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回到家中
男人的脸一下红了。四周响起嗤笑声。男人抱着包,卷着啃的狼藉的鸡就跑,从小寒身边经过还瞪她一眼。
小寒莫名其妙,“那人是谁呀?”
“不知道。”立夏道,“说话流里流气,还管我叫兄弟,谁是他兄弟!”往男人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十分嫌弃,仿佛在看一个脏东西。
“好了,别气啦。”小寒见他把被子塞到上面,就把衣服包递给他,“跟那种人置气不值得。”
立夏“嗯”一声表示知道,“回头冷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被子拿下来。”
小寒:“知道了。我坐里面,还是你坐里面?”
“我坐吧。”立夏道,“里面铁皮凉。”
吃的东西全放在绿帆布书包里,这个包是立夏十一年前从首都背来的,在村里用不着包,以至于现在还跟新的一样。立夏把斜挎在小寒身上的包拿下来,翻出用豆油烙的千层饼就递给小寒,“我去打点热水?”
火车是下午三点的,小寒和立夏早上九点从家里出发,走到县里就晌午了。当时立夏要带小寒去吃点东西,小寒没看到公交车的影子,怕误了点,就说到车站再吃。
县里的火车站四处进风,小寒拿掉手套手就冻僵了,想起她上辈子坐的绿皮火车里有暖气,便对立夏说到车上再吃。立夏也嫌车站里冷,就听小寒的话,俩人上车前啥也没吃。
车上只比车站里稍微好一点点,根本没暖气,小寒非常失望,还忍不住心疼自己,听到立夏的话心里才好受点,“多倒点水。对了,看看哪里有厕所。”
“车厢和车厢中间有厕所。”立夏道,“你要去吗?”
小寒:“你回来我再去,我看着咱们的东西。”
“好。”立夏打了热水,回到座位弄湿毛巾擦擦手,把鸡蛋拿出来。
小寒上了厕所回来,就看到瓷缸盖上面放着四个剥了壳的鸡蛋和半张饼。刘素芬本想用猪油,猪油香,考虑到猪油遇冷就凝固,就特意找人借豆油烙饼。
小寒拿起一个鸡蛋,喝着水把蛋黄咽下去,正想吃第二个,注意到立夏又掰半块饼,没有吃鸡蛋的打算,“你咋不吃?”
“我现在不想吃。”立夏道。
刘素芬一共煮十六个鸡蛋,他俩一顿各两个,正好够他们吃四顿。小寒听立夏这样说,眼中堆满笑容,“那留着你回头想吃的时候再吃。”
“你吃吧。”立夏道,“我想吃会再剥。
小寒抿抿嘴,道,“可能是饿过劲了,我吃这两个鸡蛋和饼就差不多了。”
“那留你晚上吃。”立夏等小寒吃好,就把剩下的俩鸡蛋放瓷缸里。到了晚上小寒吃一个,另一个鸡蛋小寒死活不吃,立夏才把那个鸡蛋吃了。
晚上八/九点,立夏把吃的放最里面,把被子铺在座位上,就让小寒躺被子上,枕着他的腿睡觉。
小寒很清楚立夏情商不高,或者说人情世故这方面很单纯,也就没指望立夏能照顾好她。可是看到立夏拍拍他自己的腿,小寒想起立夏方才说不想吃鸡蛋,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感动,“那你咋睡?”
“我没事。”立夏道。
小寒:“咱们对面没人,我在对面睡,你在这边睡。”
来的路上立夏这样打算过,车里很空的话,他们就一人占一排座。经之前那个占座的男人说小寒是他妹妹一事,立夏注意到前后三个车厢里的女人,没一个有小寒长得好看的。立夏怕他俩睡着后,有二流子占小寒便宜,“等你睡醒了我再睡。”随即降低声音,“咱俩都睡着了,我身上的钱被人拿走,咱们也不知道。”
立夏身上带着他们全部家产,小寒想到这点,便说,“你撑不住了就喊我啊。”
“好。”立夏答应的十分干脆。
小寒放心下来,然而,再次睁开眼就看到外面蒙蒙亮,立夏困得一磕头一磕头,双手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裳。小寒顿时觉得眼角酸涩,不禁揉揉眼角,深吸两几口气,才推醒立夏,“你睡会吧。”
“你,你醒了?”立夏睁开眼就问,“咋不再睡会儿?”
小寒想说天快亮了,话在嘴里转一圈,“我想上厕所,不睡了。你躺在这里睡,我待会儿坐对面。”
立夏太困,迷迷瞪瞪点点头,“哦,那我先睡会儿,你困了就把我叫醒啊。”
“我知道。”小寒笑笑,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往厕所方向走两步,回头看到立夏闭上眼,就悄悄在他对面坐下。
坐在立夏和小寒斜对过的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用热水泡面饼,光明正大听完小寒和立夏说话,中年女子颇为羡慕,道,“你丈夫对你真好。”
“他啊。”小寒看看还没一分钟就开始打呼噜的人,笑着说,“就是一个大傻子。”
中年女子接道,“傻子好啊。你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你叫他推磨,他都不知道找驴。哪像我家这口子,我让他去打点开水,他说干啥都叫他去,懒死我算了。”
小寒笑笑,没敢接茬,她也不擅长跟陌生人侃大山,索性翻出瓷缸,把饼掰碎,打点水,学着人家用开水炮饼。
晌午太阳照进车厢里立夏还在睡,小寒也没喊他,估摸着快到首都了,小寒才把立夏叫醒。
立夏揉揉眼角,发现太阳扎眼,皱眉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是呀。”小寒忍着笑说,“醒醒困,吃点东西吧。”
立夏“嗯”一声就去厕所,回来后彻底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不对,“这太阳咋又大又红?”
“那是夕阳。”坐在斜对过的中年男子瞥一眼立夏,嗤一声,“真是个大傻子。”
小寒眉头一皱。立夏很不高兴,“你咋骂人呢?”
“别搭理他。”小寒突然感觉车速慢下来,扯一下立夏的衣袖,“咱们把被子收起来,火车就到站了。”
立夏“嗯”一声,却忍不住嘀咕,“现在咋啥人都能坐火车了。”
“你说啥?大点声。”中年男子问。
立夏:“我说——”
“我说你快点吧。”小寒抓住立夏的胳膊,打断他的话,随即转向斜对过的男人,“这位大哥,你差不多得了,别以为他好脾气就没脾气,信不信他一人能打你们两口子?”
中年男子有些不自在。中年女子连忙出声打圆场,“你大哥跟你丈夫开玩笑呢。”
小寒卷着被子白她一眼,“是不是开玩笑我能听出来。立夏,缸子里有我用开水烫的鸡蛋,吃吧,都快凉了。”
“好。”立夏顿时不气了,心里还美美的,见缸子里还有饼,“你吃了没?”
小寒:“我吃饱了。你把这些全吃了,等咱们到家,哪怕家里吃过饭了,也不用再给咱们做了。”
立夏不确定啥时候能回去,给他爸拍电报的时候只说年后。夏明仁发来的电报也是说年后再回。村里又没电话,立夏和小寒上火车前没法通知家里人,也就没人知道立夏今天到家。
没人接,立夏和小寒就坐公交车回去。他俩下车后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到胡同口,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胡同里没路灯,立夏就扛着被子,让小寒拎着衣服,他拉着小寒的手,“这边路不平,你跟紧我。”
四周漆黑一片,北风呼呼刮个不停,小寒想快点回去,只说一个“好”,任由立夏牵着他。俩人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立夏停下来松开小寒,“敲门。”
小寒拿掉厚厚的手套,使劲拍拍门,里面毫无反应,不禁转向立夏,“是这里吗?”
“肯定是这里。”立夏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不会记错的。”说着,忍不住往四周看看,结果啥也看不见。
立夏就让小寒帮他拿掉手套,摸摸木门,“是这里。我摸到我小时候在门上刻的字了。”
小寒见他这样顿时想笑,“不会记错,你还要确认一下?”
这一排的四合院长得差不多,他又离家十来年,认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立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仗着天黑小寒看不清楚,他也看不清小寒的表情,就假装小寒没调侃他,“肯定是你力气小,他们没听见。”
“换你来。”小寒道。
立夏抬手就捶,然而,还是没人开门。立夏趴在门上仔细听,听到一阵阵笑声。
立夏眉头微皱,张嘴想喊人,一阵冷风袭来,立夏打了个哆嗦,到嘴边的话被风吹了回去,忍不住咳嗽几声。
“咋了?”小寒忙问。
立夏摇摇头,暗骂一声老天爷也跟他作对,就说:“没事。呛着了。你往后退一下。”
“你干啥?”小寒不解。
立夏:“不干啥。”话音一落,抬脚就朝门上踹。
咚一声,小寒惊呼,“立夏!”
屋里的欢声笑语骤然停下,夏明仁站起来,“是咱家的门响吧?”
立夏家有影壁,大门口的人看不到里面,坐在屋里的人自然也看不到外面情况。立夏的妈张淑华道,“应该不是。谁敲门能敲这么响?”
“也对。”夏明仁坐回去。
砰!
夏明仁霍然起身,“真是咱家的门。这是谁啊?”抬腿就往外面跑。
众人相视一眼就跟上去,到院里听到夏明仁大喊,“爸,妈,立夏回来了。”
“立夏?”夏父楞一下,回过神就往前跑,迈开脚,猛然想到放在书房里的几封信,整个人僵住,讷讷道,“立夏……立夏来了怎么不进来?”
立夏:“我倒是想进,可惜没人给开门。”在外面站了六七分钟,踹两脚才把门踹开,又累又冷的立夏口气十分不好。
“那你也不能踹门。”张淑华走过去,看到一扇门晃晃悠悠的,皱着眉头说,“我们没听见,你就不会喊一声?”
立夏:“我——”
“快进来吧。”夏明仁打断立夏的话,“这是你们的东西吧?”说着话拎起来,“小寒,别搁门口站着了。妈,快把立夏屋里的灯打开。”
张淑华扭头道,“老二,你去。”
夏明仁从小寒村回来就对家里人说,立夏的对象年轻漂亮,懂事明理,立夏年前又写信回来说他考上大学了,立夏的二哥想看看弟媳妇长什么样的,又想问问立夏报的是哪所大学,反正有太多的话想说,就没动弹,“你去。”
“我使唤不动你?”张淑华陡然拔高声音。
小寒脚一顿,眉头微皱,推一下立夏。立夏道,“不用了,跟我说房间在哪儿就行了。”
话音落下,院里一下亮了,站着影壁边的几人下意识往亮处看。立夏看到厢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满头白发,依稀有些眼熟。立夏张张嘴,不是很确定,试探着喊,“爸?”
“哎,是我。”夏民主抹一下眼角,笑着冲立夏招招手,“快进来,房间你妈都给你收拾好了。对了,吃饭了没?”没容立夏回答,自顾自说,“淑华,去给立夏,给立夏和小寒下碗面,再卧几个鸡蛋。”
立夏张嘴就想问,爸,你咋变成这样?一听他爸的话,连忙说:“不用了,爸,我们在车上吃过了。”
“车上能有什么东西吃啊。”夏民主摆摆手示意立夏听他的,“淑华,快去。”
张淑华移了一小步,“立夏能吃多少?”
“多做点。”夏民主接道。
张淑华:“做太多我怕立夏吃不完。”
小寒扯了扯嘴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真不用了。”小寒道,“我娘给我们煮一包鸡蛋,还给我们烙了饼,我和立夏都吃撑了。”
“鸡蛋?饼?不是说你们那疙瘩特别穷?还能吃上鸡蛋和饼啊。”
立夏循着声音看去,面色不渝,“二嫂——”
“你二嫂也是听二婶说的。”立夏的二哥连忙说,“二婶娘家的亲戚早些年不是还管二婶借粮票来着。”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立夏二叔一家四口去丈母娘家了,立夏他二婶娘家离这边有点远,一年去不了几次,这次过去就在那边多过几天,此时并不在家。夏明仁继续说,“那时候别说农村,咱们城里人也吃不上鸡蛋、大饼。”随即拍拍立夏的胳膊,“晚上冷,别冻感冒了。”说完,拎着东西去立夏房里。
立夏又朝他二嫂方向瞥一眼,才拉住小寒的手说,“咱们进屋。”
小寒搁心里啧一声,低着头装作羞答答的跟着立夏往里走,经过张淑华身边时假装没看见她,到门口看到夏父还在门边站着,才抬头喊,“爸。”
“哎,哎。”夏民主连着应两声,就说,“快进去,快进去,外面风大。”
小寒应一声“好”,随立夏进屋,看到房间大约十六七平米的样子,比她和小艾住的大多了,床和被子都是新的,还有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夏民主跟着进去就留意小儿子和小儿媳妇的表情,见立夏眉头舒展,小寒也挺高兴,“这些东西都是你妈置办的。”
“是的。”张淑华让二儿媳妇去做饭,走过来正好听见夏民主的话,“那些被子和床单,都是挑最好的买的。”
最好的?立夏转向他妈,表示不信。
张淑华见状,有些不高兴:“我还能骗你?”
“不至于。”立夏上辈子知道他妈偏心,也没曾和他妈吵吵过,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小寒答应嫁给他之后,立夏先被韩有福找去谈话,后被韩高氏威胁,又有小艾三天两头提醒小寒,他胆敢对小寒不好,小寒就回东北,张淑华在立夏心中俨然成了一个一定会欺负儿媳妇的恶婆婆。
刚才看到以前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的夏民主的头发全白了,哪怕立夏有上辈子记忆,再次见到依然不敢相信,也让立夏想起了十一年前张淑华的所作所为,偏巧张淑华说话语气不甚好,导致立夏现在十分讨厌他妈,“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不习惯。”
话音一落,偌大的屋里静下来。
张淑华张口结舌,讷讷不能成言。
夏民主叹了一口气,“立夏,桌子下面的暖瓶里有热水,你和小寒洗洗脸刷刷牙。”环视一圈,目光停在大儿子身上,“咱们先出去吧。”
张淑华想也没想,抓住夏民主的胳膊,“先生——”
“妈,立夏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夏明仁推着张淑华往外走,冲依着门框盯着立夏看的夏明义道,“去舀瓢凉水。”
立夏在他二哥夏明义眼中一直是个被他爷爷奶奶养的天真不知事的小少爷,乍一听嘲讽他妈的话从立夏口中说出来,夏明义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不是我弟。
“要凉水干什么?”心思全在立夏身上的夏明义不明所以。
夏明仁:“暖壶里的水热,快点。”
“哦,好。”夏明义转身往厨房去,看到他媳妇盯着炉子嘀嘀咕咕的,“你念叨什么呢?”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夏明义:“你说呢?搬来这边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爸规矩大,妈事多,你还说话不过脑子。要不是大哥拦着,立夏非得骂你不可。”
“这能怪我?妈天天说那边的人穷得挖树皮,煮野草,她不讲,我,我听到那个小寒说鸡蛋和饼,也不会,不会——”
夏明义:“水开了,赶紧下挂面。”
“下多少?”
夏明义:“还有多少?”
“下一半有点少,全下了又有点多。”
夏明义想到他爸的态度,以及立夏和他妈说话的口气,“全下了。”
厨房和立夏的房间只隔一堵墙,夏明义夫妻俩的声音不大,小寒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似笑非笑地看着立夏,“你在小韩村吃的是野草和树皮?”
“我没说过。”盆架靠墙放着,立夏挽起袖子拿暖瓶倒水的时候,正好听见隔壁夏明义说搬来这边,小寒走过来,听到“树皮和野草”,“我妈没去过农村,不知道农村啥情况,你,你就当她——”
小寒看着立夏:“当她放屁?”
立夏噎着了,张张嘴想说小寒说话难听,又觉得这样说显得偏袒他妈,干脆朝外面喊,“二哥,凉水呢?”
“来了,来了。”夏明义把水倒盆里,双眼一个劲往小寒身上瞟,“水还热吗?”
立夏:“不热了。”抬头看到夏明义的眼神,“二哥看啥呢?”
“没,没看什么。”夏明义笑笑,转身就朝外走,到厨房就说,“难怪大哥回来不停地劲夸立夏的对象长得好看。”
小寒站在院里时,立夏的二嫂就想看清楚,奈何天太黑,听夏明义这么说,一边打鸡蛋一边问,“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夏明义道,“比早几天咱们厂里放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还好看。”
“真的?那待会儿这两碗面我端过去,我可得好好瞅瞅。”
小寒擦手的动作僵住,“你二哥和二嫂真——”
“碎嘴?”立夏道,“他俩都是这德性,不过也没啥坏心眼。”其实立夏想说,他挺烦他二嫂这一点,可是怕小寒觉得他家人都难相处,又想回东北,“你以后有啥不懂的就问二嫂。”
“对,问我,我什么都知道。”
小寒转过身,看到一个约莫一米六,身材偏瘦,麦肤色,五官普通,三十来岁,全身上下充满了活力的女子端着碗站在门口,微笑道,“谢谢二嫂。”
“一家人不客气,不客气。”女子放下碗,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砰!
门晃了一下,立夏捂眼,“二嫂,看路!”
女子脸一红,捂着额头就往外跑。随后厨房里传出夏明义的唠叨声,“端个碗也能撞门上,你能干什么啊。”
“我也不想啊。没想到那个小寒真比电影女演员还好看,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夏明义:“她戴着大棉帽和围巾,就露两只眼睛,你能看见什么?赶紧把这一碗也端过去。”
小寒忍俊不禁,小声说,“你嫂子不但碎嘴,还挺逗。”
立夏看她一眼,见小寒不像说笑,张嘴想说实话,夏明义端着碗进来了。
“快吃吧,立夏,你二嫂给你打俩鸡蛋呢。”夏明义道,“要是还不够吃,再叫你二嫂给你做几个煎饼。”
立夏上辈子从小韩村回来,他二哥并没有这么客气,甚至有些不想搭理他。立夏想到就问,“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没事啊。”夏明义道,“怎么了?”
立夏打量他一番,什么也没看出来,和小寒刷了牙,就说,“那我吃面了。”
“吃吧,吃吧。”夏明义道,“那个,小寒,你也坐下吃。”
小寒:“谢谢二哥。”
“一家人别谢来谢去的,怪生分的。”夏明义倚着门框,看着立夏,“好吃吧?”
立夏手僵住,抬起头,“二哥,你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夏明义反问,随即想到,“对了,还真有事。”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说你考上了首都的大学,首都哪所大学?”
小寒看向立夏,这么大的事都没跟家里说?
“我说了,就是首都大学。”立夏道。
夏明义:“我知道是首都的——首都大学?”猛然睁大眼,“首都最好的那个帝都大学?!”立夏点头。夏明义张大嘴,转身就往外面跑,扯开嗓子嚎,“爸,妈,立夏考上的是帝都大学!”
夏民主霍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夏明义三两步跳到堂屋里,“帝都大学。立夏信上写首都大学,大哥说立夏漏写一个‘的’字,我开玩笑说,说不定就是帝都大学。大哥还说立夏十年没碰课本,考不上。”停顿一下,喘口气,又继续说,“他真考上了。”
夏民主下意识往外走,到门口忽然想到立夏在吃饭,转身问夏明义,“是不是法律系?”
立夏想填法律系,将来当大官。小寒考虑到他的情商和智商成反比,就忽悠他填中文系。不论进电视台还是去报社,凭他爸是市长这一点就能混得如鱼得水。
立夏想做生意赚大钱时,是小寒点醒他。立夏不想听小寒的话,又想到中文系毕业也能当官,就没和小寒争。
立夏隐隐听到他爸的话,端着碗出去说,“不是。”
夏民主对立夏的要求是考上大专,做梦也不敢想下学十多年的儿子能考上全国最高学府,不是他期望的法律系也很高兴,走出来就说,“好好好,什么时候去报道?”
“正月十六吧?”夏明义问。
立夏:“对,不住校的话,不用过去太早。爸,我不打算住校。”
“不住校。”夏民主道,“赶明儿我给你买辆自行车,晴天你骑车去,阴天下雨坐公交车。”
立夏:“谢谢爸。爸要是能弄到票,也给小寒买一辆吧。我这里还有些钱。”
“我有钱。”说到小寒,夏民主就问,“你信上说小寒去年没考,今年有几成把握?”
小寒今天吃太多鸡蛋,不想再吃鸡蛋,把面吃了,鸡蛋留在碗里,听到她公爹的话,放下筷子走出来,“七八成。”
“好好好。”夏民主非常高兴,握紧拳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模样,“离夏季高考还有五个月,这段时间是在家复习,还是想去学校?”
夏明义:“小寒都有八成把握了,还用得着去学校?”
