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修缮宫殿
弘晅呼吸一滞。
太子“扑哧”笑出声:“你没猜错, 还真是这样。”
“阿玛!”弘晅很生气。
太子睨了他一眼:“不喊爹了?”
小孩噎了一下:“回去我就告诉额娘,你们都欺负我。”
“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太子问,“有证据吗?”
小孩再次噎住,气得抬手就要打太子。太子伸手抓住朝他胳膊上砸的手:“进去不准讲话,坏了事我真揍你。”
“好的, 爹!”小孩瞪他一眼,就跟着格尔芬去不远处的育婴堂。
一炷香工夫, 太子便看到一大一小出来, 见他们二人旁边还有两个人,太子一行迅速退到拐角处。待听到“吱呀”一声的关门声, 太子才露面, 果然,送他们出来的两人已回去, 马路中间只剩一大一小。
太子走近便发现小儿子满脸怒气, 格尔芬的脸色也不算好。然而, 没容太子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弘晅就跑到太子跟前。
“阿玛, 那些人实在可恨。”小孩指着身后的育婴堂。
太子看向格尔芬, 挑了挑眉, 等着他给出解释。
格尔芬:“下官进去之后就被引去一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的小孩虽说不是白白胖胖, 但也很有精神。穿的算不上好, 也干干净净。下官心中疑惑, 事实真是如此的话, 也不可能一场伤风就死十几个。
“七少爷也觉得不正常,趁着育婴堂的人没注意就跑去别处看看。下官听到七少爷喊下官,跑过去一看,后院一间厢房里有三四十个小孩,那些孩子瘦瘦弱弱,身上的衣裳也全是补丁,而且不是睡在床上,是睡在地上。很大一个大通铺,只有两个女人照看。”
“你们后来见到的小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弘晋问。
格尔芬颔首:“那些孩子不是有病,就是残疾,或者脑子不大灵光。而下官先见到的那些小孩,不但没病没残疾,长得也挺俊俏。
“下官说想收养两个孩子,将来嫁到大户人家,送下官出来的那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收/养孩子的时候也得给他们一点银钱,说是什么下官的善心,可下官觉得十有八/九会流进他们自己口袋。”
太子冷笑连连:“那些孩子成了他们敛财工具?”
“阿玛,儿子瞧着后院的小孩可怜,就把二姐给我买的糖人给他们,可他们不敢伸手接。”弘晅道,“照看他们的女人允许他们拿,他们才敢拿。儿子还看见那些小孩很怕那两个女人,有的小孩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和你打我时留下的印字一模一样。”
太子嗤笑:“孤打过你几次?仅有的几次还是打你的屁股,你怎么看到的?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格尔芬,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点下官倒没注意。”格尔芬想一下,“不如下官晚上再去看看?”
太子:“不用了,这事交给老八。”随即转向几个孩子,“咱们去你八叔那里吃饭,别让他等急了。”
胤禩握着怀表来回翻看,瞧着快到未时,太子一行还没来,坐不住了,使家奴出去找找。
未时一刻左右,太子到了。
胤禩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晚?”
“在外城遇到点事。”太子随胤禩走到花厅,看到桌子上的菜都用盆盖着,“等很久了?”
胤禩:“听说你们出去玩,弟弟就猜到不会这么快回来,不过,菜不甚热。”
“不烫正好。”太子夹一块东坡肉,眼角的余光瞥到弘晅跪在椅子上,皱眉道,“弘晅,想吃什么叫你大哥给你夹,坐好!”
小孩:“大哥也饿啊。奴才夹的菜儿子又不喜欢,只能自己夹了。爹——”
“噗!”胤禩连忙捂住嘴,“爹是什么?”
太子叹气:“是孤。这孩子说出门在外不能暴露身份,就喊孤爹。激动的时候忘了,才会喊孤阿玛。”
“你可真是!”胤禩叹气,“二哥,别管他,弟弟这里也没外人,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过,您一向守时,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因为路上遇到什么事?”
太子颔首:“弘晋,你来说。”
弘晋详细跟胤禩说一遍。等他说完,太子才开口:“老八,赶明儿你去找施世纶查清楚,记得别打草惊蛇。”
胤禩:“弟弟晓得,只是不知道施大人知不知道。”
“孤觉得他不知情。”太子道,“育婴堂的事,若不是弘晅乱跑,格尔芬即便看出不对劲,也猜不出哪里不对。”
胤禩:“如果他们真和您猜的一样,育婴堂的那些人全部处置了,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
“以儆效尤必须的。”太子想了想,“你先去查,查清楚即刻向孤禀报,一旦孤想到对策,你就叫施世纶抓人。”
回宫的时候,弘晅没有像来时一样跟两个姐姐坐,而是爬上太子的马车,没坐稳就问:“阿玛有啥好办法?”
“孤没办法。”太子道,“今儿玩半天开心了吧?回去就写师傅布置的功课。”
小孩眉头紧皱:“您就不能不把功课挂在嘴边么。”
“孤是怕你忘记。”到达东宫,太子叫弘暖和弘晗回公主所,命弘晅去做功课。
姐妹俩知道太子正为育婴堂的事头痛,也不好在这边打搅他,跟她们额娘说一声就回去了。
石舜华瞧着两个闺女神色不对,忍不住问:“外城情况不好?”
“不是百姓生病这件事。”太子先跟石舜华说育婴堂的事,然后才说,“你庄子上有很多人,能不能先抽出几个去育婴堂照看一下。”
石舜华:“不用这么麻烦。阿阮,去喊谢嬷嬷。”
谢嬷嬷在耳房里做活,听到当家主母找她,扔下针线筐就急匆匆走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赶明儿你出宫后是回乡,还是在城外买个小院,请几个人伺候你?”石舜华问。
谢嬷嬷心头一震,再一想石舜华说的是“赶明儿”,不像是要把她赶出宫,便说:“奴婢的兄弟都有家有院,奴婢不好打搅他们,也许买处小院,也许去尼姑庵。主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宫里那些嬷嬷的想的是不是都跟你差不多?”石舜华问。
谢嬷嬷:“但凡外头有点出路,早年就已经出去了,像老奴快五十岁还留在宫里,有的是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有的是无家可归。后者占大多数。”
“皇祖母宫里的几个嬷嬷如今在哪儿当差?”石舜华问。
谢嬷嬷:“皇太后病逝,宫务便由您接手,您不主动开口,后宫那些娘娘不敢找您要人,她们几个如今还在宁寿宫,平日里也就打扫打扫院子。”
“孤就知道找你商量一准没错。”太子已经猜到石舜华怎么想的,“谢嬷嬷,立刻使人喊她们过来,就说太子妃找她们有要事。”
“奴婢遵命。”谢嬷嬷转身出去。
石舜华转向太子:“待会儿是爷见她们,还是由妾身安排?”
“宫里那些奴才都怕你,这事你来安排。”太子道,“孤现在就向汗阿玛禀报。”
太子领着东宫的几个孩子出去,调走许多侍卫一事,康熙是知道的。康熙本以为太子此次出去就和他以前怕太子不知民间疾苦,带太子出去看看民间烟火一样,听到太子说完他出去都遇到了什么事,不禁感慨:“朕老了。”
太子愣住,不懂康熙何出此言,见康熙没等他开口就说此事交给他办,说一声即可去安排,就退出去了。
太子走后,康熙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长叹道:“太子日后一定是位贤君,朕应该早点退位。你说呢?梁九功。”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不知道以后,不过奴才知道虎父无犬子,更何况太子殿下是皇上您一点点带大的。”
“去宣内务府,等一下,内务府总管是老四。”康熙突然想到,“自打佟佳氏走后,老四就成了太子的一条尾巴,这些年哥俩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朕这边把老四找来,太子那边就知道朕找老四什么事。这么说来,太子也应该知道朕命内务府赶制龙袍一事。”
梁九功:“东宫不像知道这件事,太子爷好像也不知道。”
“有太子妃盯着,太子越发沉稳,有时候朕都不知道太子想什么,你们看不出来也正常。”康熙自顾自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反正朕心意已决,去宣老四过来吧。”
梁九功偷偷瞟康熙一眼,瞧他神色很反常,小心试探:“皇上找四贝勒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奴才亲自去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康熙道,“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年久失修,该修修了。”
当日康熙吩咐内务府赶制龙袍时,梁九功就在跟前。他那时很惊讶,本以为康熙不日便会退位,可见他没有一点退位的打算,知道自己想多了。
如今提到慈宁宫。梁九功震惊,嘴角哆嗦几下:“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四贝勒胤禛乍一听康熙命内务府修宫殿,心险些跳出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告诉太子。盖因皇宫诸人一看到西边的几座宫殿同时修缮,便能猜出康熙的打算。
☆、第182章 太子登基
康熙四十八年, 十月二十二日,早上, 京师迎来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慈宁宫、寿康宫和寿安宫等地修缮事宜因大雪到来而暂停。窝在房里猫冬的后宫诸人忍不住猜测什么时候移宫, 石舜华也在问太子:“赶明儿妾身搬去坤宁宫吗?”
“坤宁宫如今不太适合住人。”太子剥开一个阿月浑子递给石舜华, “汗阿玛的女人有好几十位, 西边的几座宫殿住不下, 孤打算西六宫也划给汗阿玛。
“你住在景仁宫。后面的承乾宫、永和宫、钟粹宫和景阳宫就留给她们四个。”说话间往西厢房看一眼,“孤的弟弟和妹妹无需移宫。”
石舜华:“前天四弟妹过来说四弟跟她说过,西边几处宫殿开春就能完工。爷, 育婴堂的事先等等吧。”
“孤可以等, 育婴堂的孩子们等不了。”太子提醒她。
石舜华:“妾身也是当娘的, 心也是肉长的,可是这么个档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您搬去乾清宫, 把他们千刀万剐, 汗阿玛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长叹一口气:“孤先让施世纶过去看看,希望汗阿玛不要让孤等太久。”
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初八, 天气极好,人在室外有种回到春天的感觉,而就在这一天, 康熙册封诸皇子——封大皇子胤禔直亲王, 三皇子胤祉诚亲王, 四皇子胤禛雍郡王、五皇子胤祺恒郡王、七皇子胤祐淳郡王、八皇子胤禩廉郡王、九皇子到十四皇子皆为贝勒。
四贝勒胤禛如今乃内务府总管, 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立下的功劳并不比三皇子胤祉少,胤禛又是佟皇后的养子,按理说三皇子是亲王,他也应该是亲王。
满朝文武实在想不明白,康熙此次大封为何只封大儿子和三儿子。难不成留着太子继位后册封?
