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带着凛冽的寒意,法医中心的走廊刚被清洁过,地板泛着冷白的光。我正对着电脑整理刘婷案的结案报告,指尖刚敲下最后一个字,办公室的紧急呼叫铃就尖锐地划破了宁静。
“陆法医!江法医!”侦查科的小李喘着气冲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市中心公园壹号别墅发生命案,死者是著名建筑设计师沈砚,现场是密室!刘队让你们立刻过去!”
“密室?”我和陆峥几乎同时抬头。
陆峥已经站起身,抓起白大褂往身上套:“带齐痕迹检验工具、鲁米诺试剂、指纹提取设备。”他的声音冷静,却难掩一丝凝重,“通知技术科,备好毒物分析和DNA比对设备,现场可能需要快速支援。”
我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心里泛起一丝波澜。密室杀人案向来棘手,凶手往往会刻意清理现场,想要找到有效证据难度极大。而死者沈砚是业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社会关系复杂,案件的关注度和侦破压力可想而知。
勘查车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穿梭,张姐熟练地避开拥堵路段,四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公园壹号别墅。这是市中心的高档别墅区,安保严密,绿树成荫,与命案的阴森气息格格不入。别墅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少记者和围观群众被挡在外面,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陆法医,江法医!”刘队迎上来,脸色凝重,“死者沈砚,男,42岁,独自一人住在这栋别墅里。今天早上八点,保姆来打扫卫生时,发现别墅大门反锁,敲门无人回应,联系物业破门而入后,就发现沈砚死在书房里,书房门从内部反锁,窗户也都是锁死的,完全是一个密室。”
“现场有没有被破坏?”陆峥问道。
“没有。”刘队摇摇头,“保姆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警了,我们赶到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除了破门时留下的痕迹,其他地方都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
我们跟着刘队走进别墅,客厅装修奢华,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家具摆放整齐,看不出任何打斗痕迹。穿过客厅,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沈砚的书房。书房门是厚重的实木门,门锁已经被物业破坏,门板上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门是从内部反锁的,我们检查过锁芯,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刘队指着门锁说道,“窗户是双层真空玻璃,外面有防盗栏杆,栏杆没有被破坏,窗户锁也是从内部扣上的,完全没有进出的痕迹。”
我戴上手套,轻轻推开书房门。书房很大,布置得简洁而有格调,书架上摆满了建筑类书籍和获奖证书,书桌整洁,电脑关闭着。死者沈砚趴在书桌上,背部朝上,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凌乱,手臂垂落在桌下,地上没有血迹。
“先拍照固定现场。”陆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小林,重点拍摄门锁、窗户、死者的姿态、书桌及周围环境,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小林拿起相机,开始多角度拍摄。我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沈砚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发绀,指甲也泛着青黑,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他的颈部没有明显的勒痕,口鼻处也没有发现异物,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陆法医,你看这里。”我指着死者的手腕,“手腕处有一圈浅浅的压痕,边缘整齐,像是被某种柔软的物体捆绑过,但压痕很浅,力度不大。”
陆峥凑近观察,指尖轻轻拂过压痕(戴着手套):“压痕呈带状,宽度约1厘米,没有纤维残留,可能是丝绸、毛巾之类的柔软织物。结合窒息特征,大概率是凶手用柔软的物体捂住死者口鼻,导致其窒息死亡,同时用织物捆绑住死者的手腕,防止其反抗。”
“但现场是密室。”我疑惑道,“凶手杀了人之后,是怎么从内部反锁门和窗户,然后消失不见的?”
陆峥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查看书房的窗户。窗户位于书桌的侧面,离地约一米五,锁扣是旋转式的,需要手动从内部扣上。他仔细检查了锁扣和窗户边缘,没有发现任何撬动或擦拭的痕迹,玻璃也完好无损。
“门和窗户都是从内部锁死的,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刘队皱着眉说道,“别墅的监控显示,昨天晚上七点后,就没有人进出过别墅,沈砚也没有外出。凶手难道是凭空消失了?”
