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野化训练区在雨林腹地初具雏形。
铁网隐于藤蔓之后,仿生树枝交错纵横,自动投喂器藏在树洞中,需通过拉动绳索或敲击特定节奏才能触发——这是林深为回声设计的“生存谜题”。
回声已两岁,毛色油亮,左臂肌肉日渐结实。它能在三米高的藤架间自如摆荡,落地时稳如磐石。它甚至学会了用树枝撬开坚果,动作娴熟得像老独再生。
我站在观察哨里,透过单向玻璃记录它的行为。摄像头在树冠间悄然转动,红外线扫描着每一寸可能的入侵路径。
“它越来越像野生的了。”小陈调试着信号接收器,“可我总怕……这铁网,挡得住盗猎者,却挡不住贪婪。”
我望着回声跃向最高点,对着远方群山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那声音,已不再只是模仿,而是宣告。
“所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更准、更狠。”
2
警报是在一个无月之夜拉响的。
凌晨两点十七分,东区红外摄像头捕捉到异常热源——两个移动的人影,避开主路,贴着岩壁向训练区逼近。
我立刻启动应急协议,关闭所有外部照明,启动隐蔽摄像,并通知巡护队。
画面中,两人穿着专业户外装备,戴头灯,背大包,手中有金属工具。一人蹲下,从包里取出微型信号发射器,试图接入我们的监控线路。
“他们在反向入侵系统!”小陈声音发紧。
我盯着屏幕,手指攥紧:“不,他们不是来抓回声的……他们是来‘定位’的。”
真正的猎手,从不亲自出手。
3
巡护队抵达时,入侵者已撤离。
但在训练区外围,我们发现了他们遗落的物品——一个防水袋,内有卫星定位仪、微型摄像头,以及一张手绘地图。
地图上,清晰标注了回声的活动轨迹、饮水点、夜间栖息树,甚至还有老独的墓地位置。
“他们盯了很久。”巡护队长老周面色铁青,“这不是临时起意,是系统性侦察。”
更令人震惊的是,定位仪上印着一个陌生的徽标——一条盘绕在藤蔓上的蛇,下方是英文缩写:“V.S.N.”。
我查遍国际野生动物走私数据库,终于在凌晨四点锁定线索——V.S.N.,全称“Venomous Shadow Network”,东南亚臭名昭著的濒危物种走私组织,专营珍稀灵长类、穿山甲与犀牛角,据点遍布缅甸、老挝与云南边境。
他们盯上回声,不是偶然。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孤行动”。
4
我们立即升级防御系统。
在原有监控基础上,加装震动传感器、声波识别器与无人机巡逻。所有数据直连省林业局与国家林草局,一旦触发警报,三分钟内即可响应。
同时,我决定调整回声的训练节奏。
不再局限于固定区域,而是每天更换活动路线,模拟野生猿群的游荡模式。我教它识别陌生气味、警惕金属反光、回避异常静默的林区。
一次,我在它常走的路径上放置了一顶盗猎者遗落的帽子。
回声走近,突然停步,鼻翼翕动,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戒啼鸣,转身绕道而行。
我按下录音键,标注:“回声首次自主识别潜在威胁,行为反应符合野生长臂猿警戒模式。”
它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孤儿。
它正在成为雨林的哨兵。
5
线索指向边境。
通过定位仪的信号溯源,我们发现其最后一次连接位于云南勐腊,距离中老边境仅十二公里。
老周带队前往调查,带回一张照片——在一处隐蔽的林间空地,有一座废弃的木屋,屋内有铁笼残骸、麻醉枪弹壳,以及……一张被撕碎的报纸。
报纸残片上,赫然是回声的照片,标题为:“中国最后一只海南长臂猿幼崽现身霸王岭。”发布媒体,是一家注册在金边的“自然探索”网站。
“他们已经在造势了。”老周咬牙,“等舆论炒热,就有人出高价竞拍。”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口如压巨石。
回声不是动物。
他们是想把它变成“传奇商品”。
6
我决定主动出击。
向总部申请启动“藤影计划”——以回声为诱饵,布下天罗地网,引蛇出洞。
方案极度危险,遭小陈激烈反对:“万一他们用麻醉枪?万一回声受伤?它可是最后的希望!”
“正因为它是最希望,我们才不能退。”我指着监控屏幕上回声跃动的身影,“它已经学会警惕,学会逃跑,学会求救。现在,该轮到我们为它清场了。”
计划获批。
我们伪造了一组“回声即将转移至国家级保护区”的假情报,通过加密频道“泄露”出去。同时,在训练区周边布下隐形陷阱网、声波干扰器与高清追踪摄像头。
一切,只等猎手入局。
7
他们来了,在一个暴雨将至的黄昏。
三辆车,七个人,从不同方向潜入。他们穿着雨衣,行动默契,显然训练有素。
他们没有直接进攻训练区,而是先切断外围电源,再用干扰器屏蔽信号。
“他们知道我们有准备。”老周在对讲机里低语。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准备。”我按下按钮。
瞬间,训练区四周的声波干扰器启动,发出高频鸣叫——那是长臂猿在极端危险时的警报声。
回声立刻反应,腾身跃上最高藤架,啼鸣回应,声音穿透雨幕,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与此同时,无人机升空,红外追踪锁定每一人位置。巡护队从三个方向合围。
8
抓捕在十分钟内完成。
两名盗猎者试图翻越铁网,被高压电网击倒;三人藏身树丛,被热成像发现;另两人驾车逃跑,却被预先布置的钉刺带扎破轮胎。
唯一逃脱的是一名戴蛇形纹身的男子,他翻山而逃,却在边境线前被老周拦截。
搜身时,他咬破藏在牙中的毒囊,昏迷前冷笑:“V.S.N.不会停下……它只是换一种方式活着。”
我们在他手机中发现加密通讯记录,其中一条写道:“目标确认,孤猿价值翻倍。准备启动‘影猿计划’——以克隆与基因编辑复制‘最后的长臂猿’。”
我盯着那行字,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他们不再满足于偷猎。
他们想“制造”传奇。
9
案件上报中央,引发高度重视。
国家林草局联合公安部成立专案组,跨境追查V.S.N.网络。霸王岭被划为“特级生态保护区”,增派巡护力量,建立全天候监控中心。
而回声,被正式列入“国家极危物种拯救计划”核心个体。
我站在训练区最高处,望着它在藤架间自由穿梭,阳光穿过叶隙,在它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老周走来,递给我一杯热茶:“它自由的日子,不远了。”
“不。”我摇头,“它从来不是‘自由’的问题。它是‘存在’的问题。只要还有人想复制它、贩卖它、消费它,它的自由就永远悬在刀锋上。”
他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10
有一天,我怀着对老独的思念之情,编制了一个藤环。
我将它挂在训练区中央的“记忆树”上,旁边是老独的铜牌。
回声跃上来,用爪子轻轻拨弄藤环,发出一声低低的啼鸣,像在呼唤,又像在应答。
我打开录音笔,录下这一刻的声音,命名为:《藤影的回声》。
在日志末尾,我写下:
“老独走了,回声活着。
盗猎者来了,我们挡住了。
他们想克隆一个‘最后的长臂猿’,可他们永远无法复制:
那场山洪后的啼鸣,
那棵陆均松下的新芽,
那只独臂托付的孤影,
和这片雨林,永不屈服的心跳。”
风起,藤环轻摇,影子落在泥土上,如一条蜿蜒的路,伸向雨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