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到了曾经，季语棠动了恻隐之心。松口让陆恂则进办公室。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季语棠竟有些恍惚。
陆恂则将两份盒饭拆开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指了指她的那份，“吃吧。”
季语棠看他一眼，默默端起自己那份盒饭。到底是刚才的事情影响到了她，似乎对陆恂则的了解又加深了些。
“五十块的盖码饭，你请全公司都吃了一份？”
视线突然瞟到一旁的盒饭盖，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嘉市最贵的一家盖码饭店的名字。季语棠有些错愕，他这是下了血本啊。
“这个啊，”陆恂则没当回事，淡定道，“初来乍到，请大家吃点好的。”
行，他陆恂则有钱。
既然如此季语棠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宴请。
只是当视线落在盒饭上，她一下子愣住。
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品。
“随便点的，正好在菜单上。”
知道她盯着盖码饭而不动筷是在想什么，陆恂则似乎是欲盖弥彰。他越这样说，越显得是特意为她挑选的菜品。
季语棠才不会如他的愿，装聋作哑埋头吃起饭来。视线偶尔飘向对方，见到他慢条斯理的用餐脑海中浮现出从前那些熟悉的时刻。
那时候的陆恂则是个乐天派人物——跟现在浑身充满冷漠矜持的男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男大学生本来体力就旺盛，饭量也是惊人得很。季语棠自从和他恋爱之后吃的每一顿饭都没有剩过任何东西，但很奇怪。
他吃的多是多，但吃相很斯文，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不像别的男生，吃饭吧唧嘴又狼吞虎咽的。
季语棠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场面，每回都被折腾到了没胃口。
但好在自己男朋友的吃相不错，赏心悦目的，堪称一句秀色可餐。
季语棠早就吃饱了，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就撑着下巴观摩起陆恂则吃饭。越看越痴迷，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生，吃饭都这么有魅力……
陆恂则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正痴迷地盯着他吃饭，嘴边是掩饰不住的笑容，乌溜溜的眼睛里像是浸了水一般，明亮又清澈。
被这样一个萌物盯着看本来就忍受不住，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女朋友。
陆恂则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用拿着筷子的手挡住脸侧过身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季语棠从沉迷中勉强抽出一抹神志，疑惑不解地询问。
“我不知道啊，我看见你就想笑。”陆恂则笑了一会儿才肯停，又怕季语棠觉得他有病，表情正经了些，补充道：“可能是因为你是我的开心果吧。”
陆恂则脑海里都是女生的扶脸痴汉笑，越回想越觉得可爱，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季语棠听了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挠了挠脸，羞涩道，“是这样吗？但我都没做什么呢。”
说着又假装忙碌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其实心里高兴得不行。
“我吃完了，走吧。”陆恂则笑笑，主动端起两人份的餐盘，还特意空出一只手来牵她。
季语棠高兴几秒，毫不犹豫的和他十指相扣，心中悸动不已。
“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味？”
熟悉的男声将她拉拢回现实世界，季语棠一愣。回忆里阳光开朗的少年逐渐被眼前西装革履的身影所取代。二者重叠拼凑合成一体，映出一个露着担忧脸色的陆恂则。
季语棠：“啊…没事，刚刚在想事情。继续吃饭吧。”
原来他们曾经这么腻歪。
五年过去，她都快不记得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的美好瞬间了。脑海中最后存留着的都是关于分别的记忆，一些想起来心脏还是会感到闷闷痛的记忆。
一时间，她食不甘味，精致可口的菜肴在她嘴里顿时没了滋味。
陆恂则看出她的无助和低落，想着该怎么解决。
还没等他发问，季语棠已经打包收拾好厨余垃圾，“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办公室先借给你坐坐。”
陆恂则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或许是想到了曾经，他也没了胃口扔了筷子。
季语棠不抽烟，所以在感到不快或苦闷的时候往常会给自己冲泡一杯美式。
苦了味蕾可就不能再让她心头再苦了。
闻着咖啡的香味她闭了闭眼，鼓起勇气闷了大半杯。
“呸呸呸，好苦啊。”季语棠平常都会加奶喝拿铁，只有在偶尔郁闷时喝上一杯热美式来解心头之苦——当然，现在这杯加了点冰，不然就这么喝下去舌头、喉咙全都得烫出大泡来。
季语棠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边喝咖啡边缓解心情。秦英姿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道略显忧郁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咖啡机前。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待季语棠回头又猛地从左边出现。
“干嘛呢季总，不去和陆恂则共进午餐一个人在茶水间算怎么回事。”
秦英姿来茶水间给自己泡下午茶，没想到在这遇到季语棠。
季语棠指了指咖啡杯，“喝下午茶。”
秦英姿过去瞅了一眼。
奇怪。
平常她一向要加奶啊，很少喝纯咖啡，今天这是怎么了。
季语棠一口闷下剩余的咖啡液，对她道，“先回去休息了，你慢慢来。”
*
“早。”
季语棠前脚刚踏入电梯，陆恂则的声音就紧跟着传来。若不是季语棠一路畅通无阻，都怀疑他是不是跟踪自己。