“你有所不知。”夏明仁道,“去年条件严苛,今年放宽条件,又有足够时间复习,今年的考生会比去年多,各校录取分数也会比去年高。”
立夏:“谢谢大哥提醒,这种情况我也想到了,小寒说的七八成把握,也把这一点考虑进去了。”
“既然这样就在家复习。”夏民主起初不同意立夏娶小寒,主要是因为小寒的学历和立夏差太多,“咱们家里安静,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问立夏,立夏不懂就让他去请教他老师。”
小寒瞥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张淑华,心想梦里安静还差不多,嘴上说,“我听爸的。”
“那你们去睡觉吧。”夏民主道。
立夏:“好,爸也早点睡。”
“你们屋里有热水袋吗?”立夏的二嫂之前说错话,刚刚又闹出笑话,就一直想插话补救,“没有的话把我们的拿去。”
夏民主:“你妈买了吧?”
“我……忘了。”张淑华道,“只顾准备被子床单那些大件了。”
夏明仁:“我记得小妹房里有一个,我去拿。”
“小妹?”小寒看向立夏,你妹妹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夏明仁解释道,“小妹经常回来,妈就把你们隔壁的房收拾出来留她住了。她今儿不在,你们明儿去买了,把她的还给她就行了。”说着,就去找备用钥匙开锁。
小寒早先听立夏说,他爸他叔他大哥都住在老宅,就预料到他二哥也住家里,万万没想到夏民主给她和立夏盖的两间房,还分给嫁出去的小姑子一间……小寒深呼吸,压住火气,笑眯眯看着立夏去倒洗脚水,笑眯眯看着立夏灌好热水袋,笑眯眯看着立夏脱掉棉衣准备上床,小寒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抱走。
立夏楞了一下,脱口道,“你干啥?”
“没干啥。”小寒道,“你睡床,我睡椅子。”一手抱被子,一手拉椅子,把两张椅子并在一块,就把被子放上面。
立夏傻眼了,也意识到小寒很生气,后果好像还很严重,“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小寒脱掉鞋坐椅子上。
立夏想说,没有个鬼,你这个样子离天塌下来也不远了,“小寒,我做错什么,你直接和我说。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你不是更生气吗?”
“你没做错。”小寒道,“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和你来首都。”
立夏脸色骤变,蹲在小寒身边,拉住她的手,“你,你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我肯定错的特别离谱。你和我说,我立刻就改。”
小寒瞥一眼立夏。
立夏连忙点头,一脸紧张的看着小寒。
小寒并不想为难他,凭在火车上立夏抱着她坐一夜,小寒也不好意思为难他,“这个房子是你的,对吧?”立夏点头。小寒道,“除了不能住人的耳房、两间厨房和一间正堂,还剩十二间,对吧?”
立夏隐隐猜到小寒想说什么,怕猜错,没敢吭声,继续点头。
小寒:“你的房子——”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立夏忙不迭道。
小寒冷哼一声,“我们的?我们的房子我们只能窝在这一间房里?””你还想和我分房睡啊?”立夏期期艾艾地问。
小寒噎了一下,“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立夏松了一口气,“你想说啥,继续说,我不打断你了。”
小寒:“你和你妹妹关系怎么样?”
“不好。”立夏想也没想,说出来猛然意识到什么,“你,你是想……”
小寒:“你上中文系,肯定得看很多书吧?来的路上我就想把那间房改成你的书房。你若是同意,我今天就跟你睡。”
“我——”同意两个字连忙咽回去,立夏想到,“不大好吧?我妹回来住哪儿?”
小寒:“咱们对面不是还有两间客房?她住客房。”睨了立夏一眼,“你不舍得?”
“舍得,舍得。”妹妹嘴上说为他好,给他介绍个不安于室的女人。现在的老婆为他着想,还要跟他睡,傻子也知道该选老婆。立夏不傻,可是在他妈眼里他妹是宝,他是草啊,“妈若是知道你让小妹搬去客房,非得气晕过去。”
小寒:“那我今晚就睡椅子。”
“我,我明天就和妈说?”立夏道,“妈不同意,我就找爸。”
小寒:“不用这么麻烦。”
“你有办法?”立夏忙问。
小寒:“你是房子的主人,想把客人安排在哪儿,用不着问其他人。不过爸妈不是外人,我们是得说一声,但不用等着爸妈同意。”
“这样的话爸也会生气。”立夏道。
小寒:“爸生气会打你吗?”
“应该不会。”立夏道,“没听大哥和二哥说过爸打他们。”
小寒听到这话心揪住了,握住立夏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想说什么,一见他穿着秋衣,暗骂一句傻子,“我明天问问爸,你别出面。爸如果不同意,我再想其他办法,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和他们感情不深,也不好闹得太僵。”
“你能有什么办法?”立夏道,“还是我问吧。”
小寒:“先试试我的,我的行不通你再出面?”
“你——”
小寒假装不高兴,“我咋了?”
“没,没咋,挺好的。”立夏一见她又想生气,连忙说,“咱们快去睡觉吧。”拉着小寒起身,把被子扔床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小寒“嗯”一声,脱掉棉衣闻到衣服上的味特别难闻,“立夏,这边有洗澡的地方吧?”
“我记得旁边胡同就有浴池。”立夏道,“明天上午去洗澡,回来再洗衣服?”
小寒应一声好,爬进被窝碰到热水袋,不禁叹了一口气,“真舒服。”
“小寒,有更舒服的,你想知道是啥吗?”立夏说着话,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往小寒身上摸。
小寒瞥他一眼,朝他手背上拧一下,“想都别想。”
“你知道我想干啥?”
“知道。我娘说过,你想把我的衣服脱光。我娘说现在不行。”
立夏睁大眼,震惊道:“不行!?”
“小声点。”小寒又朝他手上掐一下,“我娘说我上学当紧,最好过两年再要孩子。”
立夏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小寒谈婚论嫁时,小寒左一句她娘,右一句她娘,忍不住皱眉,“你娘还说什么了?”
“我娘说就算我考不上,也得过几年再要孩子。”小寒道,“我奶奶还说——”
立夏:“咋还有你奶奶?”
“你不想知道我她说啥了?”小寒看着立夏,大有立夏敢摇头,她就睡椅子的节奏。
立夏连连点头,“十分想知道。”
“我奶奶说,你能骗我一年,不能骗我两年甚至三年。”小寒道,“两三年后你对我还像现在一样好,就可以给你生孩子。”
立夏试探着问:“要是不好呢?”
“不好咱俩就离婚。”小寒道,“我奶奶说没生过的离婚女人比生了孩子的好找对象。”
立夏就知道是这样,顿时想骂人,“她想得真周到。”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小寒道,“所以你不准碰我。”
立夏翻个白眼,“傻子!”
“你说啥?”小寒瞪着眼睛看着她。
立夏:“傻子。”随即趴在小寒耳边给她科普,看到小寒的眼睛越来越大,得意的笑了,“懂了吗?你现在不想生,咱们有的是办法。”
“那你现在有吗?”小寒问。
立夏噎着了,“……没有。”
“没有就离我远点。”小寒道。
立夏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已经很远了。隔了两层衣服呢。”
小寒白他一眼,就催他:“关灯。”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小寒睁开眼看到屋里大亮,穿好衣服就出去,听到压水的声音,循着声音一看,“二嫂,早啊。”
“早!”蔡红英笑着说才,“洗洗脸刷刷牙咱们就能吃饭了。”
小寒:“好。”随即想到昨天晚上的面,“早饭是二嫂做的?”
“对,稀饭和饼,吃得惯吧?”蔡红英说。
小寒:“没啥吃不惯的。”
饭毕,蔡红英就收拾碗筷,小寒见张淑华跟个老封君似的一动不动,就站起来帮立夏的二嫂蔡红英。然而,她刚碰到碗,蔡红英就说,“我来就行了。”
“小寒,让二嫂收拾吧。”立夏道。
小寒看一眼蔡红英,蔡红英笑笑表示没关系。小寒才说:“那我和立夏去洗澡了。”
“去吧,去吧。”夏明义摆手。
小寒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秋衣颜色不对,当时冷,没顾得细看。浴室里热气足,小寒脱掉秋衣走到窗户边,确定她没看错。
回到家把立夏的秋衣翻出来,立夏的秋衣不是红色的,但上面也有红色,小寒奇了怪了,“这是在哪儿蹭的?”
“墙上?”立夏道。
小寒白他一眼,“你家青砖是红色?”
立夏噎住了,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摸摸鼻子,道:“那你说是在哪儿蹭的?”
“我——”小寒想说我哪知道,我今天才到你家。猛然看到床上的红色线毯,小寒三步做两步走,掀开被子就看到白色被里上面红一块白一块,顿时觉得自己出气多进气,咬着牙低吼,“夏立夏,这就是你妈说的最好的东西?!”
第22章毛毯掉色
立夏走过去,“啥呀?”
“你看看这是啥。”小寒指着被染红的白色被里。
立夏弯下腰,“没脏没破,好好的啊。”
“还,还好好的?”小寒张张嘴,深吸一口气,“我哪天死了也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立夏皱眉,有点不高兴,“我啥时候气你了?”
“你——”小寒停顿一顿,话锋一转,“回头我娘若是问,小寒在家的时候脾气挺好,现在咋变得这么差——”
立夏抢道:“你说我气的?可我今天没气你啊。”
“我……”小寒不断安慰自己,他蠢他笨他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我刚才问你秋衣上面的红色是在哪儿蹭的,你咋说的?”
立夏张大嘴,“嗷,你是说在被子上蹭的?”恍然大悟,随即一想又不对,“这被子——”
“被子?!”小寒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被里是白色的,这上面的红色是线毯上的,这个线毯掉色,你知不知道?”朝他身上就是一拳。
立夏连忙抓住她的胳膊,笑了,“我还当这个被子不能盖了呢。原来你是说这个啊。”
“你还笑的出来?”小寒不敢置信地惊呼。
抱着孩子从厕所出来的蔡红英脚一顿,见立夏房门敞开着,勾头往里一看,立夏攥住小寒的胳膊,小寒一脸怒气。蔡红英眼皮猛一跳,往她屋里跑,朝正在看书的夏明义身上一巴掌,“别看了。”
“干什么你?”夏明义以前听夏明仁说小寒只上到小学三年级,昨天晚上又听小寒说她今年能考上,就觉得自己要是看看书,说不定也能考上中专。
夏明义以前不爱读书,初中毕业就进工厂当学徒工,后来得知厂长中专毕业,一度后悔自己没多上几年。没过两年大革命开始,他爸被下放,夏明义又不禁庆幸幸好他学问不高。然而,现在时代又变了,家里还出个高材生,夏明义的心思活泛了,昨天夜里和蔡红英说起这事,蔡红英也支持他,“没见我正在看书?”
蔡红英扭头往外看看,见外面没人,依然小声说,“立夏和小寒打起来了?”
“什么?”夏明义扔下书就穿鞋。
蔡红英连忙拦住,“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拉架。”夏明义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
立夏松开小寒的胳膊,“不笑难道要哭?”指着线毯,“她昨天说什么挑最好的买,我就知道是说给爸听的。”
“你知道?”小寒张大嘴。立夏点头。小寒转身就把线毯抽掉。
立夏连忙按住她的手,“你干么?”
“你说我干么?”小寒反问。
立夏:“一个线毯就算了,咱们昨天刚回来,今天就跟她闹,传到邻居耳朵了,会显得咱们当晚辈的不懂事。”
小寒停下来,眨了眨眼。
“你说是不是?”立夏一副诱哄的口吻,“爸昨晚答应给咱们买两辆自行车,看在爸的面上,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她以后还敢糊弄咱们,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到时候再把这次的事说出来,爸不会觉得咱们小题大做,还会认为咱们是忍无可忍了。”
小寒想说她没打算大闹,是想拿出去洗洗,顺便让两个嫂子知道她用的线毯并不是高级货,省得以后提起这事,就说她屋里全是好东西。见立夏误会,小寒眼珠一转,顺势道,“算了也行。你先别高兴,去找你爸把土地证拿回来。”
“什么我爸?那是咱爸。”立夏道。
小寒:“你去我就不去,你不去我就去。”说着,作势往外走。
“我去,我去!”立夏连忙抱住小寒。
堪堪跨过门槛的夏明义脸色骤变:“你在干什么?立夏。”
“出什么事了?”夏明仁打算去接回娘家的老婆,听到夏明义的声音,支好车子走过来。
夏明义往屋里一指,“他打小寒?”
“什么?”夏明仁停顿一下,随即大步跨进来,顺着夏明义的手指看去,不禁拔高声音,“立夏,松手!”
立夏下意识松开小寒,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很是奇怪,不禁眨了一下眼,“我啥时候打小寒了?”转向小寒,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还不承认?”夏明义顿时面色不渝,“别以为考上帝都大学,你就不是你了。”
“吵什么?”夏民主进门听到俩大儿子的声音,皱着眉道,“有什么话好好说。”
夏明义抢先道:“爸,不是我们不好好说,是立夏要打小寒——”
“你说什么?”夏民主抬手把公文包给夏明仁,“拿着。”就向立夏走去。
立夏下意识后退,道:“我没打小寒。”
“我看见了。”夏明义道。
立夏拧起眉头,“你看见啥了就你看见了,我有没有打小寒我自己不知道啊?”
“你就是知道才不敢承认。”夏明义道。
立夏张了张嘴,咬咬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寒告诉二哥,我有没有碰你一根手指。”
“小寒,放心大胆的说。”夏明义道,“咱爸给你做主。
夏民主跟着点头。
小寒这会儿只想笑。刚才夏明义突然出现,她吓一跳,紧接着又被夏明仁吓一跳,回过神来就笑,没等她脸上露出笑容,公爹回来,还一副要揍立夏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着说,“爸,立夏没打我。”
“小寒,你——”夏明义看到她的表情,第一反应就是看立夏。
立夏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打你。”说着话抡起拳头吓唬夏明义。
夏明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一想,“不对。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小寒你要往外跑,立夏没打你跑什么?而且不是我自己,你嫂子从你们门口过也看见了,立夏攥住你的胳膊要打你。小寒——”
立夏顿时明白了,“别小寒了,二哥,二嫂没看错,不过是小寒打我。”
“打你?”夏明义想也没想就问,“你干对不起小寒的事了?”
立夏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一眼小寒。
找回场子的夏明义哼笑一声,“你真够可以!说,到底干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立夏道。
抱着三岁大的女儿走进来蔡红英道,“立夏,这你就说错了。我和你二哥没看见,跟我们没关系。既然我们看见了,就不能装作没看见。”
立夏:“二嫂……我和小寒的私事,你们别管。”
“私事就把小寒气得脸通红,大事是不是得把天捅个窟窿?”蔡红英问。
立夏:“我——”
“别你了,赶紧说,我还得去接你大嫂。”夏明仁道,“是不是非等着爸问你才说?”
立夏看向夏民主,心想就是爸在我才不能说,“爸,您忙去吧。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处理。”
夏民主听到小寒打立夏就准备出去,发现立夏很怕他们知道,反而想弄清楚,“你不说,我就让你二哥在这里跟你耗到天黑。”
“听见了吧,立夏。”夏明义道,“快说,不然别说午饭,连晚饭没得吃。”
立夏看看小寒。
小寒微微摇头,看我没用。
立夏颇为无奈地看一眼夏明义,夏明义回他一个跟他耗到底的眼神。立夏瞪他一眼,转向夏民主,“爸,我说了,您不能生气。”
“爸生气?”夏明义看向他爸,“跟爸有关?你不是说——”
立夏叹气,“二哥,能容我把话说完吗?”
“我什么时候——”
夏民主:“老二,让立夏说。”
夏明义张张嘴,就冲立夏摆摆手,你说,你说。
立夏:“小寒,你说还是我说?”
“我说吧。”立夏只会陈述事实,她就不一样了,还会添油加醋,“事情因这个线毯而起。”弯腰把她和立夏换下的秋衣拿起来,“刚才我打算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被线毯染红了,还有我们的被子。”掀开被子让夏民主看,“我说不能用了,得拿出去洗。
“立夏说妈昨天才说过这是好东西,我今天就说线毯没法用,到时候盆里的水再变成红色,红色线毯变成白色,妈心里肯定不舒服,就不准我出去洗线毯。二嫂刚才看见的其实是我俩在争线毯,二哥看到的是立夏拦着我。”说完看向夏民主,“就这点事,爸。”
一声爸,让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夏民主神色复杂。夏明仁不敢相信。夏明义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就转向他老婆。
蔡红英并没比夏明义好哪里去,她一周前还羡慕婆婆给弟妹准备的东西特好,为了这事连着好几宿没睡安身,到头来全是样子货……
可是所有人都能沉默,唯有夏明仁不能。夏明仁去小韩村之前,夏民主曾和夏明仁详谈,谈的主题只有一个立夏,内容也全是对不起立夏,所以夏明仁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爸多么在意立夏,而立夏也争气——考上帝都大学,结果……结果夏明仁试探着说,“爸,这事肯定是售货员见妈年龄大了,看不出好坏,拿次品糊弄她。我妈当时又买被面又买被里,忙起来也没在意,才被人给糊弄了。”
立夏:“大哥——”
“我觉得大哥说得对。”小寒朝立夏后腰上拧一把,“爸,立夏说下午带我去买热水袋,我们下午再去买一条好了。”
从小寒提到线毯,夏民主的目光就停在她身上,或者说她手里的线毯上,因此小寒掐立夏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再看立夏欲言又止,忽然觉得脸火辣辣的痛,像被人扇了两巴掌,不禁叹了一口气,“什么都别说了。”转身就往外走。
夏明仁下意识跟上去:“爸……”
“我说别说了!”夏民主猛然加大音量。夏明仁吓僵住。夏民主叹了一口气,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夏明仁又想跟上去,看到了他的车子,一想到他老婆还等着他去接,犹豫片刻,朝立夏屋里喊,“晌午别做我的饭了。”推着车子往外走。
小寒一脸无措,望着夏明义和蔡红英,讷讷道:“二哥,二嫂,这事……”
“不干你的事。”夏明义一脸烦躁的摆摆手,就抬腿往外走。
蔡红英跟着点头,“就是。恢复高考文件一下来,爸估摸着你们年底能回来,就把他后来几个月的工资全给——”
“别说了。”夏明义猛然停下来,回头瞪她一眼,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蔡红英皱眉,“你吼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买的。”
“二嫂,她好像吓着了。”小寒指一下她怀里的小女孩。
蔡红英低头一看,连忙拍拍孩子,“不怕,不怕,妈没说你。对了,这是囡囡,昨天你们回来的时候她睡着了。囡囡,叫叔叔婶婶。”
小孩转身抱住蔡红英的脖子。
蔡红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没出息。”
“你打她干什么?”夏明义皱眉道,“把囡囡给我,做饭去。”
小寒戳一下立夏,就说,“你领着囡囡吧。我去做饭,立夏,走了。”
“做饭?”立夏正奇怪小寒明明想闹大,在大哥打算糊弄过去的时候他要解释,小寒为何又拦着他。乍一听到“做饭”,下意识问,“晌午了?”
小寒:“有十一点了吧?”
“快十一点了。”蔡红英把孩子递给夏明义,“你洗衣服吧。趁着今儿天好,洗了明儿就能干了。”
毯子不能用,小寒下午必须得出去,也怕明天或后天有雨,说一声好,就让立夏把鞋拿出去晾晒。
立夏没动弹,等他二哥和二嫂走远,就问出心中疑惑。
小寒看着他,眼中尽是怀疑,小声问,“你真不明白?”
“我应该明白?”立夏问。
小寒心累,“你妈,错了,咱妈啥样的人,爸不知道?用得着你我再说一遍?”立夏摇头。小寒道,“所以我拦着你,让爸觉得我懂事。而我懂事,爸就会觉得更对不起我,明白了吧?”
“那,那你刚才为啥还要去找爸妈?”立夏不解。
小寒:“我要出去的时候爸还没回来,我是打算找你妈,问问她是不是觉得我乡下来的没见过好东西,拿这破烂玩意糊弄我。”瞥一眼立夏,“我奶奶那么抠门小气,她给我爹买的结婚用的东西都比这个好。对了,你妈呢?”
“是咱妈。”立夏道,“你在我面前这样讲没关系,当着大哥他们的面不能这样喊。”
小寒:“我不傻。”
“那你别生气了。”立夏道,“下午就去买,买两条。”
夏民主脚一顿,停在门外,“立夏,出来一下。”
立夏:“爸怎么不进来?”
