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教授
别墅吹来的山风很凉, 邵月抹着泪:“是我陪你走过来了,霍旭,六年了,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你现在告诉我是口误?”
霍旭说:“抱歉,我最快压力真的太大了,你知道姜华琼那个疯女人打压人多厉害。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让我好过。”
邵月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你在撒谎,你刚刚想着她, 很舒服吧?”
霍旭脸色变了变:“邵月!”他第一次觉得这样不耐烦, 霍旭甚至在想, 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够累了, 回家还要应对这个女人, 他完全没了耐心。
霍旭声音一下子冷戾下来,邵月的心也凉了半截。
霍旭说:“你说的没错, 我们在一起六年, 所以我不会抛弃你。至于跳楼这种把戏,不要用在我身上。邵月, 我不小了, 不是才十多岁的男的。贝瑶的事, 你再提一次试试。”以为他心里很爽吗?那个女人嫁给一个残废也不嫁给自己!
霍旭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邵月浑身发凉, 没错, 霍旭已经成长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他接手了整个霍家已经足足一年多, 心越来越狠,放在以往,他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只要自己一哭,霍旭就会连忙哄她,什么要求都能答应。而现在他因为一个得不到的贝瑶,竟然连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了。
邵月走下窗台,沉默不语。
霍旭也不看她,径自走进浴室洗澡了。
邵月冷笑,男人啊,疼你时是心头宝,不爱你时是地上草。然而她也不蠢,知道现在还能和姜华琼对抗一时的只有霍旭。
然而这一时过了呢?他们又要往哪里躲?邵月心里再清楚不过,霍旭输给姜华琼,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她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邵月特别不甘,一想起贝瑶,她死死捏紧床单。凭什么呢,她陪了霍旭整整六年,最好的青春都在这段时间了。
可是贝瑶什么都没做,就把霍旭勾得魂牵梦萦。
哪怕霍旭嘴上不承认,可是邵月跟了他这么多年,哪能不明白什么话是真是假?
而且不仅是霍旭,听说她那个新婚丈夫也特别爱她。那个男人不是残废么?娶这么一个大美人,他承受得起?可是这也是邵月最后能给自己的安慰了。
邵月哪怕只和贝瑶见过一面,可是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败在了这个女人身上。最可恨的就是,她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贝瑶却连她是谁都可能不记得了。
邵月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把枕头扔在了地上。
*
研究所的工作很忙,裴川来得再早,一忙起来就会忙到下班时间。
研究员大多都知道他新婚,成铮海以前也是这个研究所的,有人打趣道:“小裴啊,没带着你妻子去度蜜月?”
裴川在装芯片,闻言手指顿了顿。
那个研究员笑得不行:“刚刚给你说什么你听不见,一提到你妻子你就听见了。我说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命,该陪陪人家就陪陪人家。”
他们总觉得裴川是工作狂,一个很年轻的研究员,才二十三岁,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虽然研究所也有位博士,为了他的菌株,据说新婚夜都开车来了实验室。
然而科学狂人不顾家也不行啊。
因为裴川在C市老家完婚,大家都没见过他的妻子。基本上裴川结了婚就来了研究所,什么蜜月期都没有。以至于大家统一觉得,裴川也是个工作狂。
裴川装好芯片,眸光微垂:“她要上学。”
大家都很意外,那么小啊?
所以不是裴川不想去,是他妻子那边不方便。几个前辈对视一眼,心中都了然。
才结婚,小娇妻却天天上学,估计裴川心里也是有哭说不出的。
有个也是搞电子科技的研究员叫刘茂,刘茂问:“哪所学校啊?”
裴川手上动作不停:“B大。”
刘茂笑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裴川抬眸。
搞这行的不用像隔壁一样成天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然而裴川冷峻的五官看着没有人情味极了,活像个工作机器。
偏偏他也能干,许多别人搞不懂的思路他都能弄懂。研究所的前辈们都稀罕得不行。
刘茂说:“你看我们研究所很少放假,B大校长是我弟子,上周邀请我去他们学校做讲座。周末我女儿回来,我要去接机,要不你去呗?”
裴川点头,面上终于带上些笑意。
研究所的人忍不住笑。
刘茂也乐了:“那要不讲座也不整了,反正你最近做软件嘛?你去给他们B大的讲课算了?我给小赵说一声,你去代课代个半个月呗?”
这个操作……
明显是开玩笑调侃裴川的,哪有搞科研的去大学讲课?
裴川说:“我没有大学文凭。”
他说这话是很平静,大家才一怔,平时都知道他很牛逼,然而就是因为太牛逼,大家才忘了这个“高考状元”大学生活都没体验过。
刘茂本来是开玩笑,现在也有些同情他。
他说:“没有文凭算什么,你从咱这里出去,怎么别人都得称一声教授!这样,你就去大学代课半个月,就当体验学校生活了嘛,你看学生都不用做,直接去做教授多厉害!”
所有人都很友好。
“小裴去吧,最近研究所又不忙!”
“你前段时间做的东西刘茂一个月都做不出来,放心去!”
刘茂笑道:“说什么呢你!我是你前辈。”
裴川说:“谢谢。”
“嘿,客气什么,你们新婚嘛,你去学校还可以陪陪她。”
裴川心里有了点怪怪的感觉,国家能给他这个机会,他心里不是没感触。可是成长经历,让他觉得这份工作可有可无,甚至研究所的工资并不算特别高,至少在他看来,养瑶瑶是不够的,所以他平时都是抽空自己做额外的软件卖钱。
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在社会上也体会到了别人的善意。
五月初,刘茂帮裴川给B大校长说好了。
校长特别高兴!简直高兴疯了好么!
第一科学研究所的人,能来给他们学校开个讲座都是极其光荣的事。毕竟“科学家走进校园”这样的事都可以上新闻的,没想到这次请来的教授,竟然愿意过来讲课!
对于整个学校来说,这都是大好事。据说那位研究员特别年轻。
术业有专攻,裴川过来自然是给计算机学院的同学讲课的。
因此提前两天校长就联系辅导员,风气一定要正!一定得对过来的教授非常尊重!
毕竟研究员出来的“教授”是尊称,和大学老师的高级称谓不同,那些都是为国家和社会进步做贡献的人。
辅导员也高兴啊,这种级别的教授,听他一堂课,简直受益好几年。
校长咳了咳:“听说那位教授脾气有点怪,话少,平时也不怎么笑,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所以除了风气,纪律还要整顿一下!”
辅导员说:“那是!这个级别的嘛,多少有点怪脾气,放心,我回去就给他们老师沟通,裴教授上课,直接与专业成绩挂钩!”
校长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但凡有脑子的学生,也知道听课大有裨益,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
贝瑶这几天半期考试,大学和高中初中不同,这两天考试都是晚上考,因此贝瑶也没回家。毕竟考完再回家都很晚了,她自己回家不安全,她也知道裴川在研究所很辛苦,不让他接送,等自己考完就回家住。
考试考了三天晚上,第四天解放的时候,学校都在说一件大事!
大红横幅拉起来——“热烈欢迎裴川教授莅临我校!”
通知版上这个消息也滚动个不停。
王乾坤看到消息回来,羡慕地说:“计算机系的好福气啊,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听一听行业大亨的课?”
他们专业还在考试的时候,裴川都上了两天课了。
王乾坤说起行业消息,特别感兴趣:“但是特好笑的是,听说那个教授很年轻,比学生也大不了多少,却性冷淡一样的,计算机有个女的叫段悠,以前还和贝瑶一起参加过校花评选,票数得了个第三。她屡屡去问教授问题,那位教授都说,‘下课时间,去问你们老师’。哈哈哈哈真他妈尴尬!”
贝瑶没出门,在自己给裴川做生日礼物,闻言好奇道:“计算机类的研究员啊?”
“是啊,是不是程序猿类的男人都比较直男啊?”
秦冬妮笑着说:“怎么可能?”
王乾坤耸耸肩:“那可能是‘裴教授’性冷淡,看不上美女。”
秦冬妮很感兴趣“性冷淡”的男人,她说:“下午我也去蹭一下计算机系的公开大课听听。”
贝瑶听见“裴教授”三个字,下意识问:“裴教授叫什么?”
王乾坤一回想,“裴川吧好像。”
“……”是她家的裴川吗?
贝瑶觉得很有可能。
以至于下午秦冬妮要翘了专业课,贝瑶说:“我也去。”
秦冬妮瞪大眼睛:“瑶瑶你什么时候也对八卦感兴趣了?”
贝瑶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只是同名,会非常尴尬。
秦冬妮也不纠结这个:“赶紧赶紧,他的课人肯定特别多,我们去抢个前排。”
王乾坤是不去的,她只对医学感兴趣,单小麦不敢去,她觉得去别人班上很尴尬。
然而贝瑶和秦冬妮到的时候,多媒体教室已经密密麻麻坐不下了,还有自己搬了板凳在走廊听课的。
秦冬妮:“……”
那时候还没上课,贝瑶也跟着往里面望了望。
不知道谁惊讶地喊了声“贝瑶”。
所有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秦冬妮忍不住笑,呐,校花的名气也很大。
前排有个男生站起来问:“我们这里还有位子,你们要坐过来吗?”
贝瑶刚要摇头,她就看一眼是不是裴川。
秦冬妮已经拉着她的胳膊挤了过去:“谢谢同学!”
那个男生看着贝瑶红了脸:“不客气不客气。”
过了会儿男生的室友风风火火跑过来,发现男生占的位子让给贝瑶了。几个人咬牙切齿——尼玛友谊抵不过美色是吧!
男生时不时偷瞥一眼贝瑶,也不管室友们刀子一样的视线了。
大教室里叽叽喳喳,贝瑶在听后面的女生说话。
“裴教授长得蛮帅的,他估计就二十来岁吧?”
“说实话他讲课好深奥,和我们课本完全不一样啊!”
“他讲的是‘黑客’知识!声音很好听,像是低沉的大提琴,低音炮秒杀我啊!”
女生笑闹:“别意淫了,人家就是来讲几节课的,你看段悠主动凑上去‘请教问题’,人家眼皮子都不抬,你能比得上段悠吗?”
上课铃声响起前一秒,有人说:“裴教授来了!”
贝瑶也往门口望去。
五月初夏,他穿着白衬衫,什么都没拿走进了教室。
因为小腿戴着假肢,他走路很缓慢,然而在不知情人眼中,成了一种傲慢冷淡的气质。
他一进来,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
裴川没看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拿起粉笔:“补充讲‘esolang’编程语言。”
果然如女生们所说,他声线很冷淡。
贝瑶认真看着他,男人拿起粉笔,他的字写得很大气有力,速度也很快。她看着他背影,眼里似有细碎星星。
“性冷淡”的教授不习惯电子笔,像个老古板,全程用粉笔。他讲的全是操作性的总结,没有丝毫保留,尽管大多数人听不懂,可是不妨碍他们知道裴教授讲的东西牛逼。
大家都安安静静做笔记。
秦冬妮小声问:“瑶瑶,你听得懂啊?”
贝瑶摇摇头。
秦冬妮:“……”那你看得好认真,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下一刻,因为秦冬妮说话,那位教授转过身。
他一眼就看见了第三排的小娇妻。
裴川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计算机专业课上看到贝瑶,他知道她这两天考试,没敢打扰她。
虽然很想念,可是还是忍住了。
“忍”和“退让”这样的情绪,约莫是他一辈子做过最多的事。
贝瑶双手撑着下巴,杏儿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在上课,她不能说话,裴川却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崇拜。
到底是男人,女人的崇拜永远是难以抵抗的东西,裴川克制地抿抿唇,眼里铺开笑意。刘茂说得没错,毕竟是新婚,哪能不想娇妻?她回学校考试的日子,他每天依然按时回家,做梦都在想她。
教室里有片刻安安静静的。
后排女生呆呆看着讲台上的男人,他是笑了么?是吧!
第82章 情话
校园阳光明媚, 几棵晚樱树叶子随风摆动。
裴川这回没再一直背过身写板书,他写一段,然后面朝学生们讲一段。
讲台下望着他的目光大多很专注,裴川的目光略过一张张不太成熟的面孔,他们脸上都带着还没有出社会的朝气蓬勃。
青春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眼睛。
裴川不太喜欢这样的眼睛,他在监狱那几年,看过的大多是晦涩难言、充满人生苦痛的眼睛。以至于他偶尔照镜子时,也能看见自己眸中的不同于他年龄的沉静。
看多了晦涩, 乍一看到无数的光明,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合群。
其实他并不比他们大多少, 但是经历的东西太多, 就涤尽了眼中的向往, 变得晦涩难懂。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贝瑶身上。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走进教室看她, 一如小时候的午后, 五月的夏,她和所有人一样年轻动人, 唯一不同, 是他看向她时, 他眼中的情绪浅浅化开来。
大家都发现,这节课裴教授讲课声音不自觉降了两个调, 语气也不那么平缓无波了。
他的字比大多数老师都写得漂亮, 衬衫微微挽起, 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秦冬妮最喜欢八卦, 来凑热闹上课也是为了看八卦。然而裴川的课安安静静的,没人敢说话,秦冬妮也不太好意思说话了。
她和贝瑶来的时候,带了医学院的书和笔记本。
秦冬妮想了想,在纸上写:瑶瑶,这个教授身材很赞哎!
她写完递给贝瑶,贝瑶看着这句话愣了愣。然后也朝裴川看过去。
在她眼中,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身材不身材,她喜欢和裴川在一起的感觉。然而看到秦冬妮的字,她猛然想起了那晚裴川解开他衣领,把她的手放在他胸口那种感觉。
贝瑶看着裴川。
他的衬衫很薄,隐隐能看出结实的肌理,肩宽腰窄,因为以前练拳击,每一寸肌肉都很有力量。
她呆呆看着,似乎第一次明白,爱欲里还会夹杂着肉体审美这样的东西。她莫名有些脸红。
秦冬妮看见了室友脸颊上的绯色,笑嘻嘻接着和她八卦:是吧是吧?很有男人味,以我的经验来看,他肯定有胸肌和腹肌!
