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淇在房间吃完饭,躺在床上,梦境将他拖回中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阳光炽烈得晃眼,他却身处国外一间著名医疗机构。记忆的焦点凝聚在一次智力测试上——结果好得异乎寻常,连测试员都难掩惊讶。
然而,随之而来的心理评估却将一切拖入深渊。他记得自己独自坐在空旷的等候区,然后被引到一个房间门口。门未关严,里面传来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
是爸爸和爷爷。
爸爸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厌弃:“……测试结果还不够明显吗?他就是有问题!从根上就坏了!”
爷爷却异常固执:“有问题又怎么样?再有问题他也是我孙子!你们不管,我们老两口来养!不用你们操心!”
他在门外站着,手脚冰凉,那些话语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在至亲眼中,他是这样一个“坏了”的存在。
那天晚上,他偷偷溜进了那间办公室。月光透过百叶窗,他轻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文件,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上面的诊断结论:
重度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双相情感障碍、重度……
一连串的术语。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窜起,诊断书迅速卷曲、焦黑,化作一小堆灰烬,
沈淇醒了,眼睛酸涩,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走出房间,下楼,客厅空着,看来自己一回来,后妈甚至不敢让孩子在客厅玩了。
沈淇推门进出,走向专属于自己的车库,车库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上百辆车,都是家里的亲戚送他的。
他选了一辆红色法拉利,驾驶着出了车库,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驰骋,最后来到了一座跨桥公路上。
沈淇把法拉利随意停在路边,引擎熄火后,夜风立刻灌进车窗。他甩上车门,三步并两步跨上天桥台阶。
栏杆冰凉,桥下江水黑沉沉的,偶尔泛起几道银亮的波纹,又被驶过的货船碾碎。远处城市的灯光浮在水面上,像打翻了一盒金粉。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身后不时有车灯扫过,在栏杆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抽完一根烟之后,沈淇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路过的车辆,最后低头拨了祁以尘的电话。
沈淇拨通电话,轻笑道:"尘,有空过来陪我一起流浪吗?"
"?你在哪儿流浪呢?"祁以尘的声音混着睡意,应该在睡觉。
沈淇发了定位,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望着江面发呆。
约莫半小时后,一辆黑车在较远处停了,祁以尘下车朝着他走过去。
他插着兜站在沈淇旁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三更半夜不睡觉,你跑这儿干什么?”
沈淇头也不回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陪男朋友坐会儿。"
祁以尘徘徊了几圈,还是挨着他坐下了。
沈淇突然一把搂住祁以尘的脖子,拖长音调:"尘啊——我没家可回了——他们明面不说,其实心里都想让我赶紧走——”
"所以你就睡马路边了?"祁以尘掰开他的爪子。
沈淇又黏上去,下巴搁在祁以尘肩上:"对啊,所以叫特地叫上你一起睡。"
"滚。"
"要不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吧。"沈淇笑嘻嘻地用脑袋撞他,“除了你,好像也没什么人愿意陪我躺路边了。”
祁以尘翻了个白眼:"等哪天全市道路改造,咱俩就等着睡工地吧。"
沈淇望着远处闪烁的风景,突然笑了:"那就找新的地方呗,天大地大的。"他伸手比划着,"桥洞也行,地铁站也行,总能找到地方的。"
夜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车流在面前川流不息。
“咱们就在这里坐一晚上?”祁以尘耸了一下沈淇靠着的那边肩膀。
沈淇拿出手机:“我查查这附近有哪有什么好玩的。”
过了一会儿,沈淇突然坐直身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等等...我刷到个有意思的地方。"他兴奋地把屏幕转向祁以尘,"''夜光乐园'',晚上十一点才开门的秘密基地,听说连过山车都是夜光的。"
祁以尘凑近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模糊的游客照,摩天轮的轮廓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这地方靠谱吗?定位怎么在郊区垃圾处理厂旁边..."
“等等…”祁以尘拿出自己的手机,“这地方…”
没等他说完,沈淇已经拽着他的手腕站了起来:"走啦走啦,再犹豫天都亮了!"
祁以尘被他拽的一踉跄,但还是看着手机。
沈淇头也不回地拉着祁以尘往跑车走去,夜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来,他掏出车钥匙,“上车吧。”
路上,祁以尘拿着手机,好像在查着什么,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细思极恐的笑容。
“笑什么呢?”沈淇余光感受到了,祁以尘眼睛发亮。
“你说巧不巧,咱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祁以尘晃动着手机,挑眉道。
沈淇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然后不可察觉的勾起嘴角,脚下的油门踩得更重了。
引擎轰鸣声中,法拉利像一道红色闪电划破夜色。
远处,乐园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渐渐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睁开了五彩斑斓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