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她一眼就瞥见他那炙热的目光和嘴角那一丝得意之色,她通通都看在眼里。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心疼他。
也不知道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
“槿儿,母妃说得不无道理,她爱热闹,为夫也爱热闹,如今咱们这府里冷冷清清,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趁着她不注意,谢琛整个人朝她身上倾了过去,捧起她的脸庞,嗓音低沉带走穿透力,“你说,是不是也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谢珩身躯微微一震,神情有些讶异,转过身去,将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揉了揉她的香肩,嗓子宛若烈焰焚烧,“既然如此,那槿儿也该明白母妃的用意吧!”
靠在怀里的人儿在听到这话之后,慌忙挣脱了开来,有些语无伦次道,“阿珩方才进宫探望母妃的时候,又是怎么回的话?”
“别,”她又羞又臊,用小手奋力去推他的胸口,紧张兮兮说道,“阿珩,我害怕,我还没有准备好。”
“嗯?准备什么?”谢珩伸手撩了撩她耳坠,动作轻柔,暧昧且诱惑。
她向来浅眠,听到动静以后,忙睁开眼来,看着谢珩一脸愧疚地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小声说道,“阿珩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槿儿,对不住,是我不好,让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母妃她……”谢珩握住她的手,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她光洁粉嫩的小脸蛋就像一只猫儿,细细地蹭着他的后背,柔柔说道,“阿珩,这又不是你的错,又怎能怨你……我自然也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母妃此言差矣,”谢珩低眉浅笑,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记得大婚前夕,父皇曾教诲过儿臣,身为夫君,就应该多疼惜,多宠着娘子。”
“你父皇说的那些话,别的都不曾牢记在心,单单这一句,你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徐贵妃冷哼一声,徐徐说道,“夫妻间若想恩爱长久,安乐和忧患必不可少。”
徐贵妃的神情稍稍顿了顿,随即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你既然已经明了,本宫也就不多说了。还不速速回去,哄哄她?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本宫欺负了她?”
“怎么会?儿臣了解母妃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看似不通人情,却处处为儿臣着想。”谢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露出明朗的笑容。
到底还是委屈了他心尖上的人,这才气势汹汹地冲进宫来,不问缘由,直接就红了脸。
“听你的口气,是在怨本宫刻薄了她?”徐贵妃冷哼一声,“她倒是心思灵敏,抢先一步。本宫也是糊涂,还当真以为你是来探望本宫的。”
“你们两个成亲少说也有一年半载了,”徐贵妃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你们不急,本宫替你们急。本宫可是眼巴巴地盼着能早一点抱上小皇孙呢!”
“是吗?”徐贵妃轻呷了一口香茶,微微笑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未免也为时太早了些,本宫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宠她,也该得有个度,万不能恃宠而骄。”
“母妃,儿臣与槿儿之间的感情如胶似漆……”谢珩一脸茫然,可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真正结束,于是赶忙护短。
一进屋,便瞧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侧卧在软榻之上,像是在闭目养神,谢珩放轻了步伐,慢慢地靠了过去。
“退下吧,本宫乏了。”徐贵妃起先打断了他的话,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走进了内殿。
谢珩虽然无奈,却也只能默默退了下去,马不停蹄地赶回府邸。
“母妃,是儿臣执意要进宫的,与槿儿没有半分关系。”
“儿臣也知道母妃的良苦用心,儿臣向母妃发誓,定当竭尽全力,让母妃早日抱上小皇孙,”在得知虚惊一场之后,谢珩也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说道,“只是母妃,您往后能否稍稍体恤儿臣还有槿儿,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伤了她的心?”
“我都听说了,”几经拼死周旋之后,她不得不认输,败下阵来,小手死死地护住胸口,以防止他邪念丛生,贝齿轻咬,“生宝宝会很疼的。我还听说,女人一旦怀了宝宝,那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不行,我害怕……”
谢珩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前印下轻轻一吻,“好,都听你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一双手已经开始变得十分不老实,她身子轻柔,就像一汪春水那般瘫软在他的臂弯了,渐入佳境之后,他又说了些从未有过的情话,慢慢地啃噬着她最后的一丝倔强……
“槿儿,我们生一个宝宝,好不好?”他虽然酒意微醺,但神智异常清醒,力道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令榻上的人儿,已经忘却了所有,只是痴痴地应道,“要,好……”
谢珩浅浅一笑,倾尽所有的温柔和气力。一场春雨过后,她静卧在榻上,回想着方才之事,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看谢珩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才明白过来。
这个人简直就是坏透了,心思又实在龌蹉,自己被半哄半骗中,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还浑然不觉。而他却置身事外,像个无事人一般。
她越想越气,不知为何,一向温和的她,突然扬起手来,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你怎么能骗人?”
谢珩初时也是有些一愣,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微微一笑,很是宠溺,随即本能地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槿儿,我可是你的夫君,你这般打我,难道就不心疼吗?”
“谁让你骗我的,该!”因为上了他的当,她气呼呼回了一句,心中很是不服气,“我都说了,我害怕,你问我心不心疼,你怎么就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会不会痛!”
