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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两锭银子

作者:何安汉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尧低头看去,自己身形瘦削高挑,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手里还拎着一吊风干的腊肉。


    “曾秀才,回家啊?”街旁一个大婶推着车,车上是今天摆摊卖剩下的糖人,笑眯眯地看着姜尧,哦不,曾秀才。


    “正好今天没卖了,送你一个,拿回去给你媳妇吃!”大婶热情极了,一手把着车,一手费力地摘下一个,塞进曾秀才手里。


    “诶诶,谢谢林婶。”


    曾秀才开口,声音与曾县令一模一样,却没有曾县令的老道圆滑,语气中带着腼腆青涩。


    他熟稔地穿过市集,拐进小巷,进了个灰扑扑、不起眼的门。


    木门连着低矮的平房,有个巴掌大的小院,可惜阳光被挡了个结实,什么都养不活。


    在这样潮湿阴冷的院子里,姜尧竟感受到曾秀才心里溢出一股暖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小柳,快来看看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曾秀才没了跟林婶说话时候生硬,话中带笑,对着屋里的身影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小柳撩开帘子走出来,姜尧看着小柳的脸心中愕然。


    金玉的眉眼中竟有几分小柳的影子。


    小柳见曾秀才手里的东西却惊大于喜。


    “什么日子?怎么买了肉?”


    “你大病初愈,合该吃些好的补补,只是这次又落榜,是我……”无能二字还没出口,曾秀才的嘴便被小柳的手挡住了。


    “胡说,你总有一天会高中的。”


    姜尧这才闻到小柳身上淡淡的药苦味。


    所以,她这是魂魄不稳被吸进了曾县令的记忆里?


    姜尧跟着曾秀才的视角转进了屋内,看到了小柳刚在屋里做的事。


    她在梳妆。


    “身子刚好,今晚还去?”曾秀才自然地接过小柳手上的梳子,替她梳头。


    “嗯,班主催了几次,不能在推脱了,再说我们的钱……”她没说完,曾秀才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的钱已经要花完了。


    几次落榜不止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连小柳在戏班子攒的钱也搭了进去。


    小柳将雪白的粉扑在手腕,遮住上面一个青色的胎记。


    见铜镜中的曾秀才忧心忡忡,笑着劝道:“别愁了,听班主说今天晚上有个大商人,他听得开心了,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够我们这几个月吃穿不愁了。”


    曾秀才在背后把头埋进小柳的颈窝,闻着小柳身上的胭脂味,手臂把她搂的更紧:“都怪我。”


    “又瞎想什么?你做得够多了,只是时运不济,明年一定可以。”


    曾秀才没说话,因为班主那边已经派人来催,连他拿回来的腊肉和糖人都没来得及吃。


    “等我回来吃!”小柳笑着对他挥挥手,出门便消失在曾秀才的视线中。


    曾秀才叹了口气,在屋里转了几圈闲不住,也出了门。


    “靠戏子养着……”


    “吃软饭?”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甚清楚的几句嘀咕远远钻进了曾秀才的耳朵里,他朝声音来源看去,是几个大叔大婶,其中一个还是给他糖人的林婶。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朝曾秀才这边走。


    林婶见到曾秀才后还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人,那人姓王,用邻居的话说是个“悍妇”。


    “悍妇”王婶止住了话头,见曾秀才却没有林婶的尴尬,反而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吐了嘴里的瓜子皮。


    “林婶,王婶。”面对面撞上,曾秀才还是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诶,小曾吃了吗?吃瓜子不?”林婶笑容有些僵硬,给他递了一把瓜子。


    曾秀才摇头婉拒。


    他侧身避过这些人,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听见身后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就他啊?”


    随后此起彼伏地小声笑了起来。


    曾秀才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知怎的竟绕到了小柳唱戏的酒楼。


    今天有大人物要来,包了场,他进不去。


    只能坐在外间,听着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曲子,用手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


    手边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曾秀才打了个酒嗝,指尖重重摩擦着铜板上的纹路,恨不得将其刻在血肉里。


    要是再有钱一点就好了。


    他一定能给小柳过上好日子。


    “老爷!老爷!”


    酒楼里好像发生了什么骚乱,桌椅碰撞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脚踢开酒楼大门,身后一肥头大耳的男人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


    “诶呀陈老爷……”戏班子班主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拍着他口中陈大人的后背,替他顺气。


    “滚开!”小厮看了眼陈大人的眼色,一脚踹在班主的胸口。“一个戏子,也敢给我们家老爷使脸色?你出去打听打听,外面多少女人排着队想爬我们陈老爷的床!”


