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越收起了手机,看这阵势不对就要开溜,他悄悄溜走前还嘟囔了句:“我说什么来着?”
涂芙没想到这家伙会临阵脱逃,她恨铁不成钢地偏头轻骂一句“乌鸦嘴”,扶额忿忿看着溜走的靳越,要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
两个人的视线穿过一寸寸距离,温惜逢静静看着左迎的脸,一如从前。
“左迎,你来啦?”班长忽然从人堆里站了起来,他高喊一声,吸引了包厢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众人齐刷刷看向左迎,而被注视着的男人只轻轻“嗯”了声,随后抬脚往班长那堆人的方向走去。
靳越混在那堆人里,见阵势不对又溜了回来,他一边观察着左迎和其他人聊天的模样,一边急忙撇清自己:“我知道了,肯定是班长叫左迎来的,这跟我就没关系了吧?”
像是听到了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左迎用余光看了这边一眼,动作微不可察,却完完整整地落入了温惜逢眼中。
上次分开,是什么时候?
温惜逢静静坐着,看着那张像是变了许多却依旧熟悉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但左迎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方向久久停留的打算,转瞬即逝。
“你还敢回来,”涂芙举起拳头,作势就要往靳越脸上招呼去,靳越见状左扭右扭,好不委屈,“怎么啦?又不是我让他来的。”
“行了,走开点别碍我眼,烦着呢,”涂芙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就是吓吓人,没有真的在靳越脸上来两下,她放下拳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不远处正和其他人聊得正欢的左迎,又立刻转过头看着温惜逢。
“怎么了?”温惜逢看她有心事,稍稍歪头问。
“惜惜,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涂芙忽然郑重其事地握着温惜逢的手,“反正来都来过了。”
“还没吃饭呢,”温惜逢轻轻拍了拍涂芙的手,“吃了再走吧。”
“你……”涂芙有些诧异地看着温惜逢,嘴里头“你”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放弃了,点点头瘪着嘴,垂着头别过眼去,“行吧。”
看着涂芙担忧的目光,温惜逢大概能猜出对方是想要问什么。
毕竟像她这样,有前男友在场还能一脸平静地说“吃饭再走”的人的确是少数,更不用说当年他们分手的原因也并不体面。
温惜逢喝了口面前的水,她放下水杯,转头静静望着男人的侧脸时,周身仿佛有几只无形的手将她拉住,让人动弹不得。
好像从始至终,从他们初遇开始,温惜逢的视线就总是停留在左迎身上,无论如何移开不了。
“欸,对了,”班长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伸个头四处看着,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角落的温惜逢,两人视线交错的那一刻,温惜逢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听班长道,“左迎,你怎么不和温惜逢说说话呀?你俩可还算是老熟人吧。”
此话一出,不仅温惜逢愣住了,连带着左迎,和其他当年与他们相熟的大部分同学都静了下来。
久久,温惜逢才想到要别开视线,而此时左迎恰好转过头来,他望向女孩的眼神深邃悠远,任谁来都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隔了许久,温惜逢似乎听见左迎笑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句“不是太熟”。
班长听后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一进来就侃侃而谈的左迎唯独会对温惜逢持这样的态度,他打圆场似的笑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要不我们先吃吧。”
开始上菜后,原本熟或不熟的同学们都坐在了一起,面对着面,温惜逢不习惯坐在中间的位置,涂芙从高中起就知道,于是拉着她坐到了靠门处的位置。
左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班长替他留着同样在门口方便进出的位置。
温惜逢的杯子里是果汁,涂芙硬要和其他人一块喝酒,等看着旁边人喝了至少五杯时,温惜逢想起了涂芙高中晚自习后在宿舍偷喝酒,酒的名字虽然不记得了,但她记得涂芙当时喝了还不到一罐,大半夜爬到她床上来哭个不停,醉了说胡话。
醉不醉是一回事,想着涂芙当时的模样,温惜逢侧过头去,小声提醒:“芙芙,喝多了你会难受。”
“我知道,”涂芙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挂了两坨红,“我酒量可好了,你就放心吧。”
某人说完这话五分钟后,整个人就跟被抽了魂似的趴桌上睡着了。
靳越还在不远处笑着,举起空空如也的杯子,边对涂芙说“我赢了”边仰头喝了一口空气,软绵绵地倒在了旁边人身上。
全场酒量最不好的两个人率先倒下,也并不影响其他人的兴致,温惜逢轻轻拍了拍涂芙的背,抬头看着门口,想着要不要在她醒来前去买点解酒的东西。
温惜逢在手机上简单搜索了几样据说能够解酒的饮料,正要起身出门时,门先被推开了。
左迎从门口走进来,看到温惜逢的那一刻挑了挑眉,他看出面前人是要出去,于是很有默契地沉默让开一个身位。
“谢谢。”温惜逢朝左迎短促道了声谢,走出饭店的那一刻,冷气扑面而来。
她外穿着一件白色大衣,微卷的黑色长发自然垂坠下来,因为离青太冷,所以温惜逢来的时候是围了条围巾的,只是刚才包厢里空调温度太高,她脱下围巾忘了带出来,冷风便和成精似的往人脖子里钻。
温惜逢拉紧了领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冬日的白天本来就短,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下,温惜逢听着熟悉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回过头去,昏黄路灯下的人影高挑模糊,左迎遥遥喊了声她的名字。
“出来做什么?”左迎慢悠悠走过来,“这么冷。”
“买点东西,”温惜逢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刚好看到了对方手中她的围巾,“谢谢。”
左迎把围巾递到了温惜逢手中,看她慢吞吞带上围巾,被冷风吹过的脸色此刻终于不那么难看,左迎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似是闷闷地问:“怎么看上去这么不想搭理我?”