贝瑶看得羞耻,秦冬妮点评身材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她才来大学换上睡衣的时候,秦冬妮看见她胸前隆起的玲珑弧度眼睛都直了:“你看起来好瘦,但是胸有C吧!”
当时一个寝室都看了过来,贝瑶愣了愣,脸一下就红了。秦冬妮眼睛毒得不行!
现在贝瑶简直想捂住室友看裴川的眼睛,她刷刷在纸上回:别说了,别看他,看你的书!
秦冬妮写:不要害羞嘛,看看而已。
她们两个在做小动作,裴川站在上面自然看得见。
他微微敛眸,自己是不是讲得太枯燥了?然而他本就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只能继续讲。
旁边之前让位子的灰衣服男生忍不住别过头悄悄去看贝瑶。
他就挨着她坐,身边的姑娘很香,不是喷了香水那种味道,是一种更浅的香气。
男生一眼就看见了贝瑶微红的脸,他先前也听过贝瑶的传闻,据说她之前有个坐过牢的男朋友,但是大家谁也没见过啊!说不定早分了!
男生也看见了她们传纸条,他心中一动,心想难得靠校花这么近,也刷刷写:“贝瑶,能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吗?”
他写完就推到了贝瑶面前。
贝瑶看着面前多出来的计算机课本,错愕地别过头看身边的男生。
裴川抿唇。
他说:“第三排灰色衣服的男生,Coljure DSL自动解析配置的原理和程序是什么?”
全班一下子看了过来。
大家都有些错愕,说实话,裴教授讲课一直是冷漠的单机模式。他讲就只讲,不管你有没有在听,到底听不听得懂,不会和学生互动,也不会提问,这是他第一次提问。
还在等待贝瑶答案的男生懵逼了,发现全年级都在看他。
他站起来,那种被老师抽问的心慌一下子冒上来。
他隐隐听到了问题,但是裴教授问的是什么鬼问题啊!这他妈谁知道啊!
裴川冷淡开口:“上课不要传纸条。”他说完转身写板书。
男生尴尬站在原地,脸一下子红透了。要是上其他老师的课被逮到绝对不会这样尴尬,然而讲台上这位的课很难得,他开小差还被抓出来,特别尴尬!而且裴川的课和成绩挂钩啊,完了他肯定要挂科了。
男生垂头丧气坐下,他还忍不住有点委屈地看看贝瑶和秦冬妮。
为什么她们传纸条教授这么放纵?自己就写了一句,就被点名了!
秦冬妮被那句“不要传纸条”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教授严肃起来看起来脾气确实不太好啊!
她知道刚刚裴教授肯定看到自己和贝瑶传笔记本了,她有些尴尬地低头盯着自己的书,不敢传纸条了。
贝瑶半捂住脸,也觉得好羞耻。
上自己男人的课,她竟然因为秦冬妮一句关于身材的话开起了小差,还被看到了。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没急着走。
裴川说:“下课。”
大家这才起身陆陆续续离开。
窗外夕阳斜斜照射进来,贝瑶穿一身浅樱花色的短袖,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白嫩嫩的。
秦冬妮后半部分的课难熬极了,她学医的!听不懂啊!
现在好不容易下课,秦冬妮赶紧说:“瑶瑶,走走走。”
她话音才落,裴教授就走了过来。
靠近了看,秦冬妮更觉得这个男人年轻,他五官硬朗,有种不近人情的疏冷。他走过来,教室里还没离开的人都愣了愣,不走了,悄悄看过去。
秦冬妮心想:完蛋!这教授不会这么小气,放学才开追究她们上课写纸条的事吧。
裴教授抿唇,秦冬妮听他开口问贝瑶:“没听懂吗?”
贝瑶仰起脸,看着男人的黑眸。她老老实实点头。
裴教授的课,专业人士都听不懂,她完全没学过,自然更不懂。
他语气低下去:“哪里不懂,我可以讲。”
贝瑶呆呆看了他一眼,她要是说,哪里都不懂。是不是会让他失落?他第一次讲课吧?
贝瑶在记忆里努力搜寻:“GPL是什么?”
男人说:“general-purpose language的简称。”他用最简单的解释补充道,“C,Java, Python,这些都属于GPL。”
C和JAVA贝瑶听懂了,她点点头,甜甜地笑,歪了歪头:“谢谢裴教授。”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时候教室三三两两还剩了好几个同学,其中就有计算机系的系花,叫做段悠的女生。
大家看段悠的眼神有些同情,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原来教授不是不近女色啊,只是喜欢最漂亮的。
贝瑶问的那个简单问题,其他人敢问,早就被打死了。
段悠脸色都不好了!
上课她也看见秦冬妮传纸条给贝瑶了!这个男人竟然也不管!完全是放任的态度。
贝瑶站起来:“放学了,你要和我去吃饭吗?”
她声音很轻很甜,没走的人又看向裴教授。
男人似乎在等这句话,他说:“嗯。”
教室里安安静静。
别说其他人,秦冬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裴川率先走出教室等贝瑶。
五月初夏,从教学楼看下去,沐浴在夕阳下的大学分外柔和。
他年轻俊朗的脸,沉默地看向更远的操场。
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肆意踢足球。整所大学,除了深厚的文化底蕴,还有挥洒的青春朝气。
贝瑶和秦冬妮告了别走到裴川身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裴川让她在大学好好过。
那时候他早就准备去自首了。
她有些心疼。
她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我带你去吃食堂好不好?”
裴川说:“嗯。”
计算机学院有个离这栋教学楼并不远的食堂,掩映在葱茏大树后。
贝瑶取了两个餐盘,带着他去打饭。
食堂的饭菜很普通,但是氛围很热闹。
她知道裴川不挑食,给他打了好几种类别的荤素。然后拉着他在窗前坐下。
学生们来回穿行,裴川鲜少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吃饭。
贝瑶会挑食,裴川安安静静的,给她把餐盘里调味的芹菜挑出来放在自己餐盘里,又把自己餐盘的茄子放进去。
除了计算机系的,鲜少知道这就是那位教授。
贝瑶没吃完饭,她饭量不大,食堂阿姨给的分量又足,饭量小的女生们通常都吃不完。
裴川默默地接着吃她吃不完的饭。
贝瑶有些脸红,她说:“你别吃了,我吃过的。”
他几口吃完,用纸巾轻轻给她擦了擦唇角,眼里隐有笑意。
她看着看着,心里突然也很甜蜜。
裴川握住她的手,在校园中散步。夕阳照得人身上暖暖的,贝瑶说:“你来B大讲课,怎么也不和我说?”
裴川说:“你在考试。”
“我昨晚就考完了。”
裴川默了默,问她:“那什么时候回家?”
她愣了足足好几秒,突然绕到他面前,杏儿眼弯成月牙儿,贝瑶仰头看他,声音娇娇的:“裴川,你是不是想我啦?”
彼时校园的风柔柔的,树影婆娑,几只燕子轻盈飞过天空。
以前深埋的情绪,现在并不难以启齿,他说:“嗯,想你了。”
她脸颊染上浅浅的粉,然而眸光更亮:“有多想?”
他抬手,轻轻抚上姑娘的脸颊。
又软又绵,娇贵到让人想捧在心尖上疼爱。
他并不会说什么情话,只能平静地告诉她:“有些失眠。”
娶到她太不真实了,有时候怕夜晚睡觉以后,早晨醒来她不在怀里,然后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其实依然在监狱那张冷硬的床上躺着。也怕霍旭有什么动作,他来不及保护她。
贝瑶握住他手指,脸颊轻轻蹭了蹭,说不清欢喜多还是害羞更多。一个人想她想到失眠,约莫是这辈子听过最朴素又动人的情话。
太阳渐渐落下去,天色有些暗了,贝瑶之前看裴川遥望操场。
她说:“我们去操场走一走。”
操场上不少人在跑步。
贝瑶轻声说:“我也很想你,从大一想到现在。我一开始找不到你,有些生气,我就想,要是明天再找不到你,我就不找了。”
他喉结动了动。
贝瑶接着说:“可是一个又一个明天过去了,我在想,再坚持一下,万一下一个明天就找到你了呢?你离开我两次,我一定要打你一顿的。可是过年我看到你,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欢喜。”
他握紧她的手紧了紧。
贝瑶突然凑近他耳边小声说:“要不我们今晚不回家了吧,我们去那里住!”
他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闪闪烁烁的霓虹,勾勒出几个大字。
台沧酒店。
他沉默了一下。
贝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说完就懊恼了。好在天黑了,操场灯光不亮,她低头看着脚尖。
下一秒,她背抵操场防护栏。
男人的吻落了下来。
夜晚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夏天的虫鸣。
他双臂撑在她身侧,觉得自己没有陪着她的四年错过了太多。
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公交车上笑着冲他挥挥手的小姑娘,貌似什么都不懂。
有个计算机系的同学跑步路过,半晌又悄悄倒回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啊!她没眼花吧!
初夏的夜色柔和,灯光也柔和。
那个据说性冷淡的裴教授!单手抵着栏杆,一只手扣住怀里长发姑娘的后脑勺,在低头吻她。月亮躲在云背后,路过的女同学捂住脸,飞快地跑远了。
第83章 丈夫
暮色下, 贝瑶趴在他肩膀轻声喘气。
操场的灯光并不亮,遮住了她羞红的脸。树影被风吹得轻轻摆动,裴教授撑在她两侧,咬牙下定了决心,声音低低的:“不去宾馆,我们回家。”
他们那个婚房床单和喜被,至今都没有换正红的颜色。
她小声道:“好、好啊。”
大学离家并不远,裴川当时买房子挑地段也是考虑到贝瑶要上学这一点。他去车库开车, 贝瑶站在外面等他。五月的夜色吹来柔柔的风, 楚巡进去停车时, 就看见了外面的贝瑶。
她穿浅樱花色的短袖, 袖口开成喇叭状, 显得胳膊又白又细,有种娇弱的感觉。
楚巡想起某些事, 觉得有些讽刺又生气。
他追贝瑶时, 贝瑶不答应。后来因为贝瑶,他被霍家那个少爷说了一顿, 丢了面子。他还以为这女人心比天高, 什么人都看不上, 结果转眼就听说了她有个坐过牢的男朋友。
心里就有口气咽不下去,他按了按喇叭, 朝着她开过去, 贝瑶听到车子的声音,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楚巡探出头:“上车, 送你回去啊!”
他开的一百来万的宝马,他爹有钱,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年能开得起宝马的大学生很少。
贝瑶退到花坛边,皱了皱眉:“不用,我在等人。”
楚巡这下子来了劲,他听他爹说,这回霍旭貌似在被打压。那谁也碍不着他追贝瑶啊,而且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说:“等谁啊?你那个坐牢的男朋友?等他开三轮车来接你吗?”
说起三轮车,楚巡自己愉悦了自己。
他心想,后悔吧后悔吧,跟个养都养不活女人的穷鬼有什么好的。有的女孩子就是天真,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可是后来吃过了苦,才知道爱情就他妈是个屁。
楚少话音刚落,车库里就开出来一辆银灰色的车。
而且横冲直撞往他车身上撞。
喇叭都不按的那种。
楚巡有一瞬间脑袋空白,直到那辆车在离他还有几厘米的距离踩了刹车,他才骂道:“没长眼睛啊!”
他探出头,还想骂,就看到了那辆车的牌子。
颜色是低调的颜色,尼玛牌子是兰博基尼。比他开的这个要贵好几倍。
楚巡还记得上次霍旭给的教训,在B市这块土地上,古时候随便砸个人,都可能砸到王侯将相。
而且对方从车库开出来,不要命似的开过来撞他车。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楚巡把脏话憋了回去。
楚巡看到了前车窗里一个冷漠的白衬衫男人,裴川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瑶瑶,回家了。”
贝瑶也被刚刚那个场景吓了一跳。她坐上车的时候,楚巡脸上吃了屎一样的难看。
这他么哪来的男人啊!不是说贝瑶男朋友坐了牢吗?
裴川开着车,他车子改装过,外面不太明显,里面却能看出差别。
裴川耳力好,他开车出来的时候,听到了楚巡的话。
他有些沉闷看着前方,转弯开出了学校。
裴川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坐牢的时候,贝瑶承受的压力和嘲笑。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没眼光。
贝瑶觉得有些好笑:“你和他计较做什么呀。伤到自己怎么办?”
他摇摇头,第一次认真说:“我们公开吧。”
贝瑶愣了愣。
她还记得高中那年,裴川提出的两个条件,他们在一起。第一是不要有亲密的动作,第二是不要公开。
现在他主动说要公开,贝瑶笑眯眯道:“为什么啊?”她想听他说,听他的心里话,听他承认自己的占有欲。
他抿唇,不吭声。
车子开了一会儿,就到了家。
贝瑶也带了钥匙,她拿着钥匙开门。
裴川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他顺手关了门:“明天公开,嗯?”
贝瑶心里快笑死了。
然而这么多年,他到底有了改变。放在高三那年,他觉得一辈子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估计打死他也不会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喜欢她。
她憋着笑,严肃着小脸点点头。
裴川低声说:“到家了。”
一句无厘头的话,她却一瞬明白了裴川的意思。贝瑶红着脸转身,抱住他脖子,埋头在他怀里:“嗯呢。”
他顿了顿,抱住她轻轻吻。
贝瑶闭上眼,手指卷上他领带。
他握住那只手,男人澎湃旺盛的荷尔蒙,第一次盖过了内心的自卑。年少偶尔的梦里,他梦到一些场景。也会有种错觉,她不会嫌弃自己。
裴川低声道:“这一回能不能,不要看?”
