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白莲供桌上,青烟袅袅升腾。如兰指尖抚过摊在香炉旁的旧报纸,十四年前的泛黄头条“女孩坠下摩天轮身亡,游乐园负责人吊颈自杀”在烛光下洇出血色油墨。
“如师父,这串水晶珠子送给我嘛!“清亮嗓音划破沉寂,女孩趴在雕花圆木桌上,食指轻勾如兰净手时褪下的珠串,目光灼灼盯着供桌方向。
她的目光所望之人,此时正在供坛前收拾忙碌着,并没有理会女孩说的话。
“好不好嘛?”女孩见她不答,又不依不挠地朝她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她终于转过身来,牛仔裤勾勒出修长净瘦的身形,吹进堂中的风扬起了红布门帘,也扬起她的黑衬衫下摆,露出里面的灰色内搭。她的衣袖挽到手肘,手里还擦着刚从供桌上拿下来的相机,“这不是一串普通的水晶珠子,这是净璃珠,有法力加持的。”
“那正好。”女孩起身走过来,“既然有法力加持,我戴着它不就可以辟邪喽?”她左手戴着那串珠子在如兰眼前晃了晃,珠子泛着冰蓝冷光。
如兰摇头笑了笑:“你没有法力修行,又怎么能戴法器呢?这样对你不好的。”
“那……”女孩狡黠一笑,“如师父,要不您就收我为徒吧?”女孩逼近来。
她比如兰矮上一截儿,一双大眼睛自下而上认真地看着如兰,眼瞳清澈得如一汪秋水,乌黑的披肩长发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通透。
如兰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呀,开什么玩笑。”如兰尴尬地抬手拂了下额头上的几缕碎发,面上仍是带着笑意。她没回答她,只转过身将擦好的相机摆正在供桌上插着的几朵清莲下。
白莲的清气与燃香的烟霭缱绻交织,混合老家具的沉厚木制气息,最能压下人心中的悸动与焦灼。
“我没开玩笑。”女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面颊,“我说真的。”
如兰这才转过身来好好看着她,只是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怎么了?”女孩不解。
如兰没有说话,朝着圆桌走去。女孩也跟着她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如兰才平静地道:“你不会觉得……这不光彩吗?”
她这一问,倒让女孩愣住了,“什么?什么不光彩?是……学法术么?”
如兰垂下了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怎么会呢?”女孩脸上现出轻松的笑意,“我一直觉得如师父非常厉害,如师父帮了我,也帮了很多像我一样深受困扰又难以解脱的人,我也想成为像如师父一样厉害的人呢!”
如兰不禁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随后她又敛住了笑容,“不过……阿昕要是也能像你一样理解我就好了。”
“阿昕她……”对于母女俩之间的事情,女孩知道的并不多,她其实并没有真正认识过阿昕。
“阿昕从小就不喜欢我做这个,她说这是装神弄鬼骗人……还管我叫“神婆”。”如兰苦笑着,“就是上学时,她也不愿意让同学知道。有一次好大的雨,我去接她放学,她都不愿意跟我一起走,自己淋着大雨就走了。”
“哦……”女孩低下了头,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如兰。
“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情的。”如兰先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如师父。”女孩抬起头,“我很乐意听如师父说这些。”
“谢谢你,小惠。”如兰的目光变得柔和。
“对了……”女孩突然想起之前到里间帮如兰取东西时看到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关于阿昕的爸爸……”
她清楚地记得,那照片上只有三个人:如兰,阿昕,和阿昕的哥哥天伦。
“嗯?”如兰有些诧异。
“就是……阿昕的爸爸没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么?”女孩试探地问道。
如兰微微蹙着眉,沉默下来。
“不好意思如师父,是我太冒昧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她懂得这样**的问题很容易触到别人不愿提及的回忆,可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本以为如兰会就此绕过这个尴尬的问题,没想到她竟然一轻轻笑:“没关系的,阿昕的父亲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我们,她和天伦是我自己一个人一手拉扯大的。”
如兰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的拇指轻抚着。
“那这么多年来,您都是一个人带着阿昕他们兄妹俩吗?”
