癯,眼神威严,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率先在中央的高背椅上落座,另外两位陪审法官分坐两侧。


    “起立!”庭务官高声道。


    全场肃立,待法官落座后,才重新坐下,杂音渐息。


    路易–奥古斯特·贝尔纳庭长拿起法槌,轻轻一敲,清脆的响声在法庭内回荡,正式宣告审理开始。


    贝尔纳庭长的声音威严肃穆:“现在开庭,审理案件‘共和国公诉莱昂纳尔·索雷尔案’。”


    他例行公事地宣读了案件名称与指控罪名——


    “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与言论中,削弱法军军纪,煽动军人不服从,以及侮辱国家”。


    书记官随即起身,进行点名并确认被告身份:“莱昂纳尔·索雷尔,来自上阿尔卑斯省拉拉涅市蒙铁尔镇。”


    莱昂纳尔点了点头:“在。”


    接下来,轮到检察官亚历山大·迪蓬陈述起诉理由。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服,开始宣读公诉书。


    他的声音洪亮,措辞严厉,引用了莱昂纳尔在《费加罗报》等刊物上发表的文章片段,以及他在公开场合的言论。


    迪蓬检察官强调,这些言论“严重损害了军队的士气与荣誉”“在后方制造了怀疑与对立情绪”“客观上鼓励了对军事命令的潜在抵触”,并且“玷污了共和国政府在国际与国内的形象,构成了对国家尊严的侮辱”。


    他的陈述持续了约十五分钟,法庭内一片寂静,只有记者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公诉书宣读完毕,贝尔纳庭长的目光投向被告席:“被告莱昂纳尔·索雷尔,检察官的起诉书你已经听清。


    现在,你可以就指控为你自己进行辩护。当然,你的律师也可以为你发言。”


    几乎就在庭长话音落下的瞬间,莱昂纳尔便转向身旁正要起身的朱尔·法约尔律师,用手势制止了他。


    律师面露错愕,但在莱昂纳尔坚定的目光下,犹豫着坐了回去。


    莱昂纳尔站在被告席后,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之前在司法宫台阶上说过的话:


    “我认罪!”


    尽管这句话法庭里的人都知道了,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冲击力依然十分强烈。


    旁听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


    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几乎要按捺不住冲上前去。


    贝尔纳庭长不得不用力敲响法槌:“肃静!肃静!”


    待法庭重新恢复安静后,贝尔纳庭长身体前倾,语气严肃:“被告莱昂纳尔·索雷尔,请你明确回答本庭——


    你刚才声称‘认罪’,是否意味着你承认检察官亚历山大·迪蓬先生所宣读的公诉书中,对你提出的全部指控?


    你确认这是你经过考虑后的最终立场?”


    莱昂纳尔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庭长先生,我确认。我承认我发表了那些言论——


    我承认我反对目前在突尼斯和东京进行的军事行动,我承认我认为这些行动是非正义的掠夺,我承认我认为这玷污了法兰西的声誉。


    所以,指控成立,我认罪。”


    这一下,不仅仅是旁听席,连法官席和检察官席上都产生了骚动。


    贝尔纳庭长与身旁的两位陪审法官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与不安。


    亚历山大·迪蓬检察官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原本准备了一场激烈的控辩交锋,却没想到对手直接放弃了抵抗。


    如果在如此汹涌的民意下,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判处莱昂纳尔监禁或流放,那将无异于一场政治灾难。


    这不仅会坐实莱昂纳尔在门外所说的“法官的袍服包裹着政客的意志”,引发民众剧烈反弹;


    更会将他们这些司法官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届时,他们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辞去公职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被追究责任。


    无论是法郎还是职位许诺,在滔滔民意面前,都不是那么牢靠。


    法庭内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贝尔纳庭长清了清嗓子,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偏离了预设轨道的审判。


    他也是刚刚才收到要尽力减轻莱昂纳尔刑罚,甚至判他无罪的指示,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怎么操作。


    短短几分钟时间,法庭的文书是改不了了,他刚刚全程都是硬着头皮在念经。


    可莱昂纳尔直接认罪这个举动,直接封死了所有的操作空间。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检察官亚历山大·迪蓬站了起来:“庭长先生,鉴于被告当庭认罪的态度,或许……


    或许我们需要更准确地理解被告的真实意图。”


    贝尔纳庭长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示意亚历山大·迪蓬继续往下说。


    莱昂纳尔也十分惊讶,看向了对面这位检察官。


    亚历山大·迪蓬同样转向了莱昂纳尔,语气放缓:“索雷尔先生,你声称你反对殖民行动,这是否主要是出于一种……


    一种人道主义的悲悯?你是否只是因为读到报纸上的伤亡报告,对法国士兵以及殖民地民众的伤亡感到痛心与惋惜?


    因而在情绪激动下发表了过激的言论,而并非从根本上反对共和国的殖民政策本身?


    你的初衷,或许并非是质疑国家的决策,而是呼吁更加谨慎地使用武力,减少不必要的流血?”


    法庭的旁听席传来一阵哗然。


    亚历山大·迪蓬的问题几乎就是在为莱昂纳尔铺设一条脱罪的路径——


    只要莱昂纳尔说一句“是的”,他的言论就可以被解释为“爱国情怀下的过激担忧”,而非政治上的反对。


    到时候法官再顺势宣判莱昂纳尔无罪,或者仅仅进行口头警告和罚款,这个轰动整个欧洲的案件就可以这样草草结束了。


    旁听席上不少人笑了起来,这场景实在太荒谬了,起诉方竟然在千方百计地为被起诉方寻找开脱的理由。


    贝尔纳庭长立刻敲了下法槌警告,但并未斥责迪蓬检察官,反而将目光投向莱昂纳尔,眼神中带着期待。


    莱昂纳尔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检察官先生。我反对的不仅是伤亡,更是殖民扩张政策本身。


    我认为用武力征服另一个民族,掠夺其资源,无论包装得多么文明,其本质都是不义的。


    这并非一时情绪,而是我的基本立场。”


    亚历山大·迪蓬还不死心,再次尝试:“那么,关于你在文章中提及的,对殖民地本土文化的看法?


    你是否是担心,殖民行动会摧毁当地独特的文化?你是在呼吁保护文化的多样性,担心这些古老文明今后会消亡?


    这是一种文化上的考量,而非政治攻击,对吗?”


    他又提供了一个台阶,而且比刚刚的更贴合莱昂纳尔作家的身份。


    莱昂纳尔再次粉碎了他的企图:“当然不!我确实认为殖民会破坏当地文化,但这只是殖民罪恶的一部分。


    但我始终认为殖民统治本身就是一种建立在暴力与不平等上的压迫制度。它无关文化保护,而是关乎正义与否!”


    亚历山大·迪蓬几乎词穷,又勉强提出一种可能:“或者,你是否对军事行动中的个别过激行为感到不满?


    其实,你反对的是战争中的‘方式’,而非殖民的‘目的’?


    所以,你认同法兰西传播文明的光荣使命,只是不认可执行过程中的某些手段?”


    莱昂纳尔毫不留情地驳斥:“我反对的就是殖民本身,无论‘目的’还是‘手段’,它们本来就是一个统一体。


    将自身文明凌驾于其他文明之上,并以此为借口进行征服,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存在正义的殖民目的,也不存在文明的征服手段。”


    回答完这个问题,莱昂纳尔有些不耐烦地转向贝尔纳庭长,毫无畏惧之色:


    “审判长阁下,我已经明确认罪了,为什么还不宣判?”


    (人在高铁,先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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