落在耳朵里,有种虔诚小心的卑微感。
贝瑶埋首在他怀里,终于被他感染到十分羞怯,轻轻点点头。
卧室那张大床特别柔软,她眼睛被蒙住的时候,有些不自在的紧张。世界的声音被放大,贝瑶感受到他卸下了假肢,有力的双臂撑在自己两侧。
她抬手要摸摸眼睛上的领带,他握住了那只手。压在她头顶,低声安抚道:“我们说好的。”
好吧说好的。
然而他埋首在贝瑶颈间的后一秒。
贝瑶僵了僵,伸手撑住他胸膛:“等、等一下。”
他起身,眸光黯淡了一瞬。
贝瑶脸上有些茫然,片刻后脸颊红透,尴尬地道:“我好像,来月经了。”
*
这一晚贝瑶觉得好羞耻,其实她生理期一向准时,就是这几天。然而恋爱时有时候就像七秒记忆的鱼,完全忘记了某些东西。
她拉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听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了挺久,他才灭灯出来。
男人出来时,脸上还有些许水珠。
裴川去了厨房,她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背影。
没一会儿裴川过来,端了个碗,碗里煮了红糖鸡蛋:“吃了再睡。”
她眨眨眼:“红糖水啊?”
裴川说:“嗯。”
贝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好奇极了:“我们家哪里来的红糖?”为什么前几天她进厨房没有看见过。
他摸摸她脑袋:“我前几天买的。”
贝瑶埋头喝水,她含糊不清道:“谢谢裴川。”
他顿了一秒:“瑶瑶,不用说谢。我才当人丈夫,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需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说。”
比如生理期,这些也是他应该记得的事情。
她悄悄抬眼看他,男人眸光落在她身上。贝瑶小声说:“那我只喝水,不吃鸡蛋。”
他眼里带着极浅的笑意:“好。”
他把她不吃的吃了。
两个人又洗漱了一遍,躺床上的时候,她突然翻身,趴在男人胸膛上。
软绵绵在他唇上亲了亲,娇声道:“裴川真好。”
他笑了,扣住她腰:“嗯,去睡觉。”
别再在他身上折腾了。
不然再这么来几回,谁也受不住。
她小巧的下巴搁在他胸膛上,轻轻地说:“我也是才做别人的妻子,裴川,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要和我说。”
他心里似乎塌陷了一块,低声道:“你哪里都好。”
*
因为早上不用去研究所而是去大学上课,裴川刚好和贝瑶一起出门。
清晨小区空气清新,小区有个婆婆在卖自己种的栀子花。
其实小区里的人家境都很好,婆婆也是想找点事做。
裴川步子顿了顿,买了朵才摘下来的栀子花,别在她衣襟。
婆婆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贝瑶突然看着低眸的男人,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几所学校都知道裴川残疾的时候。
她气喘吁吁跑去他家,害怕他难过,结果他摊开手,露出了路上买的花儿。
有人的爱,似乎绵长又久远,一辈子都不曾变。
贝瑶上午有两节专业课,裴川的课却在下午。他只有下午会过去,然而随身带了电脑,裴川送完贝瑶,就找了家僻静的茶楼看资料。
在大学讲课可比去研究所空闲多了。
然而他本就是个勤快的人,一旦有空,就会不停写代码,或者查霍家那边的进展。
他心思沉静灵敏,总觉得一个人不会这么容易倒台。
姜华琼厉害,可是霍燃也是老狐狸,留给霍旭的东西不少。在裴川亲眼看见霍旭死之前,他都万分警惕。
再者就得赚钱,他赚钱很快,给了贝瑶一张卡,每个月都在往里面打钱。
只不过她自己不用,也没有查过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裴川的赚钱速度,从零几年上缴的三亿,就可见一斑。
裴川浏览了近期霍氏的股份,果然在一直跌。姜华琼心里只有死去的儿子,完全是两败俱伤的复仇方法。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偏激,裴川皱了皱眉,如果他是姜华琼,他不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容易逼得霍旭狗急跳墙。裴川会选择温水煮青蛙,在霍旭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无所有。
疯狂的女人很可怕,姜华琼不会想不到,她现在只顾自己内心的快意。
裴川阖上电脑,给赵芝兰打了个电话。
“赵姨,在那边住还习惯吗?”
赵芝兰住着人家靠海的房子,拿人手短,此刻咳了咳:“还叫赵姨?”
裴川顿了顿:“妈。”
赵芝兰哼了声,虽然大房子住着舒服,可她还是想念小窝:“我和你爸什么时候能回去啊?这里物价高,哎哟你不知道那个韭菜,都卖的好贵!要是在旧小区,菜谱里种几把就成。”
裴川说:“为了你们的安全,再等等,很快了。”
赵芝兰想了想,还是不忘问自家闺女的情况:“我女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不会。”
赵芝兰叹了口气:“她年轻,很多都不懂。你多担待些。”
裴川做了多少,赵芝兰心里也有数。哪怕再强硬,再不满女婿的残缺,可是人心肉长的,当初裴川下跪,后面又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赵芝兰怎么都很难再拿乔。
渐渐的,她其实也有些懂了贝瑶的选择。
当年她嫁给一贫如洗的贝立材,两个人回门过山坳,贝立材都不肯背她。而裴川就差把心掏给她闺女了,喜欢得不要命似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川说:“瑶瑶很好。”
赵芝兰突然觉得自己问这话有点多余,如今谁最疼贝瑶还说不定呢。
她说:“你忙吧,我这儿好得很,不用担心。裴川啊,暑假如果还是忙不开身,过年带瑶瑶回来,妈给你们做香肠腊肉。好了,挂了。”
裴川应道:“嗯。”
结了婚,裴川才再一次体会到了有家的感觉。
不管在多远漂泊,总会有人惦记。
裴川阖上电脑,去接贝瑶吃午饭。
四个年轻小姑娘站得整整齐齐看他。
裴川看向贝瑶。
贝瑶介绍道:“她们是我室友,黄衣服的是秦冬妮,黑色衣服的是王乾坤,她是单小麦。”
秦冬妮至今还有“上课不许传纸条”的畏惧感,刚刚虽然起哄贝瑶厉害,如今一见到裴川,她结结巴巴道:“裴、裴教授。”
单小麦也有种面对长官的紧张感,只有王乾坤自在些,好奇地打量瑶瑶她老公。
这他么牛逼人物啊!
裴川礼貌地点头:“你们好,谢谢你们对瑶瑶的照顾,方便的话,我请大家吃饭。”
餐厅是贝瑶挑的中餐厅,王乾坤豪迈地点了酒。
其他几个姑娘都不喝,裴川下午要上课,也不喝。结果就王乾坤一个人喝。
大家都以为王乾坤酒量很好,结果才三杯,她就开始笑嘻嘻唠八卦。脸上泛着两坨红,双眼迷离地咂了咂嘴。
“裴教授,我给你说,楚巡那个傻逼,大一的时候追你们家瑶瑶,氢气球放得满天飞,最后当着全校的面被拒绝。”
裴川安静听着。
王乾坤开始细数大一开始,哪些人追过贝瑶。
总之很多很多……裴川敛眸。
贝瑶懊恼极了,恨不得捂住室友的嘴。
以后就不能让王乾坤喝酒,喝完了就变成秦冬妮的话痨版本!而且王乾坤就是一个蛮牛,越拦她越来劲。几个姑娘没法拦,裴川出于礼貌,自然不会阻止人家说话。
王乾坤:“我给你说哥们儿,你捡了大便宜了,我们瑶瑶!”她自豪地道,“长得美,腰细腿长,胸还大,有……是吧?”她猥琐地比了个C
贝瑶欲哭无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乾坤疯了!其实这只是大一秦冬妮眼睛毒辣那个梗,她们寝室洗澡都是单独洗的。
谁请室友吃饭有她尴尬啊!贝瑶头都不想抬起来。另外两个妹子也被王大爷这波操作惊呆了,呆若木鸡,随即满脸通红。
裴川默了默,没吭声。他第一次有些讨厌女生之间的亲密,他至今……也就解了她几颗扣子。
第84章 占有欲
偏偏王乾坤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 那个C变成了个抓了抓的动作,自己嘿嘿笑了笑。
有一瞬全场寂静。
裴川垂下眸,抿唇,他说:“我去趟洗手间。”
等到裴川身影消失不见了,秦冬妮赶紧上去捂住王乾坤的嘴,王乾坤不满极了,好在她还认识人,没有反手就给秦冬妮一巴掌。
秦冬妮说:“王大爷, 求求你老人家安安分分吃个饭吧!别说话了好不好?”
贝瑶赶紧把王乾坤杯子换了, 倒了果汁。
没一会儿裴川回来了, 几个女孩子后面尴尬又战战兢兢地吃完了这顿饭。
单小麦大着胆子看了眼裴教授的脸色, 裴教授垂着眸子, 给贝瑶开了瓶热豆奶,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中途裴川去洗手间那趟, 顺带吩咐侍应生去买了几份礼物。
饭局结束的时候, 他一人给了个礼物袋子。
秦冬妮她们都不好意思收,裴川看了眼手表平静地说:“收着吧, 我上课去了。”
秦冬妮她们看袋子小巧, 估计就是女孩子的小饰品, 也就不再推辞了。
贝瑶他们下午还有节必修,裴川知道她没法去听自己的课, 老逃课不好, 他对贝瑶道:“我上课去了, 晚上接你回家好不好?”
贝瑶点点头。
他过去开车, 贝瑶和室友们坐在一起,几个姑娘面面相觑。
醉鬼“王大爷”大大咧咧扯开礼物袋,拿出一个金镯子:“我去!这是金子啊!”亏她喝醉了还认得金子。
秦冬妮也跟着一看,果然自己袋子里也是个金镯子,连鉴定的那张纸还在里面,她也呆了,结结巴巴道:“瑶瑶,你男人真有钱。”
这他么谁见过送小礼物随手批发小金镯啊!
单小麦也吓到了,连忙把镯子把贝瑶身边推。这么贵重,大家都不敢要。
贝瑶也哭笑不得,她说:“没关系,既然是裴川送的,你们收着吧。”她突然想起初中那年,她给裴川说弟弟快出生很高兴,裴川当时不言不语,后面转头就送了一个小金镯,淡淡说是给她弟弟的。
他那时候也就是个普通的初中生,估计一个镯子花了他攒了十多年的钱。
贝瑶说:“你们先去学校,给乾坤请个假吧,她这个样子,下午不好去教室。我待会儿来。”
贝瑶匆匆朝着停车场找了过去。
饭店离学校并不远,裴川得把车开到学校的地下室车库。贝瑶一直没敢看王乾坤说话时裴川的表情,毕竟他们俩至今还没真正做过。室友不知道,她和裴川心里却清楚得很。
说来也有点尴尬,她怕裴川误会她们女孩子之间瞎闹。
她在最好的年纪,穿着小苍的表姐的衣服,也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然而有了心上人,第一次明白希望在他心里自己也很好。想告诉他他很重要。
如果换个人听了这些话,贝瑶不会这样紧张。可是她的裴川很敏感,有什么都会埋在心里。昨晚生理期的事,她觉得非常对不住他。
裴川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估计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结果她身体不允许。
贝瑶找到停车场的时候,裴川刚准备把车子开出来。
他见了她,按下车窗:“怎么了?没和她们回教室吗?”
贝瑶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在他身边,她悄悄抬眸看他。男人面色平静,看不出不悦和其他表情。他也在看她,还顺手给她理了理沾在脸上的头发。
贝瑶想起刚刚王乾坤的事,轻轻咳了一声:“我要给你解释一下。”
裴川低眸看她,他瞳孔漆黑。不笑时像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
“嗯,你说。”
贝瑶:“……”唉好尴尬啊。
她小鹌鹑似的,低下头打算一口气说完:“王乾坤开玩笑的,她喝醉了酒嘴上没个把门。我们平时洗澡都是分开洗的。”
车里安安静静,带着五月的燥热。
贝瑶尴尬又羞恼:“她,她也没……摸过。”她想起王乾坤造的孽,那两个猥琐的动作,觉得脸上臊得慌。
旁边有人启动车子开了过去。
贝瑶耳朵根都红了,不敢看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只是女孩子基本都看得出来尺、尺寸。她喝醉了,你不要和她计较。”
唉好丢人啊。
她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丢人的东西!
裴川一直没吭声。
她鼓起勇气抬眸看他,要是在他眼里看到笑意,她估计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裴教授只是安安静静看她,贝瑶说:“你生气啦?”
她以为他会说不会。
然而他倾身过来,轻轻摸了摸她脸颊:“有点。”
贝瑶呆了呆,这她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半晌小声说:“你生气还送她们礼物?”估计她不过来解释,裴川也不会说什么。
裴川亲了亲她因为羞臊粉嘟嘟的脸颊,低声教她道:“拿人手短。”
贝瑶没太懂。
裴川也不多解释。
拿人手短这个道理,从贝瑶母亲赵女士身上就可以充分体现出来。他给了每个室友礼物,她们至少未来一年相处里,知道她有男人,玩笑不能乱开,保持分寸这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圈子,他不能剥夺她的生活,只能悄无声息渗透。
贝瑶想了想,又忍不住弯了弯唇。
她点点他心口:“你以前让我和别人在一起,是不是心里难受死了?你怎么想的啊?”明明一点都不大方,占有欲特别强,小气死了。女孩子之间他都好意思生气!