“嗯。”如兰轻点头。
“哦……”她不知道刚才如兰所说的“离开”代表哪种意思,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如兰是单身一人。
“您爱他么?”她问出这话时自己都懵了下,也许她潜意识里觉得如兰这么多年单身一人是因为对那个未知男人的坚守。
如兰哑然失笑:“那时候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她的目光仿佛飘向远处,“不过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罢了。”
她仿佛安下心来,不再想继续问如兰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突然,如兰叹了口气,目光低沉下来,“对于我来说,阿昕和天伦就是我的全部。”
三天前,如昕留下了一张纸条在桌上就走了,她要去找她失踪的哥哥。
“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哥哥没有死!你至少也该落几滴眼泪吧?神婆!”
这是如昕最后对她说的话。想到这里,如兰的眼瞳颤抖了下,心头又一次被猛击。
“那如师父,接下来要怎么办?有阿昕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如兰摇头,“她一定是到那个游乐园去找天伦了。”
“可是,那个游乐园已经废弃很多年了,天伦为什么会到那儿?”
如兰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要去找阿昕。”说完,她起身来。
“我想跟你一起去。”女孩握住她的手臂。
如兰顿了顿,回过身,一只手覆盖上她的手背,看着她道:“不,阿昕已经身陷险境,我不能再让你跟我去冒这个险。”
她顺着手臂而下,轻柔地拂开了她的手,转身便要走。
“如师父……”
如兰仿佛触电一般僵直了身子——女孩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她听到身后传来她低低的啜泣声。
“我不想你去……”
“阿昕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管她。”如兰紧蹙着眉,握住了她扣在自己腹部的手。
她们都没有忘记那件事,却都没有再提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一个月前的那个礼拜天——
“如师父,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现在好害怕……如师父,你在听吗?如师父……”
“我知道了,小惠,你在房间里好好等我,我马上就来,别怕。”如兰听着电话里女孩的声音,眉头不由得皱紧。
不到一小时,如兰便背着法器出现在了城郊那座独栋小别墅前。
“如师父……”女孩来开门。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着了白色蕾丝边的睡裙。
“小惠,你怎么样了?”如兰关切地看着她。
女孩没说话,只领着如兰到了自己的房间,如兰刚进去,女孩便反锁了房门。
“对不起,如师父,我骗了你。”女孩低着头。
“嗯?”如兰不解地回过身,可下一秒女孩已经搂住了她的脖颈,她踮了脚尖,不容如兰反应便将自己的双唇贴了上去。
“啊……小惠!”如兰惊诧地摆着手想要挣开女孩,可越是这样女孩反而搂得越紧,她奋不顾身地死死抱着她,唇隙因着如兰的挣扎而溢出轻细的低吟。
如兰的第一反应是邪物侵身,可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有的只是女孩纯净的灵魂气息。
她的脑子陷入突然的空白,全身仿佛只剩下这一点,感受着女孩温软湿润的双唇。
到底为什么?她的双手竟仿佛不受控制般搂住了女孩柔软纤细的腰肢,透过那单薄的睡裙,她已经感受到了女孩的体温。
当她意识到自己有这个举动时,立时弹开了双手,仿佛触到了火焰。
她立马推开了女孩。
心中的羞愧加大了她手上的力气,女孩毫无防备地被推开,险些摔倒在地。
“小惠——”如兰条件反射般的朝女孩伸出手。
女孩踉踉跄跄地站稳,她低眸咬着下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随后,她抬手将睡裙自下往上撩起……
“小惠!”
如兰想要阻止她,可女孩已经快速脱下了睡裙,扔在一旁。
如兰别过了眼睛刻意不去看她,女孩却主动走到了如兰跟前。
“如师父,你怕什么?我的身体,你不是早就看过了么?”
如兰仍然不去看她,脑子里回忆起第一次见女孩时的场景。女孩的家人带着她找到如兰,为了给女孩驱除身上的邪祟,那一晚,女孩全程**着身体。她醒来后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却清楚地知道是如兰一件件地帮她穿上了衣服。
“那是为了驱邪,不一样的,小惠。”如兰说完,绕过女孩捡起了地上的睡裙。
女孩站立着,就在如兰抬手要为她穿上睡裙时,女孩扑进了她的怀中,她抬头望着如兰,眼瞳闪着光点:
“如师父,你可以爱我吗?”
——到底为什么?
这个与阿昕差不多年纪,比阿昕善解人意却又在某些方面如此叛逆的女孩……
此时此刻想到阿昕,她心中更是生出一种莫名的背德感。她紧紧闭上眼,不敢再去想。
后来她们便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情,章乐惠还是平日里的鬼马精灵模样,而如兰也如初见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