从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一招屡试不爽。但凡只要她平日里时不时耍点小脾气,闹闹性子,可一旦上了榻,就会被收拾地服服帖帖。
谢珩倒也不担心,只是莫名觉得她这些日子以来,脾气好像变了不少,爱哭鼻子,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还总爱莫名其妙地发怒。
“是是是,为夫的错,为夫再不敢了,”谢珩起手,随即皱了皱说道,“可是槿儿,方才是你自己说要的,怎么好端端的又怨起为夫来?槿儿说要,为夫又怎能不给?这一巴掌,为夫着实觉得委屈。”
他抓住她的手腕,细细端详了片刻,见并无大碍,才算放心。
一说起这事,她自以为心中的委屈也不会比他少。方才那样的情形下,说什么,做什么,哪里是她自己能掌控的?实在是身不由己。
“你还说,都怪你。”她说着,又抡起小拳头,毫无情面地锤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阵小雨点般的轻锤,气力薄弱,谢珩反倒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挠痒痒,却佯装吃痛道,“无论如何,槿儿这一巴掌打得好生结实,若不能亲自替为夫揉揉,为夫连这心伤怕是也不会好了。”
他说着,轻轻拉起她的手,贴靠在滚烫的脸庞上。冰冰凉的掌心在触及的一刹那,又很快逃离了开来,她轻抿嘴唇说道,“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我这是出于本能,并非是真的想打你。”
“是吗?”他目光轻轻扫了她一眼,偷笑道,“那方才又是谁,迫不及待把为夫的中衣给扯开的?”
“你!”她气得不行,可苦于被他死死衔住双手,不得动弹,只能怒目而视,到最后,丝毫没有了脾气。
见她闷闷不乐,谢珩松开手,又厚着脸皮凑了过去,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乖宝,别气了。”
她哪里肯这么快就原谅他,只是气呼呼转过头去,一声不吭,不想理会他。
谢珩也忙不迭地跟了上来,一只手不安分地伸向她那盈盈一握的腰间,拇指微微用力,轻轻摸蹭着,挠得她浑身酥软。
无可奈何之下,她咬牙切齿,再次朝谢珩扬起了细白的手腕,只是这一次,再没有那么走运,而是被逮了个正着。
“槿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谋杀亲夫吧?”他说着下意识地将她的手轻轻放下,身子微微低伏了下来,正对着她气呼呼的面孔。
“是你招惹我在先,是你欺负我!”她道,眼里藏了小小的一丝幽怨。
“欺负?”谢珩一瞧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中宛若热浪翻滚,险些又要控制不住自己,强任心头的悸动,说道,“可为夫偏就喜欢欺负你呢?”
他眉梢轻挑,眼底春色一览无余。这一举动,惊得她不知道该如何藏匿,只是把小小的身躯紧紧地裹在了一起,气得结结巴巴,“这些混话,阿珩都是从哪里学的?”
从前他说这话时,她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久而久之的,也就变得聪慧起来,神情也越来越有趣了。
谢珩佯装不解,木讷着面孔说道,“怎么?只许槿儿欺负为夫,就不许为夫欺负槿儿了?”
“阿珩觉得这是一回事吗?”她问,委屈地憋着嘴巴。
“有何不同?都很疼啊,不是吗?”谢珩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也对,是为夫糊涂了,槿儿欺负为夫的时候,实在是疼,可为夫欺负槿儿的时候……”
“……”
她连忙轻抬起上半身,一手搂住他的胳膊,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快别说了,没有的事……”
谢珩瞧见她娇羞的模样,也顿时会意,乖乖闭上了嘴巴,用手轻轻比了比,以示安静。
她也终于缓缓松开手来,钻回到他的怀里,趴在他的胸口,轻轻合上眼睛。
“阿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有下次,母妃追问起来,又该如何是好?”她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这有什么?若母妃再召你进宫,随意寻个借口推脱了就是,”谢珩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再说,有为夫在,今日之前决不会再发生了。”
“说来也是,我要是知道母妃会这样问,说什么我也不会进宫去了。”她小叹一口气,心中颇为后悔。
“乖宝,只要你不愿意,就没有人敢逼,哪怕母妃也不行,”谢珩的目光中,透露着一种坚定和从容,却也种掩饰不住的遗憾,“其实为夫也很想要一个小皇子,但槿儿说了算。”
她微微抬起头来,抱住谢珩清俊的面容,含情脉脉地与之对视,轻轻地吻了上去。
此话一出,谢珩的脸起先一阵发白,随即又变得通红,磕磕巴巴说道,“母妃原是为了此事,只是儿臣不懂,母妃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槿儿,何需拐弯抹角,又说了那样的话,平白无故添了担忧?”
102、第 102 章
谢珩站住脚,抬手轻抵住下巴,眼眸低垂,略有所思,不由说道,“这都快连着送了小半个月了吧?”
“回殿下的话,自上月初十开始,到今日恰巧一个月,”邢谦微微抬头看了看谢珩的神情,“贵妃娘娘对殿下关怀备至,末将着实羡慕。”
“是吗?”谢珩稍稍皱眉,往回收了收步子,“邢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本王便将母妃的这片心意转赠于你,须得点滴不剩地喝完,倒也不算辜负了母妃的厚爱!”