“你出来。”夏民主招招手。
立夏扭头去看小寒。小寒推他一下。立夏踉跄了一下,到外面就问,“什么事?爸。”
“这些钱你拿着。”正如蔡红英所言,夏民主的工资给张淑华了。张淑华不在屋里,夏民主翻箱倒柜好一会儿也没找钱。万幸枕头下有些零钱,夏民主见除了毛票只有两张大团结,觉得少,又怕此事拖得时间越长,小寒和立夏越生气,两张也给立夏,“先用着,你妈回来了,我再给你。”
立夏:“不用,我身上还有钱。”
“对,爸,我们有钱。”小寒道,“我奶奶一开始让立夏买三转一响是吓唬他,后来只让他买一辆自行车,我走的时候还给我一百块钱。这钱留着您自己用吧。”
夏民主顿时觉得手里的二十块钱发烫,“你奶奶还给你这么多?”
“是呀。”小寒道,“我奶奶说城里干啥都要钱,手里有点钱省得以后作难。”
夏民主又觉得脸火辣辣的痛,“那你们更应该拿着。”钱塞立夏手里掉头就往书房去,速度快的浑然不像一个快六十岁的人。
立夏拿着钱,看了看他爸的背影,又看看小寒,迟疑道,“爸的脸色好像不大对。”
对就怪了。小寒心说,别说夏民主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韩高氏那个没脸没皮的人连番被她戳心窝子,心中也不好受,恨不得把张淑华揪出来暴打一顿。
不过小寒才懒得管张淑华是故意还是被人骗了,因为不论哪种情况,她但凡有点心都能避免。然而,这些事小寒不打算告诉立夏,否则以他的性子,会直接和张淑华吵起来。届时张淑华掉几滴眼泪,把责任推给别人,夏民主真有可能就这么原谅她了。
“有吗?我没敢往爸脸上看。”小寒胡诌道,“对了,妈干啥去了,咋还不回来?我记得咱们去洗澡的时候她还在家。”
蔡红英出来倒洗菜水,听到这句就说,“去小妹家了。”
“大过年的去她家干什么?”立夏问。
咳!
厨房传来夏明义的声音。蔡红英一脸抱歉,“我也不知道。”端着盆回屋。
小寒:“可能是告诉你妹妹,大哥把她的热水袋给咱们用了。”
“别瞎说。”立夏道,“我妈还没到那种地步。”
小寒就是在胡扯,“难说。对了,土地证。”
“现在?”立夏指着书房,“爸非得晕过去不可。”
小寒:“那晚上——”
“我现在就去。”立夏看她一眼,“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寒心中一突,保持微笑:“你感觉错了,不是今天,从昨天晚上我就不是我了。”
立夏噎住了,虚点点她,就往书房去。敲敲门,听到请进,立夏才进去。进屋看到他爸眼眶通红,立夏浑身一震,“爸,你——”
“昨晚没睡好。”夏民主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找我有事?”
立夏看看他,犹豫片刻:“我,没事,爸。忙您的吧。”说着,转身往外走。
第23章小寒哭了
“立夏。”夏民主站起来,急急道,“是不是你妈又——”
立夏连忙停下来,“不是,不是,和我妈没关系。”
夏民主松了一口气,“那是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立夏:“不是不能说。”抓抓脑袋,有些头痛,“是我不知道该咋说。”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夏民主道,“我是你爸。”
立夏看着他,“那,我就说了啊,爸。”夏民主点头,“就是,那个,爸,小寒的爹娘一开始并不同意把小寒嫁给我。”
“为什么?”夏民主问出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所以我反对你娶小寒,你才那么生气?”
立夏楞了一下,听明白他说什么,点点头,“对,小寒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我以为爸不会像他们一样,一定会支持我,没想到爸……在信里就写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希望爸别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夏民主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找我什么事?”
立夏:“她奶奶嫌我无房无地无工作,我和他们家人谈的时候就说我有房。她奶奶不信,就对小寒说,到了城里就看看咱家土地证上面写的是不是我的名字。我俩来的路上小寒还在说这事。”
“我当是什么事呢。”夏民主笑了,“土地证,土地证……土地证被我放哪去了?”
立夏:“房子还给咱们的时候有土地证吗?”
“对了,想起来了。”夏民主打开放公文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都在这里。”
立夏接过来,“我的?”
“是的,都是你的资料。”夏民主道,“把这个给小寒,让她放心,再劝劝她别生气了,回头我找你妈要两百块钱,你再带小寒多买几条床单。”
立夏:“真不用了,爸,我和小寒身上还有将近五百块呢。”
夏明仁给立夏六百,一辆自行车就去掉一百二。夏民主不禁问,“怎么还剩这么多?”
“小寒的奶奶确实给了她一百块钱。”立夏道,“我俩结婚当天宴席上用的鱼是她爹买的,猪是她家养的,菜是自留地里种的,所以……”剩下的立夏不说,夏父也猜出来了,“钱留着你们平时买米买面,我和小寒没工作,就不给家里生活费了。”说完拿着档案袋出去。
蔡红英抬起头,正好看到立夏从厨房门口过去,踢踢和囡囡玩的夏明义,“爸给立夏钱了。”
“你看见了?”夏明义问。
蔡红英点头,就把她看到的说出来。夏明义白她一眼,一副你是不是傻的模样,“爸真有钱刚才就不会只给立夏二十。应该是立夏的档案。”
“档案?”蔡红英不懂,就转移话题,“你说妈想什么呢?”
夏明义:“管她想什么,反正等她回来,老两口不打一架,也得吵一架。”
“你二哥和你二嫂一直这么说话不避人?”小寒见立夏回来,打算关门拆档案,手碰到门,听到蔡红英的话,“还是他俩忘了隔壁有人。”
立夏:“他俩一直这样,因为二嫂碎嘴,妈没少数落她。”
小寒笑笑,忍住问他怎么知道的冲动,指着档案,“给我看看。”
立夏拿出土地证,看到上面确实是他的名字,抬手丢给小寒,“这下放心了吧。”
“不放心。”小寒道。
立夏:“还不放心?”
小寒点头,“怕你妈收拾我。”指着线毯,“这事毕竟因我而起。”
“她不敢。”立夏拿着脏衣服往外走,小声说,“相信我,真的。”
小寒别有深意地问:“你昨天才回来,咋这么肯定?”
立夏:“你以后就知道了。”把衣服放盆里,“是先泡一会儿,还是现在就洗?”
“先泡泡洗的干净。”蔡红英从厨房里出来,“钢筋锅里有热水,你们倒了泡衣服。”
小寒:“二嫂不用?”
“咱家锅大,热水多。”蔡红英道,“你们现在不用,也是倒了刷碗,不然等到晚上,锅里的水就开了。”
小寒:“我们用了,回头用啥刷碗?”
“咱们吃饭的时候把钢筋锅放炉子上,等咱们吃好饭,锅里的水就热了。”蔡红英道。
小寒懂了,对蔡红英道一声谢就和立夏一起洗衣服。而俩人还没洗好,蔡红英就把饭做好了。
冬天农村没什么菜,城里也一样。蔡红英炒的萝卜丝,煮的粥,热几个年前蒸的馒头,一家人吃好,小寒和蔡红英两人把厨房收拾干净,立夏把衣服拧干水晾绳上,俩人才出去买床单。
小寒上辈子把演戏当成职业,也享受鲜花和掌声,今生也就没想过转行。小寒一开始打算去东北那边城里闯荡,是因为东北有个电影制片厂,名气不亚于首都这边。后来选择嫁给立夏,自然是重回母校读书,但她忘了此时只有一部分高校恢复招生。关于这点,立夏填报志愿时提到过,小寒那时就在想,到了首都就去她母校华国戏剧学院看看。
立夏骑着夏明义的自行车载着小寒直奔百货商店,买两条颜色素净的床单和一个白色被里,给夏明义的女儿买了一包糖果,小寒才对立夏说,“时间还早,我们玩会儿再回去?”
“想去哪儿?”立夏没意见。
小寒上辈子是帝都人,但一九七八年这会儿她还没出生。她上辈子的家在工体那边,上中学以前只往城里来过两次,一次看升旗,一次去故宫。等她上中学,城里面已高楼林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处是四合院,以至于小寒连她现在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就问立夏,“咱家附近有啥玩的?”
“南边是北海公园,北面是什刹海公园,但这个天不适合去啊。”立夏道。
小寒搁心里算一下,又惊又喜,他们家在一环内?为了确定这点,就问,“离故宫远吗?”
“直线距离大概有三里,真正走下来得五里路。”立夏道,“你想去故宫?”
小寒不答反问,“故宫大吗?”
“很大。”立夏道。
小寒想一下:“那咱们过几天再去,上午去,在里面好好逛逛。现在你带我往东边去,从北面绕回来,我看看附近都有什么,省得以后出来不知道东南西北。”
“从北面绕?”立夏睁大眼,“那得绕过什刹海。”
小寒:“中间没个桥啥的吗?”
“好像有。”立夏记不清了,“回头找个人问问,假如没有,咱们就原路返回。”
小寒想也没想就说:“好。”
仗着她坐后面,立夏看不到见她,一开始小寒并没有往四周看,走了大概一里路,小寒才睁大眼睛,勾头盯着前方。
大概又过一里,小寒拍拍立夏的背,“那是什么?”
立夏抬头看一眼,“哦,学校。”
“啥学校这么大?”小寒问。
立夏:“好像是戏剧学校。我没往这边来过,不太清楚。”
“教唱戏的?”小寒道,“早些年戏子不是被打成下九流了?咋还有人敢光明正大办学校,还弄这么大。”
立夏笑了,“傻瓜,这是培养电影和话剧演员的。”
小寒冲他的背挤眉弄眼一番,朝他身上掐一下,“你才傻。”
“对,我傻,应该主动告诉你。”立夏知道她今儿气不顺,不敢顶嘴。
小寒哼一声,“你的意思在这里上学,毕业后就能演电影。”
“是呀。”立夏道,“电影演员都是从这类学校里选的。”
小寒:“那你觉得我能考上吗?”
砰!
小寒的脑袋撞到立夏背上,“你干啥突然停下来?”朝他背上一拳。
“你先下来,先下来。”立夏转身说,“你刚才说啥?”
小寒:“问你我能不能考上这个,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停车干啥?看看我的额头都红了。”
“你的额头没红。”立夏下意识看一眼,随即就说,“你告诉我,刚才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
小寒睁大眼道,“不是。”
“不,不是?”立夏不明白,“怎么就不是了?”
小寒:“以前村里组织看电影,我就特羡慕电影里的人,觉得他们很厉害。你刚才说他们是从学校里出来的。”指着近在咫尺的学校,“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他们那么厉害是天天练的。”立夏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非常辛苦,你知道吗?”
小寒点头,“知道啊。你为了考大学还天天看书,更何况他们。”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当演员?”
“我,我没有。”立夏眼神闪烁,不敢看小寒。
小寒见状,瞬间确定:“你有,你就有。你也和你妈一样,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不配当演员,不配拍电影。”
“我没有。”立夏大声反驳。
小寒:“你就有。你妈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眼泪一个个掉,哽咽道,“我不在你家过了,我要回东北……我要回东北……”
“哎,你咋就哭了。”立夏一急,拔腿就追。
咣当!
小寒停下来。立夏僵住。片刻,夫妻俩齐回头,车子倒在地上。
立夏下意识去扶车子,抬起脚猛然想到小寒,转身拉住小寒的胳膊。
小寒吓一跳,脱口道:“你干啥?”
“你——我,看在车子都倒了的份上,你别哭了。”立夏拧着眉头道,“我没有说不让你去。”
小寒:“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到了这份上你还骗我。”
“哪份上了?”立夏下意识问。
小寒抬手一指,“车子都倒了的份上。”
立夏噎住了,随后就想笑,一看小寒脸上还挂俩泪珠,顿时笑不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当演员。”
“很厉害,全国人民都知道。”小寒道。
立夏看看小寒,小寒一脸坦荡,任由他打量。立夏见状,沉吟片刻,“如果我不让你去,先别哭,我是说如果。”
“我就回东北。”小寒道。
立夏抓住小寒胳膊的手僵了一下,“你奶奶——”
“我奶奶知道我能拍电影赚钱,肯定会支持我。”来城里走一遭再回去,小寒想怎么忽悠家里人都成,她爹娘问她怎么懂得那么多,她一句“听城里人说的”就全解决了。
钱是韩高氏的软肋,为了钱能打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儿子。立夏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叹气,“你在村里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你后悔娶我了?”小寒瞪着眼睛看着他。
立夏连忙说:“没有,没有。”
“哼,你有我也不怕。”小寒道,“我奶奶说——”
立夏抬起手,打断她的话,“别提你奶奶,算我求你了,行吗?你就是把她的话当圣旨,才变成现在这样。”
“我哪样了?”立夏问。
立夏:“就现在这样。不过挺好的,以后妈欺负你,你就这样和她吵。”
小寒瞥他一眼,转身面对着戏剧学院大门。
立夏见她这样,深吸一口气,“你真想拍电影?”小寒点头。立夏道,“据我所知人家选演员可挑剔了。”
“二嫂说我比电影演员还好看。”小寒道。
立夏:“二嫂嘴上没个把门的,她说的多了。再说,当演员不光好看,还有别的要求。”
“那我们进去问问。”小寒道,“里面的老师若是说我行,你不准再拦着我。”
立夏犹豫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不想让我去。”小寒哼一声,转身就走。
立夏连忙抓住他,“没有。我,我是怕老师说你不行,你又哭鼻子。”
“我又不是水做的。”
“曹雪芹说你们女人都是水做的。”
“他又不是女人,他知道个啥?”
立夏又噎住了,“那我们明天过来问问?”
“你明天不会说有事来不了吧?”小寒盯着他问。
立夏脸色微变,有一丝心虚,“当然不会。我敢找借口,晚上我睡椅子,你睡床,被子也全给你。”
“那我们回家吧。”小寒满意了。
立夏松了一口气,后悔跟小寒说,往东再往南就能到故宫。要不是他多嘴,哪来这些事啊。
“你嘀咕啥呢?”小寒问。
立夏连忙说:“我说糖有可能摔碎了。”
“水果糖,不会的。”小寒坐上车就问,“咋没听大哥提过他的孩子?”
立夏:“大嫂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大革命开始后,她和大哥就被下放到农村。他们待的地方比较苦,没敢生孩子。二嫂是工人阶级,二嫂的妈对外说二哥入赘到他们家,二哥没遭罪,他和二嫂又是双职工,才敢生囡囡。”
“原来如此。”小寒道,“那你大哥现在是官复原职,还是……”
立夏道,“我大哥在咱们家附近的小学当老师。大嫂怀孕了,五月份就生了,大哥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才搬回来住。二嫂想让囡囡去大哥学校上学——”
“所以他俩也搬回来了。”小寒道,“你二叔和二婶呢?”
立夏:“二叔以前住的是筒子楼,只有两间,一间半住人,半间做饭。明敏和明佳大了,再住在厨房里不像样。”
“就搬到这边来了?”小寒替他说。
立夏摇头:“不止因为这点。他们那边都是工人,咱们这边的人不是在机关上班,就是老师、医生,来到这边好找对象。”
“爸妈呢?”小寒道,“别说老宅住着舒坦。爸是市长,组织给他的房子肯定不差。”
立夏:“你没发现爸和妈分房睡?”
“我发现了。”小寒道,“因为这点?”
立夏:“当年爸出事,妈要和他离婚,爸单位的人都知道。”
“所以?”
立夏:“那些人其中一部分现在是爸的邻居。”
“你妈怕左邻右舍搁背后以论她?”小寒嗤一声,“做得出还怕人说。”
立夏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可是——”
“没啥可是,别给你妈找理由。”小寒道,“换成我,别说我了,大嫂不就没和大哥离婚?还有二哥,二嫂也没因为爸的关系和他离婚,还给他生个女儿。”
立夏仔细一想,“……你说得对。”
“话又说回来,你妈干出那种事,咋还好意思回来找你爸?”小寒不明白。
立夏:“我姥姥和姥爷去爸单位找的他,我姨和我舅都说,我妈当时身不由己,还说什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别让孩子看笑话,还说我妈心里也不好受,反正说的挺多。对了,还有我妹——”
“咋还有你妹?”
“我妈和我爸离婚时,把我妹带走了。”
小寒眉心一跳,“带你妹?那咋不带你?还要二婶托人找关系把你弄到东北。”
立夏浑身一震,猛然停下来。
小寒这次有心理准备,抱住立夏的腰,感觉到他全身紧绷,有些心疼,却不后悔故意说出来,“咋了?”
“没,没事。”立夏咬咬牙,蹬着车子,握紧把头,拐个弯钻进胡同里。片刻,立夏和小寒到家。立夏拿着床单回屋,小寒拿着糖去厨房另一边找蔡红英。
蔡红英看到糖乐开了花,嘴上说,“囡囡还小,不会吃糖。”
“我想给她买奶粉,怕囡囡不喝,才买的糖。”小寒道,“下次我给她买奶粉。”
夏明义放下书,“下次别买了,她大了,不喝奶粉。”
“不喝?”小寒皱眉道,“售货员说小孩喝奶粉长得快。”
蔡红英忙问:“哪个售货员说的?”
“我家那边的。”小寒道,“难道他骗我?”
夏明义:“肯定是骗你买奶粉。”
“我——”小寒听到敲门声,“好像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到外面看到立夏去开门。
不大一会儿,进来俩人,前面的是张淑华,走在后面,且一边走一边往后看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眉眼间和张淑华有三分像。小寒扭头朝屋里说,“好像是小妹回来了。”
蔡红英走出来一看,“明珠来了。”
“二嫂。”夏明珠喊一声,就问,“你旁边那人是——谁把我的门打开了?”说着,指着东面,“谁打开的?”
夏明仁从屋里出来,“我开的。”
“谁让你开的?”夏明珠怒道。
夏明仁皱眉,“没有谁,我自己。”
“你开我房门干什么?”
“进去拿热水袋。”
夏明珠:“你自己有热水袋,拿我的干什么?”
“我有,你三哥和三嫂没有。”夏明仁道,“拿你的用一晚怎么了?”
夏明珠瞪大眼,不敢置信,“你拿的热水袋给那个土包子用?”
“你说谁?”走向小寒的立夏猛然回头。
夏明珠:“我说她,土包子,土包子,土包子还不准人说?”
“你说什么?”夏民主从书房里出来,厉声道,“再说一遍!”
“姑姑说,小婶婶是土包子。”
众人齐刷刷看向囡囡。小孩儿吓得打了个哆嗦,咩一声,哇哇大哭,“妈妈……”
第24章败家娘们
蔡红英慌忙抱起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囡囡,一脸歉意的看一眼小寒,就抱着囡囡回屋。
夏民主走到院里,离夏明珠五步之遥停下来,指着大门方向,“出去!”
夏明珠不敢置信瞪大眼,“你说什么?爸!”
“我让你出去!”夏民主道,“别让我再说一遍。”
夏明珠张张嘴,意识到他并不是开玩笑,扭头转向张淑华,“妈,你看我爸,为了个外人居然让我走。”
张淑华不赞同道:“先生——”
“你也想出去?”夏民主冷冷地问。
张淑华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夏明仁见状,忍不住开口:“爸——”
“闭嘴!”夏民主连看都不看又想和稀泥的夏明仁,继续说,“小寒不是外人,你——”
夏明珠想也没想就说:“那我就是外人?”
“是!”夏民主不假思索道。
早年张淑华天天在夏民主耳边念叨,儿子是混蛋皮小子,女儿是香香软软的小公主,女儿还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为了追生女儿,在立夏十个月大时,夏民主听张淑华的话,把立夏送到他爷爷奶奶身边。
两年多后,女儿出生,夏民主给她起名明珠,乃掌上明珠。从名字就能看出夏民主当时有多疼她。当时有多疼她,在十一年前张淑华要和他离婚,夏明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妈,夏民主就对她有多失望。
夏民主平反后,张淑华的父母亲自找到夏民主,又找亲戚朋友劝他原谅妻女,夏民主年龄不小了,也折腾不动了,又想屋里有个说话的人,便同意张淑华搬回来。
正如立夏所言,夏民主虽然松口了,心里却有一根刺,而这根刺还没来得及软化,张淑华和夏明珠的嫌贫爱富,再一次提醒了夏民主,十一年前他是她们最讨厌的人。
夏明珠的眼眶一下红了,泪眼模糊地望着夏民主。夏民主不为所动。夏明珠缓缓转向夏明仁。
夏明仁就怕他爸妈起冲突,在他丈母娘吃过饭就和他老婆回来,前一刻还对他老婆说,老两口吵起来的时候,由他老婆出面劝他爸。万万没想到,他和他老婆还没合计好,夏明珠横插一杠子。
夏明仁望着盛怒的父亲,眼角余光留意到他老婆站在窗户边,满脸担忧,夏明仁沉吟片刻,当作没看见。
夏明珠张张嘴,忽然想到,“二哥……”
“天不早了,你回家吧。”夏明义道,“别孩子找不着你又哭又闹。”
夏明珠不可思议,你也赶我走?