季语棠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又继续看手机。
陆恂则不泄气，趁着电梯还没人满为患赶紧举起手中的咖啡，问道：“你吃早饭了吗，我多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不介意的话帮我解决一下？”
她早上确实走得急没来得及买早餐，打算先来公司准备材料，过后再去吃点东西，今天是公司开例会的日子。
“咕噜……”
季语棠刚想礼貌拒绝他的好意，哪知下一秒肚子就叫了起来。
这不是单纯拆她台吗。
“谢谢，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还回来。”思考三秒，季语棠几乎是从对方手里抢过早餐，这不争气的肚子偏要这个时候叫出来……
陆恂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因为他也听到了。
“对了，今天有例会九点开始，记得来。”
电梯里逐渐挤满乘客，趁着还有空隙能够说话，季语棠赶紧告诉他这个消息——看在他请自己吃早餐的份上。
陆恂则应了一声。
没过几秒电梯里塞满了上班族，满满当当的，像是沙丁鱼罐头一般，密不透风。
显然陆恂则平常没吃过这种苦，季语棠瞥见他皱着眉头盯着前人的后脑勺，表情在挣扎和痛苦之间徘徊。
终于看到对方吃瘪一回。
季语棠将手里的早餐袋子往上提了提，掩耳盗铃般遮盖住自己压不下去的嘴角。
果然看到别人不爽，爽的就是她了。
回到办公室后季语棠拿出陆恂则给的早餐，一个土豆泥鸡蛋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三明治是她喜欢的口味。
说实话，季语棠看到三明治口味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当年的口味……
心里惦记着那点事儿，季语棠走神，随手端起咖啡喝起来。哪知下一秒，因为这杯咖啡连带着对陆恂则刚增加的一点好感一起被吐了出来。
陆恂则点的是黑咖啡！纯黑咖啡！
还是热的！
“……！”季语棠急忙抽了几张纸擦擦嘴，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被搁置在一旁的那杯非透明杯。
“陆恂则你故意的吧！大早上的居然给人点热美式，安的什么心啊！”
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默默发疯，谁家好人一大早喝杯热美式。本来她今天心情尚好，根本就用不着咖啡来治疗。
现在好了，一大早就尝到了什么叫从头苦起。
季语棠在办公室都要气疯了，恶狠狠地盯着对面办公室的门。
‘陆恂则你给我等着！’
“我们的研发阶段计划在下个月全面结束，预计五月份左右申请专利并通过国际认证，大概六月份进行设备试水，如果不出意外试水成功后就能投入生产。”
“以上是技术部的基本情况。”
季语棠坐在主位，公司的进度她都一清二楚，唯一不了解的人只有陆恂则。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下位的陆恂则，见对方皱着眉头翻阅手里的资料，似乎根本没听舒冉的发言。
她只好咳嗽一声提醒对方，“陆总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有问题就要一起解决不是。”
“时间拖得太久了。”陆恂则翻阅完手里的资料，抬头直视季语棠的目光，这时候的他又成了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陆总。
“我记得我们签约的时候，贵公司保证过会加快进度。”
“我们现在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总不能让我的员工一直加班加点的赶吧？”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想听听陆恂则的安排，“那您想怎么加快进度呢。”
“时间拖得越久，消耗就越大。”
“我投资你们，是为了赚钱，不是免费做慈善。”
陆恂则这话太过于直白和犀利，话音一落整间办公室安静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屏息凝神，偷偷观察着季语棠的反应。
季语棠自然是气个半死，两个人的维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叫她怎么跟对方说得清楚！
她嘴角抽动，神色有些不爽：“陆总，您可能很久没在数字领域工作过了。我们的研究结果是要对全社会负责，一味的图快只会产生负面影响。”
“所以我会调动更多的合安员工来参与到这个项目当中，以此尽快让研发生产出来。”
季语棠没说话，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这算什么意思，来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多来几个人难不成是想掌握核心机密！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底下的员工面面相觑，一动也不敢动。
“不如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季总、陆总，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协商，我们的共同目的都是一样的。”
所以就别尬在这里了行不行……
作为技术部总监，舒冉自然是要出来打圆场。毕竟底下的员工都指望着她呢，她不上谁上。
“季总，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我不会做出伤害禾木的事。”陆恂则深深看了她一眼，率先离开会议室。
待所有人走后季语棠憋不住了，几乎是无声的尖叫起来。
“他什么意思啊，嫌我们进度太慢？要是设计出来的东西不合格被返场打回来他会不会后悔现在所说的话！”
季语棠怒不可遏，气得胸膛不断上下起伏。
舒冉倒了杯茶水给她，安抚着她的情绪，“虽然你说他也是学计算机出身，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思维模式已经和我们不同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季语棠猛地一口水下肚，睁着大眼睛瞪向门外，“说得我们公司什么事也不干似的，迟一天能浪费他多少时间和金钱啊。”
真生气着，突然感受到手中的一次性纸杯的温度，这让她不得不想起那杯热美式。
季语棠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热茶，翻了个白眼。带着刚刚那件事的滤镜，这下真是的越想越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