康熙太清楚太子有多么不喜胤禔和胤祉,正是怕太子到时候故意压着他俩,才先一步封亲王。
胤禛和太子关系好,康熙就算不封胤禛郡王,太子也不会亏待他。老五胤祺虽说和东宫关系一般般,但他亲弟弟十一皇子跟东宫走得近,看在十一的面子上,太子也不乐意赏他一亲王。其他儿子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留给太子由他日后施恩。
太子看到康熙的这番动作,本以为年后康熙便会退位,岂料他没这个打算。太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他爹什么好。
五十年三月初八,康熙五十七岁生时,因不是整寿,康熙这人过过苦日子,知道银钱来之不易,百姓不易,跟历史上其他皇帝相比很是节俭,便没大操大办。只是晚上把太子和几个嫡孙叫过去陪他用饭。
亥时左右,弘晏和弘曜去了南三所,弘晅也回到东宫后院歇息,却独独不见太子回来。石舜华嫁给太子十六载,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给自己上妆,到正堂等太子。
不知何时,听到一声惊呼,石舜华睁开眼,发现天已亮:“阿鼓?”
“主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清晨起床来,阿鼓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正堂的门窗打开透透气,待会儿主子们起来好用早饭。
石舜华和太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讨论政务,所以很少命宫人守夜。石舜华也没怪阿鼓如此惊讶,起来揉揉肩膀:“爷回来了?”
“殿下?”阿鼓下意识问,“殿下不在房里?”
石舜华道:“门一直开着,油灯也亮大半夜,爷回来一定能看到我,可是没人喊我。使人出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去喊孙河。”阿鼓转身出去却先喊阿阮过来伺候石舜华梳洗。
昨儿夜里是孙河当值,孙河惦记着太子没回来,便搬张椅子裹着大棉袄守在门边,被阿鼓喊醒,孙河迷迷糊糊问:“殿下昨儿没回来?”话说出口,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瞬间惊醒,“我现在就去打听,你快去伺候太子妃。”揉揉眼角就往外跑,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内安安静静,连王以诚也不见踪迹,孙河心里有点不安,直接找当值的侍卫问,太子去哪儿了。
侍卫不懂孙河为何急的像太子出事了一样,便跟他说太子没事,这会儿正在乾清门上早朝。
孙河从未碰到过太子彻夜不归,即便康熙不在京城,太子忙到三更天也会回来歇息。连忙跑到乾清门,却隐隐听到众大臣拜见新皇。
脚下踉跄了一下,孙河扶着墙站稳,悄悄走到乾清门,勾头往门洞那边看,就看到台阶上站着两位身着龙袍的人。但不是一明黄一杏黄,两人都是身着明黄色龙袍。
孙河使劲揉揉眼角,颜色没变,不禁趔趄一下,稳住身子就朝东宫跑,刚一进门就大喊:“太子妃,太子妃,太子爷登——”
“闭嘴!”谢嬷嬷大喊,“吵吵什么,大早上的。”
石舜华拉开门出来:“孙河,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孙河“扑通”跪在地上。
石舜华愣住。
众宫人呆住,被孙河的大嗓门吓的出来看看什么事的李佳氏等人傻了。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问:“你刚才喊主子什么?!”
“启禀主子,皇上传位给殿下了。”孙河咧嘴傻笑着,“奴才刚刚听见的,待会儿殿下登基的消息就会传遍紫禁城,传遍天下!”
石舜华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弘晅,弘晅呢?”
“启禀主子娘娘,五阿哥这会儿应该在上书房。”张起麟道。
石舜华抬手指着西边:“赶紧把弘晅给我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康熙命弘晅一篇文章必须背一百遍,而弘晅念五六遍就会背了,张起麟过去的时候弘晅正偷偷翻看别的书。
张起麟突然出声,弘晅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不是师傅,长舒一口气:“你咋来了?”
“主子叫您过去,现在,立刻,马上!”张起麟道。
弘晅下意识问:“我这几天没犯错吧?”
“应该没有。”张起麟条件反射般跟着说,“不对,不对,主子找您不是因为您的事。”
弘晅顿时放心下来:“跟我无关就好。”拔腿就往东宫跑。
石舜华一把抓住他:“昨儿晚上你们陪皇上用饭,席间你皇玛法的心情如何?”
“昨天晚上?”弘晅仔细想了想,“皇玛法说阿玛刚出生的时候一点点,比我小一圈,还说阿玛得天花的时候他险些急哭了,没想到一转眼我都九岁了。后来,后来皇玛法说着说着真哭了,阿玛就让我们回来了。怎么啦?额娘。”
石舜华:“你阿玛如今已是汗阿玛。”
“汗阿玛什么——等等,汗阿玛?!”弘晅瞪大眼,“我怎么连一点都不知道。”
“主子,四爷来了。”晋江跑过来,“就在前院院子里。”
石舜华连忙出去,到前院看到胤禛身着蟒袍,身后还跟着几个着朝服的官员:“你们这是?”
“臣弟来给嫂子送东西。”胤禛笑道,“二嫂,这里是您和太子的朝服、朝珠、朝冠。”而说到太子二字时看向的却是弘晅。
石舜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弘晅:“汗阿玛立弘晅为太孙?”
“诏旨已出,不过还得等太子二哥的登基大典结束,您的册封大典结束,才能轮到弘晅侄儿。”胤禛道,“太子朝服和常服都已经在那里,弘晅侄儿现在还不能穿。”
弘晅使劲眨了眨眼:“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都是刚刚才知道,你怪谁没告诉你?”石舜华问。
弘晅噎了一下:“儿臣说笑呢。”
“二嫂,臣弟还有事,先行告退。”胤禛抱拳道。
石舜华颔首:“忙去吧。对了,汗阿玛移宫了吗?”
“臣弟就忙这件事。”胤禛道,“慈宁宫那边已经好了,汗阿玛常用的东西移过去就行。不过,后宫母妃那边得您来安排。”
康熙的女人太多,偏偏他如今又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庶妃,石舜华这个当儿媳妇的还真不好安排。待太子回来,石舜华便跟太子说这件事。
用了早膳,太子就拿着名册去找康熙,由他来安排,顺便跟康熙说把西六宫划给他的事。
康熙当时就想说不用了,可是低头一看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老脸一红,干干巴巴的夸一句新皇一句有心了。
当天上午,佟贵妃就搬去慈宁宫旁边的寿康宫,没有生育也没有名分的庶妃搬去寿安宫。惠宜德荣四位移去西六宫,其他的庶妃住在西六宫偏殿。待所有人搬好,西六宫通往御花园、乾清宫、坤宁宫的门也被封上。
经康熙同意,慈宁宫通往御膳房、养心殿这边的门也给堵上。慈宁宫有膳房,当年康熙为太皇太后修建的,并不比康熙自己的御膳房差,御膳房给儿子,康熙倒没什么不快。
退居慈宁宫,康熙本以为闲下来会有所不适,然而,他的女人太多,单单迁宫就迁了三五天,整日里叮叮当当,熙熙攘攘,把康熙吵得直接去畅春园了。
新皇胤礽怕他爹在畅春园闲出事来,立刻把弘晅打包送过去,同去的还有他二十弟,和刚刚满月的二十一弟。
弘晅来之前又得了他皇上爹的吩咐,好好照看他祖父,便直接叫奴才把他的行李搬去清溪书屋偏殿。
康熙眉头紧皱:“你跟来做什么?”
“皇玛法,孙儿来之前,汗阿玛跟孙儿说了,您如果实在无聊,就叫孙儿陪你微服出访,去民间看看,也省得孙儿不知民间疾苦。”弘晅道。
康熙很怀疑:“保成真是这么说的?”
“孙儿哪敢骗您呢。”弘晅道,“孙儿如果说谎,欺君之罪可是两条,您和我汗阿玛。”
康熙:“朕现在不无聊,去把你的书拿过来。”
有弘晅陪着康熙,太子,不,新皇胤礽趁着康熙远离京城,十分迅速的把丰台大营、神机营、禁军全换成他的人。
理藩院、都察院、兵部命弟弟们总理,胤祥是领侍卫内大臣,胤禛掌着内务府,待康熙回到慈宁宫,得知这些事,已到了康熙五十年八月初。
尘埃落定,康熙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不好说胤礽什么。毕竟被任用的都是他的儿子们,不是外戚。他有意见,胤礽什么都不说,他的那群儿子就能闹的他寝食难安。
可新皇的动作太快,显得很不信任他,这一点却让康熙气了很多天。
八月十五,宫中家宴,不但有月饼还有鲤鱼、羊肉和鹿肉,康熙闻到熟悉的味道,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胤礽给儿子使个眼色,穿着杏黄色龙袍的小太子走到康熙身边,跟康熙介绍:“皇玛法,这个是黄河鲤鱼、喀尔喀蒙古的羊肉,东北的鹿肉,长白山边的海鲜。对了。还有这个皮黄肉白骨头红的鸡,您一定不知道来自哪里。”
康熙瞥他一眼:“琼州府送来的文昌鸡?”
“皇玛法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啦。”弘晅伸出大拇指,“皇玛法,这个是苏州大厨做的鲜肉月饼,这个是咱们京城的月饼,这个金黄色就是榴莲酥和榴莲月饼。皇玛法,您想先吃哪一个,孙儿给你夹?”