裴教授知道她有时候好奇心重。
然而男人曾经痛苦万分剜心头肉一样的心思,实在不好和她说。他给她系好安全带,准备开车顺便把他的姑娘也带去学校。
贝瑶心想,刚刚她丢了一回人,裴川却很少讲他心思,跟个闷葫芦似的。她没了尴尬,来了兴致,抱住男人胳膊:“不许开,你先说。”
裴川说:“瑶瑶,不要闹。”
贝瑶说:“你就回答一下吧好不好?”她真的特别想知道,亏她初中以前觉得裴川不大喜欢自己,高中以后好几次都觉得他是真的舍得,狠得下那个心。
他说:“放开,你要迟到了。你拉着我没办法开车。”
贝瑶摇头:“我都要迟到了,你赶紧说。”
“……”他顿了顿,无奈道,“瑶瑶,不要每次都耍赖。”
他越这样,贝瑶越想知道:“你初中之前真的不喜欢我啊?”她当时一度还以为他喜欢那个尚梦娴学姐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裴川抿抿唇:“不是。”很早很早就喜欢她了。
夏天外面带着丝丝热意,车里面他提前开了空调,停车场安安静静。他低眸看着姑娘的眼睛,里面澄净,映出他的模样。
裴川告诉她:“有些东西说不清楚,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他那年去自首,是真的做好了和那群人同归于尽被枪毙的准备。那几个亿的财产,他也做了后续安排。如果她以后和别人结婚过得不太好,那些财产最后都会想办法汇给她。
如果她过得好,他没必要再用一些物质上的东西让她想起他。
对于曾经的裴川来说,爱情太苦了。
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尖,他一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他经历过无与伦比的苦楚,就不希望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她能毫无负担幸福着,对他来说就是很好的事。
可是人总是忍不住奢望,当律师告诉他他还有机会看看她,他还是选择了努力想办法去到她身边。最后把钱都给了国家。
如果世界给他的回报是瑶瑶,他会努力做个对世界有贡献的好人的。
贝瑶眨眨眼:“好吧。”
亏她还以为能听到裴川剖析一下他当时多么舍不得她的心态,她焉哒哒地抱住他。有些沮丧没能听到裴川说说情话什么的。
他结实的手臂上挨上来软软的一团,裴川难免想到了王乾坤刚刚那段话。
高中时和金子阳他们玩在一起,那时候正是最躁动的年纪。金子阳说话也是荤素不忌的,裴川自然知道他娇滴滴的小妻子身材多好。
他喉咙发干,亲亲她脸颊:“乖,坐正。”
贝瑶坐正,裴川这才发动车子去学校。
贝瑶卡着生死时速刚好到教室,她过去的时候,秦冬妮小声说:“给王乾坤请假了,她在寝室睡觉呢。”
裴川在地下停车场吹了好一会儿冷风,这才锁了车子,迈步往计算机学院走。
计算机系的同学却发现,他们从来准时的裴教授迟到了。裴川迟到也没什么表情,开始写板书,给他们讲做软件的一些技巧。
他衬衫是好料子,刚刚被贝瑶蹭蹭有点皱。
殊不知下面的学生们非常兴奋。
有女生小声说:“你听说昨晚有人看到在操场上,我们‘性冷淡’的裴教授把一个女孩子按着亲吗?听赵欣欣说很劲爆。就在栏杆那里啊!都不躲着点,一看就是情不自禁。”
听八卦的女生说:“不能吧,他不像是那么奔放的人啊。”
年纪轻轻的男人,偏偏冷峻老成。系花段悠不是都主动过了吗?结果人家裴教授看都不看她一眼。
讲八卦的极力说服同学相信:“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们昨天上课,贝瑶不是来了吗?我们走得早,我听赵欣欣说,放了学教授主动走过去,想和贝瑶一起吃饭。”
“啊?那昨晚上那个……”
“大家都猜是我们校花。”
女生终于算是信了,如果是贝瑶的话,貌似也确实有可能。那个医学院的女生确实长得过分好看。
然而……
“贝瑶不是说有个男朋友吗?”为了那个声名狼藉的坐过牢的男朋友,楚巡追她都没答应。当初这件事可是闹到全校皆知,都说贝瑶没眼光。
“对啊对啊,你看段悠的脸色,我们大家也是在说这个。虽然贝瑶在他们医学院人缘不错,可是谁知道她是什么人,万一我们裴教授只是被她那副纯情的样子骗了,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怎么办?”
下面叽叽喳喳的,这种劲爆新闻,根本就难以控场。
不仅女生们在讨论,男生也表示不相信,特别是问贝瑶要电话的那个男生,心都要碎了好么!昨天会不会是裴教授自己看上了贝瑶,才不高兴他传纸条啊?
虽然每个人说话都很小声,但是这么多人都开始说话,最后闹哄哄的。
裴川放下粉笔,冷冷开口:“有什么听不懂的就直接问,不要在上课时间私自讨论。”
他声线清冽,颇低沉。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段悠心里到底有股火气,贝瑶虽然漂亮,自己难道很差吗?他们男人为什么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都不和自己说话?
她笃定裴教授不知道贝瑶有男朋友,于是站起来说:“裴教授,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裴川淡淡看她一眼:“是。”
没想到教授会承认自己私事,教室里一阵“wow~”。
段悠问:“那个人是贝瑶吗?”
“对。”
段悠大声说:“那你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吗?之前闹得全校都清楚。”
裴川平静接话道:“她男朋友一直是我,现在的合法丈夫也是我,怎么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下面的人睁大眼睛,段悠愣了愣:“不、不可能啊,她男朋友明明……”明明坐过牢,怎么会是研究所前途无量的年轻科研大佬。
裴川说:“我的过去不太好,承蒙我妻子不嫌弃,一直陪我走到现在。”
他坦诚说完,段悠觉得有点尴尬,自己坐了下去。
教室里有一瞬安静,其实所有人大概都明白,能从监狱出来还做了科学家的男人,简直是牛逼到炸裂的国家人才了。
同学们的眼睛里没有轻视,全都是好奇和钦佩。
大家下面有个人举手:“裴教授,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下面一阵起哄的声音,大家显然对这些事比对专业课还要感兴趣,裴川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五岁。”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属于他的。
大家快炸裂了!
还有人举手:“那您来我们学校教书,也是为了贝瑶吗?”
夏季的阳光照进教室里,这一年不像裴川读初中那年老旧的风扇一直转,大学的课堂已经安上了空调。
然而不变的一直是夏季的温暖。
他以前从来不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认的,在这一年终于能对所有人宣布。
“是,才新婚,我很想她。”
冷淡的男人眼里泛出浅浅的笑意,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初夏的风吹进教室,特别温柔。
第85章 公开
裴川下了课以后, 教室里立马吵闹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裴教授只是在和贝瑶交往,没想到人家婚都结了!简直就是惊天大新闻。
而裴教授下了课以后,直接就去了医学院教学楼。
有些事情他错过了很多年,拿了她男朋友的名号,却连来贝瑶教学楼接她一次都不曾。
裴川提前给计算机学院的同学下了课,因此来医学院这边的时候。他们还离下课还有三四分钟。
暖黄的阳光西斜,早已经过了夏至,树梢枝叶青葱。
他安安静静穿过回廊, 站在他们教室外面等贝瑶下课。
本就是放学的最后几分钟了, 同学们多多少少心里都有点不安分东张西望。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裴教授。
科学研究院的人过来讲课全校皆知, 医学院也有八卦的人, 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年轻有为的科学家。
课也不听了, 开始窃窃私语。
大家的目光纷纷看过来。
这一年裴川二十三岁。
他穿白色衬衫,打了浅灰色领带。男人结实的身体撑起衬衫轮廓, 再往下就是用皮带系好的黑色裤子。
他手腕上一直手表, 就站在门口不远处。
裴川脊背很直,像一棵沉默的松。
他的目光越过同样青葱的学生, 看向坐在中后排的贝瑶。
因为结了婚, 她在家和学校两头跑, 总是有许许多多来不及做的事情。此刻她就在抄笔记,姑娘长睫敛下, 坐姿很端正。一如当初坐在他身边, 两只嫩藕一样的小胳膊交叠的女孩。
医学院的同学也要炸裂了:“那是裴教授么?科学院的人啊?”
“对对, 我前两天才去计算机见过, 肯定是他。”
“他来我们学院做什么啊?”
“不知道。”
秦冬妮推推贝瑶:“瑶瑶,你看门口。”
贝瑶抬起头。
阳光透过树影斑斑驳驳,他站在那里看她。两个人一个在门外,一个人在门内。
可是时光好像从来没有逝去过,一转眼许多年了,他还是陪在了她身边。见她抬眸,他便也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贝瑶听不见讲台上讲师在讲什么了。
她也呆呆看他。
裴川没再讲课吗?在她眼里,公开是告诉室友,总不至于拿个大喇叭四处喊裴川和我领了证吧?
周围议论和好奇越来越大声:“裴教授来我们学院做什么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会进教室吗?”
讲台上讲师虽然发现了不对,本来想呵斥一下学生。一看门外的裴教授,心里也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一分钟后铃声响起,这次却没有一个人先跑出教室。
贝瑶收拾好自己书包。
她如今的书包是米白色的,里面装了本要看的医学书和钱包。最外面,还挂着当年高中他用遥控飞机送来的熊猫布偶。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她朝着裴川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呀裴川?”
走出吹着空调的教室,一瞬就感受到了夏天的温度。风吹着梧桐树叶轻轻摆动,偶有几声鸟鸣。
那时候天特别蓝,天上没有一片云朵。
裴川接过她书包,单肩背在自己宽阔的肩上。
她听见他说:“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这句话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教室里有一瞬安安静静的。
裴川握住贝瑶的手,没看里面什么反应,牵着她往外走。
阳光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好半晌,教室里呆愣的医学院同学突然爆发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他说的什么啊!接他的什么?”
“我没耳聋吧!我没眼瞎吧!”
“那是裴教授吗?计算机系对他的性冷淡高冷传闻呢?”
“我去!不是吧,这是什么情况啊!”
……
教室里炸开了锅,秦冬妮和单小麦身边一下子围了好多人。秦冬妮一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个金镯子,拿人手短啊,一下子压力山大。
“对对对,我们瑶瑶就是他合法妻子,很早就是他女人!”
*
贝瑶觉得脸蛋热热的,裴川的手特别暖。
她心中像是一个小人在不停转圈圈,兴奋极了。高中那年,他说如果她想知道恋爱什么滋味,可以找他,但是不要公开。
然而没想到有一天,公开的人是他。
男人单肩背着她小巧的书包,一路都不开口。
沉默得好像刚刚那句当着全院说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她本来被他牵着手落后他小半步,突然小碎步跑到他面前,想看看他什么脸色。
裴川停下步子,低眸看她:“怎么了?”
她歪了歪脑袋:“想看看你什么表情。”
“你看到了吗?”
贝瑶眨眨眼:“看到了,但是没太懂,你这算是高兴吗?”
他微微动了动唇角,有两分上扬的弧度,最后又抿住了薄唇。
她杏儿眼弯弯的,第一次看懂了晦涩心思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情。她也跟着开心。
他伸手抚过她杏儿眼眼尾,低声说:“傻。”
她软声问:“我们这是公开了吗?”
“嗯。”
“你以前不是不让说吗?”贝瑶一直觉得他的心思难懂,有时候突然就变了。
裴川说:“现在让了。”
“为什么啊?”
他说:“以前觉得不能陪着你一辈子,有很多东西给不了你。现在觉得,你要什么,我一辈子慢慢挣就好了。”
没有健全的身体,他可以有更加炽热真诚的心。
他一辈子对她好,好到再也没有男人比得过他,他就有这个资格了。所以该是他的他都要,名分,她的心,夫妻正常的鱼水之欢。
她眼睛水汪汪的,又忍不住笑起来。三分羞,七分傻乎乎的欢喜。漾在初夏的季节,让人见了也跟着欢喜。
*
贝瑶生理期并不会情绪不好,只是有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把血弄到裴川裤子上了。
这天刚好小满节气,也是裴川的生日。
她尴尬极了:“你换下来,我给你洗。”
他说:“你去洗漱,我来洗。”他养姑娘养得娇,不仅把自己裤子洗了,还把她弄脏的睡裤也一并洗了。
他看了眼她的裤子上那一点红,水色浅浅晕开。
贝瑶第一次这么懊恼生理期。
她还没有给裴川说他过生日的事情,裴川却给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暑假带你去玩。”
贝瑶没反应过来:“去哪里玩?”
“你喜欢哪里?”
贝瑶想了想,好半晌想起了他们还没有度蜜月。
她问裴川:“是去度蜜月吗?”
裴川应道:“嗯。”他顿了顿,“年前在这边把婚礼补办一下。”
之前那个婚礼太草率了,就走了一个仪式,交换了戒指。他认真起来几乎事无巨细。
贝瑶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对蜜月这种东西觉得新奇又期待。
她拿着iPad在看,裴川看了几眼,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习惯已经结婚了么?”
贝瑶微微一愣。
她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裴川突然提出结婚,其实怪吓人的。结婚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完成形式的概念,因为太突然和他一起生活,许多东西都需要慢慢磨合。
然而裴川无声无息,却什么都看得清楚。
她点点头:“习惯,还很高兴。”
他没说话,浅浅弯了弯唇。
他知道他的姑娘在特别努力融入他的生活,然而到底年纪不大,二十多年的习惯难以更改,有时候睡到半夜,她会嫌他怀里热,滚出他怀抱。
他睁开眼睛,把人抱回来,将她手放在自己腰上。
也因此有了早上她弄脏他裤子的一幕。
裴川也希望她习惯生活里有自己。早上给她热牛奶,偶尔为她穿鞋子,让她给自己打领带,放学要接她回家,晚上睡觉要习惯他的怀抱……
这样日复一日,她就也能学会像他想她这样想自己。
裴川有时候觉得,爱并不是平等的。
他从很早开始就动了心,最初高一那年一场大雨,是他第一次撕裂自己的心离开贝瑶。
那一年,他知道她没有想他,也许一次都没有。
裴川相信贝瑶现在喜欢自己。
可是比起他浓烈到难以启齿的感情,她到底稚嫩青涩了些。
他将人转过来:“亲亲我,嗯?”
贝瑶踮起脚,吧唧亲在他脸上。
他笑了笑,没计较,陪她一起挑地方。
他爱这个夏天,他好好学习当她丈夫,也希望这个夏天,她能彻底成为他妻子。
~
小满时节,霍家的股份一跌再跌。
焦躁的人除了霍旭,邵月也如坐针毡般感受到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姜华琼似乎并不着急弄死他们,像猫逗耗子一样,打压他们的精神。
霍旭以前是翩翩贵公子,鲜少发火。
现在回来很多次都烦躁地扯着领带骂人。
邵月不是个蠢人,不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凑上去,但是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到快要破产的氛围。
邵月劝他:“要不我们不和姜华琼斗了吧,我们去国外,像之前那样躲一躲。”
霍旭恼火道:“躲?你想往哪里躲?当年能顺利出国,是因为姜华琼拿不定到底是谁杀了霍南山,还有我爸用离婚的事情拖住了她。现在一旦露怯,姜华琼这个疯女人会把我们搞得尸骨无存。”
邵月挨了训斥,也有些不甘心。
然而从霍旭话语中,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道:“为什么姜华琼之前不确定霍南山的死和你……我们有关,前段时间突然就确定了,像疯狗一样咬人呢?”