夏明义不看她,扭头往屋里看。蔡红英抱着已经停止哭泣的囡囡,冲他摇摇头,无声地说,别管她。
夏明珠不想也不屑,可她还是把目光移到立夏身上,“三哥,我——”
“爸的话你没听见?”立夏很是不耐烦,“还要爸再说几遍?”
张淑华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立夏,你——”
“立夏说的没错。”夏民主道,“出去!明珠。”
张淑华:“先生,明珠她——”
“你想说什么?”夏民主看着她,目光瘆人。
张淑华顿时像被人掐住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神暗示夏明珠,今天先回去。
夏明珠转向夏民主,见夏民主依然不为所动。夏明珠呜咽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夏民主看一眼夏明珠消失的方向,就转向小寒和立夏。小寒对上他的视线,掉头回屋,立夏连忙跟进去。
夏民主叹了一口气,就对张淑华说,“你跟我进来。”
“爸!”夏明仁拦住,“爸,该做饭了。”
夏民主:“四点半,还早。”
“天黑得早,五点就看不见了。”夏明仁说。
夏民主打量他一番。夏明仁心虚,不禁后退一步。夏民主扭头转向夏明义,“叫红英去做饭。”话音落下,夏明仁就咳嗽一声。夏民主简直想为他喝彩,“明仁不舒服就回房好好歇着。明义,还等我再说一遍?”
“不,不用。”夏明义转身回屋。
立夏连忙把门关上。
“关门干啥?”小寒面无表情道。
立夏:“太阳刺眼。”
小寒白他一眼,拉张椅子坐下。
立夏立刻坐她对面,掀开上衣。
小寒疑惑不解,“你干啥?”
“你一生气不是砸我就是拧我。”立夏道,“我穿得厚,你力气又小,砸的没有拧的痛,而且我背上的肉也没有腰间的肉软,你拧吧。”
小寒看看他,你是不是傻?
立夏点头,我说的是真的,拧吧。
小寒眉头一挑,运运气,咬咬牙。立夏顿时头皮发麻,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脑袋,哆哆嗦嗦,“我我,你,你咬……啊——啊啊……痛——松口!”
小寒坐起来。
立夏手背上多出两行牙印,最中间六个隐隐冒血,不禁闭上眼,又痛又无奈地说,“小寒,我是让你拧,没让你咬……”
“有啥不一样?”小寒反问,“你要是觉得我不该咬你,那让我再拧几下。”
立夏霍然起身,“想都别想。”不禁倒抽一口气——碰到手了,痛!
“那你还怪我咬你吗?”小寒抬头望着他。
立夏下意识点头,随即连连摇头,“咬的好,咬的妙。”
“既然这样我再咬几下?”小寒道。
立夏转身就往门口。
小寒乐了,“真怂。”
“你不怂,让我咬一口。”立夏道。
小寒瞥他一眼,嘲讽道:“你长得真好看。”
“那当然,我——”立夏睁大眼,“你说我想得美?”
小寒:“看来还不算傻。”
“再傻也比你聪明。”立夏道,“说你土包子都不知道回嘴。”
小寒呼吸一窒。她想回怼,但立夏先她一步。第二次她看到书房门开了,她公公出来了,故意没说,没想到被小囡囡抢了先,“她没说错,我是土包子。我若不是土包子,你妈也不敢拿那破烂糊弄我。”瞥一眼搭在椅背上的红线毯,“想好怎么处置了没?”
立夏没话了。
小寒瞥一眼立夏,拿起线毯。
立夏一个箭步过去,“你拿它干啥?”
“你说呢?”小寒问。
立夏的嘴巴动了动,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东西不能放柜子里,不然会把柜子染红。”小寒道,“咱们也没箱子,也不能留着擦桌子,要不我剪碎纳鞋底?”
立夏:“你会做鞋?”
“我还会做衣裳呢。”韩高氏不让原主上学,却没阻止刘素芬教原主做饭做鞋做衣裳,“就是做得不如百货公司卖的。”
立夏:“我记得我奶奶以前都是用破衣服做鞋,你去问问二嫂这个能不能用,别费劲做好了没法穿。”
“现在?”小寒道。
立夏:“过两天。”往正房的方向看一眼,“这会儿不知怎么吵呢。”
“说起这个,你妹妹真够没教养的。”小寒道,“爸看起来也不像是惯孩子的人,大哥虽然爱和稀泥,估计也是想着一家人齐齐整整,二哥心也不坏,咋到你妹妹那儿就歪了呢?”
立夏:“我妈像。”
小寒顿时无言以对。随后一想,就忍不住问,“爸就由着你妈?”
“具体我也不清楚。”立夏仔细想想,“不过我倒是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十岁那年春节,奶奶听爸说明珠想吃鱼,就让爷爷烧一条红烧鱼,因为爷爷烧鱼好吃。吃饭的时候爷爷招呼明珠吃鱼,明珠甩了一句什么话,具体内容我给忘了,反正挺难听的。
“爷爷当时气得脸都变了。我妈说明珠还小。奶奶跟爷爷说大过年的,明珠不想吃就别让她吃了。后来等他们回去,我听爷爷跟奶奶说,好好的孩子都能被她惯坏。那时我恋着玩跑鞭炮,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从那以后,过年我爷爷奶奶就只准备我们仨喜欢吃的东西。”
小寒不解:“她不喜欢,爸为啥要跟爷爷说她喜欢?”
“她喜欢的是糖醋鱼。”立夏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爸没说仔细,估计也以为不论红烧还是糖醋都是鱼。”
小寒:“爷爷说的那个她是你妈吧。”
“可不是她咋地。”立夏道,“我——”
“滚!”
一声怒吼。立夏慌忙打开门,就看到他二哥和他大哥走出来,“是爸?”
“是爸。”夏明义小声说,“冲妈吼呢。”
小寒看热闹不嫌事大,推一下立夏,“要不要过去看看别打起来?”
“爸脾气好,没跟妈动过手。”立夏道。
小寒想笑,都气得喊出滚了,还脾气好?她爹脾气也好,跟面团似的,不照样被她便宜奶奶逼得闹分家,“要不叫大哥去劝劝?”
立夏摇头,“不去。爸吼她也是她自找的。”
夏明义扭头看向立夏。
“瞅我干啥?”立夏反问。
夏明义笑笑,“不干啥。只是想叫你去喊爸吃饭。”
“现在?”立夏指着书房,“现在过去爸会吃了我。”话音刚落,书房门打开,张淑华耷拉着脑袋往卧室去。随后出来的夏民主冲立夏招招手,又转身回书房。
立夏不禁眨了一下眼,指着自己,“爸刚才是冲我招手?”
“肯定是你。”夏明义道,“快去,看看爸找你什么事。”
立夏下意识往北去,迈出脚又停下来,“小寒,我去了啊。”
“要不要我送送你?”小寒问。
立夏摇头,“不用,不用。”
“噗!”夏明义笑喷,转向小寒,“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
小寒道:“逗吗?”
“不是……”夏明义道,“是呆。”话一出口,正房最东面的门开了,张淑华出来了,手里还跨个包。夏明义惊得张大嘴,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他大哥跑向他妈。
小寒见状,往后退两步,退到屋里。并不是怕她,避其锋芒,而是张淑华看到她一准会送她一对白眼,她也不能把张淑华怎么着,因为张淑华是她婆婆,哪怕这个婆婆很失职。
大约五分钟,院子里的说话声停下来,脚步越来越近,随即越来越远,小寒便知道张淑华走了。
小寒走到隔壁厨房就问,“二嫂,妈自己走的?”
“大哥和大嫂送她出去的。”蔡红英叹气道,“本来我还想着她帮我照看囡囡,弄这一出,明天还得把囡囡托给大嫂。”
小寒不解,“你和二哥明天有事?”
“我们明天上班。”夏明义抱着囡囡说。
小寒:“春节没放假?”
“春节放什么假?”夏明义问。
小寒睁大眼,“难道你们春节都不放假?”
“当然。不对,你听谁说的春节放假?”夏明义问。
小寒:“大过年的放假不是应该的?”
“应该的?”夏明义笑了,“应该的是‘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
小寒不敢相信,“你的意思你们今年年初一还在上班?”
“是呀。”夏明义道,“不过闲的时候可以请假。我们今天就是请假没去,因为你们回来了。”
小寒:“请假会扣工资吧?”
“可以和周末上班的人调班。”蔡红英道。
小寒想一下,看了看窝在夏明义怀里一声不吭的小孩,“以后我帮你们领着囡囡吧。”
“你?”蔡红英打量她一番,“不是我不放心你,你还,你还小,不会照顾小孩。”
小寒笑道:“我弟弟就是我带大的。以前我弟和妹小的时候,我娘和我奶奶去上工,我背着我弟,看着我妹妹,一人照顾俩都没事,更别说囡囡一个了。”
蔡红英看向夏明义。
夏明义就这一个孩子,还真不放心教给刚过十八岁生日还没一个月的小寒,就说:“待会儿我和大嫂说一声。”
小寒见状,假装没看见他犹豫,“二嫂,你平时都是啥时候去买菜?”
“以前都是妈早上起来去买。”蔡红英道,“她这走了,明天早上,要不明天早上我领你去买?”
夏明义忙问:“谁做饭?”
“煮点粥,把年前蒸的菜包子放锅里就好了。”蔡红英道,“你看着粥别溢出来就行了。”
小寒:“你告诉我去哪儿买,我和立夏一块去。”话音刚落,就看到立夏直直地往南走,连忙出去喊,“立夏,我在这儿。”
立夏停下来,回头,“你来一下。”说完就回屋。
小寒看看夏明义又看看蔡红英,“立夏表情不大对。”
“那你赶紧去看看。”夏明义道,“一准是爸数落他了。”
小寒进屋,立夏立刻把门关上。小寒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爸给两百三十块钱。”立夏递给小寒一叠钱,“爸的意思再过十来天我就开学了,大嫂大着肚子,大哥,二哥和二嫂得上班,就你一个闲人,从明天开始你去买菜。”
刚刚知道春节不放假,小寒也意识到此时的城里人也非常辛苦,而今天蔡红英和夏明义误认为立夏打她,没偏向立夏,夏明义和夏明仁还要收拾立夏,小寒并不介意买菜做给他们吃,“只是怎么是两百三?”
“因为妈只剩这么多钱了。”立夏道。
小寒张大嘴,“不,不会吧?”这次真不是装的,“爸是国家高级干部,一个月也不止这么多啊。”
“明珠一家三口过年前从头换到脚,全是妈出的钱,还一人置办两套。”立夏道,“百货公司什么贵买什么,能剩这些就不错了。”
难怪夏民主那么生气。小寒道,“你妈对夏明珠这么好,干啥不跟她住?”
“这不就去了么。”立夏道。
小寒:“她不是回娘家?”
“回娘家咋说?新媳妇进门,给买掉色的被单?还是说把爸的工资祸祸了。”立夏道,“不信等大哥回来你问他。”
小寒:“说起大哥,刚才爸让你妹滚的时候咋没见大嫂出来?”
“大嫂怀着孩子,应该没敢出来。”立夏道,“怕夏明珠发起疯来碰到她。”
小寒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夏明义喊他们去吃饭。
五大一小吃好了,夏明仁还没回来。小寒把锅碗刷干净,就把饭菜放钢筋锅里温着,留他们回来吃。直到小寒洗脚躺床上,立夏正在脱衣服的时候,才听到敲门声。
立夏披着大袄回来,掀开被褥就往小寒身边钻。小寒攥住他的双手,往牙印处拍拍,“不疼了?”
“疼……”立夏僵住。
小寒:“容我提醒你,你今天忘了买那东西。”
“对!”立夏一拍脑袋,“你咋不提醒我?”
小寒笑道:“又不是我用。”
“你信不信我不用。”立夏威胁道。
小寒:“相信啊。那你信不信,我不想生,你天天努力也没用。”
“咋可能。”立夏道,“我又不是不行。”
小寒:“从明天开始我天天晚上跳绳,跳半小时。”
立夏又僵住了,“这,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自己说的。”小寒见他不信,“大嫂没敢出来。”
立夏朝自己嘴巴上一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别打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打的更笨可咋办啊。小寒抓住他的胳膊,“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去买菜。对了,没给肉票,我咋买肉?”
立夏:“应该没肉票了。”
“那我们明天五点就起来。”小寒道。
立夏:“起那么早干啥?”
“咱们去郊区农村买鸡。”小寒道,“二哥和二嫂干活累,囡囡小,大嫂怀着孩子,爸也上了年纪,咱们买两只鸡,明天炖一锅,后天炖一锅,给他们补补。我们村的鸡一块五一斤,这边估计也差不多。虽然比肉贵一倍,但鸡肉比猪肉好吃。”
立夏笑了,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都没你会吃。”
“我这么会吃,你喜欢吗?”小寒问。
第25章立夏害怕
立夏伸手搂住她,“喜欢!”
小寒心说,喜欢也不给你吃。怕这话吓着立夏,推开他的手,让他把灯关上。
晚上睡得早,翌日早上五点立夏起来,小寒听到动静就醒了,都没容立夏喊她。
小寒坐起来,看到立夏把他俩结婚那天穿的中山装拿出来,疑惑不解,“你拿这个干啥?”
“穿啊。”立夏道,“你不是说咱们去城外买鸡吗?”
小寒无语,“买鸡,不是去相亲。去找二哥借两套旧衣服,你我一人一套。对了,还有他和二嫂的手套。”
“为啥?”立夏不解。
小寒:“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村里的东西也不准私下买卖。”
“那我们还去?”立夏睁大眼问,“你胆子好大。”
小寒:“我胆子大就不会挑现在黑灯瞎火的去了。”
立夏抬手拉开窗帘往外面看一下,“可是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天就亮了。”
“东西装麻袋里,看不出来的。”小寒道。
立夏还有一个担心,“村里人敢卖给咱们吗?”
“哪个村都有几个像我奶奶那样的人。”小寒道,“咱们给贵一点,比如供销社里的鸡蛋五六分一个,咱们给七分,鸡若是一块五,咱们给一块六。他们不但敢卖给咱们,被人发现了还会帮咱们一把。”
立夏怀疑,“万一咱们被抓住,爸真能气晕过去。”
“不会的。”小寒道,“要是回来的时候被不开眼的人拦住,咱们就说东西是你二舅妈的姥姥的侄女给的。”
立夏:“那是谁?”
“不知道。”
“不,不知道你,你——你胡诌的?!”
小寒没有一丝心虚,“对啊。别人还不信的话,你就说咱家只有那一个乡下亲戚,只有她养鸡。”
“你厉害!”立夏服了,“不对,你这么厉害,以前咋都不敢跟你奶奶顶嘴?”
小寒早料到他会问类似的问题,没料到他现在才问,“我奶奶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以前小艾和小虎还小,我们一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不一样了,我嫁给你,我奶奶再让让我爹滚,他们就可以来找咱们。”
“难怪咱俩结婚的时候叔敢买几百斤鱼,还敢把家里的猪杀了。”立夏道,“你可不知道,我和村长大伯说的时候,大伯脱口就问,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还是你奶奶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小寒笑了,“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回头给家里写封信,再给村长去一封信。”
“知道了。”立夏拿出瓷缸倒点热水,添点凉水,“快刷牙吧。”
小寒看过去,眼珠转了转,“牙膏。”
“你真麻烦。”立夏瞥她一眼,颇为嫌弃,拿起牙膏给她挤好,才出去刷牙。
怕吵醒家里人,俩人轻手轻脚,喊夏明义的时候都用最小音量。
夏明义迷迷糊糊打开门,小寒进去找衣裳。蔡红英揉揉眼睛坐起来,就看到小寒拿着衣服和手套出去,不禁问,“那是小寒吧?”
“是她。这天儿真冷。”夏明义关上门就往被窝里钻。
蔡红英皱眉:“她干什么去?”
“说是去最大的农副市场看看。”夏明义道,“我提醒她人家还没开门,她说等她和立夏到那边人家就开门了。”
蔡红英往外看一眼,不见一丝亮光,“哪个农副市场这么远?”
“没说。”夏明义道,“我也忘了问。”
蔡红英躺下又坐起来,“你怎么能不问?昨天小寒还问我去哪儿买——”
“嚷嚷什么。他俩回来一天,昨天上午差点因为妈打起来,下午又险些和明珠闹起来,今天想给家里人买菜我还拦着,小寒准以为咱们家都是事儿逼。”夏明义道,“再说他俩长着嘴,找不到地儿会找人问,你就别操心了,睡吧。”
蔡红英昨天睡得也早,小寒没把她吵醒,她也该醒了,睡不着就问,“妈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
“还用得着问?”夏明义道,“不出一周就得回来,而且还是爸去接回来。”
蔡红英枕着胳膊,侧身面对着他,“闹这么一出,还让爸去接?”
“那老两口三天两头去爸单位,什么都不干,只说想咱爸,去看看咱爸就够了。”夏明义道。
蔡红英皱眉:“爸单位的人不知道他俩已经离婚了?”
“知道又怎么样。”夏明义道,“大革命开始之初离婚的多了,这两年复婚的也多了去了。他们再来一句妈当时要离婚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劝爸别跟妈计较了。”
蔡红英摇头:“妈娘家那边的人脸皮真厚。”
“根本就不要脸。”以前夏明义也喜欢去他姥姥家,后来他爸出事,当时还只是他女友的蔡红英对他不离不弃,他妈身为他爸的结发之妻却抛弃他爸,两相对比,夏明义不恨他妈,也对他妈喜欢不起来。
蔡红英感觉身边的囡囡动了一下,连忙拍拍小囡囡,“这里只有咱俩,我和你说句实话,我是不喜欢妈。别看她帮咱们看孩子。”
“除了明珠,没人喜欢他们。”夏明义道。
蔡红披上棉袄,“大哥和大嫂也不喜欢?”
“他俩对妈的态度有些怪,说不上来。”夏明义扭头看到自鸣钟,“快六点了,咱们起来吧。”
蔡红英推开门就看到她公公在院里站着,吓得后退一步,“爸,您,您怎么起来了?”
“我隐隐听到门响,以为遭小偷了。”夏民主误认为张淑华偷偷跑回来,就没起来,躺在床上等好一会儿,他隔壁屋里没动静,院子里也没动静,就认为自己听错了。早上起来倒痰盂,发现立夏这边锁着门,敲敲窗户里面没反应,“立夏和小寒那么早出去干什么?”
蔡红英下意识回头找夏明义。
夏明义:“他俩出去有点事,骑我的车。立夏说不会耽误我上班,最迟七点半就能回来。”
“没说去干什么?”夏民主问。
夏明义想说买菜,又怕他爸继续问:“没有。”随即又说,“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是呀,爸。”蔡红英道,“爸早上想吃什么?”
夏民主打量她一番,总觉得他俩有事瞒着自己,“你们看着做吧。”
蔡红英到厨房里看看,只有萝卜白菜。昨天早上炒萝卜,今天不能还做萝卜,就改做白菜。醋溜白菜出锅,院子里响起说话声。
蔡红英拿着锅铲出去,看到立夏小寒回来了,“你俩回来的真巧,可以吃饭了。”仔细一看,忙问,“你们买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包。”
“好东西。”立夏扭头说,“小寒,门关好了吗?”
立夏和小寒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第一次干这种事,立夏见路上到处都是人,吓得哆嗦个不停。小寒朝他身上掐几下,痛的立夏直抽气,忘了害怕只顾疼,他才不抖。
到家门口啥事也没有,立夏还担心被人知道。小寒很想给他一巴掌,把他的胆子拍大点,“关好了,放厨房里。”
“哦,好。”立夏拎着麻袋去厨房。
小寒把手里的提包给蔡红英。
“什么东西?”夏明仁扶着他老婆田蓉出来,看到小寒的动作,“形状怎么有点像鸡蛋。”
蔡红英打开布包,“就是鸡蛋。这,这得有好几斤吧?你们在哪儿买的?”
“我的天呐!”
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屋里去,包括夏民主。
夏民主进屋一看,睁大眼,“这,你们在哪儿弄的?”
“我看看,我要看看。”囡囡从小寒和蔡红英腿缝里挤进去,看到地上的东西,张大嘴“哇”一声,“大公鸡!”
夏明义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祖宗啊,你小点声。”随即就问,“你们天不亮出去就买这个?”
“不是买的。”小寒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包括三周岁的小囡囡。
小寒认真道:“是立夏的二舅妈的姥姥的侄女送的,我想着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这两只鸡就给她九块钱,六十个鸡蛋给她四块二。”
“扑哧!”蔡红英笑出声,抱着鸡蛋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鸡蛋丢出去,“你脸不大,人缘挺好,送你这么多。”
小寒一本正经道,“是呀。”
“真好!”田蓉不禁感慨,看向夏明仁,“这么好的亲戚,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夏明仁张了张嘴,“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田蓉不解,“我说什么啦?”