康熙平日里食五谷杂粮,吃时苓蔬果,偶尔才会命内务府下去采买。他当皇帝的那些年,东巡时一行人在关外待六七天,总共才用七百八两。
如今看到满桌子来自天南海北的菜肴,眉头紧皱:“保成——”
“汗阿玛,儿子知道您想说什么。”胤礽道,“八月十五一年只有一次,难得姐姐妹妹今年都回来,儿子才命御膳房准备这些,绝无下次。”
胤禩站起来说:“汗阿玛,黄河鲤鱼是儿臣的家奴送来的。榴莲和文昌鸡是在南海讨生活的八旗子弟孝敬二哥的,鲜肉月饼是请在京师的苏州厨子做的,其实并没有花费很多。”
“这样还行。”康熙道,“弘晅,给朕剥个虾。”
弘晅惊讶的张大嘴:“真让孙儿伺候您啊?”
“不然呢?”康熙反问,“难不成你只是跟朕客气客气?”
☆、第183章 出宫养老
弘晅很懒, 他想吃虾都是叫奴才剥,奴才不在身边他干脆不吃,这会儿叫他伺候康熙?弘晅瞬间变脸。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弘晅?”
“孙儿在。”总角少儿挽起衣袖,拿起一红色大虾。噗!大虾的头断了,康熙的龙袍上多出一片水渍。
康熙低头一看, 大怒:“弘晅!”
弘晅打了个寒颤,扔下虾身就给康熙擦:“孙儿真不是故意的, 皇玛法。您说虾都死了, 脑袋里还藏着那么多水——咦,怎么还越擦越多?”
“住手!”康熙瞪他一眼, 拿起手绢自己擦,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弘晅瞟一眼手指头上的油渍全抹到康熙龙袍上, 此刻手上干干净净, 便装无辜:“孙儿没剥过虾, 又不知道把虾头拽到的时候会有水溅出, 您这么说可真冤枉孙儿。如今孙儿知道了, 下次再给您剥虾, 一定小心再小心。”
“不用下次, 现在就行,继续。”康熙扔下手绢, 冲面前的大圆盘呶呶嘴。
弘晅呼吸一窒。众皇子顿时乐不可支。离主位较近的胤禛开口:“太子,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刚开始弘晅听到“太子”二字, 想到的是他阿玛, 后来听习惯了才知道是他,朝他四叔的方向瞪一眼,“皇玛法,虾什么时候吃都行,尝尝这个白肉,薄而透亮,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话拿起宫人布菜的筷子夹一片透亮的白肉,在酱汁里滚两下,送到康熙嘴边。
康熙楞了一下,登时好气又好笑:“放下,朕会自己吃。”
“您既然会自己吃,孙儿就退下了。”弘晅从善如流道。
康熙的手一顿,睨了他一眼:“朕不会剥虾。”
弘晅僵住,很是无语,拿起一个大虾,这次不敢搞鬼:“您跟虾叫什么劲,它都死的不能再死。”
胤礽转向众兄弟子侄,冲他们举一下筷子。众人开动。弘晅眼角的余光瞥到,手上动作加快,一会儿,进食向来细嚼慢咽的康熙面前堆一小堆虾仁。
康熙正想说可以了,就看到弘晅剥个虾仁塞他自己嘴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去,别在这里气朕。”
弘晅立刻回到他爹身边,就看到面前的盘子里多一块鸡大腿肉,不禁感慨还是亲爹好,咧嘴笑道:“谢谢汗阿玛。”
胤礽:“快吃吧。”
康熙退位当日曾提过,新皇登基大典来年再举行。可当时才三月,离来年还有九个月,也不能一直住在东宫。
胤礽便先搬去乾清宫,石舜华搬去景仁宫,弘晅留在毓庆宫,身份定下来,典礼明年补齐。
新皇登基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大清臣民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而消息传到蒙古各部,远嫁到蒙古的公主们也被许可回来谒见新帝。
家宴结束,石舜华回到景仁宫已将近八点。先结束的胤礽此时躺在床上,看到石舜华进来就坐到梳妆台前卸妆,便问:“你什么时候才恢复真面目?”
“明年。”石舜华道,“消息一旦传出去,御史台的奏章估计会像雪花一样飞进乾清宫。”
胤礽:“不会的。朕赶明儿就把戴铎提上来,他任左都御史,赵谦出任右都御史。”
“说起戴铎,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戴梓调回京?”石舜华问,“再不回来,他可就老的不能动了。”
胤礽猛地坐直:“你不提醒朕险些忘了。如今国库充盈,钱堆在那儿也不能生钱,多做些火器运到边关,也省得红毛子、朝鲜人三天两头越境。”
“育婴堂的事呢?”石舜华接过阿阮递来的毛巾,擦擦脸,一边脱朝服一边问。
胤礽:“你这边把人挑好,朕立刻命施世纶拿人。”
“那我明儿一早就挑人。”石舜华道,“今儿可把我给累死了,那么多女人,脸都笑僵了。”
胤礽往里面去一点,笑着问:“要不要朕给你揉揉?”
“说真的,没开玩笑。”石舜华道,“赶明儿弘晋成亲以后,只要他不提,我就不给他添人。省得应付完一群太妃,又得应付一群儿媳妇。对了,弘晋的婚事该办了,今儿李佳氏还问我呢。”
胤礽:“日子钦天监选好了,十五弟五月,他六月份,只是外面没有闲宅子,他们还得住南三所。”
“改天查育婴堂的时候趁机多抄几家,宅子不就空出来了么。”石舜华拨开脸上的手,“别掐我,这话是您自己说的。”
胤礽瞥她一眼:“正儿八经的事你记不住,这倒记得清楚。”顿了顿,“今儿朕给汗阿玛请安时,发现汗阿玛的气色比之前还好,你说他不会闲两年又开始对政务指手画脚吧?”
“别让他闲下来。”石舜华道,“改天你找那几个额驸聊聊,叫他们请汗阿玛去那边玩玩,玩野了心,叫他呆在紫禁城,他也不乐意。”
胤礽很怀疑:“有用吗?”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跟小孩似的。”石舜华打个哈欠,“妾身可以睡了吗?”
胤礽这几日去给康熙请安,康熙见着他像见着仇人似的,导致胤礽这几日也没歇息好,端是怕康熙故意给他添堵。石舜华这么一说,胤礽也觉得有些困。
翌日上午,一众蒙古额驸刚进紫禁城就被个小太监请去乾清宫。而胤礽跟姐夫、妹夫们唠家常的时候,石舜华也没闲着,使孙河去把张起麟叫过来。
胤礽搬去乾清宫,晋江便成了敬事房总管。霍林是乾清宫总管,小顺子被石舜华留在东宫照看弘晅,孙河跟石舜华到景仁宫,成了景仁宫总管太监。独独漏掉东宫总管太监张起麟。
张起麟心中大为不安,他一直小心伺候男女主子,几乎从未出过错,这是为什么?张起麟很想找他主子娘娘问个究竟,可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张起麟,主子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便老老实实窝在景仁宫里吃闲饭。
石舜华看着张起麟弓着腰进来:“是不是特别想问本宫找你来有什么事?”
“奴才不敢。”张起麟道。
石舜华:“张公公今年多大了?”
“启禀主子娘娘,奴才五十有三。”张起麟说。
石舜华:“比谢嬷嬷大五岁,不年轻了。”顿了顿,“张起麟,想出宫吗?”
张起麟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奴才——”
“瞧你吓的。”石舜华道,“你主子爷早年领着弘晅他们几个出去玩,路过京城的育婴堂,弘晅跑进去看了看,那里的人把弃婴当成敛财工具,你主子爷当时很生气。
“后来因为汗阿玛打算退位,你主子爷太忙,一时就没顾得上。昨儿跟本宫说改天就把涉事的人全部处决。一旦那边的人处置了,皇祖母宫里的几个嬷嬷就去育婴堂。可里面缺个管事,本宫就想到你。”
张起麟张了张嘴:“育,育婴堂交给老奴?”
“是的。”石舜华道,“本宫听弘晅说里面有洗衣做饭的婆子,无需你们亲自照看,而且所有人的月钱都由朝廷出。你如果不愿意,本宫就交给别人。”
扑通一声,张起麟双膝跪地:“愿意,愿意,老奴愿意。”
宫里的太监年龄大了,干不了活都是要出宫寻个地方养老。像张起麟这种新皇身边的老人,知道太多秘密多半是被处死。
张起麟起初以为石舜华会处置他,可从三月到八月,一直没处置他,张起麟知道自己不会死。他闲下来的这些日子也想过,如果新皇放他出宫,他该去哪儿安度余生,最先想到的是龙泉寺。
石舜华大方,张起麟这些年单单收到的赏钱也够他在龙泉寺住二三十年。可是在那里他谁都不认识,庙里还都是和尚,张起麟真不想去。
如果不去龙泉寺,他一个阉人在城外买处宅子,左邻右舍又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只有出家人不会嫌弃他,想过清静日子,寺庙是唯一选择。
育婴堂里全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当育婴堂的管事,拿着俸银,街坊四邻不敢说什么,瞧着哪个孩子孝顺,还可以过继一个,待他百年之后给他摔盆。
张起麟想到这些老泪横流:“老奴让主子娘娘费心了。”
“先起来。”石舜华道,“本宫估摸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那些人会被处决。育婴堂不能一日无主,你去收拾收拾。”
张起麟:“奴才知道。不过,奴才想问一句,谢嬷嬷呢?”
石舜华长叹一口气:“去年选秀时本宫的三妹妹被指给裕亲王保泰做继福晋,可裕亲王府里的女人有十来个,她一个小姑娘应付不来,本宫便想让谢嬷嬷过去帮衬一二。”
“怎么会指给裕亲王?”张起麟整日呆在宫里,没人说这事,他也没想起来问,直到现在才知道,“去年选秀是您总理啊。”
石舜华:“二伯和皇上的关系不好,汗阿玛怕皇上为难裕亲王一脉就想到这个法子。”
“这……皇上又不是是非不分。”张起麟道,“裕亲王认真办差,皇上万万不可能打压裕亲王一脉。毕竟宗室王爷和天下百姓还看着呢。”
石舜华笑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孙河,使个人出去盯着,一旦顺天府拿人,即刻去告诉张公公。”
“奴才遵命。”孙河出发吩咐好,就听到敲门声,勾头一看,门房把门打开,门口站着几个人,孙河仔细看看,转身回正堂,“禀报主子娘娘,直亲王家的几个格格来了。”
石舜华放下葡萄,微微蹙眉:“大哥家的四个丫头都来了?”