他们本就心虚,没往那方面想,这段时间只想保住霍家。
可是现在突然想想,姜华琼没道理这么久才突然发疯吧?
霍旭愣了愣,随即沉下脸。
是啊,有人在背后,坐山观虎斗,沉着冷静布局要他被姜华琼整死呐。
第86章 度蜜月
想通了这点, 霍旭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这件事得利的是谁?
只有裴川。
裴川娶了他想娶的女人, 现在还摘得干干净净。
霍旭分了点心思去查裴川, 结果一查简直整个人快气疯,当时只想到裴川坐了牢出来, 还是个残疾, 能有什么出息?结果人生第一次轻敌,就输得这样惨。
然而查出来是查出来了, 霍旭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心力去对付他。
晚上邵月洗了澡过来躺他身边,霍旭一把将人推开了, 眉眼间全是厌烦。
他不再喜欢邵月, 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当初他失手杀死霍南山, 是因为看到霍南山把邵月压在床上, 他年少头脑一热就打了上去。
霍南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小贱种,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女人, 还敢朝本少动手!”
一句“小贱种”,和邵月当时的眼泪, 让霍旭动了手。后面两个男人争执扭打的时候, 邵月帮霍旭扛了一下,脸被划了很深的口子,霍旭也抓紧机会让霍南山没了命。
两人当时都慌了, 匆匆清理了现场就跑掉。
也得亏C市荒僻, 霍南山又是玩儿弟弟的女人, 他自己就把地点搞得很偏,现场被清理干净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才让姜华琼找了凶手这么多年。
现在霍旭品品霍南山死前的话,越想越厌恶邵月。
而且若不是邵月,他今天根本不是这样的境地。
霍旭清楚得很,他怕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法律判决,毕竟如果邵月咬死了说霍南山强女干,自己就是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然而姜华琼眼里,只有害死儿子的人,不管法律怎么说,姜华琼本身就是一把刀子。
邵月被推开以后,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她最近也看明白了,如今的霍旭心里,她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这个男人惦记别人的老婆,惦记得发疼,邵月竟然疯狂地想,霍旭被姜华琼搞死也不是件坏事。谁让这些男人都喜欢贝瑶?
邵月心想,她得离开,逃出国,越远越好。她还年轻漂亮不想死。
五月,姜华琼做了一件很极端的事,把她手上霍家的股份全部卖给了霍家的死对头。
她玩够了,把股份全部换成了巨额财产,现在要痛打落水狗。
五月二十三晚上,邵月上了一辆出租车,悄悄去了机场。
*
裴川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两件事,姜华琼作为最大股东抛售股份,邵月也跑了。
裴川没再去B大,和那边说了以后,就开车去学校接贝瑶了。
贝瑶懵懵懂懂被他带回家:“怎么了?”
这些东西很复杂,但是他必须得解释:“霍家最近很乱,我怕他们报复你,我去给你请假,暂时就不去学校了好不好?”
贝瑶向来不会在大事上缠他,这姑娘很拎得清,当即点点头。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好乖。”
然而在B市总不可能请地痞恶霸来他们家门口保护他们,裴川就怕霍旭临死前再挣扎伤害瑶瑶,因此提前把蜜月的事提上了行程。
对此贝瑶还是很高兴的,她生理期过去了,出行也很方便。
裴川先前就和她一起挑了一个海国。
贝瑶长这么大,见过许多场美丽洋洋洒洒的雪,一次都没有见过海。
她很高兴,出发的时候还哼着软绵绵的歌。
裴川这个人心细如发,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还给她买了很多漂亮裙子,小帽子还有漂亮的纱巾。
贝瑶问:“我爸妈那边不会出事吧?”
裴川说:“不会,相信我。”
她点点头,知道这个男人多厉害,她大眼睛满满都是信任。把男人的心萌成一滩水。
这回裴川看得真切,顶多两个月,霍旭就得折在姜华琼手中,至于那个邵月,裴川知道她跑了的时候,立马就让人悄无声息给霍旭透了信息。
裴川记恨一个人时,哪怕记个十年二十年,也要从这人身上撕下一块肉,就像小学时报复丁文祥那样。邵月也是险些害了瑶瑶的罪魁祸首,裴川不会放她去过好日子。
至于霍旭么,他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抓。等他抓到邵月,裴川和贝瑶早就离开了。
到了海国的时候是下午,阳光洒在金色沙滩上。
裴川请了蜜月假,卡里一排零,他让人把行李放去酒店,自己带着贝瑶在沙滩散步。
私人海滩和高档酒店住得起的人很少,海浪亲吻着海岸,贝瑶兴奋极了,脱了凉鞋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大海一望无际,海天一色,是深邃又美丽的蓝,空气夹杂着海风,似乎和家乡的城市不一样的味道。
裴川替贝瑶拎着鞋,看她摸了一个防晒霜出来抹抹。
那脸蛋儿白嫩嫩的,能掐出水一样。
贝瑶抹完了,又高高兴兴凑过来:“裴川,我给你抹抹。”
他看了她眼,心想男人不讲究这些。
然而他还是低了头,让她冰凉凉的小手抚上他的脸。这姑娘是真正冰肌玉骨,比他温度低很多。
她杏儿眼清凌凌的,认真给他点点额头又点点脸。
裴川只是看着她,任她瞎折腾。他想起来,贝瑶生理期似乎该结束了。
贝瑶觉得大海太美了,她看到了破碎的贝壳忍不住去捡,还想听听有没有声音。
偶尔看到螃蟹也好奇地看。
裴川这个毫无情趣的男人,见她喜欢给她捉起来,她好险没笑死:“你捉住人家干什么,快放了。”
螃蟹张牙舞爪,裴川见她确实不要,又放了回去。
沙滩上偶尔还有穿着比基尼的姑娘还有四角裤的男人,她小手拉拉裴川衣摆:“我没有带泳衣。”
她如今有些依赖他,觉察出这个男人无所不能,调子就软绵绵的,想要泳衣,就冲着他撒娇。
娇滴滴的姑娘,谁也扛不住。
他索性别开了头。
怎么总想下水玩?
裴川顿了顿,开口:“从海水里起来,就一身盐巴,不好玩。”其实没那么夸张,这边水域干净,安全措施也做得好,不少喜欢刺激的都会下水去玩一玩。
贝瑶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有些好笑:“那我回去洗澡啊。”
“海水深,危险。”
“就在浅滩玩,大学教过游泳的。”
裴川索性就不说话了。
他骨子里其实有一点点大男子主义,宠娇妻什么都能给,惯着捧着爱着,可是有点也会让他介意并且心中恼怒。
他到现在,见过贝瑶穿的最出格的衣服,就是12年夏天贝瑶来监狱看他时穿的超短裤,还有新婚那天穿他的白衬衫。
之前王乾坤的话让他心里一度恼怒。他在钱财上大方,可是这方面也是真的小气。
裴川长这么大,什么苦都吃过,性格有点儿冷。
然而这种老古板独占欲思想又不能和她说,和现在的小姑娘比起来,贝瑶都算是羞涩腼腆的人了。他不希望她不高兴,但是小姑娘明显已经有些不开心了。
其实这段时间,贝瑶也是被他宠坏了,冲裴川撒个娇要什么有什么。
他骤然沉默不语不同意,一时的反差让她难以调节。
然而也并不是在生他气,只是女孩子的爱娇。
他看得明白,低声哄她:“晚上吃什么?海鲜好不好?螃蟹要吗?”裴川给她拿掉头发上的沙粒。
她闷闷说:“不吃。”
“那就中餐,吃炒菜吗?”
被人哄还是很高兴的,哪怕贝瑶并不矫情,可是是个女人都容易被裴川这样的低声下气的纵容惯得有些娇气。
她踢了脚沙子:“不要。”
裴川笑了笑:“那想吃什么?”
贝瑶咬唇:“什么都不吃,没有胃口。”
她悄悄看他一眼,就希望裴川松口让她去玩水。海边还有冲浪的,看得人眼馋。
然而男人决定的事,也基本上动摇不了。
贝瑶见实在没戏,闷闷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骗子,还说要什么都给。”
他笑了笑,握住她小粉拳,放在唇边亲了亲。
会撒娇很好,只要不是不理他,什么都是夫妻情趣。
到了晚上回酒店洗漱了一通在下来吃饭。
海边的灯光布置得极其靡丽,闪闪烁烁,夜晚的海风带着热带的燥热。
她耍小性子说不吃裴川自然不可能真的信,他怕贝瑶吃不惯这边的菜,每样都点了些。
里面也有各种海鲜。
裴川给她剥了,然后喂到她嘴边,她早忘了白天的小脾气,开开心心说:“这个螃蟹不好吃,那个虾好吃。”
姑娘自己动手给他剥了一个,也像他喂自己这样喂他。
贝瑶不是一味接受别人爱的那种人,谁对她好,她心里都有杆秤,也放在心里的。
被她关心爱护让人心都化了。
裴川喜欢如今这样有个家的感觉,在她身边真的很好很好,当年舍得下心离开,是因为不曾真正得到。可是一旦得到了,谁又真的舍得失去?只恨不得牢牢抓在手中,地久天长也不分开。
桌上还有瓶果酒,裴川开了盖,问她喝不喝。
贝瑶眼睛亮亮的:“我可以喝吗?”
她以前被赵芝兰管着,读大学以前没机会,后来读大学有机会了,贝瑶却从来不敢在外面喝酒。她安全意识很强,人不能因为满足好奇心就让自己置身危险当中。
他被她期待的表情萌得不行,笑道:“嗯,可以。度数不高。”
裴川给贝瑶倒了一杯,酒是好酒,女孩子基本上都会喜欢的那种果酒,甜甜的,后劲却不小。
裴川不嗜甜,就一直给她剥她口中好吃的虾。
贝瑶一杯很快喝完了,她把杯子推过去,裴川手上动作顿了顿,擦干净手指,又给她倒了一杯。
姑娘大眼睛有些晕乎,漾着迷迷糊糊的笑意,声音娇滴滴的:“裴川,你给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周奶奶家的狗,是不是你放出去咬尚学姐的?”
他平静给她也擦擦手指:“不是。”
贝瑶嘟嘴:“骗子。”
他只是笑,笑意有些温柔。
贝瑶眨眨眼:“你终于会笑了,你小时候是个面瘫。”
他知道她喝醉了,温声说:“瞎说什么。”
贝瑶说:“要你抱。”
“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腿上。
其实这样很有负担,裴川往后退了退,让她坐在大腿上,这样小腿的残肢就没有压力。
她软绵绵地抱住他脖子,裴川低眸去看她。
“瑶瑶。”
“嗯?”
他鲜少有男人的劣根性,然而此刻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喊老公。”
夜风温温热热的,她呼吸的气息也灼热,只有露在外面的肌肤微凉,在夏夜触碰起来分外舒服。
夜晚看不清大海,只有明明灭灭的灯光,还有怀里软得不像话的一团。
她脆生生喊:“老公呀。”
喝醉了真好哄,他实在没忍住,在她唇上亲了口:“乖瑶瑶。”
尽管这边晚上温度高很多,裴川却怕她在外面睡着,要抱着她回去。
贝瑶尽管晕乎乎的,可是依然惦记一件事。她的裴川腿不好,她身上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也不矮,一百斤呢,贝瑶不肯他抱非要自己走路。
裴川温柔摸摸她脸颊,他的姑娘很会心疼人。
她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云朵一样。
裴川牵着她,怕她找不对方向。
酒店很大很浪漫,裴川年少时就像给她好日子。可是那时候两人之间隔了很深的沟渠,他心理和生理都无法跨过去。
有很多年,他喜欢给她买好看的裙子,想给她最好的东西,可是连个身份都不配有。
如今也算求仁得仁。
贝瑶趴在床上,裴川摸了摸她脸颊:“瑶瑶?”
她软声应:“困。”
“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们是来做什么?”她闭着眼,下意识反问。
裴川低声答:“度蜜月的。”
“哦,度蜜月的。”
他垂眸,看着她娇憨的侧颜:“所以,等下再睡好不好?”
第87章 男人尊严
海风柔柔地吹, 窗户没有关得特别严实, 露出了一条缝, 纱帘翻飞。
她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显然困倦极了, 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迷迷糊糊贝瑶觉察有人在脱她衣服, 她轻声问:“裴川?”
他低声答:“嗯。”
他与她十指相扣的时候,贝瑶摸到男人的掌心, 全是汗。
贝瑶有几分清醒了,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前一双漆黑的眼, 里面映出她的样子。三分欲色, 七分情。他额上沁出了薄汗, 眸光也不那么理智了。
男人声音低哑:“可以吗?”
酒精壮人胆, 她胡乱点点头。
他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她听到了他单手解皮带的声音。
贝瑶看着飘飞的窗帘, 迟钝地开口:“我要蒙上眼睛吗?”
“不用。”
“哦。”那她看了哦。
她转过头来,眼睛上就落下了一吻, 贝瑶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后有些痛。
说不清楚, 反正有些痛。
很不舒服,如果是平时,贝瑶会将就一下他。然而现在她喝醉了, 有些小性子, 还有些生气。这还不是不让看嘛?
她扭来扭去。
男人按住她, 沉闷低吼:“瑶瑶!”
她可怜巴巴小声说:“疼。”
裴川也僵住了。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他比她好不了多少。只不过肯定是比她舒服太多的。
贝瑶说:“你先出去。”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沉默不吭声,没开始之前其实好说,现在给他说什么都不好使。裴川一味喘着气,没听她的。
第一次很快,那种感觉太过陌生,刺激得尾椎发麻,不能自控。
事后裴川脸色有些僵硬。
偏偏小姑娘火上浇油,带着哭腔道:“不舒服,我要睡觉。”
她说不舒服。
纵然曾经再自卑,这种话男人怎么听得?裴川咬牙央求道:“再试试好不好?”