我走到书桌前,仔细检查桌面。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水杯、一支钢笔和几份设计图纸。水杯里还有半杯水,已经凉透了。我用鲁米诺试剂喷洒在桌面上,没有发现血迹反应。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我问道。
陆峥俯身查看死者的尸僵和角膜混浊程度:“尸僵已经蔓延至全身,角膜中度混浊,结合环境温度,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至凌晨两点之间。”
“我们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个。”一名侦查员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药瓶,“里面是空的,标签上写着‘□□’,是镇静类药物。”
“□□?”我接过药瓶,仔细观察,“瓶身上有死者的指纹,说明是死者自己的药物。难道凶手是先给死者下了药,让其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实施杀害?”
“有这种可能。”陆峥点点头,“取水杯里的水样和死者的血液样本,送去技术科做毒物分析,看看有没有□□或其他镇静类药物残留。另外,检查死者的口鼻和咽喉,看看有没有药物残留的痕迹。”
我小心翼翼地提取了水杯里的水样和死者的血液样本,装进证物袋。小林已经完成了现场拍照,开始协助我们提取指纹和痕迹。
“陆法医,这里有发现!”小林忽然喊道。他在书桌下方的地板上,发现了一根细小的黑色纤维,长度约0.5厘米,像是某种织物上掉落的。
陆峥接过纤维,放在勘查灯下观察:“是羊毛纤维,黑色,质地细腻,可能来自高档的羊毛制品,比如羊毛围巾、羊毛手套之类的。”
我在书房里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书架上的书籍摆放整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书桌的抽屉里除了药瓶,还有一些文件和文具,也没有异常。当我走到书房的角落,看到一个小小的垃圾桶时,眼睛亮了起来。
垃圾桶里有一张揉成一团的纸巾,上面沾着一点淡淡的褐色污渍。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纸巾夹出来,放进证物袋:“这张纸巾上有污渍,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送去技术科做DNA检测和成分分析。”
现场勘查持续了三个小时,我们提取了水样、血液样本、羊毛纤维、纸巾等多项物证,对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细致的检查,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离开密室的线索。
回到法医中心,我们立刻投入到检验工作中。毒物分析结果很快出来了:死者的血液和水杯里都检测出了□□的成分,剂量足以让死者陷入昏睡状态。
“凶手应该是先在死者的水杯里下了□□,等死者昏睡后,再进入书房,用柔软的物体捂住死者口鼻,导致其窒息死亡。”我分析道,“然后凶手捆绑住死者的手腕,伪造出反抗的假象,再从内部反锁门和窗户,制造出密室的假象。”
“但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小林疑惑道,“门和窗户都锁死了,别墅里也没有其他的出口。”
陆峥坐在电脑前,反复查看现场的照片和别墅的结构图:“别墅的结构图显示,书房里有一个通风管道,连接着别墅的中央空调系统。通风管道的直径约30厘米,成年人很难通过,但如果是体型瘦小的人,或者凶手有特殊的工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通风管道?”我立刻想起了现场的情况,“我们当时检查了通风管道的出风口,没有发现异常,但并没有检查管道内部。”
“立刻联系刘队,让他们重新勘查通风管道,重点检查管道内部有没有残留的痕迹、纤维或指纹。”陆峥当机立断。
下午,刘队传来了消息:侦查员拆开通风管道的外壳后,在管道内部发现了少量的黑色羊毛纤维,与我们在书桌下找到的纤维成分完全一致!而且,在管道靠近室外的出口处,发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虽然不完整,但足以进行比对。
“太好了!”我兴奋地说道,“这说明凶手就是通过通风管道离开的!通风管道的室外出口隐藏在别墅的外墙装饰后面,不容易被发现,凶手作案后,从通风管道爬到室外,再将管道出口的装饰复位,就制造出了密室的假象。”
陆峥点点头,眼神锐利:“现在有了指纹和纤维线索,立刻让技术科比对指纹数据库,同时调查沈砚的社会关系,重点排查与他有矛盾、体型瘦小、近期接触过黑色羊毛制品的人。”
调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技术科的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这枚指纹属于沈砚的助理,林薇。
“林薇?”我看着林薇的档案,“女,28岁,身高158厘米,体型瘦小,三年前开始担任沈砚的助理,负责协助沈砚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她怎么会是凶手?”