庭院内,要有几个丫鬟婆子起了早,正打扫庭院,修理花枝。谢珩伸了伸懒腰,踱步出了内院,走到偏厅回廊上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邢谦正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在看到谢珩的时候,微微一愣,上前回话,“殿下,贵妃娘娘遣人送来了滋补的参汤,末将恐她们叨扰了您,便叫她们在外头候着呢!”
邢谦脸色一白,慌忙推辞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殿下恩赐给末将,于理不合,还望殿下收回成命,切莫折煞了末将。”
“你慌什么?”听着他磕磕巴巴回话的模样,谢珩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跟了本王这许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今不过区区一碗参汤罢了,倒叫你吓破了胆?既然母妃给了本王,那便可由本王自行决断,你自然也是受得起的!”
“是吗?”他眉眼如同弯月一般,一个翻身,衔住她冰冰凉的玉石耳坠,浓厚的呼吸声中滑出两个字来,“晚了……”
对于捕获猎物一事,他向来十拿九稳。怀里是他最爱的小羔羊,他如同野狼一般,鲜血沸腾,释放着所有的余热。
天开始雾蒙蒙亮了,怀里的人儿也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谢珩小心翼翼地收回被她枕了一夜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蹑手蹑脚地起身下榻,往屋外走去。
“我怎么会不心疼阿珩呢?”她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奖赏似得偷亲了一口,眼里含情脉脉,明月生辉,“方才我说得都是气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消消气,好不好?”
他微微颔首,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使劲浑身解数来哄自己开心,却又再生出来少有的贪婪来,低下嗓音问道,“为夫被槿儿伤了心,要多哄哄才能好……槿儿可想好了怎么哄?”
她一时间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道,“阿珩,我知道错了,你就饶我了吧,再不敢了……”
她的眼里有一丝微妙的胆怯,脸颊上早已飞上了两朵红彤彤的云霞,四肢被他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
“这小嘴倒是会狡辩,让你承认真的有那么难吗?”谢珩拧住她的秀鼻,轻轻拽了拽,“分明就是心疼,又何苦想这些富丽堂皇的借口来搪塞!”
她默默收回目光,把小脑袋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娇嗔道,“夫君以为是那便是吧,总之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说到底,槿儿还是心疼为夫啊!”他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语气很是温柔,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知道错了?嗯?”他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伸手抵住她的下巴,细细地端详着那一抹浓烈似火的朱唇。
“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三岁孩童似的,需要人哄?”她小嘴微微一撅,有些不开心。
“阿珩,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已经无路可逃,只是奢求他能赶紧收收这野性,这么下去,她往后可不敢再和他同床共枕了。
“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又忘了?”他摇了摇头,很是不满意,“槿儿怕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吧?”
“阿珩想做什么?”她嗅出了他身上一股狂野的气息,愈来愈浓烈,不知何时又稍稍蔓延了开来,她本能地用手紧紧护住自己心口,“今夜不行,已经三回了……”
“是吗?”谢珩对她心口不一的耍赖模样来了兴致,眉头深锁,鼻翼轻轻擦过她细柔的发丝,“看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他话音刚落,苏木槿只觉得自己的腰上缠绕上一股厚实的几道,他滚烫的胸膛,灼烧地她的后背。
“末将知晓殿下的厚爱,”邢谦轻叹一口气,又环顾四周,这才放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忘了,娘娘特意嘱咐过的,要看着您喝下去,方可叫宫人回命。”
“……”
“何况今日,”邢谦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外头来了一姑娘,说是娘娘遣她过来照顾殿下的。”
“你说什么?”谢珩一下子没有了兴致,听着邢谦说的话,脸色顿时就黯淡了下来。
邢谦刚想说什么,却见谢珩已经迈出步子,像一溜烟似的,往前院去了。他脊背生寒,飞速跟了上去。
一至前院,谢珩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位女子的身影上,却见她穿了一袭绿色衣裙,端正立在那里,倒像是一块石头闷在了谢珩的心头。
他走上前去,刚想说什么,有两位宫人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晋王殿下,并将参汤捧到他面前。
谢珩无奈捧起参汤一饮而尽,有股从未有过的甜腥味一下子钻入了喉咙,他猛咽了一口,将炖盅搁了回去,随口问道,“今日这参汤似乎不同于往日。”
其中一个宫女听他这说,赶忙上前,“回晋王殿下的话,娘娘瞧您这些日子身子似乎有些疲乏,便叫尚药局挑了上好的鹿茸、马鞭等物……”
“……”
谢珩身子一时僵住,轻轻挥了挥手,有些伤透脑筋,又看了一眼方才竭尽全力婉拒的邢谦,总觉得他应该知晓些什么,否则又怎么这般避之不及。
可眼下也由不得他发问,只能先攒着,待秋后算账。他目光轻扫了那女子一眼,淡淡开口道,“姑娘请回吧,本王自会进宫给母妃一个答复。”
说罢,只是冷冷地转过身去,根本不屑她的任何回答。
那姑娘急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经受这般冷眼,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但碍于情面,还是开了口,“殿下请留步,臣女来此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前来照看殿下的,还望殿下能理解娘娘的一番苦心。”
谢珩冷笑一声,背对着她说道,“听你的意思,如若本王不答应,便是愧对了母妃?”