“大嫂,你还是别说话了。”蔡红英忍住大笑的冲动,连忙把包放案板上。
夏明仁不禁叹气:“这是小寒和立夏买的。”
“买的?”田蓉看看小寒,又看看地上的鸡,“那干么不直接说是买的。”
夏明义扶额,“他俩不是去农副市场买的。你俩是不是去乡下买的?”
“还没到乡下。”立夏道,“我们就碰到一个老太太,问她家有没有公鸡。她问我要公鸡干啥,我们说家里有个孩子,有孕妇,想买只鸡给大人孩子补补,她就领我们去她家。怕活鸡被人看出来,就杀死了让我们带回来。我们从她家出来的时候,碰到她一个邻居,她对人家说我们是她亲戚。”
夏民主猜到了,“这两包是什么?”
“这一包是干香菇,小寒给她一块钱,她特别高兴,就把这包东西拿出来问我们要不要。”立夏道,“她说是贡菜,也就是苔干。她儿子是知青,年前从谯城回来带来的。她说这东西跟肉一块炖好吃。她家估计不舍得买肉,就给我们了。这些东西总共用十六块钱。”说完,看向夏民主,“爸,您不会怪我们吧?”
夏民主看看他,沉吟片刻,“仅此一次。”
“不行啊。”小寒道。
夏民主皱眉,“不行?”
小寒点头,“是呀。卖,不对,送给我们东西的那个老太太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去。我们说不一定,她就问开学前能不能过去一趟,我问她是不是有事,她说亲戚的孩子上学,学费还差五块,想让她亲戚把攒下的鸡蛋卖给我。我们来的时候给她十块钱,对她说咱家鸡蛋吃完了就去她那儿拿。”
“你给钱了?”夏民主问。
夏明义:“一听就知道给过了,是不是?”
立夏点头,“我不让她给。她手太快,没容我说话就把钱递过去了。”
“我以为你听到他们没钱读书一定会同意。”小寒一脸无辜道。
立夏噎着了,“我,我是会同意,可是你也得问问我啊。”
“你同意我为啥还要问你,多此一举啊。”小寒道。
立夏:“话是这样,可是,你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把钱借给她。”
“不是借,是提前买她的东西。”小寒道。
立夏:“万一她不承认呢?”
“她不可能不承认。”小寒道。
立夏:“你都不认识——”
“别吵!”夏民主道,“知道你俩的行为叫什么吗?”
“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夏明仁接道。
夏民主看他一眼,“你清楚,为什么不拦着他俩?”
“我,我……”夏明仁张口结舌,“我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去的。”
夏明义弱弱道:“我知道,我没想到他俩敢往城外跑。”
“我们没告诉二哥。”小寒道,“爸,我们找人打听过了,农副市场能买到活鸡,改天我们去农副市场买。”
蔡红英:“那十块钱怎么办?”
小寒:“去拿鸡蛋?他们说卖给供销社五分钱一个。我想着农家人攒几个鸡蛋不容易,才给他们十块钱。不然我就给五块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公爹。
夏民主见状,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谢谢爸。”小寒笑了,“爸,我想做个炒鸡蛋。”
夏民主摆摆手,就往外走。
小寒冲立夏眨一下眼,服不服?
去的时候立夏担心他爸知道了会生气,小寒说她装一下可怜,他爸就不生气了。立夏说没用,小寒就说,先试试,没用再说。
立夏白她一眼,就把两只大公鸡放盆里。
蔡红英:“吃过饭再收拾。”
“是得先吃饭,你们还得上班。”小寒说着话拿出碗,打六个鸡蛋。
蔡红英见状,“只有大葱没小葱,用什么炒?”
“有干木耳吗?”小寒问。
蔡红英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用这个?”
“这个可以。”小寒以前不甚会做饭,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去年又在家做半年,现在基本的菜都会做。小寒往炒锅里倒些开水把木耳煮发,蔡红英帮她洗木耳,小寒炒鸡蛋。随后把鸡蛋盛出来,木耳倒进去,炒出香味再放入木耳。这个时间看起来长,其实前后才十分钟。
夏民主本以为小寒要做大葱炒鸡蛋,见端上来的是木耳鸡蛋,很是意外,“你怎么想起来这样做?”
“我东北那边盛产木耳,我娘经常做这个。”小寒道,“只是每次只放一个鸡蛋。”
立夏瞥一眼小寒,一个鸡蛋?是连一个鸡蛋都不放吧。
小寒朝他脚上踩一下,都没你知道的多。随即就夹一块鸡蛋塞囡囡嘴里,接着就问,“好不好吃?”
小孩看一眼小寒,就往蔡红英怀里钻。
蔡红英朝她背上一巴掌,“嘴上都是油,往哪儿蹭?”
“囡囡,今天爸爸妈妈去上班,中午不回来,你和叔叔婶婶在家,你说好吃,你婶婶中午还给你做。”夏明义又给她夹一块,“好吃吗?”
小孩看看小寒,低下头用只有夏明义能听到的声音说,“好吃。”
“大声点。”蔡红英道。
小孩咬一口馒头,堵住自己的嘴巴。
小寒见她这样,顿时忍俊不禁。随即转向田蓉,“大嫂,厨房里没菜了,吃过饭我去买菜,立夏在家收拾鸡,你看着囡囡行吗?”
“可以。”田蓉道。
小寒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就招呼她公公吃菜。
九点多,小寒买菜回来,就看到立夏还在收拾鸡。小寒看一眼太阳,得有一个小时了,“还没洗好?”
“好是好了,肚子里面咋办?”立夏犯了难,“你会吗?”
韩高氏抠门,原主长这么大只吃过几次鸡,还都是韩高氏和刘素芬收拾的,“我不会。”
“那放在这儿等着二嫂回来弄?”立夏道。
小寒:“会不会臭?”
“今天早上还结冰,应该不会吧。”立夏道。
田蓉牵着囡囡走出来,手上还戴着两个套袖,“我来吧。”
“你?”小寒看着和她高矮差不多,气质柔柔弱弱,大声说话都能被吓到的田蓉,“大嫂会?”
田蓉:“我会。你领着囡囡。你出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看好一会儿才进屋,可能是想跟你。”
“哦,好。”小寒把菜放厨房里,又给田蓉搬个高凳子。
田蓉手起刀落,一分钟,最多一分钟,鸡的五脏六腑全出来了。
小寒看直了眼,“这样就好了?”也太快了吧。
“没有。”田蓉道,“你去拿根筷子,我把鸡肠子翻过来洗洗。”
小寒脱口道:“鸡肠还要?”
两大一小齐刷刷看向小寒。
小寒想也没想:“我没吃过鸡。”
第26章热闹吃鸡
立夏乐了,笑看着她:“你没吃过啥?再说一遍。”
“我家养的都是老母鸡,留着下蛋的,不舍得杀,我没吃过,咋了?”小寒扬起下巴问。
立夏虚点点她,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你就犟吧。”
“去拿根筷子。”田蓉开口道。
小寒转身往厨房跑,“我去拿。”
田蓉:“再拿个干净的盆。”
“听见了。”小寒把盆和筷子递给她。
田蓉把鸡肠洗好就开始收拾鸡胗。小寒一看见鸡屎包,顿时眉头紧皱,试探着说,“大嫂,这个就别要了吧。”
“为什么?”田蓉扭头看着她。
立夏笑道:“她嫌脏。”
“隔一层膜,不脏。”田蓉指着黄色的鸡内金,“这个都可以入药。”
立夏睨了小寒一眼,“听见了吗?你这种人啊,就是俗称的穷讲究。”
“你才穷讲究。”小寒白一眼立夏,就问,“大嫂,这个我没做个,咋做好吃?”
立夏:“说得像你做过鸡一样。”
“我没吃过鸡肉也,也见别人吃过。”小寒道。
田蓉看看立夏,又看看小寒,“你俩怎么像小孩一样。”
“不是我像,是他。”小寒弯腰抱起仰头看着她和立夏的囡囡,“囡囡,你说你小叔是不是和你一样只有三岁。”
以前张淑华领着囡囡都是让她自己玩。田蓉年纪不小了,自打怀上孩子,身体就异常疲惫,偶尔帮蔡红英照看囡囡也没精力逗她,因此蔡红英他们一去上班,偌大的宅子就静的吓人,没人陪着囡囡都不敢出屋。
小寒和立夏刚刚也没和囡囡玩,但小孩儿听着他俩斗嘴就觉得家里很热闹,很开心。听到小寒问她,小孩看一眼立夏,抿嘴笑笑。
小寒:“看见了吧?囡囡也说你只有三岁。”
“那你只有一岁,刚会说话。”立夏道。
田蓉脑壳痛,“这个鸡肠、鸡胗和鸡肝用大料卤着吃好吃。”
“那我待会儿去买大料?”小寒看向立夏。
立夏见田蓉收拾好了,连忙扶着她起来,“这么一点没法卤吧。”
“那我们就再买点。”小寒道,“大嫂,农副市场有鸡杂吗?”
田蓉:“我没见过。不过去年帮我爸买过猪蹄,一个一毛钱。”
“这么便宜?”小寒忙问。
立夏:“猪蹄上全是毛,没法吃。”
“用你的刮胡刀刮掉啊。”小寒道。
立夏气笑了,“你真聪明。那我也得告诉你,刮掉也有。”
“你真笨。”小寒上辈子吃过好多次烤猪蹄,第一次吃的时候她也担心有毛,听朋友说猪蹄用火烤过很干净,她才放心,“你找两块松木点着火,用夹煤球的东西夹着猪蹄在火上烤一会儿就行了。”
立夏:“你这么聪明,你来弄?”
“我,我……”小寒正想说她不会,“我是不是你老婆?”
立夏:“是!”
“那你应不应该帮你老婆?”小寒又问。
立夏:“看情况。”
小寒噎住了。
田蓉不禁叹气,“你俩照这样吵下去,就不用做晌午饭了。”直接吃晚上的。
“我没和他吵,大嫂。”小寒道,“是他太不懂事。”
田蓉:“你刚才说他才三岁。”
“他刚才还说我一岁呢。”小寒道。
田蓉:“立夏,你比小寒大,你们买来猪蹄,你来收拾。”
“大嫂,我——”立夏一见小寒眉开眼笑,好不得意,哼一声,“这次让你。”
小寒撇撇嘴,“囡囡,你叔幼不幼稚?”
囡囡不懂幼稚是什么意思,就挣扎着要下来。
小寒把她放在地上,小孩向田蓉走去。
立夏把鸡放锅里,用锅盖盖上,以防老鼠偷吃,就喊小寒去农副市场。而夫妻俩锁上门,门边多出一个小孩。小寒看到去而复返的囡囡,“有事?”
囡囡抓住小寒的裤子。
站在廊檐下的田蓉道,“她想跟你们出去。”
立夏弯腰抱起她,“这孩子咋都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田蓉道,“可能不喜欢说话。你们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小寒:“知道了。”
将近十一点,小寒和立夏才回来。到家把买来的东西扔水桶里,小寒就用菠菜下面条。她倒是想做个改样的,然而今天去的太晚,买到一把菠菜,几节藕和几个土豆。藕和土豆留着晚上和明天吃,自然是不能动。
田蓉虽然不做饭不买菜,也知道这个时节没什么吃的,见晌午只有面条也没说什么。
三大一小吃好,田蓉看着囡囡,小寒把猪肝、猪肺和鸡杂放锅里炖,就和立夏收拾猪蹄。猪蹄吃起来麻烦,上面也没多少肉,小寒看到猪肉摊位上有八个猪蹄就全买回来了。
立夏当时脱口就说,“买这么多不用你收拾是吧?”
“对。”小寒点点头,随即又问,“不想收拾?”
立夏想说不,可他不敢,回来就去找左邻右舍问有没有松木。
这时候的人喜欢用松木做棺材,家里有老人的人家会准备一些松木留着老人去世时给老人做棺材。立夏家的邻居知道他爸是市长,又听立夏说他找木头是点炉子,误认为他觉得松木易燃,就挑几片太窄,不太能做棺材的木头给他。
立夏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小寒就更不知道了,松木到手夫妻俩还挺高兴。田蓉想问立夏找谁借的,看到立夏忙着生火,小寒忙着刮毛,夫妻俩“玩”的不亦乐乎,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立夏把八个猪蹄收拾好,厨房里炖的猪下水也出味了。
小寒掀开锅盖不禁咽口口水,拿筷子戳两下,就说,“大嫂,咱们晚上吃猪肝,别炖鸡了行吗?”
“做吧。”田蓉道,“明仁走的时候还说晚上早点回来。”
小寒:“那这卤的猪下水留着咱们明天吃。大嫂,猪蹄能不能和猪肝一块卤?”
“猪蹄单炖。”田蓉道,“明天可以吃猪蹄冻。”
小寒不禁问:“那是啥?好吃吗?”
“好吃。”立夏打量一番小寒,“你没吃过?”
小寒老老实实摇头,“从没吃过。”
“咱俩结婚那天,你爹杀的那头猪的四个猪蹄呢?”立夏问。
小寒:“全跟萝卜一块炖了。”
“你俩结婚,小寒家杀猪?”田蓉没听懂。
立夏:“我俩结婚那天在是在我那里办的,不过东西是她爹家出的。”
“对的。”小寒道,“为了这事我奶奶念叨我好几天,说亏了亏了老亏了。”
立夏下意识问:“亏多少?”
“猪肉和鱼加在一块至少得五十块钱。”小寒道,“还有我奶奶存了大半年留着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的干货。还有白菜萝卜以及酸菜,这些加一块你给算多少?”
田蓉更不懂了,“立夏娶你,为什么是你家出东西?”
“我爹说他在东北没啥亲人,我俩的事就由他来办。”小寒道。
田蓉:“立夏没给你爹钱?”
“没有啊。”小寒道。
田蓉眼神一闪,若有所思,“你家姊妹几个?”
“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小寒说着,发现田蓉表情不大对,“咋了?大嫂。”
田蓉皱眉,十分困惑,“你家那边的人都像你爹那样?”
“我爹那样?”小寒看向立夏,我爹啥样?
田家的事立夏知道一点,大概能猜到他大嫂想问什么,“大嫂是想知道嫁闺女倒贴嫁妆或者钱的多不多?”
“差不多吧。”田蓉仔细想想,点点头。
小寒:“倒贴的不多。一般是不论男方家里拿多少,都让女方全部带走。家里特别穷,吃不上的那种会把男方给的聘礼全留下来。不过,这种比倒贴钱的还要少。”然而,她便宜姥姥家就是极少数之一,“大嫂咋突然问起这个?”
田蓉摇摇头,“没什么。一时好奇你们那边和这边有什么区别。”
“没啥区别吧。”小寒道,“清朝皇帝就是从关外来的,现在首都好多风俗都是早年传下来的,大体上应该差不多。”说完看向立夏。
立夏点头:“婚丧嫁娶差不多。南方和这边差距大,有些地方都是晚上结婚。据说以前‘婚’通黄昏的昏,黄昏结婚,便是婚姻。”
“你懂得真多。”小寒道。
立夏:“毕竟比你大,懂得多也是应当的。”
“大妈,我饿。”囡囡突然开口。
小寒问田蓉:“她能吃猪肝吗?”
“做饭吧。”田蓉道,“囡囡,我们一会儿吃鸡肉好不好?”
小囡囡看看锅,转向田蓉点点头。
“立夏,你把鸡肉剁了,我洗菜。”小寒道。
立夏:“两个全剁了。”
“你吃得完吗?”小寒瞪他一眼,“剁一个。”
农家养的鸡肉香,鸡腿肉都是红色的。小寒只放点油和盐,把鸡肉倒锅里炒变色,就忍不住咽口水。立夏站在旁边给她打下手,注意到她的表情,手放到她下巴下面,“别掉锅里了。”
小寒抬腿给他一脚,“出去。”
“不出去,就不出去。”立夏道,“这里只有咱俩,你和我说实话,以前真没吃过鸡肉?”
小寒仔细回想,“吃过,忘了是四次还是五次。”
立夏猜到了,可他听到小寒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你奶奶真小气,我在村里待十年,吃鸡的次数都比你多。”
“你就别埋怨她了。”小寒道,“要不是她退一步,咱俩结婚那天也不可能那么热闹。”
这话倒是真的。立夏道,“看在她让叔杀猪买鱼的份上,赶明儿她过来,我请她吃烤鸭。”
“这话可是你说的。”小寒道。
立夏:“我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寒瞥他一眼,“去屋里看看几点了,爸若是快回来了,我就把菜放锅里。”
立夏屋里没有钟,跑到堂屋里一看快五点了,就朝厨房喊,“放进去吧。”
“知道了。”小寒拿碗挑两块鸡腿肉,把配菜放锅里,就端着碗去夏明仁房里喂囡囡吃肉。
囡囡这边刚吃完,小寒就听到汽车的声音。没过多大会儿,小寒听到夏民主问立夏,“晚上**吃的?”
“是的。”立夏道,“二哥他们回来就好吃饭了。”话音落下,夏明仁回来了。
大概又过二十分钟,夏明义和蔡红英才回来。他俩一回来,小寒就开始盛菜,因为放的配菜多,整整盛了三大盆。
夏明义擦着手进来一看,惊呼道,“这么多?比过年那天还多。小寒,是不是把两只鸡全做了?你应该留一只,明天二叔和二婶回来,叫上他们一块吃。”
“明天回来?”小寒忙问,“下午还是上午?”
立夏:“他们食品厂年前忙,年后不忙,能多请几天假,应该是明天下午回来,后天再去上班。”
“那我明天多买些菜。”小寒道,“我今天只做一个,是放的菜多。除了藕和土豆,还有木耳、香菇和苔干。”随即不忘提醒蔡红英,“囡囡吃过两块肉了。”
蔡红英:“那我不给她吃了。”给小孩夹两块土豆。
小孩儿看看蔡红英,就扯一下坐在她另一边的夏明义的胳膊。
夏明义笑道:“想吃肉?不行。你听话,你小婶婶天天做给你吃。”
“天天吃得多少?”夏明仁脱口道。
小寒:“爸给的钱多,一天一只鸡,算上米面和素菜,咱们一家人一天也花不了六块钱。”
“这么少?”夏民主问。
夏明义:“不少了,爸。我一个月才三十六,加上奖金才四十一。爸,我的工资十年没变了,什么时候给我们涨涨工资?”
“这事我说的不算。”夏民主道,“小寒,来给我算是你今天花了多少,只算咱们吃的。”
小寒:“鸡和鸡蛋算五块,土豆和藕明天还能再吃一顿,算它们一半,加上木耳、蘑菇这些,最多六块钱。”
“爸算这个干啥?”立夏不解,“别听小寒的,天天吃也不怕胖成猪。”扭头瞥一眼小寒。
小寒笑了:“猪有胖的吗?”
立夏噎着了。
“我刚才只是打比方。”小寒道,“一只鸡要洗大半个小时,天天做我也没时间。不过,炖鸡肉挺省油的。”
立夏:“你今天没放油?”
“用筷子戳一点擦擦锅,就把鸡肉倒进去了。”小寒道,“这个公鸡大,身上有油,这菜上的油都是鸡油。锅里还剩一点点,我寻思着留着明天早上下面条吃,就是不知爸吃不吃。”
夏民主笑道:“我都没事,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
翌日早上,小寒往剩菜里加一暖瓶开水,下两把挂面,然后又切两碟猪蹄冻,考虑到家里有四个人要上班,调酱汁时就没加蒜,而是加一点点姜末提味。
夏明义吸溜着面条,夹着猪蹄冻,嘴里忍不住一个劲感慨,“这两天真赶上过年了。”
“过年少你吃的了?”夏明仁皱着眉头问。
夏明义:“没有。但是没,没——”抬头看一眼夏民主,见他没生气,才继续说,“没这两天多。除夕那天妈做的六碟菜,也没昨天晚上两盆多。”更何况还是三盆。
夏民主瞥一眼夏明义,就看到他二儿子一下夹两片猪蹄冻,不禁皱眉,“这东西凉,你少吃点。”
“是的,二哥,吃太多回头肚子不舒服。”立夏道,“厨房里还有半锅,还够咱们吃两三顿的呢。”
夏明义摇摇头,一副他不懂的样子:“等二叔和二婶回来,一顿就没了。”
“没了再做呗。”小寒道,“一毛钱一个,八毛钱吃两顿,比鸡蛋还合算。”
夏明义看向立夏,真的?