贝瑶说不要。
他额上全是汗,抿唇,顿了顿吻了下去。
纱帘翻飞间。
后半晌她也体会到了些许陌生的滋味儿,新奇,难受又不是。
像光在眼前绽开,分不清今夕何夕。
恍恍惚惚,她听见了很低很低的一声“我爱你”。
*
裴川醒得很早,或者说,他一夜没睡。
前面兴奋,后来也兴奋。
许是第一回让他觉得败笔,后面雪耻的时间就过于长了,哄她说了好些话。
早上天才亮他就发现不好。
贝瑶身上有些烫,姑娘脸蛋儿绯红。裴川摸了摸她额上,比他体温高很多。
裴川顾不得洗漱,连忙找了医生。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医生过来给贝瑶检查身体时她依然在发烧没醒。
外国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昨晚玩儿得很高兴吧?”她说的英文,然而裴川这样的标准学霸和她交流起来毫无语言障碍。
裴川这样冷淡沉稳的人,头一回在外人面前脸红到了脖子根。
女医生吹了个轻松的口哨:“不用那么紧张,你的妻子水土不服,昨晚还吃了海鲜,有些过敏。”
医生撩开被子,床上的贝瑶长睫闭着。医生看了看她的手臂:“过敏起了疹子。”
那条白嫩嫩的胳膊上,疹子不明显,吻痕倒是一大片。
医生毫不留情笑出声。
裴川极力绷着:“我的妻子在发烧。”
“啊啊对,发烧,这个就怪你了。房事以后要给她清理身体懂不懂?你没节制还不事后清理,她现在这样都算好了。”
裴川脸色忽红忽白很难看。这个他是真不知道的,现在痛惜到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看他那样还挺惨的,调侃地看了眼中国帅哥裤子往下,恨不得再吹个口哨。
不过病美人看着也怪让人心疼,医生说:“我帮这个姑娘清理还是你来?”
裴川说:“我。”
“嗯,那你自己来。我给她开点消炎的药,看你心痛成这样子,放心,没那么严重。只是水土不服发烧容易反复,要是在我们国家好不了,建议你带她回去。”
*
贝瑶快中午才迷迷糊糊醒,她呼吸粗重。
裴川就在她旁边,眼睛都没眨一下,见她醒了,连忙道:“我让酒店温着粥,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贝瑶知道自己发烧了,因为呼吸都是滚烫的。
贝瑶慢半拍想起点昨晚的画面,她慢慢地也红了脸,只不过发烧盖着也不明显。她倒不埋怨裴川,毕竟这个本就是正常夫妻生活。
只是这边的环境可能就是不太适合她身体。
裴川喂她吃完饭,贝瑶就坐在藤椅上看下面的海。
大海一望无尽,她却病恹恹的没有精神,目光有些羡慕。这一幕简直是把裴川的心放在火上烤,他几乎是什么都能许诺了:“等你好点了,就去冲浪玩好不好?”
贝瑶抬手摸摸男人的脸:“没事,我不去,我陪着你。”
他的心酸酸涩涩,握住她的手:“都是我不好。”
裴川精心照顾她,不敢再让她吃国外的东西,找了自己国家的厨师过来给她换着花样做饭。
然而就像医生说的,贝瑶后几天发烧反反复复。
裴川没办法等到她身体好了,只能提前带着贝瑶回国。他甚至也顾不得霍旭和姜华琼在国内搞幺蛾子,对裴川来说,有一种恐慌只有贝瑶能带来。
回国贝瑶还有些遗憾,她觉得好丢人,明明是请了长假出来度蜜月的,结果就折腾了一晚上,她就发烧了,没法一直在国外待着。
两个人下了飞机,裴川直接带她回的C市,毕竟是故乡,对于外面生活的人来说最养人的地方。
裴川先前就在这边买了公寓,贝家现在空无一人,赵芝兰和贝立材他们都不在这里生活。贝瑶家里许久没打扫了,贝瑶想回家看看,裴川说:“那我去打扫,打扫好了你再回家。”
他没请清洁工,让贝瑶在公寓那边睡觉,自己回了旧小区,打断撸起袖子给她打扫。
昔日旧小区还是之前那个模样。
裴川拿着贝瑶给的钥匙打开贝家的门,目光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贝家有人来过,就不住人,落了点儿灰。然而其他地方没怎么动,贝瑶的房间却被弄乱了。
她曾经的闺房,床上被单凌乱,像是有人睡过一晚。以赵芝兰对女儿的宠爱程度,一家人离开这个老房子的时候,不可能会把贝瑶的房间弄得这么乱。裴川心思深沉,几乎一下子就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饶是再好的心性涵养,裴川都怒得拳头颤抖。
贝家其他地方都没有动,家里值钱的东西也没少,只有他娇滴滴的妻子东西被人翻过。
裴川忍住暴怒,给贝瑶打了个电话:“你房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贝瑶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太反应过来:“怎么了?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裴川不想让她知道这件膈应的事,他血气翻涌,语气却如常,笑着说:“没事,我就问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做。”
贝瑶挂了电话,才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赶紧给裴川打电话:“你在做什么啊?”
“给你整理房间。”
贝瑶一瞬头皮发麻:“我房间不要打扫了好不好?”
“怎么了?”
她想起被她遗忘了很多年的东西,那个写了重生秘密的小本子,赶紧道:“你回来,我最近不想回家住了,我有点不舒服。”
那个本子总不能让裴川看见啊。虽然以裴川对她的尊重,并不会去开小箱子的锁。
裴川听她说不舒服:“我马上回来。”
然而裴川阖上门的时候,顺手把她房间的床单被子都带下去扔了。他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不立刻去捅死霍旭。
*
六月初B市最大的新闻,莫过于百年霍家彻底没落了。
两大股权人纷纷抛售手上的股份兑现,像是一场闹剧,百年基业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C市的山林别墅区,霍旭看着双手被反剪捆绑跪在地上的女人,用皮鞋抬起她下巴,打量着女人的狼狈。
邵月鼻青脸肿,牙齿掉了一颗。
她一直在发抖,霍旭疯了。
五月末她本来可以跑掉,可是后面被霍旭抓了回去。那天晚上霍旭就让人把她捆了起来,讥讽地说:“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我霍家还没倒,你就当了逃兵,这就是你邵月的爱情?”
邵月当时笑得勉强:“霍旭你听我说……”
他给了她一耳光:“你不用说,陪着我就够了。”
邵月知道他也被形势逼疯了,说什么都没用。
她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求他:“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姜华琼不会放过你的,霍家撑不了多久,她年轻时在霍家打拼了那么多年,里面一大半人都是她的人,我们一起走,就还有一线生机。”
当时霍旭似乎被她说动了,卖掉了他手上的股份。
他把手上产业都卖了,霍家那些值钱玩意儿也带走了。确实没打算和姜华琼再硬拼,邵月露出一线希望的时候,霍旭却用一根绳子把她捆了起来。
邵月尖叫:“你做什么!”
“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贱女人,我们霍家会落到今天这幅田地?你放心,我要是活着一天,你就一天没有好日子,我要是死了,你也下来陪我吧。”
原本要出国,可是霍旭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走之前去了一趟C市贝家,一晚上没回来。
再回来时,整个人魔怔了一样,怀里抱着一个小字本。
似哭似笑,似疯似狂。
邵月如今怕了他,缩在墙角。
那个小字本,就是以前的小孩子用来写字的那种田字格本子。他妥帖放好,竟然没再提出国的事。
邵月大着胆子问他:“你不走了吗?”
都清楚得很,其实去了国外,也是过得亡命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姜华琼找到弄死。只不过到底有点活路,然而霍旭去了一趟贝家,竟然不打算走了!
霍旭在她面前蹲下来:“我为什么要走?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霍家是我的,贝瑶也是我的妻子。”
他冷冷一笑:“我不甘心啊,那个残废本来该活得万人唾弃,你知道他本来该是什么玩意儿吗?”
邵月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
霍旭给了她一耳光:“他本来该是反社会分子啊,我的妻子,现在被他带走了。我走了,那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活,他却什么都有,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邵月惊惧不已。
霍旭说:“我就说呢,怎么一看到贝瑶就喜欢。原来从最初开始,我就是该爱她的,只是做错了太多,她这辈子不肯原谅我,才会去那个残废身边。邵月,我第一次觉得,你真是该死。”
邵月觉得霍旭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可是霍旭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痛苦失落,又看清了一切现实。
贝瑶本子上的时间轨迹,应该就是她拥有的记忆。
其实没有错,一开始他确实是想要贝瑶代替邵月的,只不过不仅是为了保护邵月,还是为了自己。只是后来变了,哪怕霍旭不知道这个本子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也能猜到,他最后会喜欢上贝瑶,想必是后悔的。
本来该离开,可他不愿离开了。
裴川手段狠辣将他害成这样,他凭什么把心爱的女人拱手想让?
霍旭早就后悔了,纵然他一开始就做错了,可是为什么这辈子贝瑶连正眼看看自己都不曾?
他得不到的话,裴川也不能得到。
霍旭嫌恶地看了眼邵月。
心情颇好地想,如果裴川知道,一开始贝瑶会愿意接受他那个残废,是因为恩情,表情想必很精彩。
裴川很怕贝瑶不爱他吧?
从未真正得到,对于裴川这种人来说,才是地狱。
第88章 选择
六月初, C市渐渐有了夏天的炙热, 听说霍丁霖和方敏君要订婚了。
霍家的没落并没有影响到霍丁霖家里, 他们家属于公务员家庭, 因此这场订婚典礼赵秀女士非常高兴。
贝瑶高烧慢慢退了下去,有些惆怅:“敏敏最后还是没有和陈英骐在一起, 她明明没有多喜欢的霍丁霖的, 为什么要和他订婚?”
按理说,作为多年的邻居和从小到大的玩伴, 贝瑶家应该去。
可裴川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让她出门。
“你身体还没好,等你好了, 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贝瑶点点头, 她知道现在形势很严峻, 自然不会反对。裴川要承受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然而六月的一个傍晚, 裴川收到了一条短信。
【小川,妈妈可不可以见你最后一面?】
竟然是阔别已久的蒋文娟。
裴川沉默良久, 贝瑶已经睡着了,他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 穿上衣服出了门。
C市傍晚, 没有漂亮华丽的霓虹,只有昏暗老旧的路灯。
裴川对于蒋文娟的记忆,最后停留在初中那年她说去出差,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不管是裴浩斌出事、裴川入狱, 还是后来裴川结婚, 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唯一的联系,是她交给裴浩斌的那张卡。
蒋文娟坐在湖边公园的木椅上。
裴川走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比起曾经围着围裙做饭的蒋文娟,她现在看起来很高雅,头发染过烫过,穿着打扮也很不错。
看到他来,蒋文娟怔了怔。
多少年了?
从裴川四岁被斩断腿到现在,她记忆里的儿子越来越模糊,直到今天看见高大挺拔的男人,蒋文娟突然有些心酸。
裴川说:“有什么事?”
他说不上恨蒋文娟,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他,也曾一度为了他的腿心理崩溃,为他做饭洗衣洗澡。离开他之前,她都算不上一个坏母亲,蒋文娟只是没那么坚强罢了。
蒋文娟怔怔看着他,良久才低下头:“没什么事,回了C市,想看看你。”
裴川表情未变:“你现在看到了,没事我就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蒋文娟或许没有想到自己当年还懂事听话的儿子会这么无情,情不自禁追了几步:“小川!”
裴川回头。
蒋文娟捂住嘴,眼里有泪光:“瑶瑶对你好吗?”
裴川看了她一眼:“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蒋文娟似哭似笑,语气哽咽。
裴川没说话,许久他转身,继续往回走。
裴川轻轻皱了皱眉,这趟他出来,其实是用自己做“诱饵”的,裴川比姜华琼更清楚,穷途末路的霍旭会不择手段。
他个人不比姜华琼和霍旭有那么大的财力,纵然头脑聪明,可人家是长久的财富积累。
霍旭说不定早就知道他和贝瑶在哪里了,可是至今没有出手。
多半是忌惮姜华琼,于是也藏得严严实实,蒋文娟多年没和自己联系,现在突然说要见他,裴川下意识就想到了是霍旭的阴谋。
霍旭活着一天,没人比裴川还有危机感。因此他宁愿冒险出来一次,哪怕霍旭对他下手,也比对贝瑶下手强。
可是蒋文娟什么也没做,到了现在,也没有看到霍旭的人。
六月的夜风有些凉意,在裴川转身的时候,他听到了背后的水花声。
裴川回头。
方才蒋文娟站的地方空无一人,裴川大步走过去。
湖面一个女人几乎快被湖水淹没了顶。原来这就是蒋文娟说的最后一面……
那年给他讲过故事,为他掉过许多眼泪的母亲。
裴川心有一瞬冰凉,他并不会游泳,下一刻他反应过来:“出来救人!”
两三个黑衣服的男人赶紧从隐蔽处出来,一个跳下水去救蒋文娟。
很快蒋文娟被救了上来,她拼命咳嗽,眼泪却不停地流。
裴川站在原地,半晌走过去,他低头:“为什么跳湖?”
蒋文娟呜咽不成声:“我对不起你。”
裴川皱了皱眉。
蒋文娟别的却不肯说了。
裴川心中有不太好的感觉,吩咐道:“送她去医院。”
他不再看流泪的蒋文娟一眼,拼命往家的地方赶。
夜晚的灯光忽明忽暗,整个城市进入黑夜的时候,他到了他和贝瑶暂时住着的地方。
门是开着的。
裴川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死死握紧拳头,冲进卧室。床上空无一人。
客厅的东西被弄乱了,几个男人捂着脸走过来,全身都是伤:“他们有枪。”
裴川闭了闭眼。
到了现在,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派个人去通知姜华琼,说霍旭露面了。”然而不过片刻,裴川说:“不用去了,你们都离开吧。”
按理说霍旭不会这么不要命,可是绑架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还购入了非法枪支,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下定了决心。
这几个保镖被人打了一顿,显然也是报复之前霍旭被混混打了一顿的事。
为首的保镖说:“老板,他们留下了这个给你。”
裴川打开这张纸——
【不急,游戏刚刚开始。想见贝瑶,你一个人明天上午九点来“聚梦山庄”。】
裴川捏紧了纸条,口腔被他咬出了血。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在牢里耽误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现在与霍旭姜华琼这类人抗衡不够本。不能联系姜华琼,姜华琼可以对付霍旭,然而她并不会顾及贝瑶的安全。
霍旭这种人,要是狗急跳墙,多半是会让贝瑶陪葬的。
裴川冷静了很久,一夜没合眼。
许久,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他打完电话就开始做软件,一刻不停地忙碌,生怕一闲下来就会想贝瑶。
*
贝瑶醒过来的时候,在一间白色的房间,与她关在一起的,竟然还有两个人。
她昏迷前吸入了一些气体,现在昏昏沉沉的,角落里有两个人,都被铁链子拴住脖子。
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眼熟的小男孩。
小男孩浑身发抖,嘴巴被贴上了胶布。
贝瑶不确定地出声:“裴家栋?”
