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的嘴角都破了。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
江驰喘着粗气,额头抵着何以安的额头,眼神里的暴戾慢慢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色。他手指颤抖着,轻轻抚摸着何以安眼角的泪痣。
“为什么要哭?”他声音沙哑,“觉得委屈?”
何以安浑身都在发抖。那层坚硬的铠甲,在见到江驰快要为她发疯的那一刻彻底碎了。她推开江驰,整个人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像极了当年在孤儿院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江驰,你走吧。”她低着头,声音破碎,“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江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惨然一笑,“何以安,你都已经把我抛弃了,还谈什么连累?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名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因为我欠了一条命!”何以安突然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这一声嘶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眼泪决堤而出,她颤抖着手,从领口里拽出了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翡翠吊坠。
“你以为我是贪图何家的富贵吗?江驰,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江驰愣住了。他当然记得这枚吊坠,从高中起何以安就戴着它,从不离身。他一直以为那是她父母的遗物。
“这是苗悦的。”何以安死死攥着吊坠,指节泛白,“真正的何家大小姐,叫苗悦。她是我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何以安终于揭开了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她讲了孤儿院那个永远下着雨的童年,讲了那个总是笑着说“我家有大花园”的女孩,讲了那个逃亡的夜晚,苗悦是如何为了救她,被刀子捅穿了身体。
“她死的时候,才十二岁。血流了一地,怎么止都止不住……”何以安哭得浑身抽搐,“她临死前把这个给我,让我替她回家,替她看看外面的世界。”
江驰僵在原地,瞳孔震颤。他身为律师,听过无数悲惨的案件,但此刻,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
“我本来只想好好活着,可是……”何以安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可是我发现了,当年把她拐卖、害她惨死的幕后黑手就是林婉!就是那个现在坐在何家女主人位置上,被世人称颂的大善人。”
“那个家本来是苗悦的,那个妈妈本来也该陪着苗悦长大。是林婉毁了一切!她踩着苗悦和她母亲的尸骨上位的,凭什么还能过得心安理得?”
何以安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江驰,眼神绝望而凄厉。“江驰,如果是你,你能忍吗?你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自己却躲在象牙塔里过安稳日子吗?”
“所以我必须回去。我要变成何玥,我要让她每天看着这张脸做噩梦,我要让她把一切都还回来!”
“这就是我选的路。”何以安惨笑一声,“是不是很脏?是不是很可怕?江驰,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骗子。你要抓我去坐牢吗?”
……
良久,江驰动了。将那个破碎的女孩狠狠抱进怀里。
“对不起……” 江驰的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对不起安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恨自己。恨自己这两年还在怪她,恨自己刚才还对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原来她一个人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血海深仇,在狼窝里孤军奋战了整整两年。
“我不抓你。”江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 “如果这是罪,那我陪你一起赎。如果那是地狱,我陪你一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