“是的!”孙河话音落下。石舜华就看到门房小跑过来。
石舜华很是纳闷:“郡主过来有什么事?”
“启禀主子,大郡主没说。”门房道,“见还是不见?”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估计是从惠太妃那边来的,把人请进来,但愿不是让我为难的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阿阮道,“主子,您待会儿可得问清楚,千万别没听几位郡主说完,就先答应下来。”
☆、第184章 准备远行
石舜华好笑:“你还怕她们给我下套?从来只有本宫给别人下套。”
“惠太妃还在, 那几位却找您,肯定不是小事。”阿鼓还想再说两句, 一看几人越来越近,提醒道,“来了。”
石舜华看向外面, 打头的大郡主面色凝重,心下纳罕,正想开口就听到几人喊她皇后娘娘,随即行礼。
石舜华咽下到嘴边的话,命宫人看座。然而,宫人转身去搬绣墩时, 直亲王的四个闺女扑通跪在石舜华面前。
石舜华心惊,下意识看向阿鼓,被你猜中了?
阿鼓也吓一跳, 连忙走过去:“大郡主这是做什么, 快快请起。”
“皇后娘娘,二婶,我们姐妹想求二婶帮个忙。”大郡主率先开口。
石舜华轻笑:“有这样求人帮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把你们给怎么着了。老大,这招在本宫这里不好使。当年你额娘临走之际请本宫过去,本宫都没过去。别忘了, 那时候本宫只是太子妃!”
大郡主忍不住哆嗦一下, 瞬间意识到她过了, 可是一想到她们所求之事, 就继续跪着:“二婶, 于您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有事求本宫就直接说事,这个样子威胁谁呢?”石舜华冷笑一声,“起来!”
大郡主犹豫一下站起来。其他三人一看她们大姐起身,也跟着起来。
石舜华瞥四人一眼:“到底什么事?”
“弘昱如今才十五岁,听四妹妹说额娘去年就往他房里塞四个丫头,前天臣女见着弘昱,身子骨很是虚弱,臣女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弘昱会把身子熬坏,求二婶帮忙想个法子。”大郡主道。
石舜华挑眉:“你阿玛的继福晋?”
“是的?”大郡主道,“臣女知道这事不该来打扰皇后,可是跟祖母说了,她非说和那几个女人无关,是弘昱自个身子虚。”
石舜华:“你觉得弘昱的身子骨是那几个女人弄怀的,为何不跟弘昱说?”
“弘昱他,他不听,还嫌臣女多管闲事。”大郡主叹气道,“额娘走时,臣女答应额娘一定会照看好弟弟。”
石舜华反问:“你觉得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不知。可是二婶乃女中诸葛,您一定有法子。”大郡主说着,顿了顿,“祖母说当年就是您提醒她把臣女和二妹接进宫照看。”
石舜华:“赶明儿本宫跟皇上说说。你们别抱什么希望。你们阿玛一向不服皇上,皇上插手弘昱的事,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您不能出面?”大郡主问。
石舜华:“你叫本宫越过皇上?”
大郡主顿时无言。
石舜华:“无事就回去吧。”
“是。”大郡主想得她一句实话,可想到她的脾气,抿抿嘴,带着三个妹妹离开了。
阿鼓把人送出去,回来就说:“大郡主可真有意思,这种事也好意思求您出面。”
“跟弘晏和弘曜说一声,放学来我这里。”石舜华道。
阿阮眉头紧皱:“您还真要管?”
“权当为皇上积福。”石舜华道,“再说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阿鼓不这么认为:“直亲王家里的事欸。”
“你只管去,本宫自有主意。”石舜华道,“宫里的账目不对,回头见着弘晖记得跟弘晖说一声,叫他阿玛抽空过来一趟,别提什么事。”
“嗻!”阿鼓福了福身,退到一旁,时不时看一下自鸣钟。午时一刻,阿鼓立刻去乾清宫,可她刚出景仁宫就碰到胤礽。
胤礽:“干什么去?”
“禀报皇上,主子娘娘叫奴婢去等三阿哥和四阿哥。”阿鼓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瞧着没别人,立刻把直亲王家的几个郡主过来的事说给胤礽听。
胤礽眉梢微挑:“她真是闲不住,你去吧。”
胤礽以前住在东宫时,早中晚都回毓庆宫用饭,经常边用饭边和石舜华聊朝堂上的事。后来搬去乾清宫,石舜华搬到景仁宫,胤礽依然早中晚回来用膳。从他登基到现在,乾清宫的膳房只用过一次,便是中秋节家宴。
已是皇妃的李佳氏等人倒也亲自去请胤礽去她们宫里用饭,然而,胤礽一次没去过。李佳氏等人见状,也死了心了。
刚开始内务府的奴才还往御膳房送菜,如今每日清晨直接送到景仁宫,御膳房的厨子也跟着来景仁宫。
康熙一直不在宫里,不知道此事。太妃们知道,可石舜华是紫禁城的女主人,早就怯石舜华的太妃们不敢在康熙面前乱讲,也不准宫里的奴才乱嚼舌根,端是怕传到石舜华耳朵里,她又来一次大杀四方。
胤礽踏进景仁宫,膳房就开始上菜,待胤礽梳洗一番,桌子上已摆八荤八素四个汤还有各式小菜和点心,不禁皱眉:“怎么又是这么多?”
“弘晏和弘曜过来,弘晅肯定会跟过来,太少不够他们仨吃。”石舜华道,“咱们先用。”
“他们能吃多少啊。”胤礽坐下,“不等他们?”
“哪有父亲等儿子的道理。”石舜华给他盛八个馄饨,“饺子馅里加了药汤,尽量吃完啊。”
胤礽:“你啊,整天变着法给朕灌药。”
“不是妾身想的法子。”石舜华道,“张仲景琢磨出来的。听说这个馄饨还有个名字,叫头脑馄饨,应该挺好吃的。”
胤礽楞了一下:“你没吃?”
“膳房人尝过了,不好吃也不会端上来。”石舜华没盛馄饨,而是盛半碗浓浓的馄饨汤。
弘晏哥仨进来就看到他们爹娘已经吃了,连忙洗洗手,拿起筷子,面前却多一碗馄饨。弘晏不禁疑惑:“今儿什么日子?”
“你额娘想吃馄饨了。”胤礽道,“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石舜华碗里的汤已喝完,弘晏不疑有他,喝两口汤就舀馄饨,“咦,怎么跟儿臣以前吃的羊肉馄饨不一样啊。”
“好不好吃?”石舜华问。
弘晏:“挺好吃的。碗里的汤乍一看海菜鸡蛋汤似的。皇额娘,您是越来越会吃了。”
“民间小吃。”石舜华笑问,“你们随太上皇出去的路上没吃过?”
弘曜:“过去太久,早就忘了。对了,皇额娘特意叫阿鼓去找儿臣,是有什么事情吧?”
石舜华下意识看胤礽一眼。
胤礽抬头看她一眼:“朕已经知道,阿鼓说的,直接说吧。”
石舜华把几个侄女过来找她的事说一遍,就问弘晏:“弘昱的身子真的很虚弱吗?”
“难怪他最近半年整天跟睡不醒似的。”弘晏和弘曜早两年已搬去和年龄相仿的堂兄弟们一块读书,“练武的时候,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师傅说他身子骨虚,儿臣还以为他太用功,没想到是用在女人身上。”
石舜华:“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是真的。”弘曜道,“皇额娘,大伯府里的事,您咋管啊?”
石舜华转向胤礽:“你们汗阿玛出面。”
“朕?”胤礽指向自己,“朕不行。汗阿玛就怕朕跟老大起冲突,回头把老大气得跟朕吵起来,汗阿玛还以为朕故意的。”
石舜华:“弘晏和弘曜如今也十六岁了,该出去闯闯了。有没有什么需要远行的差事,叫十弟或者十四弟带他们一块去,不准他们带女人过去,出去一段时间就好了。”
“倒是有个法子,只怕你不放心。”胤礽道,“当年咱们说过漕运、盐课和织造上的事,朕正想着派十三和老十四去南边探探底。”
“汗阿玛,我也去。”呼啦啦吃着馄饨的弘晅连忙开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必须得出去看看。”
胤礽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吃你的饭。没你不去的。弘晏,弘曜,敢去吗?”
“有十四叔和十三叔在,儿臣有什么好怕的。”弘晏道,“什么时候出发?”
胤礽:“这会儿天正好,你们收拾收拾,随时可以出发。”
“十三弟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走不开。”石舜华提醒道。
胤礽猛地想到:“朕给忘了。还以为是以前呢。叫十一和十四领你们过去,十四易冲动,遇事多听你们十一叔的,别跟着你们十四叔瞎起哄。”
“儿臣谨记。”弘晏和弘曜齐刷刷站起来。
胤礽抬抬手:“坐下。”转向石舜华,“人你挑好了么?”
“好了。”石舜华道,“育婴堂的管事都找好了,张起麟。”
胤礽楞了一下:“张起麟?!”
“他不行?”石舜华问。
胤礽下意识摇头:“他可以是可以。可是你叫他去管育婴堂,不觉得大材小用?”
“张起麟五十多了。”石舜华道,“当初叫晋江接管敬事房,便是想到张起麟力不从心。再说了,妾身这么做也是给他寻个养老的地方。”
胤礽:“他不是你宫里的总管?”
“皇额娘宫里的总管是孙河。”弘晅道,“张起麟一直闲着。儿臣还以为皇额娘不喜欢他了呢。”
石舜华瞥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那朕下午就宣施世纶。”胤礽道,“当初汗阿玛要把施世纶调到别处,朕硬拦着,如今送算能用他了。对了,朕打算派你二哥去寻戴梓。”
弘晅好奇:“戴梓跟戴铎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胤礽道,“戴梓精通火器,戴铎一点也不懂。”
弘晋突然想起来:“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把洋人南怀仁比下去的戴梓?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在京城?”