小男孩害怕极了,一直在流眼泪。然而贝瑶还是确定了,小男孩就是曹莉和裴浩斌的儿子,也是裴川同父异母的弟弟。
房间里三个人,只有贝瑶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另外一个女人嘴巴倒是没被贴上,只不过那个仇恨的目光十分露骨。
贝瑶手腕脚腕被柔软的布料绑起来,下一刻房间门开了。
几个人都同时看过去,霍旭微笑着推着餐车走进来。
现在是深夜了。
他端起一碗粥,没看角落被链子锁起来的裴家栋和邵月,走过来贝瑶身边,语气很温柔:“醒了吗?饿不饿?我喂你吃点饭。”
他在床边坐下,勺子递到了贝瑶唇边。
贝瑶退后,别开脸:“霍旭,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旭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刺到,猛然捏住她脸:“你看着我,正眼看着我!”
贝瑶被迫看着他。
他眸中露出几分满意的痴迷:“瑶瑶,对,就是这样,眼睛里只装着我。你其实喜欢过我是不是?只不过我最初太坏了,不安好心,所以你才一直不看我。”
贝瑶心跳很快,没有说话。
霍旭说:“你看,我都改正了,没再想把你当邵月的挡箭牌,你看看那个角落里的女人,你要是不高兴,我就帮你出气好不好?”
邵月听到这话,颤抖起来,却一个字不敢说。
原来角落里的是邵月,贝瑶心惊肉跳,一直以来她知道的信息是霍旭很爱邵月。可是角落里的邵月衣服破烂,脸部轮廓瘦削,整个人畏畏缩缩,显然害怕极了。
霍旭端起碗,继续道:“我看到你的日记,知道你的秘密了,但是你不要怕,你上辈子是嫁给我的对不对?我不会再像那样对你,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每晚都梦到你,想念你,但是没关系了,现在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贝瑶呼吸微滞:“你说什么?”
霍旭笑了笑:“我说我知道你应该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等裴川死了,我们就去国外好好生活。来,先吃点东西。”
贝瑶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对,她手指都在颤抖,邵月都这么怕霍旭,可见这种状态持续很久了。
一个拿着巨额财产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她忍住了恐惧,也忍住了去担心裴川的心,贝瑶曾经为了裴川,读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知道霍旭这样的人不能再刺激。
她笑着说:“我现在还不饿,等我饿了再吃好不好?”
霍旭看着她的笑容,非常高兴:“好,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角落的邵月死死咬着牙,眼里流出一丝激愤,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然而霍旭极力讨好贝瑶显然是刺激到了她,她拉扯着脖子上的链子:“啊啊啊啊你们怎么不去死!我要杀了你们!”
霍旭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冷下眉眼:“聒噪。”
他拉开房间里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鞭子。邵月立刻噤了声,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然而接下来,霍旭狠狠抽了她两下。
小男孩裴家栋一直流着泪,瑟缩着,贝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之前见过的风度翩翩的霍旭,短短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贝瑶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
霍旭走过来,讨好地说:“我不会让她骂你的,谁也不可以欺负你。”
贝瑶勉强笑了笑:“谢谢。”她也控制自己不去看角落的小家栋,生怕霍旭的情绪也迁怒到裴家栋身上去。
霍旭靠近贝瑶,仔细打量她的脸。
许久倾身过来吻她。
贝瑶心一紧,忍无可忍,下意识往后退。
霍旭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他有些想发火,然而意识到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又生生忍了下来,笑道:“没关系,等裴川死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时间也快到了,我请你们看场戏。”
他点开了遥控器,面前的屏幕出现了一副监控画面。
六月的山间,监控里面出现了裴川的身影。
他按照霍旭的要求,只身徒步爬上山,现在有些狼狈。然而男人身姿笔挺,嗓音也很冷静:“霍旭,我过来了,瑶瑶呢?”
霍旭看了眼身边的贝瑶,也用胶带把她的嘴封住,这才打了个电话给裴川,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裴川过去接起来。
裴川听到了那头霍旭的声音:“我们先不谈瑶瑶,就谈谈你这段时间联合姜华琼对我做的这些事。没有你,我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然而你凭什么呢?一个残废,你哪来的自信和我斗?”
裴川并没生气,他观察了下附近的坏境。
密闭式的地点行动会很不便,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地方挺远,霍旭和瑶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霍旭说:“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三道选择题,只要有一个人选你,你就可以活着回去。”
“第一道,我让你的母亲蒋文娟女士做了个选择,是把自己儿子骗出来呢?还是让自己现任丈夫受伤。很显然,她没有选择你。于是我顺利带走了贝瑶,瑶瑶睡着的时候相当可爱呢,可惜你这个废物没有保护好她。”
裴川脸色很冷静,他抿了抿唇。
“第二道选择题,我让你亲耳听听吧。”
霍旭打通了一个号码,那头立马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你是谁?你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霍旭换了变声器:“裴浩斌,不用着急,我只是想送你一样礼物。”
霍旭撕开了裴家栋嘴上的胶带,裴家栋大哭出声:“爸爸救我,爸爸……唔唔。”
霍旭又贴了回去,他笑着说:“你两个儿子,裴川和裴家栋都在我这里,这份礼物也很简单。你是想保住裴家栋的双腿呢,还是想保住裴川的双手呢?给你一分钟,好好想想告诉我答案。”
六月的山间,笼罩了一层薄雾。
贝瑶瞪大眼睛,眼里慢慢浸出了泪水。
监控里的裴川沉默着。
四周都很安静。
只有各处的扬声器沙哑得有些焦虑,裴川似乎一瞬又回到了四岁那年,炎热的夏天。他们说是因为他的父亲,他才会出现在那里。
“一分钟过去了,裴浩斌,告诉我你的答案。如果你都不选,那他们的手脚,会同时送到你家来,这幅场景不陌生吧?”
“我选!”
裴川闭了闭眼。
“你不要伤害家栋。”裴浩斌很崩溃,那头曹莉也在痛哭。
霍旭大笑着挂断了电话:“裴川,很遗憾,你的父母都没有选择你。”
裴川冷冷道:“你要做什么直接说,不用玩这种把戏。”
“不不。”霍旭动了动手腕,“你设计姜华琼对付我,又娶了瑶瑶时,怎么不少玩点把戏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最精彩的选择题你还没看到,怎么可以结束。最后一个题,我让瑶瑶来做个选择吧。”
“看到你前面的盒子没有?好好看看,里面有瑶瑶很久之前的笔记。”
裴川皱眉,他打开盒子,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泛黄的本子。陌生又熟悉的字迹,铅笔字似乎写得很吃力。
裴川看着它,有一瞬,觉得世界都是空空荡荡的。
许多记忆一下子鲜明起来,96年下了一场冰雹,冰雹过后,那个小粉团子姑娘不再害怕他,开始向他靠近。对于裴川来说,那是很难忘的日子,于是也记得格外清楚。
霍旭说:“你知道吗?我刚开始看到它也是不可置信,可是后来又想,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事,有时候也最合理,不然我追她,她为什么一眼都不愿意看我。而你一个残废,她却愿意嫁给你。你好好想想,瑶瑶是哪一年开始对你好的?”
裴川指节发白:“够了,我不信。”
“不信啊,那我们让瑶瑶做个选择吧,把你和谁拿来比较好?让我想想……”霍旭说,“你觉得,作为她曾经的恩人,你比得上谁的地位呢?她母亲、父亲、还是弟弟?”
第89章 疯子
太阳出来了, 却缓和不了山间的凉意。
蒋文娟说对不起, 然而她更爱如今的丈夫和家庭。裴浩斌也曾说对不起, 然而他害怕裴家栋变成第二个裴川。
因为裴川本来就断了一双腿, 所以再断一双手也没有关系吗?
他裴川是不是活该生来就被人不断抛弃?裴川其实也能理解,这些残酷只是一直没有被撕开, 无论对于谁来说, 他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在选择的时候会被放弃。
而瑶瑶, 他的瑶瑶。
一九九六年之前,她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畏怯地看着幼儿园里这个格格不入的裴川。
那天以后, 她却开始好奇地看着他, 然后小心笨拙地对他好。
裴川低眸看着泛黄的纸。
幼儿园的夏天, 小女娃抱着荷花放进他怀里, 小学她为他第一次打架,高中那个风都带着香甜气息的夜晚, 她的初吻给了他,大学她嫁给了他。
够了, 已经很好了。
霍旭被姜华琼逼得这样惨, 一大半都是裴川导致的,如今他心中全是快意:“怎么样?不如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就挑一个, 你觉得比得上她心里的谁?”
贝瑶看着监控那头安静的裴川, 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
山间定位器红点移动, 有人小声地说:“目标在三楼最右边房间,但是没有窗户,狙击手准备。”
裴川听到耳机里的声音,抬眼,他谁也不会选,这辈子他都不会听她说那个答案。
裴川说:“第二个选择不是还没完吗?”
所以别选,别让瑶瑶选择。
霍旭诧异挑眉,第二个选择是,斩断裴川的手,还是裴家栋的腿。
贝瑶睁大眼睛,然后不管不顾挣扎起来。不要!不要!
霍旭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裴川害怕听到答案,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拒绝第三个选择。
裴川的目光落在一闪一闪的监控上:“给我一把刀,你动手,或者我来。”
霍旭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疯子。
霍旭皱了皱眉,看了眼贝瑶,她双眼看着屏幕,已经满脸泪水。
霍旭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害怕听到一个答案就能选择自残,这个男人如果不是疯了,就是爱惨了一个女人。
霍旭本来是想离间他们的关系,他还要带着贝瑶去国外生活的,贝瑶能放下裴川最好。
他现在不太能接受有人比自己更爱贝瑶,他关了监视器,突然特别恨裴川的选择。
好,不怕是么?那就成全你。
霍旭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摆了整整齐齐刀具还有几条鞭子。
邵月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发抖。
霍旭选了把剔骨刀,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枪出了门。
他才摸到门把手,就被一个人撞开。
贝瑶用尽全力,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让两个人都没站稳,刀子落了老远。
贝瑶重重跌倒在地上,霍旭生气极了:“你不要命了吗?”
他手上拿着刀,贝瑶竟然也敢撞过来!
贝瑶无法说话,然而霍旭看到了,她浑身在颤抖。
愤怒的,心疼的,不顾一切的目光,仿佛要和自己拼命。
霍旭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如果那张纸上是真的,那她是不是也曾经对自己正眼相待过?
而现在,她真正喜欢上了一个残废!
霍旭把贝瑶从地上拉起来,嫉妒使他牙齿咬得咔哒响。
他说:“我解决完了他,就带你出国。没关系,我们以后好好培养感情。”
霍旭拿出手铐,把她手腕锁在床头,然后拉开门,走出了三楼的房间。
山间安安静静的,因为房间没有窗,阳光也透不进来。
贝瑶看着监控的屏幕,然而屏幕已经一片黑暗了。
他相信了她的爱情,却又低估了他的地位。
她脸颊埋在膝盖中,为什么,就不听听她的选择呢?
裴川不是活该永远被抛弃的那一个啊。
*
霍旭把剔骨刀扔在裴川面前,山间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裴川脚上全是爬山走上来沾上的泥。
霍旭说:“听说十指连心,就从右手大拇指开始吧,这把刀不锋利,你自己下手可得狠一点。”
耳机那头传来细微的声音:“目标站在隐蔽处,很难瞄准。”
霍旭怕裴川使诈,还带了不少人,个个配了枪。
霍家的财富到了最后,全成为了他的保命符。
裴川捡起了那把刀子。
有些东西,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以为他早就忘了四岁的记忆,其实没有,他早慧,那种刻骨的疼痛和屈辱,仿佛就在昨天。
手起刀落的时候,裴川很平静。
然而一刀下去,他还是闷哼出了声。
连骨带肉,那截大拇指掉到了地上。
裴川死死咬牙,抵不住那股锥心的痛苦,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都痛得颤抖,却不愿意发出更多的声音,只有呼吸声过于急促。
空气中蔓延着血腥气,霍旭再次庆幸自己关掉监视器的想法是对的,裴川是个疯子。
这个残废为了贝瑶,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幕如果让贝瑶看见,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裴川。
霍旭快意地笑了笑,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大拇指:“这次就左手无名指吧,你那个戒指太刺眼了。”
裴川一言不发,右手去握刀子。
然而他已经握不住,颤抖着手,刀子落在了地上。
裴川瞳孔漆黑,痛苦使他微微蜷缩起身子。
霍旭走过去,冷笑道:“我不介意帮帮你,碰过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霍旭踩住裴川的手指。
捡起剔骨刀,对准了裴川的左手无名指。
阳光下,那枚戒指熠熠生辉。
裴川满脸冷汗,瞳孔幽深得像夜,他并没有霍旭想象中的害怕,而是冷冷地勾起了唇。
似轻视,似讥讽,裴川扬起唇,模仿枪音:“砰——”
霍旭瞳孔紧缩。
然而已经来不及,下一刻,子弹穿破窗户,无数枪声陆陆续续响起。
霍旭睁大眼,太阳穴一个血洞,直直倒在了地上。
临死,他最后的目光,竟然是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
风吹起来纸张,晨风里,它被吹得一起一落,像只轻盈的蝶。霍旭想伸出手抓住它,可是他已经没了气息。
少女的笔记,透过许多年前的一页纸,讲述了许多难过的往事。
为了这些他特别想知道的往事,他没有上出国的飞机,想一起带走贝瑶。
想听她说前辈子。
前辈子那个自己娶了贝瑶,想必也是极其幸福的一段故事。越想知道的事,越执着,到了死,竟然最挂念这件事。
十六岁初见,大雨滂沱,霍旭听见过自己心动的声音。
霍旭大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裴川左手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山间的阳光有些冷,他没有看自己血淋淋的断指,走到飘飞泛黄的纸张前,把它捡起来放进自己西装口袋里。
无数刑警从山头赶过来。
山下救护车也正在开过来,裴浩斌走在最前面,满脸的泪水。
身后的人安慰地拍拍他,随行医务人员捡起断指,看着裴川,目光有些敬畏和可怖。
人怎么会有用一把剔骨刀斩下自己手指的决心?