“殿下,臣女所言并非此意,实在是娘娘她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您,故此才命臣女前来侍奉,”那绿衣女子的回答异常沉稳,神情亦是波澜不惊,从容淡定。
“你若觉得本王不应,便是叫你为难,更不得让你顺利回宫复命,那也恕本王无可奈何,此事实不能成全。”
谢珩心头一紧,昨日好容易才哄好了,千言万语,又起了誓,今日竟来了这一出,真是哭笑不得。还是得趁机溜之大吉,否则被瞧见了,怕是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殿下,”那绿衣女子心中的烦闷自不会比谢珩少,又见他极力避嫌的模样,更是如同明镜一般,微微一笑说道,“臣女斗胆,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说与殿下听。”
谢珩停下离去的步伐,缓缓转过身来,这才稍稍打量了她一眼,是寻常难以得见的端庄大气,五官生得十分精致。
“殿下,臣女知晓,娘娘的安排的确会让殿下为难,您与王妃琴瑟和鸣,感情颇深,还请殿下放心,臣女决不会有半分妄想,亦不敢借娘娘之口谕,无故多生事端,叨扰了殿下,”她神色平静,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此举既是娘娘的用意,相必她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才下的决定。殿下若执意遣臣女回宫,娘娘必定心生忧虑,臣女无法复命事小,若因此连累了王妃,让殿下与娘娘心生间隙,才叫痛心。臣女有一言相劝,不如就让臣女在府邸暂住上几日,待王妃怀有身孕,殿下再回宫复命也不迟啊?”
“不,”谢珩果断拒绝,冷声说道,“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此种安排,虽非你本愿,但礼数处,于你不公。再者本王若此番作为,便真得成了那缩头乌龟,你不必多言,请问吧……”
那绿衣女子一时哑口无言,只得默默低下头去,留下委屈的泪水,怯生生回道,“是,臣女失言了……”
谢珩目光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她神情的异样,稍稍放低了声音,“本王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怨不得你,你只需安心回去复命就是,有什么罪罚,本王担着。”
“殿下宅心仁厚,臣女谢过殿下。”那绿衣女子没有想到谢珩竟对自己滴水不漏的计策毫无兴致,心中满满的挫败感,先前的口齿伶俐皆烟消云散。
谢珩微微颔首,却在欲转身离去后,再次被绿衣女子唤住了,“殿下,您还不曾问过臣女的名字呢?”
谢珩有些无奈,对她这股倔强劲很是无可奈何,嘴角的浅笑一闪而过,声音如同松上雪,澄清明亮,“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咬着嘴唇,十分娇羞,哪里肯承认,辩解道,“才没有的事,夫君可别自作多情。一来我是生怕母妃再追问起来,可没有颜面再说那些推脱之词,二来我既然嫁给了你,自然也要尽一个娘子的本分,万不能叫夫君在外头失了颜面。”
103、第 103 章
谢珩灵机一动说道,“你若再不开门,为夫可要治茯苓的罪了!”
终于,屋内有了回应,却是从未有过的气势汹汹,“你还回来做什么?我不想看到你!你快走!”
“槿儿,究竟是怎么了?你要生为夫的气也先得把门打开,要打要骂都行,要是气坏身子,又该如何是好?”谢珩也被她这样愤怒的语气给惊到了,试图推了推门,依旧纹丝不动。
谢珩听后稍稍一愣,说道,“槿儿,事实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让茯苓把门打开,听我解释,好不好?”
这一次,依旧没有回应,隔着门缝茯苓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想帮。
房中没有了回话,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和茯苓的安抚声。谢珩心中急了,高声道,“槿儿再不开门,为夫可要硬闯了!”
这时邢谦也匆忙追了过来,小声劝道,“殿下冷静……”
茯苓再想阻止,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谢珩被置之门外,隔着冰冷的木头。
“槿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不开心了?”谢珩实在心虚,估摸着方才那一幕,她已然瞧在了眼里,难免忧心忡忡。
好半天,房中并无人回应,倒是茯苓从里头走近了门前,小声说道,“殿下方才小姐瞧见那一幕,心中不悦,不如让奴婢先劝劝小姐吧!”
茯苓眉头紧皱,咬牙点了点头,“奴婢听到了。”
“他还冲她笑,你也看到了吧!”她道,脸上早已经爬了委屈,一双娇杏眼泪光斑驳,喃喃自语道,“若不是我亲眼得见,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脾气。邢谦经他一提,也骤然想起先前的许多事来,便也默默低下头去。偏偏眼角余光瞥见庭院中,那抹一晃而过的衣裙,顿时忍不住替谢珩捏了把汗,用目光示意,语气有些笨拙,“殿下……”
谢珩循着他的目光定眼一看,少不得拧了拧眉心,飞速追了上去,独留邢谦一人在风中凌乱。
“殿下言重了,臣女自幼深在闺中,不曾抛头露面。先前不曾与殿下有一面之缘,实是臣女福薄,今日得见殿下尊容,已是心满意足,又怎会抱怨?”她浅浅笑道,目光闪躲间,不曾离开谢珩的脸庞。
“孟姑娘若想留下小住,还请自便,本王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先行一步。”谢珩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剩下孟清欢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回晋王殿下的话,臣女姓孟字清欢。”她终于得偿所愿,说了出来,眉宇间带着浅笑。
这一幕,悉数被她看在眼里,听在了心里,粉嫩的小手紧紧抓住茯苓的手腕,局促不安地问道,“你可都听清楚了?那个女子她要在王府住下。”
“小姐,不如由奴婢去问问,兴许事实并非是小姐想的这般,殿下向来疼惜你,又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伤了您的心?”茯苓回话,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什么再刺激到了她。
“你自然不知道,我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连讲话也突然变得慌慌张张,站起身来,说道,“快!把门关上,我不想再见到他!”