“啊,”温惜逢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潜意识里还对对方说过的话耿耿于怀,“我们……不是不太熟么?”
“不太熟是指,”左迎伸手指了指自己,“当时温同学看上去太冷漠了,我不是很敢跟你套近乎。”
“噢,”温惜逢听到“冷漠”两个字,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评价,她眨眨眼,“谢谢。”
谢完她就后悔了。
“谢什么?”左迎也揪住了这句话不放。
温惜逢没想到自己会在后面再加句多余的话,要说不小心,听上去真有点犯傻。
“谢谢你给我送围巾。”温惜逢抬眼看着左迎,她的双眼在路灯的光下显得亮亮的,左迎忽然不说话了,只看着温惜逢的眼睛发愣。
久久,温惜逢才开口:“你,不回去吗?”
要是他们再在谢不谢的话题上僵下去,两人都能在这儿被冷风吹成人干了。
“有事,去便利店买点喝的,”左迎双手插兜,他将头偏向一边,“你也要去?”
什么叫,也?
温惜逢总感觉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自来熟,说句话两人就是认识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大家就都成了朋友,从前如此,现在也是一样。
再次见面,温惜逢还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她不是没设想过将来可能会在某个时刻再见左迎,也许是在车流里人行中那得之不易的匆匆一眼,从此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不是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重逢。
左迎的神情正常到让人怀疑,他们有过那样的过往,这人竟然也能一脸平静地站在这开口:“看来顺路,一起走吧。”
温惜逢没回答,左迎先走在了前头,步子迈得大大的,不一会儿就把温惜逢甩在了后面,学校边上地处偏僻,到了晚上没什么人出门,便利店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温惜逢走到饮料货架旁拿了盒牛奶,简单扫了眼其他货架,发现没什么要买的就准备去付钱。
店员女孩拿起那盒牛奶扫了一下,抬眼看着温惜逢开口:“三块。”
“好,”温惜逢付了钱接过牛奶,收银台和便利店门是正对着的,她刚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外面的左迎。
男人静静站在玻璃门外,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他伸手拉开门,温惜逢便问:“买好东西了?”
“嗯。”左迎应了声,含含糊糊,听上去不大有底气。
“没买吧,”温惜逢拿着牛奶,露在外面的这只手不免有些冷,“我没听到声音。”
“是没买,没看到想要的,”左迎偏头看温惜逢,眼神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有些人天生善于隐藏自己的**和底色,因此这类人撒谎时,往往会有许多人深信不疑走进他们的圈套;而另外一类人,只要违背内心说出假话,从他们的眼神,甚至只是在说话语气上多想想,就能很轻易辨别出这人所说是真是假。很显然,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左迎都属于后者。
温惜逢本以为他们再见,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再不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但事实总是难料。她与左迎如今只是没什么矛盾地走在一起,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对方说出口过。
但发生过的事,不是你不说我不说就可以彻底被忘却的,快到饭店时,两人刚好经过一小段没被路灯照亮的路,温惜逢放慢了脚步,忽然开口:“左迎。”
“怎么?”左迎停了下来,回头等着温惜逢的后话。
“你是不是想跟我复合?”温惜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