“不会做官。”石舜华道,“不过,像他脑袋里只有火器,也没精力应付杂事。你皇玛法不喜欢,就把他赶得远远的了。”
弘晏不赞同道:“不喜欢就让他去神机营好了,不要他上早朝,皇玛法不宣他,甭说一年,三年五载也见不着他,干么把这样的人赶出去啊。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弘晅,你很讨厌一个人,会不会把他赶出京城?”石舜华问。
弘晅:“像你说的戴梓那么厉害吗?”
“是的。”石舜华道,“当然,如果也有人很厉害,只是比戴梓差一点,把戴梓赶走,神机营还有火器可用,你会把人赶出去吗?”
弘晅:“差一点点也是没有戴梓厉害啊。”
“可你又很不喜欢他。”石舜华道,“额娘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弘晅想了想:“儿臣给他派很多活,叫他忙得没时间来烦儿臣。”
“你就不怕把人给累死?”石舜华问。
弘晅皱眉:“朝中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儿臣又不故意刁难他,累不死他。额娘,这个是什么?好好吃。”
“水母。”石舜华道,“天津卫那边送来的。”
弘晅看了看:“以前怎么没有?”
“你皇玛法喜欢吃喀尔喀草原上的羊肉,还喜欢鹿肉,不太食海产,底下的人以前送海鲜和河鲜的时候就没敢送这些。”石舜华道,“如今想摸清你汗阿玛喜欢吃什么,这些日子便什么食材都往宫里送。”
弘晏:“然后膳房人做什么您和汗阿玛吃什么,直到现在底下的人还没摸清你们偏好什么?”
“我们的确不挑食。”石舜华道,“弘晅,少吃点凉拌菜,把那点馄饨吃了。”
弘晅:“儿子待会儿再吃。”说着话夹一块黄米糕。
胤礽看直了眼:“你吃一个鸡腿,一个烤鸭腿,一块羊排,一块鹿肉,又吃这么多凉拌菜,你还能吃得下去?!”
“能啊。”弘晅想也没想,“汗阿玛,儿臣吃不穷您。”
☆、第185章 艳压桃李
胤礽噎了一下:“朕不是怕你吃, 是怕你吃太多闹肚子。”
“汗阿玛,别管他,他这些日子每天都是这么吃。”弘晏笑道,“他怕您和皇额娘数落他的时候就回毓庆宫用饭,一个人用饭又无聊, 每次都喊儿臣和弘曜过去,我俩没他一个吃得多。”
弘晅转头瞪他:“胡说八道!你和四哥也没少吃。”
“小五, 你真没事?”石舜华关心道, “有事一定得宣太医。”
弘晅放下筷子,认真道:“额娘, 儿臣正长身体呢。”说着话站起来, “额娘,你看儿臣是不是高了。”
石舜华仔细打量他一番:“好像是有点高了。”
“不是一点, 是一寸, 半年长高一寸欸。”弘晅指着身上茶色龙纹常服, “衣袖有点短, 儿臣得添新衣了。”
石舜华把人拉到身边, 拆开他挽起的袖子:“赶明儿额娘就跟底下人说, 每月都去给你量一下尺寸。你如今正长身体, 也别做太多。”
“儿臣知道。”弘晅小时候的衣衫多是石舜华做的,胤礽心疼石舜华, 便时不时唠叨石舜华别给弘晅做太多。
弘晅喜欢腻在石舜华身边, 经常看到她累得揉眼睛, 便认为做衣裳很累。而他只喜欢穿石舜华做的, 底下人做的衣衫很多没沾身,过些日子长高了又得扔掉,弘晅想着她们也很辛苦,对石舜华的说辞没任何不满,“额娘,儿子以后都来陪您用膳好不好?”
“然后呢?”石舜华问。
弘晅瞥胤礽一眼:“乾清宫离这边挺远的,汗阿玛就别过来了,留在乾清宫用膳吧。”
“你还真孝顺!”太子瞪他一眼,“朕当初就不该怂恿你额娘再生一个。”
弘晅颇为遗憾:“可惜已经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胤礽瞥他一眼,转向双胞胎儿子:“以后晌午和晚上去慈宁宫陪你们皇玛法用饭。”
“皇玛法才不用三哥和四哥陪呢。”弘晅道,“儿子今儿看到十八叔没回南三所,绕过乾清宫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胤礽问弘晏:“是吗?”
“儿臣今儿本来是去小弟那里用饭,和弘曜在日精门门口等小弟的时候瞧见十八叔往南去,小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往西拐。”弘晏道,“皇玛法倒是真疼十八叔。”
胤礽:“你皇玛法喜欢他额娘,爱屋及乌。对了,你见过王氏吗?”问石舜华。
“家宴上见过。”石舜华道,“白白净净,相貌不是很出挑,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很舒服,三十出头还跟二十多岁似的,也不怪汗阿玛喜欢。”
弘晏眨一下眼,有些不可思议道:“额娘,十五叔的额娘长得不出挑?儿臣觉得长得挺好。”
“你见过?”胤礽问。
石舜华:“十五弟三五岁的时候喜欢来找他俩玩,王氏乐意看到十五弟跟东宫交好,没少叫十五弟带他俩去后宫,也没少送你们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额娘。”弘晏笑笑,“儿臣没要。”
石舜华放下筷子:“吃饱了?”
“吃饱了。”弘晅一口气把馄饨汤喝完,忍不住打了个嗝,“皇额娘,儿臣回毓庆宫睡觉去啦。”
石舜华眉头一挑:“等一下,弘晏,去把暖暖和晗晗叫过来,我有事给你们兄妹说。爷,妾身回房换身衣裳?”
胤礽张嘴想问换衣裳做什么,话到嘴边猛地转向她:“你——”
“是的!”石舜华颔首。
胤礽一喜,催促道:“快去,快去!”
“汗阿玛,皇额娘,您二位打什么哑谜?”弘晅好奇。
胤礽笑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弘晏看看他爹的脸色,觉得应该是好事,拔腿就往公主所跑。见着弘暖和弘晗,一手拉着一个直奔景仁宫。
饭后出来消消食的贤妃李佳氏见状,眉头微蹙:“皇后那里出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宫女道,“大阿哥可能知道,奴婢去请大阿哥?”
李佳氏摆手,继续往御花园走:“弘晋如今跟着十三贝勒做事,听说挺忙的,别去打扰他。本宫交代的事办好了么?”
“大阿哥大婚时用的东西?”宫女道,“内务府采买的人早几天已送过来,奴婢送到南三所,大阿哥收下直接锁在箱子里,听大阿哥的意思可能用不着。”
李佳氏猛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大阿哥明年搬出宫的可能性比较大。”宫女道,“只是大阿哥说他也不确定,所以就不准奴婢乱说。”
李佳氏皱眉:“宫外不是没像样的宅子,大阿哥有没有说搬去哪儿?”
“这事皇后娘娘可能比较清楚。”宫女道,“明年皇后娘娘的妹妹嫁给十五爷,大阿哥和十五爷一前一后,大阿哥出去,十五爷肯定也会出去。说不定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挑好宅子了。”
李佳氏想一下:“走,随本宫去景仁宫,正好看看宫里出什么事了。”说着,转身往景仁宫方向去。
“汗阿玛,皇额娘呢?”弘暖缓过气,不见石舜华,很是纳闷,“出什么事了?”
胤礽摆手:“没事。孙河,把大门关上,你们先回房,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嗻!”孙河出去安排。阿阮守在门口。
弘晅看看外面,看看他爹,眼珠一转,就往里间跑。
胤礽伸手抓住他:“哪儿去?”
“儿臣好奇。”弘晅道,“快两炷香了,皇额娘还不出来,儿臣怕她出什么事。”
胤礽把他按到靠北墙的罗汉床上,看向东边的里间:“还没好?”
“好了。”石舜华话音一落,阿鼓走出来,撩开绣帘。
弘晅霍然起身:“皇额娘搞什么——额,额娘?!”
“不认识了?”石舜华抿嘴笑问。
弘晅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您……您您是我额娘?!”
“我不是你额娘,能生出你这么俊俏的儿子么。”石舜华看他一眼,转向弘晏、弘曜、弘暖和弘晗,发现四个儿女一副见鬼了似的,“回神了。”
弘晏咽口口水,使劲朝自己胳膊上掐一把,痛得倒抽一口气:“额娘?”
石舜华应一声。
“额娘?”弘曜跟着喊,“您真是我额娘?”
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身着白色褙子,藕荷色长裙,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一瞥一笑间,宛若神仙妃子的人居然是他额娘?
弘曜忍不住朝大腿上拧一把,眼前的人并没消失,不可思议:“真是额娘?”
胤礽走到石舜华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往怀里一带,笑吟吟问:“不然呢?”
“额娘怎么会是这样的?”弘晏说着话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胤礽好笑:“暖暖,晗晗,你俩有什么要说的?”
“嬷嬷说,说儿臣和妹妹会长,只挑皇额娘和汗阿玛的优点。”弘暖苦着脸,“如今看来明明就是缺点么。”
石舜华忍俊不禁:“我刚嫁给你们汗阿玛时,脸有点尖,跟瓜子似的。生了你们几个面庞才变宽。那时候也不如现在好看,毕竟石家的饭菜没法跟宫里比。你和晗晗还小,还没张开,再过四五年会比额娘好看。”
“真的吗?”弘晗忙问。
胤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肯定的。”
“儿臣一直以为汗阿玛真爱皇额娘。”弘晏道,“没想到,没想到……”
胤礽脸色微变:“没想到朕也是个好/色之徒?!”