这些日子,小姐的脾气似乎越发怪异了,总爱胡思乱想,也吃不下饭,更多的时候,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静静地发呆。
但这一切,茯苓都不敢告诉谢珩,毕竟连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辨认有误?
离得远了,邢谦这才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谢珩挠了挠生疼的太阳穴,嘴里苦涩,深叹一口气,“本王曾受过孟侍郎的鼎力相助,雾霭沉沉的朝堂上,他是极为少数的行事磊落之人,这样一来,叫本王如何推却?母妃可真是玲珑心思!”
“邢谦,方才你也在,快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他神情急切,又锤了几下门,“槿儿,本王好生冤枉……”
邢谦在一旁努了努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谢珩焦虑中夹杂着的愤怒,通通转嫁到了邢谦的身上,气势逼人。
“殿下,末将以为此事您还是不要提及了,黑与白并非末将一人可以言清,况且王妃也亲眼目睹,末将解释,无外乎欲盖弥彰,恐会适得其反。”邢谦就像一个过来人那般,有条不紊地叙述着这一切。
“你!”谢珩心中升起异样的钦佩,点点头,抬脚就要往门上踹去。
却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茯苓灵巧地拉着邢谦退避到一旁,屏气凝神,静静等候。
“槿儿,方才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一进屋,谢珩的双手僵持在半空中,看着她红彤彤的眼角,却不敢抱上去。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她心中有气,更没有抬眼,只是呆呆地平视前方,怅然若失。
“槿儿,为夫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他道,笑得有些干涩。
眼前人并没有回答,胸口剧烈地起伏,眼里充满了委屈和一丝浅薄恨意。
“是!”他不得不继续承认道,“为夫是让她在府住下,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曾有恩于为夫,为夫又怎么不念及旧情将她拒之于门外,”他不情不愿说道,“更何况这是母妃的意思,多少也得做做样子,不然又少不了唠叨……”
“是!她的父亲是有恩于殿下,所以殿下碍于情面,无法推脱。依我看,不如殿下将她收入房中,也好每日相伴,报答恩情,若觉得委屈,便将我休了,将这王妃的位置让给她,又有何不可?”她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害怕,有人会出现在谢珩的生命里,把他给强行夺走。
“槿儿?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做什么?”谢珩听后亦心痛万分,“为夫答应过你,这辈子只娶你一人,绝不食言。”
“殿下这话何意?倒像是我把刀架在了您脖子上,此番誓言并非您心甘情愿,倒底是我太贪心了些,早该明白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的话语十份沉重,砸在谢珩的心坎上,令人喘不过气来。
“槿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夫解释你也不听,你究竟要怎么样?”他努力克制住心底蠢蠢欲动的火苗。
“我不想怎样,我说了你走,你听不懂吗?!”她转过头来,眼里血丝密布。
谢珩一时呆愣住,立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突然间,她伸手将身旁花几上的一只小瓷瓶狠狠摔落在地,随即而来是更为愤怒的话语,“你走!”
茯苓见此情形,实在看不下去了,跑上前,将小姐护在身后,战战兢兢说道,“殿下,不如您先……”
“槿儿,为夫从未做过半分对不住你的事,方才不过是与她攀谈了几句,便叫你如此憎恶,”谢珩眼底满是失落,声音如同鸦羽一般,随风飘荡,颇为无助,“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夫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一来成全了母妃,二来也成全了你!为夫现在就去她房中!”
最后一句说出口的时候,谢珩也立马反悔了,但一时间也拉不下颜面,甩袖朝外头走去。
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她往前疾走几步,“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见了你,我就……”
恶心。
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从喉咙里蔓延了开来,变成一阵剧烈的干呕。
“为夫真的就叫你这般恶心吗?”他被她的声音彻底地惊讶到了,呆愣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茯苓忙扶着她坐下,又倒了杯清水递给了她,轻轻抚了抚后背,替她顺了顺气说道,“小姐,您这会子怕是真的误会殿下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待嘴里的酸涩通通消散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想撒气,心里不想,可偏偏又控制不住!”
“小姐,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吃醋了啊?”茯苓神秘兮兮地露出一个笑容。
“我哪里有那样的福分去吃她的醋?”她心中余怒未消,但已经缓和了许多,“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突然想吃酸的,酸梅酸杏酸果脯都是可以的……”
“好,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小姐可千万别生气了。”茯苓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出门去了。
一出门便瞧见不远处默默守着的谢珩,为了避免尴尬,只能佯装视而不见,加快了步伐往膳房去了,却在拐角处与邢谦装了个满怀。
“这会子,你不在房中照看娘娘,跑出来做甚,再有要紧的事,支使她人去便是了,你眼下离不得半步,万一……”邢谦虽然有些啰嗦,但话语里满是担忧和关切,“娘娘怎么样了?”