    这话说得难听,曾秀才看不下去,借着酒劲与刚才的一点怒火,一拍桌子站起来。


    班主见陈秀才在这,赶忙爬起来扯他的袖子:“快走远点,这有你什么事?”


    曾秀才甩开班主的手:“你们讲不讲理,这的戏班子只卖艺不卖身,你们还想强娶不成?”


    “快来人把这醉鬼拉走!”几个店小二上前拦着曾秀才。


    “夫君救我!”小柳的哭声在门内传来,曾秀才闻言猛地挣脱开店小二,冲了进去。


    班主一拍脑门,暗道不好。


    只见陈老爷小眼睛一转,抬手止住了小厮的动作,出声道:“怎么,这名花有主了?”


    “是啊陈老爷,要不算了……”


    “啪!”


    陈老爷一巴掌打在了班主脸上:“怎么,别人玩得,我玩不得?”


    “诶呦陈老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班主捂着红肿的脸,点头哈腰恭顺无比。


    “既然是被玩剩下的,那我不掏钱不就好了?”陈老爷哼笑两声,对着曾秀才扬了扬下巴。


    小厮们见状,上前拉开曾秀才,将他扔出了酒楼。


    班主见状还想再劝,却被一同关在了外面。


    曾秀才脸上还沾着小柳的泪水,整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还看什么呀,赶紧去报官啊!”班主推了曾秀才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跺着脚,在门前焦急踱步。


    曾秀才三魂六魄这才归位,忙不迭地爬起来,往官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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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衙门口的人负手而立,听见他的来意后便没人在意他的哭喊。


    原来,


    “明镜高悬”的“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明”。


    “明镜高悬”的“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看到了门前站着的小厮。


    小柳没再回来,但回来了两锭银子。


    正如小柳所说——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够他们这几个月吃穿不愁了。


    曾秀才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拿起银子想把那小厮砸个头破血流。


    可刚手刚抬起来……


    就又放下了。


    看着小厮的背影,曾秀才抚着怀里那两锭银子,笑出了眼泪。


    糖人化成了一地糖水,腊肉在厨房挂得发了霉,小柳都再没回来。


    曾秀才靠着那卖媳妇得来的两锭银子又考了一年。


    金榜题名,功成名就。


    几年后。


    曾秀才,哦不,现在是曾县令了,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对着昔日街坊们或羡慕或讨好的目光微笑示意。


    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到一抹白。


    像是谁家死了人,用推车推着裹着白布的尸体从一旁经过。


    他手下的人一眼便注意到了曾县令的目光,赶忙上前让那推车的换条路走,别碍了进士老爷的眼。


    曾县令最后扫了眼那白布,放下车帘,暗道了声晦气。


    推车推远了,路上压过一块石头,车身一晃,尸体的小臂在白布中滑了出来,手腕上赫然印着一块青色胎记。


    “曾大人。”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是当年陈老爷的儿子。


    原来的陈老爷在他赴京赶考期间就去世了,陈少爷手段了得,陈家在他手里家产又翻了几番。


    现在的曾县令依旧得罪不起。


    他笑着对曾县令拱手贺喜:“早就听闻曾大人公正廉明,才智过人,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曾县令笑着摆手:“哪有陈老爷运筹帷幄,以后还要多请教。”


    二人相视笑着,宛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只是那助他青云直上的两锭白银像是硌在他的嗓子里,让他寝食难安。


    他想要用补偿小柳来缓解心里的压抑。


    于是用职务之便,在各地搜罗与小柳长相相似的女子养在府里,又怕被人发觉,特意将地窖通到了卧房。


    他为了小柳,义正言辞地否决了乡绅们提议的——对拐卖人口的犯人施以极刑,以示威慑,所幸他这些年有些声望也没人怀疑。


    他还雇戏班教她们唱戏,学小柳生前最爱的那首《桃花村》,让那些女人站在帘子后唱给他听。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


    只是一晃十多年,一个与小柳相像的都没有。


    这个身形不像,那个嗓音不像。


    其实他对小柳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感觉都不太像。


    所幸地窖也装不下这么多女人。


    他藏在阴暗处,目光游离在每一个女人身上。


    直到见到了陈府的新儿媳——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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