“我买的,我收拾的。”立夏道,“你要是觉得好吃,回头我和小寒再出去看看。”
夏明义看向他爸。夏民主瞥一眼,有些嫌弃,“立夏,小寒,不嫌麻烦就去买几个,嫌麻烦就别去了。小寒还得复习功课,不能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
“我知道的,爸。”昨天立夏又忘了买计生用品,小寒就让立夏提她背课文,“我们昨天晚上还看书呢。”
夏民主放心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万万不可本末倒置。”
“不会的。”经他一说,小寒才想到忘了去戏剧学院。饭后买了四个猪蹄回来,小寒把猪蹄扔在厨房里,就让田蓉看着囡囡,她和立夏去戏剧学院。
小寒家离戏剧学院并不远,二十分钟就走到了。然而,他俩并没能见到老师,因为里面的职工告诉她戏剧学院打算招生,但还没确定时间,所以小寒就算见着校长,校长也不能给她确切答复。
小寒拉着立夏就回去,立夏这次没忘,拉着小寒去供销社,拿到让他幸福的东西才回去。
到家里,小寒趁着立夏上厕所之际,把他买的东西全锁柜子里。晚上,立夏兴致高昂的扑向小寒时,小寒再次推开他。
立夏急眼了,“还不行?韩小寒,你——”
“东西呢?”小寒问。
立夏楞了一下,正想问什么东西,反应过来,转身拉开抽屉,一看空空如也,不敢置信揉揉眼,“我,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面了,咋不见了?”
小寒忍着笑说:“是不是被囡囡翻出来当气球吹了?”
立夏猛然转过身:“韩小寒,你太过分了!”
“我咋过分了?”小寒不解。
立夏指着桌子,“囡囡都没抽屉高,她咋拿?明明就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拿出来当气球吹了。”
“噗!”小寒顿时笑喷。
立夏不敢相信,“你还敢笑?快点说,气球被你藏哪儿去了。”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不行了……”小寒捂着肚子直打滚,指着立夏,“你是不是傻呀。”
第27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才傻!”立夏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真给囡囡玩了?”
小寒朝他胳膊上一巴掌,“是你真傻。那东西我能拿给你侄女玩吗?”
“囡囡还不记事,啥都不懂,你说那是气球,她长大了,就算有点印象,也不会往歪了想。”立夏道,“三个抽屉我全找过了,都没有,快说被你藏哪儿去了。”
小寒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指着衣柜,“在那里面。等我通过戏剧学院初试那天你才能用。”
“为啥?”立夏不解。
小寒:“怕你耍赖,不让我去拍电影。”
“……你,心眼真多。”立夏咬牙切齿道。
小寒:“我奶奶说,到城里要长点心,不能和在村里一样。”
立夏忍不住翻个白眼,“就别提你奶奶了,我现在想起她就头痛。”
“她想起你就心疼。”小寒道,“心疼她的钱。五六十块,她得攒多少鸡蛋才能卖这么多啊。”
立夏张嘴想说很快,掐指一算得三两年,把话咽回去就掀开被子钻进去,“咱俩在一块睡这么久了,要是被二哥知道咱们还没在一起,他能笑死我。”
“你不讲,我不说,没人会知道。”饿久一点,只吃一口肉也会终生难忘。小寒瞥他一眼,继续说,“你娶我就是为了干那事?”
立夏:“我,我当然不是。可你是我媳妇啊。”
“媳妇的用处只有干那事?”小寒又问。
立夏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
“那现在是睡觉还是提我背书?”小寒问。
立夏当然想搂着媳妇睡觉,可他总有种感觉,小寒今年若是考不上,他明年这时候也甭想吃到肉,“背书。没听爸说,你不能本末倒置。”
小寒白他一眼,从枕头下翻出课本。
翌日早上,小寒听到钟响,睁开眼就问立夏,“几点了?”
“六点。”冬天黑的早,小寒昨晚背两个小时书,他俩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十点,以至于今天还没到六点,立夏就醒了,“早上做啥吃?我去做,你看书。”
昨天傍晚立夏他二叔一家回来,小寒见到人才知道夏明义为什么那样说。立夏的二叔高高壮壮,他二婶也是,立夏的两个堂妹都有一米七,人挺瘦,但小寒见她俩走路生风,干活利索,就猜到俩人饭量不小。
小寒昨晚做三盆炖菜,切三碟猪蹄冻,担心不够吃又煮一盆菠菜鸡蛋汤。然而,最后还是被全部吃光,包括菠菜汤。
蔡红英和小寒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就没忍住,小声嘀咕二婶一家真能吃。
小寒当时想附和,随后一想,不是的。大概人多吃饭热闹,夏民主比之前多吃了半块馒头。她为啥记得这么清?因为上次吃鸡,小寒问夏民主要不要馒头,夏民主说他吃一个就饱了。连他都吃多了,其他肯定和他一样,除了每天八分饱的小寒。不过这话小寒没说,而是笑笑说,偶尔一次,又不是天天这样吃。
现在立夏问小寒早上吃啥,小寒想到昨晚的事也想到菠菜没了,白菜和萝卜被她昨晚炖鸡了,“你煮点粥,热几个馒头,再切一碟猪蹄冻和一碟猪肝,调酱汁的时候别放蒜。”
“为啥?”立夏问。
小寒:“吃了口臭。要是还有剩余,给二叔家送一碗。”
“知道了。”立夏出去洗脸刷牙。
夏民主去厨房拿暖瓶倒水洗脸,看到立夏正在切东西,夏民主以为看错了,揉揉眼,人没消失,“你会做饭?”
“会啊。”立夏抬头道,“爸起来了。”
夏民主“嗯”一声就问,“小寒教的?”
“她?”立夏笑道,“我会做饭的时候她才八岁。”
夏民主明白了,“你在小韩村都是自己做饭?”
“也不是。”立夏道,“大家轮着做。爸,没青菜了,早上就吃这个吧。”
夏民主笑道:“这个就挺好。”
“那我们再去买一副猪肝?”立夏问
小寒走进来:“猪肝好吃也不能天天吃,毕竟是猪下水。不过猪蹄倒是可以天天炖,只怕你嫌麻烦。”
“我不嫌麻烦。”立夏笑眯眯道,“关键没木头了。”
立夏的二婶樊春梅出来压水,听到这句就问,“立夏要什么木头?”
“烤猪毛的木头。”昨晚立夏他二叔问小寒猪蹄上的毛怎么收拾的那么干净,立夏跟他们说过。随即对小寒说,“想吃你自己去找木头。”
樊春梅边压水边说:“我家有木头,下午下班让你叔开单位的车拉回来。”
话音一落,小寒乐了,冲立夏眨了眨眼。
立夏瞪她一眼,就问,“二婶在哪儿弄得木头?”
立夏他二叔夏民生是食品厂司机,樊春梅说的“家”是单位分给他们的房子,也就是立夏之前提到的筒子楼。
“你叔存的,准备给你两个妹妹打家具。”樊春梅道,“现在我们厂的小年轻结婚都去家具厂定做,不要自家打的了。”
小寒好奇:“二叔还会做家具?”
“他会。”夏民主道,“你二叔年轻时不务正业,见什么有意思就学什么,会的东西不少。”
小寒:“二叔能不能帮我打个床头柜?”
“床头柜?”夏民生走过来问,“多大的?”
小寒比划一下,“放床两边,留着我们来回放书。”
“行,但是得等周日。”夏民生说。
小寒笑道:“没关系,啥时候都行。”
饭毕,立夏和小寒去买菜。家里没木头,小寒没敢买猪蹄,就买了一只公鸡,一盆豆腐,半袋萝卜,半袋白菜和一个冬瓜。
小寒拎着公鸡和豆腐,立夏背着菜,俩人回到家,立夏累得瘫坐在椅子上就念叨,“爸回来我就叫他给我买辆自行车。”
“爸没钱。”小寒道,“你找爸票,咱们自己买。”
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的田蓉转向小寒,“爸没钱?”
“是呀。”小寒道,“爸和妈吵架那天,爸后来把立夏叫过去给他两百来块钱,让我和立夏去买菜。爸手里若是有钱,肯定连答应给我们买自行车的钱一并给立夏。即便当时不给,也会给他两百或三百,不可能连零钱都给我们。”
田蓉眉头微蹙,“那些钱是妈给爸的?”
“是的。”立夏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原先爸身上只有二十。”
这个二十块钱田蓉知道,她也知道她公公每个月工资两百七十七块。早两天小寒提到全家人一天用六块钱,只花夏民主的工资,每个月还有一百块钱剩余。然而,以前张淑华买菜,一个月也就买两三次鸡,照她这个用法,每月顶多用七十七块钱。
田蓉忍不住问了,“妈把钱存起来了?”
“不知道。”立夏知道,但他考虑到田蓉怀着孩子,怕她知道了生气,“爸没讲,我也没好意思问。”
小寒:“大嫂,爸没给立夏肉票,咱们这边什么时候发肉票?”
“每个月月初。”田蓉道,“你的户口有没有迁过来?肉票、油票和布票都是按人头给的。”
小寒:“爸办的,下次发/票的时候应该有我的。对了,妈和爸离婚了,妈的户口不在这里,那是不是没有妈的票?”
“肯定没有。”立夏道。
小寒瞥一眼田蓉,见她眉头紧皱,扯了扯嘴角,故意问立夏,“那妈的户口在哪儿?”
“在她娘家,还能在哪儿。”立夏道。
小寒挑了挑眉,“这么说来妈的票是给姥姥的?”
“这还用问?”立夏白了她一眼,“傻子。”
小寒抬脚就踢他,“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立夏哼一声,“囡囡,中午想吃啥?”
靠在田蓉身边的小孩指着地上的鸡。
“这个不能吃。”立夏今天买的是活鸡,“这个过两天再吃。”
小孩摇摇头。
立夏没看懂,拍拍小寒,“她啥意思?”
“还说我傻?我看你才是傻子本人。”小寒道,“囡囡的意思除了鸡,她啥也不想吃。”
立夏看向小孩儿,“是吗?”
囡囡扭头趴在田蓉腿上,给立夏一个后脑勺。
立夏笑了,走过去捏捏囡囡的脸,就问小寒,“晌午吃冬瓜?”
“炒白菜,晚上煎豆腐。”小寒道,“你领着囡囡,我去看会儿书。”
立夏挥挥手,“去吧,去吧,她交给我。”弯腰抱起囡囡跟着小寒进屋。
小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你还有事?”
“给你爹写信。”立夏道,“待会儿我领着囡囡去寄信。对了,要不要给你爹娘汇点钱?”
打算回屋躺着的田蓉听到“钱”字又坐回去。
“不用。”小寒道.
立夏:“你爹娘好不容易攒一百块钱,全被你奶奶给你了,咱们来的时候给你爹娘留的那点零钱够用吗?”
“够了。”小寒道,“再说了,他们手里有钱也是被我姥姥和姥爷骗走。”
立夏:“骗?不是,咱俩结婚那天,你姥姥都没给你压腰钱,她还骗你娘的钱?”
“是呀。”要不是那天看到她姥姥三句话没说完就提钱,小寒也不知道这事,“我娘就是知道她耳根子软,我姥姥说几句好听的,就忍不住把钱掏给我姥姥,才由着我奶奶把他们攒的钱全给我。”
“我姥姥找你娘要钱,你为什么说是骗?”
小寒猛然转过身,一看田蓉扶着门框站着,连忙说,“大嫂进来坐。”
田蓉扶着她的胳膊,跨过门槛,坐在椅子上就说,“你娘是你姥姥的闺女,你姥姥没钱,她不应该主动给你姥姥钱?”
“大嫂有所不知,我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小寒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田蓉蹙眉,“你是不想说吗?”
“没有,没有。”小寒道,“真说不清楚。”
立夏看看田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小寒,大嫂想听你就说,大嫂又不是外人。”
小寒瞪一眼立夏,她不是外人,我嫌丢人好不好。
丢人的又不是你。立夏无声地说。
小寒又瞪他一眼,你给我等着,晚上再收拾你。
“这事得从我爹娘结婚说起。”小寒道,“我姥姥是把我娘卖给我奶奶的。”随即就讲怎么卖的,然后又说这些年她姥姥一家从未替她娘想过,三天两头去韩家蹭吃蹭喝,最后才说,“因为这些事我奶奶就把我娘当成买来的丫头使唤。”
立夏点头,道:“对,连带小寒都被她奶奶当丫鬟用。”
“你娘是不是天天和你奶奶吵架?”田蓉问。
小寒不解:“吵架?为什么要吵架?”
“你奶奶把你娘当下人用。”田蓉好奇道,“难道你娘还对你奶奶百依百顺?”
小寒:“肯定得顺啊。我娘顺着我奶奶,我奶奶才会帮我姥姥一家。”
“你姥姥是你奶奶的亲家,帮亲家也是应该的。”田蓉很不明白,亲戚怎么可以算这么清。
小寒扭头看向立夏,你大嫂这是啥情况?一孕傻三年啊。
“你别看我,继续说。”立夏也不知道他大嫂为什么会这样说。
小寒:“我娘是我爹的妻子,韩家养我娘是应该的,但韩家没义务养亲家一家。我娘想让我奶奶帮忙,她就得给我爹生儿育女,伺候公婆。她啥都不干,还想让我奶奶出钱,别说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是这样?”田蓉看看立夏,又看看小寒,犹豫一会儿,才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家情况和你娘那边有些像。”
小寒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然后呢?”
“我朋友她妈之所以嫁给她爸,就是看中她爸家里条件好。”田蓉道,“她妈觉得只要嫁过去,婆家人就会帮她娘家人。她爷爷奶奶和你奶奶很像,是经常帮亲家,但也让儿媳妇洗衣做饭,儿媳妇赚的钱也要交给婆婆一半。因为这些事,她妈就经常和我朋友说,她妈跟娘家是一家人,和我朋友不是一家人。”
小寒皱了皱眉:“我,我没太听懂。”
“打个比方,大嫂的朋友跟她爸姓赵,她妈姓钱,她妈哪怕已经嫁给她爸了,她妈也是钱家人,她和她爸是赵家人。”立夏道,“现在懂了吗?”
小寒点头:“懂了。可是她妈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也不懂,这还是她小时候的事。后来她上班赚钱了,那时候她爷爷奶奶也不在了,她妈就经常对她说,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你赚的钱应该全给我,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她以前见她妈洗衣做饭伺候一大家子,非常可怜,也觉得她欠她妈的,就把赚得钱全给她妈了,一直到她结婚。她结婚后,她妈还找她要钱,她是身上有多少就给她妈多少,她一直认为自己这是替她爷爷奶奶还债。”田蓉道,“今天听你这样说,她似乎并不欠她妈什么?”
小寒下意识点头,“当然不欠。真要说欠,也是养育之恩,而不是债。你朋友的妈妈伺候公婆,换来的是公婆三天两头帮她娘家,这可以说是等价交换,你朋友的妈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她妈认为,公婆就应该无条件帮她娘家。”立夏道,“大嫂刚才漏了这句。”
田蓉点头,看着小寒,“所以不是无条件?”
“当然不是。”小寒道,“就像二哥,他不上班,国家凭啥给他发工资?”
田蓉:“明义那是上班,我朋友这是亲戚,一个公一个私,不一样。”
“大嫂,亲兄弟明算账听说过吗?”小寒道,“你朋友她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没任何血缘关系,帮亲家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说句难听的话,她爷爷奶奶没让她爸妈离婚都已经很厚道了。除非她爸讨不到老婆。”
立夏:“大嫂的朋友的爸长得好,以前家里条件也好,一堆姑娘想嫁给他。反倒是她妈家里情况很不好,和你姥姥家差不多。”
“是的。”田蓉道,“我朋友她舅舅结婚时用的钱,她妈出的。她舅舅和姨妈的工作也是她爷爷给安排的。”
小寒笑了,“这就难怪了。”随即想到田蓉的年龄,“等等,你朋友小时候还没解放吧?”
“四处都在打仗。”立夏道。
小寒:“那时候想给亲戚安排个像样的工作可不容易。”
“也不难,我朋友的爷爷挺有本事的。”田蓉道,“没费什么心,在家里打个电话就办妥了。”
小寒乐了,“大嫂这样想的?”
田蓉点头,见小寒好像不以为然:“事实就是这样。”
“所以大嫂以前也认为她奶奶恶毒?”小寒问。
田蓉:“以前这样想过。”
“大嫂啊。”小寒叹气,“人家再有本事也不是生来就有,人家的人脉是自己一点点拓展的,有可能还是拿钱堆出来的。人脉这东西虽然无形,可也是人家财富一部分。她舅舅工作后有给她爷爷钱吗?”
“没有。”田蓉摇摇头,“她妈反而把家里的钱全给她舅舅了,早几天还找她要钱。”
小寒:“逢年过节有没有去拜访过她爷爷?”
“肯定没有。”立夏道。
小寒奇了怪了,“你咋这么清楚?”
“我当然清楚。”立夏想也没想就说,“大嫂说的朋友就是大嫂自己。”
第28章小寒教夫
田蓉脸色煞白,望着立夏,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
小寒也跟着她转向立夏,我也很好奇。
立夏:“你家的事,除了这个傻瓜,大家都知道。”抬手指一下小寒。
小寒朝他身上捶一拳,“不准再说我傻。”
“好好好,不说,不说。”立夏随即就问,“大嫂怎么突然想起来说你娘家的事?”
小寒一开始听田蓉一口一个她朋友,确实没往田蓉身上想,因为小寒和立夏刚到的那天田蓉就在她娘家。正常情况下她娘这么对她,她应该不想回去才对。
小寒当时心里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现在知道了,怪异感消失,倒也没感到意外,结合田蓉进门时的表情,“大嫂刚才不会是觉得我娘很不孝吧?”
田蓉的脸刷一下红了,比被立夏戳穿还要尴尬,讷讷道:“你娘,我是觉得不应该……”瞥一眼小寒,见她没露出厌恶的神色,“你娘家里是真穷。”
小寒不禁翻个白眼,这时候的人被封建糟粕毒害的真深,“真穷不假。但我们农村和你们城里情况不一样。”
“有何不同?”田蓉问。
小寒打量她一番,“你当真好奇?”
“是的。”田蓉道。
小寒:“我们农村干一天活记一天工分,大家都一样。我家日子宽裕,是我们会过,我姥姥家穷,是他们不会过。他家得了粮就敞开肚皮吃,没粮就去我家借,可我家的余粮也是大人小孩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你说我娘应该借吗?”
田蓉不吭声了。
小寒:“说句难听话,他们穷也是活该。我老家山上全是宝,村里人到山上弄个野鸡野兔的也不用上交。我几个舅舅勤快点,抓的野味足够他们过冬。家里若是养两头猪,只要给村里一头,另一头就归自己所有,一头可以出栏的猪至少能卖三四十块钱。”
“东北老百姓一年干三四个月活,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的。”立夏接道,“除了养猪,还可以养羊,喂鸡喂鸭,根本不需要找亲戚借钱借粮食。突然遇到困难的那种除外。”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嫂是不是听小寒讲我俩的婚事是她爸操办的,才开始对小寒家好奇?”
“你又知道?”田蓉惊呼一声,就审视自己,她表现得这么明显?
立夏见状,道:“你听我和小寒说鱼啊肉啊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差没明说我岳父是个另类,你自己没发现?”
田蓉老老实实摇摇头,“我一直认为娘家给的陪嫁就是男方送过去的聘礼。”
“你怎么会这样想?”小寒不解,“不会是你妈说的吧?”
话音一落,田蓉的耳朵也红了。
小寒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冒昧问一句,大嫂今年芳龄几何?”
“小寒!”立夏瞪她一眼,“大嫂家和你家情况不同。”
小寒:“哪里不同?”
“大嫂家就她一个闺女。”立夏道,“大嫂给她妈钱,是觉得如果连她都不帮她妈,就没人帮她妈了,她妈很可怜。”
小寒眨了眨眼睛,消化刚刚听到的,“只有一个是啥意思?”
田蓉:“我以前有个弟弟,但是没长大。”
小寒更不懂了,“你说你爷爷很有本事,那给你爸妈安排的工作应该很不错。大革命结束后,你爸妈也回去上班了吧?”
“在上班。”立夏替田蓉说。
小寒又问:“你爸妈双职工,这边只有大哥上班,你还怀着孩子,你妈还管你要钱,她要钱干啥?”
“刚才说了,给大嫂的舅舅。”立夏道。
小寒惊得张大嘴,看着田蓉,“全给你舅舅的意思现在还给你舅钱?”
“我妈说她和我舅是一家人。”田蓉道,“我舅的几个儿子是她家的种,她应该帮我舅舅养孩子,所以……”
小寒的嘴更大了,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立夏让囡囡坐在他胳膊上,腾出一只手朝她脸上拧一下,“傻了?”