裴川说:“我的妻子她在楼上,拜托你们把她带回家了。我这幅样子,先去医院,别吓到她。”
他平静躺上担架。
阖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山间的阳光夹杂着清风,他在想那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
蒋文娟没有选择她丈夫,她最后的选择是,希望儿子能活着。她早年心理早就出现了问题,她害怕见到裴川,然而内心深处,依然希望裴川活着。她宁愿和丈夫一起死。
不管是成为石缝里的草,还是林间的风,都希望唯一的儿子能活着。
霍旭听到回答有些恼怒,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最后让蒋文娟把裴川叫出来,他答应放过裴川和她丈夫,霍旭说他只是想和贝瑶一起离开。
蒋文娟答应了,依然觉得对不起儿子。
她跳河以后,什么都说了。其实蒋文娟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
这些年一直有心理问题。
而裴浩斌是裴川叫来的。
他没有选择叫姜华琼,他前半辈子都身处于卑鄙肮脏,可是这是第一次,他决定相信国家。
想堂堂正正活着。
他有了自己的女人,总不能以暴制暴永远肮脏下去。
裴浩斌选择裴家栋,也是所有人计划之中的,然而有时候现实也挺残酷。
当时裴浩斌手下所有人都在悄悄看队长,谁也不知道假若没有一开始的计划,他会不会依然放弃裴川。
然而经年以后,裴川再听这个选择时,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
所有人都有偏爱,他只是没那么讨人喜欢罢了。
唯有他怀里这张纸,是裴川昨晚计划中唯一的意外。
他被爱。
竟然是它带来的恩赐。
空气中很淡很淡的血腥气,裴川想,他这辈子也不要听第三个回答。
恩人,爱人。
魔鬼,抑或是为了她变成科学家。
他通通不要去想。
没关系,都没关系。不爱他没关系,他没那么重要也没关系。
只要还在他身边,会笑,会拥抱他,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他的血浸湿了它。
裴川哑声问:“断指能接上吗?”
医生怔了怔:“时间很短,可以。”
裴川说:“嗯。”
能接上就好,不然她又得哭了。
第90章 相爱
六月中旬, 夏风和煦,赵芝兰推开医院的门,打开保温盒中的饭菜,心中有些酸涩:“裴川,还没吃饭吧,妈煲了汤, 过来尝尝。”
裴川走过来,他的手指才接好,现在只能用左手吃饭。
昨晚开始, 就许多人陆陆续续过来看他, 裴浩斌来过,告诉他人质都被解救出来了。曹莉尴尬到没进来, 裴川也见到了蒋文娟和那位医生,甚至还有研究所的同事们, 都过来探望了他。
裴川昨晚接手指, 今天是赵芝兰给他做了饭带过来。
裴川垂眸喝汤, 窗外绿植生气勃勃, 他却尝不出有什么味道。
许许多多人都来了,然而贝瑶一直没有出现。
重生这件事, 如今知道的只有他们彼此。
藏得最深的秘密揭开,她是默认不要他了吗?他喝不下去,却不敢问赵芝兰瑶瑶呢。
赵芝兰别过脸, 擦去眼中的泪花:“不合胃口吗?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妈给你做。”
裴川摇头:“妈你回去歇着吧, 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赵芝兰收好保温盒:“那我晚点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带的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需要的。”裴川说,“您路上注意安全。”
“欸,你爸把房子打扫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住。”赵芝兰一直没看他的眼睛,走得也匆忙。
她到了门边,裴川站起来:“妈!”
赵芝兰:“什么事?”
那张纸已经被他销毁了,裴川默了默:“没什么事。”
赵芝兰推门走出去。
金子阳、郑航还有季伟现在就坐在外面。
季伟在走廊上看书,他才参加完今年的高考,也不知道这次成绩怎么样。
见赵芝兰离开,三个人都打了声招呼:“阿姨。”
赵芝兰点点头,眼眶泛红加快脚步离开了。
郑航皱了皱眉,金子阳的反应就直接多了:“你们说贝瑶也太没良心了吧,川哥伤成这样,她也没有过来看一眼。这是她老公!亏得川哥把她当心肝一样。”
季伟小声说:“你声音小点,让川哥听见了不好,他心里会难受。”他猜测道,“可能他们吵架了。”
金子阳气笑了:“吵架?昨天那么大的事,即便吵架了不也至于看都不来看。川哥这还在养伤呢,你们是没见到他昨天那个样子,满手都是血。”
季伟讪讪闭了嘴。
郑航率先走进去。
郑航靠门边,见病房里的裴川盯着床边的手机,他开口:“川哥,你和嫂子闹别扭了吗?”
裴川顿了顿,抬眸:“没有的事,你们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回去吧。我很快就能出院了,观察几天而已。”
郑航吸了口气:“那她为什么不过来?”
裴川说:“小伤,没这个必要。”
郑航还要说什么,裴川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休息一下。”
几个人只好离开了。
等待了傍晚,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裴川一下子坐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外露出赵芝兰的脸,还有她牵着的贝军,裴川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黯了黯。
赵芝兰说:“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喝汤,晚上做了点清淡的。”
裴川吃完,夏天外面的空气燥热,赵芝兰来回跑出了一身的汗。
贝军看着裴川,嘟了嘟嘴。目光又落在裴川包扎好的右手大拇指上,躲到赵芝兰背后去了。
裴川也看了他一眼。
这虎头虎脑的孩子没有喊过自己一声姐夫。
赵芝兰去洗了个手:“晚上我住医院,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在她推门出去前,裴川哑声道:“妈,瑶瑶呢?”
赵芝兰脚步顿住,回头突然道:“裴川,相爱是很难的,很多时候,婚姻是我和你贝叔这个样子。年轻时候没有过多的激情,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亲情。我以前反对你和瑶瑶,经过这件事,我也算看开了。你为她做了很多,可我女儿……”
赵芝兰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有些哽咽:“她也是个傻丫头。”
贝军愤愤瞪了裴川一眼。
裴川皱了皱眉,他心跳骤然加快:“瑶瑶怎么了?”
“她在二楼的病房,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裴川猛然起身。
*
裴浩斌至今难以忘记去三楼打开房间时的场景,贝瑶被手铐铐在床边,身边的血染红了床单,她脸颊埋在膝盖,痛苦地蜷住身体。
裴家栋吓坏了,邵月眼中闪烁着畅快。
贝瑶安安静静的,已经没了意识。
所有刑警震惊地看着她腹部的伤口,连忙把她送去了医院。
霍旭带着刀子去找裴川前,贝瑶把他撞开了。
霍旭的刀子插进了她的腹部,当时就流了好多血。
霍旭眼中不可置信,他下意识抽出刀子扔开,脸上痉挛,把地上的贝瑶拉起来,锁在床边。
这几乎成为了击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自欺欺人又若无其事地换了把刀,摸摸她的脸:“我解决完了他,就带你出国。没关系,我们以后好好培养感情。”
其实他已经知道,永远不会再得到她的爱情了。
霍旭阖上那扇门。
贝瑶呼吸渐渐微弱起来,她努力偏头看裴家栋,这一年裴家栋五岁,和她的裴川那时候差不多大。
只不过裴家栋哭成了泪人,裴川却是从来不哭的。
也或许,他这辈子的泪,都在小时候那一年流干了。
她希望世上永远不会再出现第二个裴川那样命运的孩子,也害怕裴川再经历这样的事情第二次。
贝瑶吃力地抬眸,看着漆黑一片的监控屏幕。
她还想告诉他,那些选择都是很荒诞的。
她的裴川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血染红了床单,贝瑶慢慢闭上眼睛。
*
夏天的夜风吹动窗帘,她躺在床上,唇色苍白,长睫闭着。
赵芝兰抹了抹眼泪:“你坐牢那年,她在警察局外面坐了一整夜,一定要见你一面。后来那一年,她去念大学,嘴上不提,却一直在找你。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学医,后来我给她整理房间,看到了腿部按摩书籍。”
“她小时候有一年,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以为我们不知道,最后给你买了一个模型车。”
“你爸妈离婚,瑶瑶那时候高一,每个月只放一回假,一放假就到处跑,每所学校都走一走,没钱坐车她就走路,我问她是不是在找你,她说没有。可是她和谁都处得来,就是不理你的继妹白玉彤。我知道,她是气曹莉他们的存在赶走了你。”
“裴川,我的女儿她没那么聪明,小时候为了考好成绩,一遍遍背书、做题到晚上。她也不勇敢,怕打针怕输液。她有心事不会说,一个人默默想法子解决,怕人为她担心。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约莫就是追逐你。”
很多很多年了,她一直在努力地向你走过来。
她并不像你,有勇敢坚韧的躯体。她只有微小又顽强的力量,有时候这样的脆弱的力量并不能扭转什么,可是十八年了,整整六千五百七十天,她没有一天想过放弃你。
裴川推开病房门,坐在贝瑶身边。
夏夜外面有轻微的蝉鸣声。
她呼吸声沉重,氧气罩下的容颜已经彻底长开,踏过了十八年的时光,他依然记得小粉团子捧着荷花双眼亮晶晶看着他的模样。
他恍然间明白了第三个选择。
有人的爱情像岩浆,炽热滚烫,有人的爱情像溪流,绵长又温柔。
裴川从未走出过去那一天,裴浩斌因为缉毒放弃了自己。从那天开始,他似乎就在一直被放弃。
可这个六月,空气中很淡的消毒水味儿中,他走出了童年的阴影。
有人爱他胜过爱生命。
裴川眼眶泛红,他用骨骼分明的左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贝瑶还没醒,她的伤口比他严重许多,失血过多,幸好输血及时,险些没有抢救过来。
赵芝兰默默叹息一声,本来家里两个都是伤员,裴川也该好好养伤,可是她家傻闺女也不容易。
赵芝兰说:“你回去睡吧,瑶瑶这里她爸爸看着的。”
裴川低声说:“我陪着她。”
赵芝兰看着他们小夫妻,心中也无奈:“那我让护士加个床。”
*
贝瑶睡了整整两天,第三天清晨,她睁开眼睛。
窗外鸟语花香,阳光倾泻了一地。她微凉的手在一只温暖的大掌中。
腹部扯着痛,她别过头,眼中同样映出男人的模样。
他胡渣都长出来了,有些狼狈。同样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累坏了。她虚弱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他手指上。
裴川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贝瑶清澈的眼中映出他的模样。
她声音很细,没有什么力气:“裴川,你没事吧?他是个疯子,你别听他的。”
他看着她:“我没事,你疼不疼?”
贝瑶努力笑笑:“一点都不疼。”
他骤然湿了眼眶。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把眼泪咽回去。
贝瑶醒了,不仅赵芝兰高兴了,金子阳他们也松了口气。
金子阳他们有些尴尬,先前还说人家贝瑶怎么薄情寡义,后面着实震惊又愧疚。
金子阳心里也有些酸楚,还有点羡慕:“要是我未来媳妇肯为我做到这步,为她死了都心甘。”
贝瑶这两天没醒,他们川哥嘴上不说,心里急得不行。
每天问很多遍医生,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胡子也不刮,整天握住贝瑶的手,嘴上长了一圈燎泡。
等她醒了,裴川才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多不修边幅。他尴尬地洗了澡换了衣服,左手刮了胡子。
只是那圈燎泡还在,贝瑶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裴川抿了抿唇,尽量平静道:“夏天了,上火。”
贝瑶杏儿眼里染上笑意。
她腹部的伤口有些深,得住院一段时间,等伤口长好。
窗外鸟儿跃上枝头,贝瑶见四周没人,冲裴川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贝瑶咳了咳:“我想给你讲讲那张纸的事情。”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怕他心里有隔阂,总得解释一下。
裴川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纸。”
她抬起眼睛。
裴川低声坚定地道:“没有什么纸,我爱你。”
她诧异地看着裴川,他笑了笑:“妈说,相爱很难的,两情相悦更不容易。爱情本身就是种复杂的感情,谁也说不清楚。我庆幸你是你,我才有这个机会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什么原因爱上他,都没有关系。
贝瑶小声道:“但是有件事还是想和你说清楚啊。”
裴川看着她。
贝瑶郁闷道:“我从四岁开始就记不清楚了,除了那张纸,世界对我来说没区别。”她眨眨眼睛,“因为不记得,所以小时候看你还是好讨厌的性格啊。”
他呼吸一滞。
“从小就没觉得应该感激你,做同桌你要画三八线,不许我坐你爸爸的车,玩小棒你小气到一根都不给我留。”她恨不得掰着手指说他以前多不讨喜,“压根儿就不绅士。”
裴川脸色青了青,那不讨喜的,确实是自己。裴川咬牙:“对不起。”
窗外夏花开得灿烂,她忍住笑意:“没想过因为一张纸和你在一起,一张破纸算什么啊,才不能左右我的人生。高中那年,你不知道你多帅,又温柔死了。所以后来我觉得,看在他偷偷喜欢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抬起眼睛。
最后,忍不住笑了。
贝瑶说:“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他眼中染上笑:“笑你说我帅。”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胸腔微颤:“没审美的小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