茯苓忙将他拉倒一旁的角落,又朝四处看了看,确定谢珩没有追上来,这才说道,“娘娘没事,她还说想吃酸的,我便出来,想着去膳房瞧瞧……”
“那就好,”邢谦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你快去吧,别让娘娘久等了!”
茯苓点点头,刚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邢谦问,“别又是一些蠢念头。”
“我想知道,方才那个绿衣女子,当真是在府里住下了?她是不是对殿下……”
“这些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应该过问的?以后再提我可真要生气了。”邢谦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一片漆黑。
“就算现在不问,到时候小姐她也一定会问的。”茯苓道。
“那就等娘娘再开口了再说,你切莫多生事端!”邢谦咬牙,俨然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肃穆神情。
“邢将军!邢哥哥!谦哥哥!郎君!相公!”茯苓一咬牙,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搂住邢谦的脖子,悄声说道,“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这阵称呼,把邢谦的脸吓得一阵青一阵白,只顾着从她的怀里脱身,紧张不已。
而茯苓却死死不肯撒手。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小姐,还有殿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所谓先下手为强……”
“行!我答应你就是,你快松手!”邢谦逼不得已,赶忙答应。
“那我先行谢过郎君了!”她微微欠了欠身,转而飞快地跑开了,惹得邢谦倒吸了一口凉气。
夜里的时候,谢珩依旧没有法子回屋,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失落,在阶前轻轻坐下,与邢谦四目相对。
“殿下还不歇息吗?”邢谦是因有心事故此呆坐发愣,却不曾想谢珩也跟着坐了下来,迷糊之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话。
“邢谦,本王长这么大,这样的事生平还是头一遭遇见,若是传出去,本王的颜面必定荡然无存!”谢珩眼里有一丝忧愁和哀怨,而随手提起的一壶酒,把邢谦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殿下这是在自己的府宅中,不会有人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邢谦讲话向来简短,但是句句在理,恰到好处的实诚。
“邢谦,你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她说本王恶心?!”谢珩说着,也莫名跟着笑了起来,拍了拍心口,“她竟然说本王恶心?!”
“……”
“殿下醉了……”邢谦道,想笑但不敢笑。
“你说本王是不是太宠着她了?那可是本王的寝居,她竟然把本王赶了出来,让本王只能坐在这冰冰凉的石板上!”他说着,抓着酒壶往地上磕了磕,发出叮叮的声响,凄凉且应景。
“殿下当真要让孟姑娘住下来吗?”
“邢谦,瞧你问得什么话?王府宽敞,王妃又热情好客,本王为何不成人之美呢?”谢珩还是笑,只是壶里的酒已经尽了,被他轻轻掷地了出去,咕噜噜地发出一阵滚动,却难以打破黑夜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码字的路上,从未停歇~
谢珩听闻她这般说,显然有些愣住了,神情亦有些尴尬,“原来是孟侍郎的千金,本王眼拙,一时间并未认出,方才所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顺道代本王问孟侍郎安,得空定去府上拜见。”
104、第 104 章
“我当时气在头上,才说了那样的话,”她有些委屈巴巴道,“他要是心里有我,就该知晓我并不是故意想惹他生气的,是因为看到他和别的女子有说有笑的,我心里难受……”
“小姐,既然已经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兴许明日殿下的气就能消了。”茯苓小声安抚道。
“茯苓,万一……”她顿了顿,还有没有说出口,毕竟她生平最厌弃的就是爱争风吃醋的女人。
“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自小就跟着您,虽然您现在已经是晋王妃了,但在奴婢的心里,您是唯一的主子。奴婢怎能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哪怕是晋王殿下,奴婢也不能答应吧!”茯苓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淡定从容,让苏木槿不由鼻子一酸。
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错怪了他。
长夜漫漫,但谢珩一直不曾折返回屋子,苏木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借着月色下了榻,走到门外边,看着不远处书房里那一抹暗黄的烛光,终究没有勇气迈出一步。双脚落在冰冰凉的地面上,她呆立了好久,才缓缓回了榻。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子外已经是艳阳高照,庭院内蝶舞花飞,春意盎然。
“他喜欢在哪里,便待在哪里,与我有何干系?”她说道,可语气里多少夹杂着一丝不甘愿和委屈。
“小姐,又何苦说这些气话来惹脑自己,”茯苓近前一步说道,“请恕奴婢自作主张,白日里的时候,奴婢去查探过了,那位姑娘并未留在府上,且奴婢还听说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安排,殿下并不知情。他向来疼惜您,一举一动奴婢都看在眼里。若要细说起来,这一回,殿下恐怕比您更无辜呢!”
“这话,是殿下让你说的吧?”她问,心口有些闷得慌,目光变得有些不安。
“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邢谦的话语里多少有些心疼,谢珩这般境遇他也是头一回遇到,很是爱莫能助。
“知道了。”谢珩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间小窗子,继而折回了书房。
恍然间,谢珩才倍感欣喜,但神情依旧是不敢相信,轻轻说道,“本王竟不知邢将军也学会开玩笑了,这是妇道人家的事,你怎么如此清楚?”