“不,不是……”小寒张口结舌,艰涩道,“你妈,你妈咋比我奶奶还奇葩?”
田蓉皱眉:“奇葩?”
“稀世罕见。”小寒道,“你可是她亲生骨肉啊。”
立夏提醒她:“大嫂姓田,和她妈不一个姓。”
“咋不一个姓?”小寒皱眉道,“大嫂,你爷爷走的时候,有没有给他立碑?”田蓉点头。小寒又问,“你奶奶和你爷葬在一起的?清明去给你爷爷扫墓,没发现你奶奶的名字前面缀着你爷爷的姓?”
田蓉没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娘死后要葬在你们老田家祖坟里。”小寒道,“你娘以后要是让你给她立碑,碑上也会冠夫姓。说白了你娘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居然说,说……她脑子没病吧?”
立夏瞪她一眼,别说这么难听。
“大嫂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小寒道,“你娘对你舅舅好,你娘老了,你舅伺候她?还是得你照顾。不信你再想想,哪家有孩子的人老了不是去子女家,而是去亲戚家。”说完,又不忿,“你娘真是个糊涂蛋。”
田蓉张了张嘴,“我,我妈……”
“你妈啥呀?你妈一直没摆正自己的位置,有求于人还不甘心伏低做小,时间长了性格扭曲了。”小寒道,“你妈现在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力。”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说的是这里。不信我的话,等爸回来你问爸。”
话音刚落,传来当当的钟声,小寒数一下,“十点了?”
“大嫂,小寒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你就算把命还给你妈,你妈的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立夏道,“你的亲人是大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再由着你妈,以后你也会变成你妈。”
田蓉猛然看向立夏,一脸的不信。
立夏:“你妈并不是一开始觉得田家欠她的,这个怨恨是一点点积累的,对吧?将来你的孩子长大了,你会不会也认为你把孩子养大不容易,孩子也欠你的?”指一下她的肚子。
田蓉整个人僵住。
立夏不再看他,抱着囡囡拉张椅子坐下,叫小寒把他买的信封和信纸拿出来,给东北写信。
信写好,立夏去送信,小寒去厨房做饭。
夏民生一家四口都有工作,他们和夏民主一样,晌午都在单位吃饭。小寒料到田蓉没胃口,做好饭敲敲她的门,屋里没反应,小寒也没喊她,而是把菜和馒头放在钢筋锅里,坐在炉子上温着。
下午,小寒写数学题,立夏抱着囡囡坐在她身边教囡囡写字,见囡囡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忍不住说,“小寒,咱们以后也生个女儿咋样?”
“你想生啥生啥。”小寒道,“反正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跟我没关系。”
立夏:“虽然是我们老爷们决定的,也得你配合才能生的出来。”
“我会配合的,但不是现在。”小寒道,“你少给我下套。自从咱俩订婚,我奶奶天天给我讲咋当家做主,我哪怕只学会一成,也足够对付你的。”
踏上回帝都的火车,立夏就觉得小寒变了,听她这么一说,生生气笑了,“难怪你现在像变了一个人,合着真是被你奶奶训的。那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还欠她几十块钱和一个孙女,嘴巴放尊重点。”小寒停下笔,瞥她一眼,“不过你放心,我只学她的好。”
立夏:“整天吊着我是好?”
“你说呢?”小寒歪着头问。
囡囡仰头看立夏。
立夏脸一热,“就算吊着我是好事,天天说我傻也是好?”
“你没说我傻?讲不讲理啊。”小寒白了他一眼,“我奶奶无赖蛮横,我有学吗?我奶奶抠门小气,我有学吗?我奶奶把我娘当成丫鬟使唤,我有学吗?我非但没学,还天天给你们一大家子人做饭。夏立夏同志,知足吧。”
立夏是挺知足,但违背了他的初衷。他当时想的是把小寒教的听话懂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一开口就被小寒噎的无言以对,“你变了,小寒。”
“你也变了,记忆力衰退。”小寒道。
立夏皱眉:“你说我老?”
“看来智商也不行了。”小寒道,“改天你去买桌麻将吧。”
立夏“啊”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买麻将干啥?”
“据说麻将能防老年痴呆。”小寒一本正经道。
立夏脸色骤变,“韩小寒!”
“吓着囡囡了。”小寒用笔指一下他怀里的小孩儿。
囡囡这几日天天看他俩斗嘴,一点也不怕,还抿嘴偷笑。
立夏低头一看,正好看到小孩使劲抿嘴,“你真不愧是你妈的闺女,看热闹不嫌事大。”捏捏小囡囡的脸,就问小寒,“刚才啥意思?”
“你觉得有一成不变的人吗?”小寒没等他开口,又说,“没有。就说大嫂,经过咱们那么一说,还会觉得她妈可怜?哪怕还认为她妈惨,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把身上的钱都给她妈。这一点改变对她妈来说,就是变得不像她。说起大嫂,我刚才一直想和你说件事。”
立夏:“啥事?”
“正经事。”小寒道,“这次没开玩笑。”
立夏点头:“你说,我听着呢。”
“你以后说话别这么直。”小寒道,“就像大嫂说她朋友,我问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回头再告诉你。”
立夏:“大嫂又不是外人。”
“我还是你内人呢。”小寒道,“你说我傻我都不高兴。”
立夏皱眉道:“可是大嫂没生气啊。”
小寒张嘴想说,你咋知道。话到嘴边打个转,“大嫂大度。你能保证你同学都像大嫂一样大度?你能保证,当我没说。”
立夏不能保证。
“那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事,你会怎么做?”小寒问。
立夏:“回头再告诉别人。”
“错!”小寒道,“我是你老婆,最最亲的老婆,不论你说啥,我都不会告诉别人。你对你朋友说,那谁谁谁说的他朋友就是他自己,这话万一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人家会咋想?人家用朋友代替,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们要装作不知道,这是尊重,不是虚伪。”
立夏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小寒,“你是在教我?”
“你说呢?笨蛋!”小寒白他一眼,“还天天说我傻,这么简单的道理小艾都懂。”
立夏:“没她不懂的。”
“她懂多少我不清楚,但在为人处世这方面,绝对比你多。”小寒道,“你不信?她班里的女生都喜欢她。女生和女生之间最容易闹矛盾,我都做不到让每个女生都喜欢我。”
立夏和小寒订婚后经常去韩家找小寒,每次去都能碰到有人喊小艾,那时立夏认为小艾贪玩。现在?立夏看看小寒,犹豫三秒,“我知道了。还有吗?”
“以后有人求你办事,别急着答应,哪怕是杨忠军。”小寒道。
立夏不解:“杨忠军找我?我能帮他什么忙?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
小寒扭头看看他,见他不像说笑,顿时想笑,“兄弟啊,你是不是忘了爸是市长,你是市长家的三公子?有点衙内的自觉好不好。”
“我,我——”
小寒:“我说错了?别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过几天开学了,爸的同事会不会问爸,你儿子考的咋样?爸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肯定说实话。”立夏道,“这又没什么好隐瞒的。”
小寒:“姓夏,还考上帝都大学中文系,都不用讲你是帝都人,你同学只要知道前两条就能猜到你是夏三公子。有人求你,你答应了,后来再有人求你,你不帮忙,别管理由多么正当,他都会认为你看不起他。”
“真的?”立夏半信半疑。
小寒:“自己好好想一下,从你上小学开始想。”
“小学能有啥。”立夏嘀咕一句。
小寒扭脸看他。
立夏下意识说,“我是说这得想多久啊。”
“现在才三点,五点做饭,两个小时足够了。”小寒道。
立夏看看小寒,见她神情严肃,抱着囡囡躺在床上就开始开始回想,一直想到他梦里死的时候,当真让他想到许多事。然而,也想着想着睡着了,因为床上太舒服。
小寒放下笔,起来活动活动,就听到呼噜声,还是双重奏。扭头看去,一大一小睡得别提多香,小寒顿时气笑了,这个夏立夏……走过去把囡囡放里面,捏住立夏的鼻子。
立夏睁开眼,看清楚人,手上一用力,把人拉到怀里,“又使坏。你咋就这么坏呢。”
“天都黑了,还睡。”小寒拧拧他的脸,“想清楚了没?”
立夏“嗯”一声,“差不多了。”
“差多少?”小寒道,“十万八千里啊。”
立夏白了她一眼,捏住她的嘴巴,“真想把你的嘴缝上,天天气我。”
“没有我时刻气你,你妈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小寒道。
立夏眉头一皱,不解,“咋突然扯到我妈身上?”坐起来就往四周看,“回来了?”
“没有。”小寒道,“大嫂的妈把大嫂当仇人,你妈虽然不恨你,但也不疼你,有机会卖你,你觉得她会咋做?”
立夏想想,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告诉他有人打他的主意。
小寒见状,拍拍他的脸,“你可长点心吧,夏同志。你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以后还有孩子,这么傻下去,连孩子都会被你妈卖了。”
立夏:“我妈——”
“又想说她不会?”小寒道,“那我问你,她祸祸爸的钱的时候,有想过大嫂母子,想过囡囡?公鸡价格高,平常人家根本不舍得吃,你妈哪怕晌午再去买菜,都能买到公鸡。她买过几次?
“猪肉票被她买肥猪肉熬油了,她就不能买点排骨?农副市场的排骨要票,肉联厂不要,她整天在家没事,有说去肉联厂看看吗?别说她一个老土著不知道肉联厂在哪儿。再说了,特供市场的东西也不要票。”
“那边限额。”立夏道。
小寒:“那又咋样?就算每家只能买一斤,她每个月月初去买一斤,月中去肉联厂,月底用肉票,大嫂至于像现在这样怀了孩子还瘦瘦弱弱的?”
立夏哑了。
“你呀,还说大嫂,你和大嫂其实就是半斤和八两。”小寒道,“看起来差点,实际上一样。”
立夏眉头紧锁,“我有你说的这么,这么——”
“蠢吗?”小寒道,“你那点聪明劲全用在考学上了。你再不改改,做生意会被骗,当官会被坑,去学校当个老师,也会被学生作弄。你别瞪我,这些都是我爸和我奶奶说的。”
“咋哪儿都有你奶奶?”立夏道,“她一个,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咋就这么喜欢掺和小辈的事。”
小寒:“我爹说你老实,不会欺负我,我奶奶接着我爹说的,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打量一番立夏,“多亏听老人言啊。”
立夏张了张嘴,“……那是我妈。”
“你顶撞你妈,被左右邻居听到了,确实会指责你,也不利于你以后走仕途。”小寒道,“我出面就不会,别不信,凭那个红线毯,我就能把咱家亲戚邻居的嘴堵住。”
立夏:“真的?”
“对!”小寒道,“只要你能狠下心,我就能把你妈按在地上摩擦。”
立夏打量她一番,“韩小寒,你奶奶是不是教过你咋对付我妈?”
小寒眨眨眼,故作镇定,“没有。”
“肯定有。你一心虚就眨眼。”立夏道,“说不说?”
小寒:“不说!”
“不说我现在就办了你。”立夏道,“让你考上戏剧学院也没法去上。”
小寒:“你敢!?”
“要不要试试?”立夏一手箍住她,一手往里移,“我给你三秒,只有三秒。”
“叔叔,我想尿尿。”
立夏浑身一僵,推开小寒。
砰!
“夏立夏!”
立夏猛然转头,看到小寒坐在地上,怒气腾腾,“我,我……”
第29章打打闹闹
“我我,我今天不打死,我就不是韩小寒!”小寒爬起来就朝他身上捶。
立夏条件反射般抓住她的手,急急道,“我不是有意的。”
“你是有意的,我都不打你。”小寒挣脱出一只手,朝他腰上就拧,“直接我废了你的老二!”
立夏张嘴就想问老二是啥,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小寒,我错了,真错了……”
“小婶婶,我想尿尿。”
小寒猛然停下,抬头看去,小囡囡已站起来。小寒朝立夏身上一巴掌,又朝他腰上拧一圈,“回头再给你算账。”抱着囡囡就往外面走。
立夏松了一口气,掀开棉衣一看,一排红印子,再一想小寒刚才说的话,不禁哆嗦一下,“泼妇啊泼妇。”
“瞎嘀咕啥呢?”
小寒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夏僵住,随即就往门口看,一见门外没人,“我啥也没说,少拿你那龌龊的心思来揣摩我。”
“夏同志,你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反咬一口。”小寒抱着囡囡进来,“这一点也得改。”
立夏下意识问:“也得改?”
“呵,承认刚才瞎嘀咕呢?”小寒道。
立夏猛然睁大眼,指着她,不敢相信,“你你——你炸我?”
“笨!”小寒把囡囡递给他,“给囡囡穿鞋。”停顿一下,就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真得改改你的直性子。”
立夏白了她一眼。
小寒坐到他身边,柔声道,“能考上帝都大学的人,肯定都特别聪明。”
“你刚刚还说我笨。”立夏瞥她一眼,咋又承认我聪明了?
小寒:“我这里说的聪明是指脑袋瓜好使,学习好,但学习好的人不代表会交朋友。”
立夏点头。
“我还没说完。”话音落下,立夏转向她。小寒笑笑,搂着他的肩膀,“大部分聪明人干啥啥成,只有一小撮聪明人不擅跟人打交道,干啥啥不成,除了读书。”
立夏推开她的胳膊,“离我远点。”
“这可是你说的。”小寒起身就往外走。
立夏长臂一伸,把人拉回来,“跟你开玩笑都听不懂?还好意思嫌我笨。”
“信不信我拧死你?”小寒伸出手,直指他下三寸。
立夏僵住,“信,信,你,你继续说。”
“你学不来八面玲珑,就多听多看少说话。”小寒道,“要是碰到有人欺负你同学——”
立夏:“我就当没看见?”小寒连忙摇头。立夏朝她脸上拧一下,“我是有口无心,不是傻。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真知道?”小寒不放心。
立夏皱眉:“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艾了?”
“没有。”小寒道,“我把你当成比小艾还小两岁的小虎。”
立夏推开她的脑袋,很是嫌弃,“还不如小艾呢。”说着,站起来,“该做饭了吧?”
“差不多了。”小寒起来伸个懒腰,“囡囡想吃什么?”
小孩儿看向立夏。
立夏替她说,“吃肉好不好?”
小孩儿连忙点头。
“可惜没得吃。”立夏颇为遗憾,“说了过几天,你忘了?”
囡囡当然没忘,她以为她叔叔改主意了。
小寒:“别逗囡囡了。把她放板凳上,你把白菜和萝卜洗了。”
“咱们晌午就是吃的白菜。”立夏让囡囡坐好,就问,“大嫂有没有起来吃饭?”
小寒:“吃了半块馒头和菜。”
“我还担心她会气得吃不下饭。”立夏道,“别炒醋溜白菜了。”
小寒:“不炒。”随即淘米煮饭。做白菜炖豆腐的时候,小寒让立夏把两个大萝卜切成丝,打算做一盆炝炒萝卜丝。
夏民主拎着公文包进门,就看到小儿子和大孙女站在厨房门口,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不禁问,“你俩病了?”
“没有。”立夏道,“小寒做的菜太呛。”
夏民主走过去:“做的什么?”
“炸红辣椒,做萝卜丝。”立夏道,“小寒说萝卜放锅里炒一会儿就好了。爸去洗手吧。”话音刚落,夏明敏载着夏明佳回来,“下班了?”
夏明敏停好车子,喊一声“三哥”,就冲囡囡拍拍手,“姑姑抱抱。”
“别抱她。”立夏道,“赶紧做饭去,你爸妈待会儿就回来了。”
夏明敏冲立夏撇撇嘴,就压水洗手。刚才听到立夏说萝卜丝熟的快,不知做什么吃的夏明敏让她妹妹淘米煮饭,她削俩萝卜炒菜。
饭毕,小寒见蔡红英收拾碗筷就没去帮忙,而是对蔡红英说一声,她还有一点事,就拉着立夏回房。
蔡红英看到小寒的动作,忍不住问夏明义,“出什么事了?”
“打架。”
趴在夏明义怀里的小孩突然开口。
夏明义扭头看去,“囡囡说你小叔和小婶打架?怎么打的?”
“小叔叔推小婶婶,小婶婶坐地上。”小孩儿想了想,“小婶婶打小叔叔。”
蔡红英笑了,“一准是闹着玩呢。俩人加一起快五十岁了,整天还跟三五岁似的,一天不闹都难受。囡囡,这次又因为什么?”
“大妈。”小孩儿指着北边。
蔡红英眉头微皱,“因为你大妈打架?”
小孩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蔡红英糊涂了,转向夏明义。
夏明义想一下,“应该是大嫂。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嫂脸色不大对,待会儿我把大哥叫过来问问。”见蔡红英刷好了,就把囡囡递给她。
夏明义去找夏明仁,立夏去找他爸。夏明义问夏明仁,立夏是不是惹田蓉生气了。立夏问他爸,他姥姥和姥爷有没有去市政府找他爸。
夏民主:“你问这个干什么?”
“爸,我妈若是一直那个样,您还想和她过下去吗?”立夏拉着椅子坐到夏民主对面。
立夏上辈子从东北回来,他妈就是天天做萝卜白菜吃,他那时觉得家里的生活比村里好多了,就没往深了想。早几天小寒算过账,今天她又那么一说,立夏才意识到他妈心里没他们。
如果怀孕的是夏明珠,他妈得天天给她做肉吃,别说骑车去肉联厂,得半夜里去乡下,他妈也会去买。思及此,立夏心底动摇了,也想知道小寒打算怎么对付他姥姥姥爷。
夏民主打量立夏一番,“今天谁来过?”
“谁?”立夏摇头,“没谁啊。”
夏民主:“你怎么突然提起你妈?”
“我妈太过分了。”立夏把小寒说的话转化成他的,然后又把他的猜测说出来,“我妈既然不在乎我们,就让她跟明珠或我姥姥过,反正这十来年她过得也挺好的。”
夏民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呀。”立夏道,“我小时候都没要她照顾,现在都结婚了,就更不需要她。我是怕爸对妈还有感情才问问爸。”
夏民主瞬间想起立夏十个月大就离开他和张淑华,不禁问,“你恨爸爸吗?”
“恨?”立夏看到他满脸愧疚,笑道,“不恨。爷爷奶奶很疼我。爸,别转移话题。你如果不想让妈回来,我可以帮你。”
夏民主:“你?怎么帮我?”
“你放心好了,我们有办法。”立夏道。
夏民主眉头一挑,“你们?”
立夏脸色微变。
“那个‘们’是你二哥?”夏民主肯定道。
立夏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和小寒。”
夏民主怀疑,“她?”
“是她。爸,小寒厉害着呢。”立夏随便挑两件韩高氏的彪悍事迹说给夏民主听,“我不小心让她奶奶知道妈不疼我,她奶奶怕妈欺负我和小寒,教了小寒整整半年。
“爸,您可不知道,小寒以前比大嫂都老实。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她奶奶手把手教的。不学多,只学三成就够对付姥姥和姥爷了。”
夏民主还是有点不信,“小寒才十九。”
“我们会害您吗?”立夏反问。
夏民主噎住了,“你姥姥姥爷每次都是直接去我单位。”
“我知道。”立夏道,“您对妈还有感情的话,当我没说。”
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更何况是支离破碎的感情。夏民主想起以往种种,很是肯定的摇摇头,“没有。”
“下次姥姥姥爷再去找你,你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过去。”立夏说着,突然想到,“爸,妈走两三天了,姥姥和姥爷该去了吧?”
夏民主摇头:“还得再过几天。”
“几天?”立夏看向他,“爸知道?”
夏民主看一眼日历,“他们正月十四不去,正月十五上午一定会去。”
“让你去接我妈回来过节?”立夏忙问。
夏民主微微颔首。
“那我们十四和十五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你电话。”立夏说完站起来,“我去告诉小寒。”
夏民主张张嘴,一个字没喊出来,门开了又关上了,关上了……望着紧闭的房门,夏民主不禁感慨,立夏这个急性子。
立夏性子不急,他急于找老婆邀功。不然凭他下午那一推,今晚肯定得睡椅子。
小寒得到确切答复,脸上露出笑容。一间厨房之隔的夏明义瞠目结舌。
夏明义以前就听说过田蓉的妈重男轻女,万万没想到已达到疯魔的地步,回过神就问,“大哥打算怎么办?”
“你大嫂说小寒她妈都是把钱交给她奶奶,你大嫂的意思家里的钱我拿着。”夏明仁道,“她妈找她要钱,她说没钱,看她妈怎么说。”
蔡红英:“不用看,她妈会让大嫂找你要。”
“那就说钱留着养孩子。”夏明义道,“你丈母娘还要钱的话,以后她死了你们也别去。”
夏明仁:“应该不会。”
“难说。”夏明义道,“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你买点鸡蛋和炸果子过去,到你丈母娘家说,大嫂不舒服,孩子生下来之前就不过去了,你丈母娘要是有点良心,会过来看看大嫂。要是没良心——”
夏明仁:“会怎么样?”