“我们调查发现,林薇和沈砚之间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矛盾。”刘队在电话里说道,“沈砚最近设计的一个大型项目,原本承诺会给林薇署名,但最后却反悔了,林薇因此怀恨在心。而且,我们在林薇的住处找到了一条黑色的羊毛围巾,围巾上有少量的磨损痕迹,与通风管道里的纤维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刘队立刻下令逮捕林薇。
审讯室里,林薇起初还百般抵赖,但当我们拿出指纹、纤维、毒物分析等一系列证据时,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最终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林薇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沈砚的工作室,一直兢兢业业,协助沈砚完成了多个重要项目。她一直渴望能在项目中获得署名,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次的大型项目,沈砚一开始答应会给她署名,让她充满了期待。但项目成功后,沈砚却反悔了,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自己,甚至在公开场合否认林薇的贡献。
林薇感到无比愤怒和失望,多次找沈砚理论,但沈砚不仅没有理会,还对她进行了羞辱和威胁,说如果她再闹事,就将她开除。长期的压抑和愤怒让林薇失去了理智,她决定报复沈砚。
案发当晚,林薇以汇报工作为由,来到沈砚的别墅。她事先在自己的水杯里放了□□,然后假装和沈砚一起喝水,趁沈砚不注意,将自己水杯里的水倒进了沈砚的杯子里。沈砚喝下含有药物的水后,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林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羊毛围巾,捂住沈砚的口鼻,导致其窒息死亡。然后,她用围巾捆绑住沈砚的手腕,伪造出反抗的假象。之后,她爬上书房的通风管道,从管道爬到室外,再将管道出口的装饰复位,然后悄悄离开了别墅。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线索。
案件告破,法医中心里一片平静。连续侦破四起案件,每个人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林薇太可惜了。”小林叹了口气,“明明有很好的才华,却因为一时的冲动,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毁了自己的一生。”
“是啊。”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感慨,“名利固然重要,但如果因此失去了理智,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陆峥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人性是复杂的,贪婪、愤怒、嫉妒,这些负面情绪一旦失控,就会让人陷入深渊。我们能做的,就是通过证据还原真相,让正义得到伸张,也让逝者安息。”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给冷白的墙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看着陆峥的侧脸,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但在夕阳的映衬下,似乎柔和了许多。
“陆法医,”我忽然开口,“你说,我们做法医的,见多了人性的黑暗,会不会变得麻木?”
陆峥转过头,看着我:“不会。”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正因为见多了黑暗,我们才更要坚守光明。每一次破案,每一次让正义得到伸张,都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我们自己初心的坚守。”
我心里一震,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这个冷硬刻板的男人,内心深处藏着一份对正义的执着和对生命的敬畏。
“谢谢你,陆峥。”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陆法医”。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不用谢,江陵。”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很淡,却像一缕阳光,驱散了他身上的冰冷气息。我忽然觉得,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同事和搭档,变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开始笼罩城市。我知道,这起密室杀人案的告破,只是我们法医生涯中的一个缩影。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黑暗和迷雾在等着我们,但我不再感到迷茫。
因为我知道,我会和陆峥一起,带着对正义的信念,用科学和证据作为武器,在黑暗中寻找真相,在迷雾中点亮光明,坚守着“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的使命,一直走下去。
而我和陆峥的故事,也会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继续书写下去,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