“儿臣可没这样说。”弘晏道,“是您自己说的。”
石舜华抓住胤礽的手:“别吓唬他。弘晏,你太小看你汗阿玛。见过我的人虽然都说我长得好,如果不盛装打扮,也只是比别人好看一点。如果只有这幅皮囊,而脑袋空空,最多三个月,你汗阿玛就会觉得乏味。更不会有弘暖、弘晗和弘晅。”
“那你为何要遮住容貌?”弘暖问。
石舜华:“因为你皇玛法。他老人家对你汗阿玛寄予厚望,无论是早年给你汗阿玛挑师傅,还是后来挑嫡福晋,都是多方打探,左右权衡,容不得出现一丝差错。如果我当年参选时一鸣惊人,艳压桃李,根本不可能嫁进东宫。”
“怕您迷惑汗阿玛?”弘晏道,“儿臣听四叔说过,您被选中是因为您毓质名门,贤淑,恭孝,宽和,既然是这样,就不可能蛊惑汗阿玛走歪路啊。”
胤礽:“你皇玛法凭什么相信你额娘?别说你皇玛法了,将来你的妻子若是长得妖妖艳艳,且很有心计,朕也不会同意你娶她。”
“那儿臣呢?”弘晅忙问。
胤礽:“你的嫡福晋,你皇额娘做主。她是天底下最会装的人,谁到她跟前都得原形毕露。若是她能像你皇额娘这样,朕可以同意。”
“为什么儿臣就不行?”弘晏问。
石舜华笑道:“你还真想找个长得像我这样的?弘晏,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弘晏噎了一下,很是不甘心:“额娘,舅舅家的表妹长得如何?”
“你额娘才是真会长。”胤礽道,“净挑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好看的地方长。你舅舅家的几个表妹不如你额娘聪明,长相只能说中人之姿。”
弘晗往外面看一眼,仔细聆听:“汗阿玛,好像有人敲门。”
“谁这个时候过来?”胤礽松开怀里的人,“弘晏,去看看。”
弘晏看向石舜华:“皇额娘现在这个样子能见人?”
☆、第186章 登基大典
胤礽反问:“怎么不能见人?去看看是谁。”
弘晏直接朝外面喊:“谁呀?”
“三阿哥, 是贤妃。”
声音传进来,石舜华看向胤礽:“妾身去把衣裳换下来。”
“你还怕她?”胤礽问。
石舜华:“自然不怕。只是登基大典还没举行,咱们谨慎为好。赶明儿您祭天地,见群臣, 改了年号,再见她们也不迟。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四个月。”
“皇额娘说的极是。”弘曜道, “十六年都过来了,哪还差四个月。汗阿玛, 既然是贤妃, 您过去吧。”
胤礽:“朕过去看看, 反正你今儿又不出去, 别去换衣裳了。你穿汉服比旗装好看,以后在宫里就这么穿。”
“可不行。”石舜华道,“这些都是以前在家时做的, 颜色不合适。”
弘暖忙问:“是皇额娘自己做的吗?给儿臣,藕荷色最适合儿臣。”
“也适合儿臣。”弘晗连忙说, “皇额娘,儿臣也要。”
弘曜打量两个妹妹一番:“穿皇额娘的衣裳, 你俩也不会变成皇额娘这样。”
“要你管?!”姐妹俩异口同声。随即,一左一右推着石舜华往里间去,“皇额娘,您以前做的衣裳在哪儿呢?”
石舜华:“那边两个柜子里全是。”
弘晅挤进去, 伸手拿出个大红色:“这是啥玩意?里衣不是里衣, 旗袍不像旗袍。”
石舜华脸色骤变, 耳朵一热,伸手夺走:“你跑进来作甚?赶紧出去。”
“儿臣也想看看。”弘晅不动,瞧见弘暖手里拿一件粉色褙子,“皇额娘,皇额娘,这个颜色好看,您穿这个。”
胤礽把李佳氏打发走,回来就看到弘晏和弘曜趴在绣帘边勾头往里看,弘暖和弘晗趴在箱子边翻找东西,小儿子拿着白底红花曲裾搁石舜华身边比划:“弘晅,该去上书房了。”
“下午可以不去吗?”弘晅扭头问。
胤礽:“不行!你又想干什么?”
“这个浅黄色好看,皇额娘,你再试试这个。”弘晅抢走弘晗刚翻出来的直裾。
阿鼓走过来,提醒道:“主子,您下午还得见四爷呢。”
“找四弟什么事?胤礽问。
弘晅停下来,不敢再闹。
石舜华道:“前些年海拉逊被查,内务府那些人老实下来,如今一斤芹菜要几十文,有些账目不清不楚,估计是这些年没人查内务府的账,当年那些小鱼小虾长大了。妾身找四弟过来给他提个醒。”
“那待会儿你把衣裳换下来。”胤礽抓住小儿子往外扔,“暖暖,晗晗,喜欢就叫奴才给你们做。你额娘的衣裳拿回去,你们也不能穿。”
弘暖和弘晗如今才十二岁,比石舜华矮一头,石舜华的衣裳穿不了,可小姐俩也不松手。弘暖道:“拿回去当式样。”
“她们喜欢就叫她们拿回去吧。”石舜华笑道,“妾身如今也穿不出去。”
姐妹俩不等胤礽开口,异口同声道:“谢谢皇额娘。”盖上箱子,等石舜华重新上了妆,就喊侍女进来搬箱子。
胤礽哭笑不得:“你额娘的几件衣裳,还都是十几年前——”
“汗阿玛,虽然十几年前的,但皇额娘没穿过,还像新的一样。”弘暖道,“还都比旗装好看。”
胤礽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你说得有理。带着你们的宝贝回去吧。”
“皇额娘,嬷嬷给儿臣做好了,儿臣可以穿出来吗?”弘晗问。
石舜华道:“除了选秀的时候,没有规定满族姑娘必须整日穿旗装。”
“谢谢皇额娘。”姐俩咧嘴傻笑。
弘晅背着手,看着两个姐姐摇头又叹气。
“你叹什么气?”石舜华想笑又好奇。
弘晅又叹了一口气:“堂堂大清公主,一副没见过东西的样子,居然还是孤的姐姐,真给孤丢人。”
“找打是不是?”弘暖冲他挥拳头。
弘晅下意识躲石舜华身后。石舜华伸手把他抓出来,小孩往里钻:“不行,不行,暖暖真会打我。”
“你是太子。”石舜华无语,“她不敢,顶多吓唬你。”
弘晅:“他们打我才不管我是不是太子呢。”冲弘暖和弘晗摆手,“赶紧走,我皇额娘这里不欢迎你。”
“欠打。”石舜华也不护着他,干脆把他拽到身前,“两个哥哥都去上书房了,你还不走?”
弘晅转向石舜华,盯着她的脸:“额娘突然变美美的,儿子心里老激动老激动,下午静不下心听师傅讲课。”
“朕记得你下午是库布课,不用静下来。”胤礽说。
弘晅噎住,抓住石舜华的胳膊:“皇额娘,汗阿玛又欺负我。”
“你九岁了,就别撒娇了。”石舜华道,“赶紧去吧。我也得换衣裳,你四叔快来了。”
胤礽怕小儿子拐到毓庆宫睡觉,亲自把他送到上书房。而早早到上书房的诸人看到胤礽的身影,都忍不住笑了。
弘晖扒着窗户,勾着头朝外面看:“太子,偷懒又被发现了?”
“孤才没偷懒。”弘晅瞪他一眼,转身就说,“汗阿玛,师傅还没来,您找他有事,待会儿再过来吧。”
胤礽瞥他一眼:“你以为这么说,他们就信了?没人信你。下午放学去西暖阁,朕要考校你功课。”
弘晅脸色微变:“汗阿玛——”
“朕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废话。”胤礽说完,转身就走。
弘晅冲他的背影扮个鬼脸:“等着额娘上妆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没时间,哼!”
“你额娘上什么妆?”
弘晅猛地转过身:“十七叔?你属鬼的?!”
“你十七叔来半天了。是你眼里只有皇兄,没有你十七叔。皇嫂到底上什么妆,居然还让皇兄等。”
弘晅打量他一番:“不告诉你。”话音一落,辫子被抓住,弘晅皱眉,“松开!”
“说不说?”
弘晅一边掰他的手一边说:“你再不松开,孤就去告诉皇玛法,你以下犯上。”
“你皇玛法可能比我还好奇。”
弘晅噎住:“好吧,好吧,孤说。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过些日子才能说。”
“什么时候?”
康熙五十年最后一日过完,也预示离登基大典的日子还有一天。
大年初二,上午,于太和殿檐下设中和韶乐,门外丹陛大乐。随后,钦天监抵达乾清门报时后,胤礽着朝服从乾清宫出来。
随着胤礽在两名礼部官员和十名大臣前引下,率后扈内大臣两人和二十名侍卫走出来,康熙着礼服乘舆出,午门鸣叫钟鼓。
无论在忙什么的百姓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往紫禁城方向看去——登基大典开始了!
繁琐的登基礼结束,入殿庆贺的公主、福晋、皇侄和皇子鱼贯而出,京城百姓也知道,从今天开始,年号康熙改为和平,而今年正是和平元年。
“和平”二字一出,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摇头叹息,这个年号有几个皇帝用过,选此年号的帝王无不希望天下和平,然而结局都是非常短命,新皇怎么选这么个年号?
观礼的胤禛等人一出宫门,九贝勒胤禟就忍不住问:“这个年号是谁定的?”
“皇兄。”胤禛道,“礼部挑好几个,汗阿玛也不同意他选这个,不过他老人家没拗过皇兄。在太和殿门外站半天,我手都僵了,晌午去我那里吃暖锅子?”
廉郡王胤禩道:“登基大典结束,皇兄该封咱们了吧?”
“估计得等到弘晅的册封仪式结束。”胤禛道。
胤禟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紫禁城:“那岂不是还得两个月?”
“你家穷的揭不开锅,等着俸银过活?”胤禛白他一眼,“皇兄做事利落,说不定正月十六封后大典结束,正月十八就是弘晅的册封仪式。”
胤禟闻言:“封后大典咱们还去吗?”
“以前册封都特别简化,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以前一样,皇兄捂得严严实实,连我也没打听到具体流程。可我总有种预感,咱们也得去。”胤禛道。
胤禩微微皱眉:“不会吧?”