邢谦有些哀怨说道,“殿下就别取笑末将了。而今末将也已经成婚了,这样的事,总該听一些在心上的……坊间还说酸儿辣女。”
邢谦眼前一黑,好半天没有说话。
“因为本王同孟侍郎的女儿多说了那么几句话,多看一眼,她就生气了。”谢珩越想越觉得合乎情理,越想心中越觉得宽慰,脸上更是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喜悦。
“殿下,先前末将听茯苓提起,娘娘突然喜欢想吃酸的。”邢谦木讷地看了谢珩一眼,欲言又止。
这一次,谢珩笑容渐收,嘴里有些苦涩,又看了一眼严严实实的卧房,心怀愧意,“本王知道了。”
烛光摇曳,苏木槿看着身旁空空如也,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后悔今日自己用那样的语气同谢珩说话。
“小姐,您不再等等殿下吗?”茯苓一脸忧愁道,“不如让奴婢将殿下请了来吧……”
她也不想这样的,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气走了他,现在心里后悔地要死,可他竟然也犯了倔强的脾性,离去之后便一直没有踏进卧房半步。
“茯苓,把灯花掐灭了吧……”她说着,用顺滑的锦被裹紧了身子,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殿下,末将的意思,许是王妃她已怀有身孕了。”虽然知道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很是不妥,但还是要说。
“心烦易怒、爱吃酸的,殿下以为这一切皆是巧合吗?”邢谦继而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刚起身在桌案前坐下,便瞧见谢珩径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小食盒,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坐下,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问,趁着接过食盒的间隙去琢磨着他的神情,果真是余怒未消的冰冷模样。
“听闻昨日有人爱吃酸的。”他阴阳怪气,无头无脑地回了一句。
“殿下昨夜是在书房吧?”她说道,试图让他先打开心扉,也好不那么尴尬。
他愣了愣,毫无情面地说道,“不是。本王昨夜并不在书房,大概是在一个什么女子的房中吧……再说了,王妃不让回房,本王无处可去,总不能夜宿庭院吧?”
“你!”她秀眉微蹙,生平头一回见到这般睁眼说瞎话的人,实在可气。
“怎么?王妃生气了?”他道,“莫非是本王失手打翻了王妃的醋罐子,闻着倒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谁吃醋了?你以为我稀罕啊!”又是清早,他又说了这样的话,她怎能不气?
“无妨,王妃碍于情面自然不愿意说真话,王妃的爱慕之意,本王一人心知肚明,便也知足了。”他依旧毫无表情,更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但语气十分温和。
“谁爱慕你了?”她险些被他这漫不经心的话语给气疯了,讥笑道,“眼下艳阳高照,殿下怕是陈旧未醒,竟胡诌这样的梦话?”
“本王很清醒。”他道。
“你!”她实在忍受不了他这般油腔滑调,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地上就摔了下去,怒火中烧道,“你走!”
“槿儿?你别生气,为夫是逗你玩的!”茶盏坠地,发出猛烈的脆响,把谢珩吓了一大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有些过了头。
“殿下大清早的,就是成心来取笑我的罢!”她说着,拿起另一只小茶杯,往谢珩身上扔了过去。
谢珩侧身一躲,茶盏轻掠过衣衫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槿儿,是为夫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要是气坏了身子,为夫会心疼的。为夫给你带了青梅,你快尝一口。”谢珩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她气得眼冒金星,谢珩的话,她没能听进去半个字,更没有说话,而且随手抓起另一只茶盏,再次朝谢珩掷了过去。
这一回谢珩依旧稍稍一躲,但茶杯在触碰到谢珩的时候突然失去了踪影,紧接着,一声不大的惨叫响了起来。谢珩眉头紧皱,抱住心口,神情痛苦,“疼!”
一时间,她吓傻了眼,飞快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谢珩,神情急切道,“阿珩,你没事吧?伤哪里了?让我瞧瞧。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躲啊?”
谢珩身子一软,摊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护在心口,微睁着眼,气力低微说道,“心好疼!倘若有朝一日,为夫要先走一步,离开人世,槿儿一定不要难过,好不好?”
“不,你不会死的,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她恐惧地摇摇头,眼底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说道,“快!来人,传府医!”
“阿珩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在阿珩身边的!”
她话音未落,唇上就覆盖上了霸道的温柔,不知何时,谢珩的手也紧紧地搂住她的细腰。
让她顿时失了方寸,却又无路可逃。
一声清脆的响动,方才那只失踪的茶杯已然跌落在地。
她奋力地从他的掌心挣脱开来,小脸宛若桃红,“你怎么又骗人?”
“方才瞧你那般架势,为夫怕是要见不到天日了,不耍些小聪明,如何自保,”他摇头又叹气,轻轻点了点她的秀鼻,“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她红着脸低下头去,说道,“你昨晚明明都在书房,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故意来气我?”
“槿儿昨夜偷窥为夫?”谢珩问。
“没有的事。”她赶忙否认,小声嘀咕道,“自作多情!”
谢珩听得清清楚楚,最喜欢她这副心口不一的娇羞模样,宠溺地抚了抚了她的背,“为夫有件喜事,但需得槿儿消气,否则无可奉告。”
“什么喜事?”一听这话,她有些哭笑不得,昨日遇见的事,已经足以令她难过好久了,哪里又凭空冒出什么喜事来?