“也会来看望大嫂。”蔡红英接道,“再找大嫂要钱。”
夏明仁不信,“我觉得不至于。”
“大哥,大嫂的妈那种人我没见过,但我见过很多重男轻女的。”蔡红英道,“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为了儿子,恨不得吸闺女的血。”
夏明仁顿时坐不住了,“我,我天天得上课,万一她来了,我不在家,这该怎么办。”
“小婶婶。”
夏明仁猛然转向蔡红英怀里的小孩,“囡囡说,说小寒?”
“小婶婶厉害。”囡囡望着她妈,表示自己说的是真的,“小婶婶厉害。”
夏明仁看向夏明义:“囡囡怎么知道?”
“小寒又和立夏打架呢。”蔡红英笑道,“你刚才还说小寒骂你丈母娘是个糊涂蛋,应该不怕你丈母娘。大嫂生之前她都在家,有她看着应该没事。”
夏明仁想着小寒才十九,不放心,“我去找立夏聊聊。”说着,就往南边去。
立夏看到小寒笑了,手刚碰到她的衣服,听到敲门声,眉头紧皱,不禁嘀咕,“谁这么没眼色啊。”
“大哥。”小寒道。
夏明仁心中一惊。
立夏打开门,也是一惊,“你,你咋知道?”
“因为我是鬼啊。”小寒猛然冲向立夏,顺便扮个鬼脸。
立夏吓一跳,不禁后退一步。夏明仁连忙扶着他,“小心!”
“谢谢大哥。”立夏一站稳,就抓住她的胳膊,“别闹了。”
小寒:“胆小鬼。”
“信不信我打你?”立夏扬起巴掌吓唬她。
小寒伸手朝他腰上拧一下。立夏倒抽一口气。
夏明仁顿时觉得他有些多余,“你俩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回,回哪儿去?”立夏忙问,“大哥不是来找我的?”
夏明义摆摆手,“路过,路过。”
“看看你,把大哥气走了吧。”立夏朝她脸上拧一下。
小寒抬腿给他一脚,“明明是你。”
立夏连忙后退,“你这是啥毛病?”
“我也不知道。”小寒认真打量一番自己,“在家的时候都没有。我想想,肯定是你逼出来的。”
立夏白她一眼,“我逼你打我?我傻呀我。”
“可不是傻么。”小寒道,“家里这么几个人,脚步声都分不出来,你不是一般的傻,是笨傻笨傻。”
立夏拉下脸,“你再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
“生气吧。”小寒道,“亏得我还想告诉你,我是怎么听出来的。”
立夏:“我不想知道。”走到书桌前拿起书,一看上面全是小寒写的字,放下又拿一本,还是她写的字,不信邪又翻开一本,还是?把书一扔,“我去洗脸刷牙。”
小寒瞥他一眼,眼珠转了转,跟着去洗脸刷牙,随后洗脚上床,翻身躺在最里面。
这几日小寒睡前必看书,今天连书都不看?立夏盯着小寒的后背看一会儿,忍不住戳戳她的腰,小声问,“睡了吗?”
“睡了。”
“睡了还会说话?”
小寒:“梦游。”
“噢,做梦啊。”立夏抬手把她翻过来,“不论我现在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吧?”
小寒:“第二天能想起来。”
“那也就是现在不知道。”立夏笑着说,“等到明天,生米也煮成熟饭了。很好,很好。”随即就剥小寒的衣服。
小寒连忙按住他的手。
立夏把人带到怀里,“说我笨,我没生气,你反倒生气,真有你的。”
“你别说我把大哥气走了,我会故意气你?”小寒道,“也就是和我这么开玩笑,换个人你试试,不嫌你幼稚,也会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立夏整个人僵住。
小寒挑眉,被她说中了?夏同志上辈子的老婆嫌弃他,所以这辈子才要娶她,“咋了?”
“你说得对。”立夏道,“我以后真得说话注意点。”
小寒:“在家没关系。你戳穿大嫂,大嫂都没生你的气,到外面注意点就好了。”
“我记下了。”立夏不禁抱紧小寒,“你真好。”
小寒:“我这么好,明天陪我去戏剧学院看看。”
立夏又僵住了,“……不是才去过?”
小寒推开他的胳膊,又转身背对着他。
立夏头疼,再次把人拉过来,“明天去,明天去。”
翌日上午,考虑到家里只有一个孕妇和孩子,俩人出去的时候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他俩前脚刚走,夏明珠就来了,看到大门锁上就摸钥匙,手插兜里想到忘了带,盯着门咬咬牙,扭头回去。
十点多,小寒和立夏回来,到门口就被旁边邻居叫住,告诉他们夏明珠来过。
小寒向邻居道声谢就问,“你妹没钥匙?”
“有啊。”立夏道,“可能没拿。”
小寒脚一顿,“你先进去洗菜,我去买点东西。”
“买啥东西?我陪你去。”立夏道。
小寒摆手,“女人用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小寒回来,手里拿三把锁。立夏看清楚,乐了,“女人,告诉我你咋用这些东西。”
“看好喽。”小寒到堂屋里翻出备用钥匙,先把张淑华住的卧室的锁换掉,接着换夏明珠屋里的锁,最后换大门上的锁。拿着三把换下来的锁往水盆里一扔,“看清楚了?”
立夏服了,但也不明白,“你扔水里干啥?”
“过几天生锈了,当废铁卖掉。”小寒道,“不然好好的锁拿去卖,人家还以为我偷的呢。”
立夏伸出大拇指,“你真是我媳妇。”
“厉害不?”小寒得意的抬起下巴。
立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笑着说,“厉害。不过,我得提醒你,以明珠的脾气,打不开门,她会拿石头把锁砸了。”
“她敢!”小寒瞪着眼睛说,“她砸我的锁,我去她家倒痰盂。”
第30章小寒出手
立夏好气又好笑,“痰盂?亏你想得出来。”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小寒对此很是得意。
立夏:“我媳妇儿。”
“你俩别耍贫嘴了。”田蓉道,“小寒,你把大门上的锁换就换了,为什么要换明珠的锁?她明儿回来一定会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小寒:“她闹由她闹。敢砸门撬锁,撒泼耍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你让她怎么滚?”田蓉见她这样不禁皱眉。
小寒:“怎么来的怎么滚。”
“这里是她家。”田蓉道,“你——”
小寒打断她的话,“错了,大嫂,这里是咱们家,而我是这家女主人。”
“你,你是女主人?”田蓉没太听懂。
立夏把他和小寒买的小青菜倒盆里,抬头说,“大哥没说吗?大嫂,房子是我的。”
“你的?”田蓉不解。
立夏:“爷爷去世前把房子给我了,这事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田蓉摇摇头,“房子不是爸的?”
立夏:“不是。土地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小寒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把明珠赶出去。”朝正房最东面努努嘴,“小寒不同意,妈也甭想住那儿。”
“什么时候的事?”田蓉好奇道。
立夏:“你说改名字?早了,那时候大哥好像还没毕业。”
“那我还不认识明仁。”田蓉道,“难怪没听他提过。”
小寒:“大哥可能并不知道。”
立夏转向小寒,不知道?
“以前问你房子的事,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就算大哥知道也早忘了。”小寒道,“大嫂就安心养胎吧。”
田蓉担心道:“就算房子是你说了算,明珠真闹起来,你也不能把她打出去。”
“谁说不能?”小寒道,“大嫂,你们城里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太要面子。改天明珠过来,你们都别出来,看我咋收拾她。”
立夏:“先把菜收拾了再吹牛。”
“谁说我吹牛?”小寒道,“没见过我打架,就以为我不会跟人打架?”
立夏压着水瞥她一眼,“你跟人家打过吗?”
“我,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小寒道,“去年小艾跟人打架的事,你知道吗?当时是我一脚就把小胖的娘踹倒的。”
立夏点头:“厉害!”没容小寒开口,又说,“我怎么记得是你奶奶和小胖的娘打架,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你记错了。”小寒道,“不是我吹,要不把夏明珠收拾的见着我绕道走,我都不姓韩。”
立夏:“照你之前和大嫂说的,你现在姓夏。”
“那就不姓夏也不姓韩。”小寒说着,突然发现不对,“你俩咋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才是一家人。”
田蓉叹气,“不是我不支持你,明珠娇蛮任性,你真不是她的对手。”
“那是你没见过农村人打架。”小寒走到立夏沈身边,端起他洗干净的菜,“这个菜是炒着吃还是下面条?”
立夏:“咱家还有挂面?”
“没了。”小寒道,“和面擀面条。”
立夏:“你吗?”
“你要帮我和面也行啊。”小寒笑嘻嘻道。
立夏张嘴想说不,忽然想到去年夏天他去找小寒,小寒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热得头发都湿透了,“我不会擀面条。”
“我会,去和面吧。”小寒递给田蓉一个钥匙,“这是大门上的。回头我再去配两把。”
田蓉依然不放心,“小寒——”
“停!”小寒道,“知道你想说啥。我可以答应你,大嫂,她夏明珠见到我客客气气喊一声嫂子,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再像上次一样叫我土包子,我拿刀劈了她。”说完转身回屋。
小囡囡不禁惊呼一声。
田蓉扭头看过去,囡囡望着小寒消失的方向,“是不是吓着了?”
囡囡抬头看看田蓉,就往厨房跑,跑到案板前停下来。
立夏笑着问:“饿了?”
小孩儿点点头,指着盆,“面。”
“不容易,终于听到你说话了。”立夏瞥着她笑笑,“去喊你小婶婶过来擀面条。”
小孩转身出去,到隔壁就拽小寒的衣角。
小寒把钥匙放好,洗洗手再到厨房,立夏已和好面。立夏怕小寒一人在厨房里孤单寂寞,也没出去,就抱着囡囡坐在厨房里看她擀面条。
小寒切好面条放下刀,田蓉进来了,看着小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嫂又想劝我?”小寒道,“这次是不是要说家和万事兴?”
田蓉噎了一下,“我,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妻贤夫兴旺?”小寒故意跟她胡扯。
田蓉的脸色果然又变了,“也不是。”
“别逗大嫂了。”立夏道,“大嫂直接说,都不是外人。”
田蓉:“明珠今天上班,她上着班跑这里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来拿她的东西?”小寒问。
田蓉:“我认为是的。”
“所以我把锁换回来?”小寒瞥一眼田蓉,“不换。她一气之下把她的东西全部拿走才好呢。”
田蓉眉头紧皱。
“大嫂,吃饭了。”立夏先一步开口,随即放下囡囡,“咱们在厨房里吃吧。”说着,舀瓢温水喊囡囡洗手。
田蓉见状,叹了一口气,吃过饭就领着囡囡回她屋里睡午觉。
立夏回房关上门给小寒讲数学题,每当小寒犯困,他就撩拨她,气得小寒追着他打,他才说怕小寒睡着了。
小寒白了她一眼,警告他不准捉弄她。立夏嘴上答应的好,再一次看到小寒打哈欠,依然继续逗她。
在两口子打打闹闹中,太阳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夏明珠也没过来。
田蓉放心了。立夏紧张了,因为明天就是正月十四。
正月十三晚上,小寒不但收到立夏他二叔做的两个床头柜,还收到几个小马扎。小寒看到床头柜打磨的很是光滑,把书放床头柜上就对立夏说,“咱们明天去肉联厂吧。”
“买啥?”立夏问。
小寒:“我去买菜的时候找人打听过,肉联厂的很多东西都不要票。咱们去看看多买点,后天把二叔一家叫过来。”
“那咱们一早就去,让二嫂做饭。”立夏道,“上午得在家等爸的电话。”
小寒也想会会脸皮八丈厚的张家人,“行吧。你十六去学校报道,绕到戏剧学院问问他们啥时候招生。”
“招生会登报的。”立夏道。
小寒:“我漏看了呢?”
“那就问爸。”立夏道,“他应该知道。”
小寒:“我文化课不一定能过,等我考上了再告诉家里人。不然他们知道我考大学,而不是中专,肯定认为我疯了。”
“不会的。”立夏道,“只会为你高兴。”
小寒:“那我也不想现在告诉他们。你要说?”
“我,我当然是听你的。”立夏希望他爸出面拦着小寒,可他瞧小寒面色不善,拉灭电灯,“天色已晚,睡觉睡觉。”
小寒拨开身上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你当然知道我想什么。”手再次摸上来,立夏道,“我想你啊。”
小寒朝他腿上一脚,“离我远点。”
“我也想,可是没你睡不着。”立夏说完把人搂在怀里,“别乱动了,否则——”
小寒:“否则我去告你。”
“告,告我?”立夏结巴了,“媳妇儿啊媳妇,你可是我媳妇儿。”
小寒捏着还有六个牙印的手背,“夏同志啊夏同志,你怕是不知道婚内硬来也是犯法的。”
“咋可能?”立夏起来把灯拉亮,看着怀里的人,“听谁说的?”
小寒:“不信?不信就去问爸,爸以前在检察院工作,肯定知道。”
立夏还是不信,“爸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小寒道,“我有一次碰到两个妇联的同志在聊天,听她们说的。所以啊,夏同志,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立夏张张嘴,“我,我啥小心思?”
“啥心思你自己知道。”小寒道,“怕我这次考不上,你得无限期等下去,就想先把事做了,或者趁我意乱情迷之际,直接真空上阵,明年这个时候给你生个孩子,老老实实在家当家庭主妇,对吧?”
立夏再次伸手拉灭电灯,“对个屁。你不困,我倒不介意满足你。”
“我不想满足你。”小寒伸手捏住他腰间的软肉,“满足不?”
立夏下意识说:“不满足。”
“不满足?”小寒顿时气笑了,手上用力。立夏倒抽一口气,缓过来就问,“媳妇儿,婚姻法有保护男人的吗?”
小寒僵住了。
立夏感觉到,“看来是有。你以后再折腾你的幸福源泉,我就去妇联。”
“你可要点脸吧。”小寒道,“妇联是保护女同志的。”
立夏:“那我就去检察院,那里肯定会为我做主。”
“废话真多。”小寒白了他一眼,随即一想黑灯瞎火他也看不见,不禁嘀咕,“便宜你了。”
立夏跟着就说,“我也可以便宜便宜你。”
“滚蛋!”松开他,小寒朝他身上踹一脚。然而立夏早有防备,抓住她的腿,把人拽到怀里。
翌日早上,小寒总感觉脖子不舒服,睁开眼往后一摸,摸到一条手臂,顿时明白她是枕着立夏的胳膊睡一夜。想着他的胳膊肯定麻了,小寒叫醒他啥也没说,洗漱后俩人就骑着夏明义的车子去肉联厂。
他俩走的时候夏民主已经起来,也想起来立夏还没车子,过两天去学校报道,没车可不行。当天上午到单位,就让秘书送来一张自行车票。
夏民主想给立夏两张,可他又想到答应给立夏买车,到头来全让立夏自己买,小寒心里肯定有意见。他现在没钱,便打算下个月领工资给了,他给小寒买车子。
自行车票难弄,立夏又是个实心眼,便认为他爸只有一张票。而小寒现在也不上学,立夏收到票也就没问他爸的秘书咋就一张。而是叫住人家秘书问,“你们那儿有接待大厅吗?”
秘书点头。
立夏:“我姥姥姥爷要是过去,你让他们去接待大厅,就说我爸正在开会。然后你立刻给我打电话,我过去。”
“你?”秘书知道夏民主和张淑华的事,也知道夏民主对张家颇有意见,“你要做什么吗?”
立夏:“我去收拾他们。”话音一落,秘书脸色骤变。立夏忙说,“我爸——”
“我爸不知道。”小寒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事也不能让我爸知道。他是市长,不方面出面,我们是他儿子和儿媳妇,应当为他分忧解难。”随即又说,“你也不想三天两头应付张家人吧?”
秘书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就说,“市长以后知道了……”
“我爸大可说孩子不懂事。”小寒道,“我是农村人,立夏在农村待十年,也可以说我们在农村学坏了。随便一个什么理由都能搪塞过去。再不济,爸象征性揍立夏一顿——”
秘书连忙说:“等等,我的意思不是象征性,是市长真生气。”
“不会的。”小寒道,“爸现在特喜欢立夏。”见秘书不信,指着立夏手里的自行车票,“立夏急着用这个,爸才让你送过来。”
秘书试探道:“去学校报道?”
“对,你真聪明。”小寒道,“立夏的学校离这边有点远,得骑五十分钟才能到。”
秘书是首都人,搁心里算一下,猛然睁大眼,“帝,帝都大学?”
“是的。”小寒道,“凭立夏得去学校上课,爸也不敢真打他。”
秘书放心了,“你们骑车过去有点慢,回头我让市长的司机来接你们。”随即就起身告辞。
立夏等他走远,才问小寒,“爸明明知道啊。”
“爸是市长,还能怕你姥姥姥姥,为啥不自己对付他们?”小寒反问。
立夏一下全明白了。
“是不是感觉又学到一招?”小寒问。
立夏连连点头,“你真聪明。”
“那当然。”小寒顺嘴说,“也不看看我是谁。”
立夏:“因为你是我媳妇儿啊。”
“你真美。”小寒白他一眼。
立夏伸手抱住她,扭头看到田蓉牵着囡囡站在廊檐下,“大嫂刚才听见了?不会告诉妈吧?”
田蓉瞥他一眼,转身回屋。
“大嫂嫌弃你了。”小寒乐了,“快去生火,咱们把猪蹄收拾了。”
立夏:“下午再弄,我总感觉他们今天上午会去。”
“你的感觉不准。”小寒道,“快去。”随即压低声音,“否则今晚别说肉渣,你连汤都没得喝。”话音一落,立夏消失了。
眨眼间,立夏又出现在小寒面前,手里拿着刮胡刀。
小寒顿时忍俊不禁,接过刀去刮猪毛,立夏去生火。
两口子一个刮毛,一个烤,弄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好。把猪蹄收拾干净,堂屋里的钟响了十一下。
小寒一看该做午饭了,便吃过午饭炖猪蹄。
立夏刚把锅放炉子上,堂屋里的电话响了。小寒挂上电话,就对田蓉说,“嫂子,你去厨房看着锅,我和立夏出去一趟。”
田蓉已经猜到他俩出去干什么,“到了那边先礼后兵,别让人家觉得市长的儿媳妇是泼妇。”
“知道,知道。”小寒摆摆手,就穿上立夏早两天给她买的小皮鞋,又把头发挽起来,换上新衣服,比和立夏结婚那天收拾的还好看。
立夏见她这样,也把自己的中山装翻出来,穿好就问,“咋样?”
“挺好。”小寒道,“和我走在一起像两口子。”
田蓉在外面听到他俩又贫起来,叹气道,“爸的司机来了。”
俩人连忙往外跑,怕夏明珠突然过来,还把门从外面锁上。而他们锁好门,车当真出现在巷口。
此地离夏民主的单位有些远,但坐车过去不过十来分钟,小寒刚和立夏说好她先上,她顶不住,立夏再出面,车就停了。
小寒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并不是她眼尖,而是整个接待大厅数他俩年龄最大。小寒轻咳一声,走过去大声问,“是姥姥和姥爷吗?”
“你是谁?”张母抬头反问。
小寒:“我是立夏的媳妇儿,您大概不知道立夏是谁,毕竟立夏十个月大就被她妈扔给他奶奶,从此再也没管过立夏,立夏也就没去过姥姥家。立夏是夏市长的小儿子,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是你闺女,也就是我前婆婆张淑华的小儿子。”
各司其职的众人齐刷刷看向小寒,小寒仿佛没察觉到,继续说,“姥姥和姥爷是来找我爸,也就是我公公夏市长的吗?”
老两口下意识点头,脑袋晕乎乎的。因为他们听夏明珠说,立夏的媳妇是个土包子。可眼前的女子,盘儿亮条儿顺,怎么看都像城里人,“你真是立夏的媳妇儿?”
“这里是市政府,我就算想冒充也不敢在这儿撒野。”小寒道,“姥姥,我知道你来找我爸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吧。”
老两口猛然清醒。张母连忙道,“我们是来找你爸的,你爸在这儿。”
“我知道。”小寒道,“爸他这不是在工作么。我们回家等他,有事家里说也一样啊。”
张母:“不一样。”
“难道我爸回到家就不是我爸?”小寒刚开始语气不善,还以为老两口能听出来,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没看出她有备而来。既如此,她也不客气,“或者姥姥和姥爷有什么冤情,要找我爸伸冤?”
张母下意识说:“没有。”
“那就是私事。”小寒道,“若是私事,我真知道是哪件事,我现在就可以替我爸给您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