正月十六,上午,在太和殿举行封后大典。乐器、节案等物的摆放和登基大典一般无二。不同的当时有群臣在场,封后大典只有礼部以及鸿胪寺官员,和宫女、太监等人。因这些人不敢直视凤颜,直到结束都没人看清石舜华的容貌。
王工大臣自然没前来庆贺,但封后大典的第二日上午,胤礽携石舜华前往慈宁宫时,五品以上包括五品的命妇福晋于十八日上午坤宁宫谒见皇后的诏旨传遍京城。
诏旨一出,康熙也忍不住犯嘀咕:“保成这是唱哪一出?”
“皇上向来喜欢皇后娘娘,娘娘又是个有福之人,皇上是想让命妇福晋沾沾福气吧。”梁九功跟着康熙多年,经历过三个皇后,也是第一次遇到封后大典刚结束,皇帝就亲自下旨命朝廷命妇福晋入宫拜见皇后。
康熙摆手:“肯定有别的原因。对了,皇上和皇后还没来?”
“应该快来了。”梁九功道,“奴才出去看看。”说着,往门口走去。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猛地停下来,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太上皇,您——”
康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顺着梁九功的手指看去,眉头紧皱,“保成?”
“汗阿玛,您怎么出来了。”胤礽松开石舜华的手,大步走进来。
康熙指着落后胤礽三步,明艳的女子:“她是谁?”
“您儿媳妇啊。”胤礽本以为他爹会像他一样惊讶,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没认出来,“皇后,您不认识了?”
康熙下意识往前一步走。
“儿媳给汗阿玛请安。”石舜华福了福身。
康熙眨了一下眼,不太明白儿媳妇怎么突然变了个样:“瓜尔佳氏?朕记得你不是长这样。”
“您都好几年没见过她,还记得她长什么样?”胤礽故意问。
康熙脱口道:“废话!朕又没老糊涂。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画眉。”胤礽道,“脸上的斑用粉遮住,就变成这样了。”
康熙瞪他一眼:“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儿?不对,弘晅三岁的时候也不信你这套说辞!”
☆、第187章 逆生长
胤礽反问:“那儿子该怎么说您才相信?”
康熙呼吸一窒:“皇后是你的皇后, 朕怎么知道。”说着话剜了他一眼。
石舜华抿嘴笑笑, 抬起头:“汗阿玛, 您再仔细看看,儿媳哪里变了。”
康熙脑袋里全是儿媳妇换了个人,一时也没意识到儿媳妇在他面前不再是低眉垂眼,温良恭谦:“鼻子还是鼻子, 眼还是眼,等等,你的脸变了。保成,这真是皇后?”
“汗阿玛,儿子就算想换个皇后,石家也不答应。”胤礽道,“自从她生下弘晏和弘曜就一点点变好看, 脸型也比以前宽了不少。以前瓜子脸, 现在有点像鹅蛋脸。儿子把天下名医全请来, 也没办法把她的脸变宽。”
康熙又看儿媳妇一眼:“你的眉毛也不弯了,脸上的麻子呢?”
“用粉遮住了。”石舜华生了五个孩子,保养得宜脸上也难免有斑, 她今日的确用不少显白的面脂, 也是第一次用,“眉毛被儿媳拔掉许多, 就变成如今这样。”
康熙张了张嘴:“拔掉?那得多疼。你们女人家, 为了美真下得去手。”
“说得好像母妃们没拔过眉毛似的。”胤礽嘀咕一句。
康熙噎了一下。因石舜华的脸型确实变了, 气质更胜从前, 也没往别处想,很容易接受胤礽的说辞,“坐下说。”
“娘娘原来如此好看啊。”梁九功也有几年没见过石舜华,以前见她的时候,脸确实更小一些。而他见多了女人为了美,什么蜂蜜、鸡蛋都往脸上抹,做梦也想不到石舜华会反其道而行,把自己往丑了整,“娘娘以前怎么不这样上妆,多好看啊。”
石舜华心想,我以前不是皇后,坐在龙椅上,手握天下权的男人不是我男人。那时脸尖尖的,妖艳妩媚也不如现在看起来端庄大方:“脸色不好,脸也没如今好看,又实在怕痛,就没拔眉毛。早几天试朝服的时候,眼睛一闭,一咬牙,就把杂乱的眉毛全拔掉了。”
“两天才消肿。”胤礽道。
康熙又看了儿媳妇一眼,眼神很是复杂:“朕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生了孩子却像换了个人。”
“弘晏和弘曜出生后,儿媳还长高半寸呢。”石舜华这句是实话。石舜华最初也没发现,只是四福晋长高了,跟石舜华站一块时还跟以前一样,便问她是不是也长了。石舜华这才意识到,生孩子还能长高。
“噗!”康熙连忙捂住嘴巴,“长高?!”
胤礽:“当初她才到儿子下唇,如今已到儿子耳垂,不止半寸。”
“…你真是神了。”康熙不禁感慨,“朕总以为朕见过的事够多,今天又长见识了。”
石舜华抿嘴浅笑:“汗阿玛可别这样说,儿媳能有今天这般造化也是托您的福。若不是您挑中儿媳,儿媳哪能给皇上生五个孩子。没有弘晏兄妹几个,儿媳也不可能又长高又变脸。”
康熙微微颔首,颇为得意:“当年朕和你阿玛闲聊时,听你阿玛提起你就觉得你是个有福的。”
“汗阿玛,那时她十岁,认真算起来才是九岁的人。”胤礽道,“这么早您就能看出来,也是不简单啊!”
康熙噎了一下:“朕若是简单,能给你挑出这么不简单的皇后?!”
胤礽心想,明明是因为石家老太太是皇家女,和皇室关系亲近,而石家又是满人中和汉人关系最好的大家族,娶石家女能赢得汉人好感,石家子弟还有出息,没有比石家嫡女最好的人选,您才选石家女:“对,您给儿子选皇后这一点上着实不简单。”
“你,你故意来气朕的是不是?!”康熙倍感火大。
石舜华笑道:“汗阿玛,皇上其实还有别的事找您商议,儿媳先行告退?”
康熙闻言,点了点头。
石舜华走出去。胤礽才说:“正月十二日晚上,儿子收到消息,去年秋闱江南出现科举舞弊,不知什么原因没闹起来就被压下去,年底才彻底爆发出来。儿子打算命八弟、十一弟、十四弟江宁一探究竟,也把弘晏、弘曜、大哥家的弘昱和老四家的弘晖带过去开开眼界。”
“科举舞弊?”康熙眉头紧皱,“如今两江总督是谁?”
胤礽道:“您前几年抬上来的噶礼,江苏巡抚是张伯行。据说刚开始闹得挺大,能迅速压下去,跟两人脱不了关系。”
“石家人向你禀报的?”康熙肯定道。
胤礽:“不是,赫舍里家。”其实是杂货店的伙计。然而,赫舍里一族是胤礽在外面的眼睛,康熙不疑有他,深思片刻:“朕也过去。”
“您?”胤礽惊讶,“汗阿玛,江宁离京师甚远,为了不打草惊蛇,八弟一行须秘密前往。”
康熙看向他:“怕朕吃不了这个苦?朕亲征时一天两顿饭也熬过来了。”
“那时您多大年纪,如今又多大年龄。”胤礽不同意,“儿子不放心。”
康熙:“胤禩和十一、十四先行一步,朕带着弘晏几个慢慢走。”
“您怎么突然想着出去?”胤礽想不明白,难不成真玩野了心,“您从畅春园回来还没一个月呢。”
康熙不解:“不是你跟弘晅说,朕在宫里住够了就出去逛逛。等一下,弘晅那个小混蛋自己想去?”
“你如今已五十有八,气色看起来比以前好,可儿子知道您体力不如从前,怎么可能放心你出去么。”胤礽道,“弘晅不是很想出去,是非常想出去。这事您别跟他说,他知道了,宫人一眼没看见,他就可能跟着你们混出去。”
康熙:“这算是同意了?”
“您不急着赶路,儿子稍稍放心一些。”胤礽道,“不过,随行侍卫由儿子来安排。”
康熙心想,禁军首领都是你的人,朕想自己挑人也使唤不动。一想到这一点康熙就来气,可是再一想领侍卫内大臣是胤祥,又没法朝胤礽发火:“随便你怎么安排,同意朕和他们一起去就行。”
去年年中,大清人口登记结束,十一贝勒就一直很清闲。乍一听胤礽宣他进宫,十一贝勒精神大振,终于有活了。可是到日精门门口,看到走在前面的人,十一心中一凛:“八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也来了?”胤禩回过头,“十四弟?”
十一贝勒转过身,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宣咱们三个不会因为同一件事吧?”
“天塌了不成?”十四贝勒想到什么说什么。
胤禩朝他屁股上一脚:“别胡说八道!跟我进去。”
“坐。”胤礽冲三人抬抬手,随即吩咐宫人上茶。
胤禩见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往他们去东宫,对他们这般客气的人只有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娘娘。
“皇兄,出什么事了?”十一贝勒也不太敢喝胤礽的茶。
胤礽:“江南出事了。”先说科考舞弊,然后才说,“朕本打算命十一弟和十四弟一起去摸摸漕运和盐课的底。没曾想考场上会出事。
“八弟和十四弟先去查科考舞弊,十一弟,你去查盐课。你们轻装简写,用最短的时间到达江宁,到了之后再好好歇息。”
“很严重?”胤禩不禁抛开心中杂念。
胤礽:“严不严重,事情已经出了,朕明年开恩科,所有人重考。只是汗阿玛也要去。你们先别那么震惊,朕已经说通汗阿玛,带着几个孙子在后面慢慢走。朕会交代弘晏和弘曜尽量拖住汗阿玛,你们也可能的在汗阿玛到江宁之前把舞弊一事查清楚。”
“这又是为何?”十四贝勒不明白。
胤礽:“去年查育婴堂,朕杀几个贪官,抄了五六家,汗阿玛觉得朕不应该这么快就清洗旧臣。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都是汗阿玛很器重的人,两人若是错的很严重,胤禩,朕许你先斩后奏。”
“那您可能得给臣弟个护身符。”胤禩道,“放到江南的人,不是汗阿玛的心腹,汗阿玛也很喜欢。到时候臣弟真把噶礼给杀了,汗阿玛能跟臣弟急。”
胤礽:“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钦天监算过日子,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太子的册封仪式在那天举行,你们二十三一早就出发。”
“臣弟遵命!”三人起身领旨。随即,胤禩开口问:“汗阿玛到了江南还住行宫吗?”