“那槿儿不生为夫的气了?”他问,俊朗的面容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了他的心口,以示回应。
“槿儿,为夫马上就要当爹爹了!”他道,笑得跟个孩子一般。
“什么?你们!”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头,但转念一想,谢珩哪里有这么大的胆量在自己面前提这事?
莫非……
“这些日子,您总爱无缘无故地动怒,冲为夫发火,夜里的时候总是睡不着,早起的时候时常干呕,又爱吃酸的?”他把她抱回到榻上,语气里带了些许责备,“这一回你怎么就这样糊涂?细想想,为夫说得可有道理?”
“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呆呆道,“阿珩是说,我马上就要当娘亲了?”
“平日里见你聪慧伶俐,偏这么重要的事上,就丢了心眼,”谢珩小叹一口气,“自然,为夫更有错,这些日子还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阿珩,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场梦呢?”她道,“我不相信。”
谢珩刚想说什么,便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在门外戛然而止。
“这不,你替为夫传的府医,也该派上用场了……”谢珩说着又低唤一声,“进来吧……”
一句话说得她更加不好意思,揉了揉他的手背,小心说道,“阿珩,我再不会了,实在委屈你了……”
那府医一进屋便瞧见他俩恩恩爱爱的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强装镇定,上前诊脉。
一旦等待以后,果不其然,府医神情喜不自禁,“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娘娘腹中胎儿已有二月有余,脉象平和,气血充盈。”
二人双目对视,含情脉脉,谢珩温和地笑笑,“传令下去,今王府有喜,所有人重重有赏!”
一旁府医听见赶忙赔笑道,“殿下,依照民间旧风俗,女子怀胎前三月,不宜大肆宣扬,以免惊动胎神……”
“本王心中欢喜,险些将这忌讳给忘了,”他笑意溅浓,又道,“你且下去吧,过会子本王再找你细说此事!”
那府医领命,悄然无息地退了出去。
屋子内,只剩下他二人,十分寂静,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
许久以后,她才缓缓开口,“阿珩可想好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槿儿,都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怎么就这般迫不及待呢?”
“那阿珩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呆呆地注视着他的神情,很是期待。
“都喜欢,”他搂她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咱们的心头肉,但为夫也有私心……”
“是什么呀?”她问,眼巴巴地盼着。
“为夫希望他是个男孩,往后长大了就能同为夫一起保护槿儿了,槿儿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他话语里的温柔,敲击着她脆弱的心房,险些感动落泪。
“这哪里是私心啊?”她问,甜到了心里。
“等他长大,为夫就将此生的绝学,传授于他,为夫要让他知道,自己有一个文武双全的爹爹。”
“阿珩这么说,我倒希望她是个女孩,”她轻摇了摇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打杀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等她长大,我教她女红教她跳舞,给她买裙子,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倒也不想旁人艳羡她,只想将这世上最好的给她……”
“这孩子尚未出世,槿儿就如此偏心,为夫心里可真不是滋味,”他说着,小半个身子往她的怀里钻了钻,“为夫的心受了创伤,需得槿儿好生哄着才能好……”
“你怎么又耍赖?而今我怀有身孕,你怎么还欺负我,实在没有良心。”她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脸庞,“只按你说的,先给男孩取个名字吧,也不算我偏心!”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的眼角眉梢,浅浅一笑,随即又望向她身后的小轩窗。时值夏初,庭院内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到处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在想什么呢?”她问。
“若是男孩便单取一个朔字,若是女孩便唤她谢瑶吧……”他说着,稳稳地勾上她的腰身,“槿儿说可好?”
“嗯。”她贝齿轻轻衔住下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槿儿,为夫高兴啊,”他凑近她的耳旁,悄声说道,“你终于肯为吃醋了……”
她一想到先前自己瞧见孟清欢时的神情,骨子里写满了嫉妒,偏就叫他这般惦念在了心里,实在是可恨。
“阿珩多虑了,我只是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万一被你给祸害了,那该多可惜啊!”她说道,嘴角偷偷扬起浅浅的笑意。
“不对,槿儿没说实话。”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很快对了上来,逼得很近,令她的呼吸如同万里冰封。
“阿珩想听什么样的实话?”她问,有一小小的不安。
“不必了,槿儿若是愿意,另做补偿也是极好的。”他说着,一只手不安分地挪向她的腰间。
“阿珩,你想做什么?”她慌乱之中死死地护住腰间,花颜失色,却也有恃无恐,“我现在怀有身孕,你若是……”
“他会生气的……”她硬着头皮,终于把这种羞臊的话说出口。
“槿儿在想什么呢?难道你忘了,昨夜你将为夫置之门外,可怜为夫只能在书房里胡乱睡下了,眼下实在困乏,需得好好睡一觉才是……”
“……”
她一时小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没有说话。
“为夫累了,得抱着槿儿才睡得着。”语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自己的往里搂紧了些,轻轻贴靠上她温柔细嫩的香肩,闭上了眼睛。
谢珩先是细细思虑了半晌,却不曾想语出惊人,慢悠悠道,“你的意思是,她吃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