胤礽:“你们此行不宜太过张扬,等汗阿玛到了,你们搬去督统府。”
“还有一事,臣弟来的时候瞧着很多侍卫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出什么事了?胤禩关心道。
胤礽下意识说:“没事。”话说出口,想到乾清宫通往慈宁宫的小门被封住。他和石舜华经东面的月华门,隆宗门,绕到慈宁宫,当时也没坐轿,“霍林,请皇后过来。”
“跟皇嫂有关?”十一贝勒肯定道,“那一准是好事。”
一炷香后,石舜华着明黄色缎绣栀子花棉袄,明黄色白莲坎肩和团龙妆花缎袷朝裙以及月白色绣花厚底鞋进来。
胤礽起身迎上去:“怎么穿这么薄。”
“有太阳,不冷。”石舜华笑道,“找妾身来何事。”
胤礽侧开:“叫他们见见你。”
“弟弟又不是没见过——二,二嫂?”十四贝勒瞠目结舌。
胤禩看过去:“你乱喊什么,十四弟,她……二嫂?”
“二嫂?!”十一贝勒目瞪口呆,“您,您怎么换了张脸?”
胤礽皱眉:“胡说!”
“不,不是臣弟胡说。”十一贝勒惊得忘记对面的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用手指着石舜华,“明明就是换了一个人。”
石舜华早就料到这种反应,可是看了好几次依然想笑:“本宫生弘晏和弘曜的时候脸就在一点点变,我额娘若是还活着,见到我变成如今这样也不敢认。”
“可是也变得太多了吧。”十四皇子不信她的说辞。
石舜华:“我今天用的面脂显得脸色白里透红,水嫩气色好,其实这种面脂很伤人,有些人用了满脸起痘,有的甚至小产,所以我以前从未用过,妆容也就不如现在精致好看。”
“你说真的?”胤礽转向她,不是在糊弄他们仨。
石舜华:“是真的。”
“皇嫂明知不好,怎么突然用那种面脂?”胤禩很好奇。
石舜华:“总该让你们知道我真不丑,省得你们同情皇上啊。”
“那您和二哥大婚时,干么不直接这样上妆?”十一贝勒问。
石舜华噎了一下:“那时候我还没长如今这样。”
“您的意思你的脸变了?”十四贝勒说完,猛地想到,“对对对,臣弟以前跟额娘说过,皇嫂的脸巴掌大。现在您的脸好像比以前大一圈。”
胤禩瞥他一眼:“吃胖了。”
“没有。”石舜华道,“脸上的肉比以前还少了。”
胤禩噎住。
十一贝勒扑哧笑喷,随即就说:“皇嫂,臣弟承认您确实福气满满,生几个孩子不见老态,反而比年轻时还好看。”
“石家的饭菜和皇家没法比。”石舜华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她已经决定,无论谁问起来,无论怎么问,都这样说。
翌日上午,命妇福晋入宫谒见皇后。打头的裕亲王老福晋再次见到石舜华,也忍不住惊讶,还没坐下就好奇地问,皇后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石舜华见状,便跟众人解释一遍。
裕亲王老福晋直呼不敢相信。
石舜华和胤礽大婚那日,老福晋也在场,她是除了石家女人,最清楚皇后原本长什么样的人之一。从坤宁宫出来,众人就围着老福晋问,皇后以前什么样。
裕亲王老福晋也不想再说谎,又不好说皇后以前故意扮平凡,便说远不如现在好看。事实上那时石舜华长得出挑,面相却不像当家主母。
如今脸庞不如当年精致,给人的感觉却是贵气逼人,但又不盛气凌人,看面相就像个贤妻,当得了一国之母。
二十二日,太子册封仪式结束,二十三日早上,胤禩哥仨带着侍卫低调出京,当今皇后“逆长”的消息传遍京师。
胤礽端着茶,听着晋江念宫外传来的消息,一口茶全喷到奏章上,惊讶道:“什么是逆长?”
“别人都是年龄越大越难看,主子娘娘越来越好看,逆着长就叫逆长。”晋江为此还特意找借口去景仁宫一趟,确定传言无误,也是惊得不得了,“皇上,内务府已开始准备十五爷和大阿哥婚事,四爷有次见到奴才就顺嘴问,两位爷是在宫里迎亲还是先搬出去。如果是在宫外迎娶福晋,奴才也好把人手抽出来帮两位爷收拾东西。”
胤礽:“他俩的宅子收拾好了?”
“奴才去问问。”晋江使人出宫看看。然而,得到的结果让晋江又一次惊得不得了,连忙向胤礽禀报,“十五爷的宅子闹鬼。”
胤礽又毁了一本奏折,很是头痛:“你这奴才是故意的吧。从头开始说,别直接说结果。”
☆、第188章 装神弄鬼
晋江躬身道:“这事没有头, 就是闹鬼啊。”
“皇城里住着两个真龙天子,什么鬼敢在朕眼皮子底下闹。”胤礽瞪他一眼,“挑几个侍卫晚上过去查清楚。去之前记得对外放出风声,省得野鬼不出现。”
晋江:“奴才遵命。”
胤礽拿出怀表,瞧着酉时了,起身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直到上书房放学,他才往景仁宫去。
弘晅一看见胤礽, 拔腿追上去:“汗阿玛, 等等儿臣啦。”到跟前就抱住胤礽的胳膊, “汗阿玛, 儿臣也想去江南。”
“你两个哥哥出去忙正事,不是游山玩水。”胤礽拨开胳膊上的手, “好好走路。”
弘晅仿佛没听见,再次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汗阿玛,儿臣是太子, 要了解民间疾苦。”
“还想去景仁宫用膳就松开朕。”胤礽淡淡地瞥他一眼。
弘晅登时不敢歪缠, 小心试探:“汗阿玛今儿不高兴么?皇玛法不在京城,您想干啥都没人拦着你了。”
“你皇玛法在京城, 朕想做什么,他也拦不住。”景仁宫白天不闩门,胤礽直接推门进去, “少自作聪明。”
石舜华笑道:“他一向自诩聪明。”
“皇额娘。”弘晅撇下胤礽, 跑到石舜华面前, “皇额娘,你咋不穿汉服,直裾、曲裾、襦裙,无论哪一个都比旗装好看。”
胤礽朝他脑袋上一巴掌:“看不上旗装?”
“没有。”弘晅道,“可是确实不如汉服好看啊。额娘——”
石舜华被他喊得头疼:“还没做好,洗洗手,待会儿用膳。八弟几天能到江宁?”
“朕也说不准。”胤礽道,“以前朕跟老八提过,处事方面多像老四学学。他若真聪明,这次能让朕满意,朕自然不会亏待他。”
弘晅夹菜的手一顿:“汗阿玛准备怎么赏八叔?”
“许他世袭罔替如何?”胤礽问。
弘晅的手一抖:“不行!”
“为什么?”胤礽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
弘晅:“郡王俸禄比亲王少多了。儿臣以后还得出很多俸禄养八叔的儿子,儿臣不同意。”
“小气鬼。”胤礽无奈地摇头,“年氏或者施世纶的闺女生的儿子将来承爵,不老老实实做事,你就把他的‘铁帽子’夺了。即便没犯事,你不想多出这笔俸禄,也可挑个小错给他夺了。”
弘晅眼中一亮:“汗阿玛就是汗阿玛,这么坏的招您都能想到,厉害!”
“夸朕还是损朕呢。”胤礽失笑,“这种招只能用一次,否则会让他们跟你离心。”
弘晅:“您别乱封铁帽子王,儿臣以后连一次也用不到。”
“封还是要封的。”太子道,“对了,老四那边查的怎么样?”
石舜华:“内务府十几个司库,全部清理一遍,还得再安排顶替的人,估计还得一两个月。”
“霍林,待会儿使人去宣老四,朕在西暖阁等他。”胤礽道,“现在别去,老四可能还没用饭。”
石舜华:“说起四弟,施世纶那边呢?”
“大清有育婴堂的府、县将近上百个,施世纶查清京城育婴堂的事才以钦差的身份去查底下的育婴堂,最快也得年底才有结果。”胤礽道,“关乎到百姓的事无小事,详查探访快不了。”
弘晅很好奇:“京城育婴堂出事,汗阿玛查别处干啥?”
“天高皇帝远,其他地方的育婴堂的管事可能比京城的还过分。”胤礽道,“朕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必须追究到底。”
石舜华:“查清楚以后您打算怎么安排?”
“虽说朝廷早已把育婴堂算在政绩考核中,当地知府、县令若想把考核的官员糊弄过去非常简单。可大清幅员辽阔,朝廷经常派人过去,一年浪费的物力财力足够再修建二三十个三进院那么大的育婴堂。”胤礽道,“朕决定由百姓监察。”
石舜华诧异:“百姓怎么查?”
“大善之人很少,也不是没有。”胤礽道,“赶明儿朕命各地官府,育婴堂每月接待两次对育婴堂好奇的百姓。心存善意,又不畏官府的人看到育婴堂的人不尽心,出来后一传十十传百,考核的官员自然就知道了。”顿了顿,“这样一来就算依然有人糊弄百姓,也是少数。”
弘晅皱眉:“汗阿玛为啥不想更周全的法子?”
“世上没有万全法。”石舜华道,“你汗阿玛有张良计,底下人有过墙梯,他们总能找到漏洞,这个法子能杜绝大部分管事糊弄朝廷,已经极好的法子。弘晅,你要记住,有时候有些事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弘晅抿抿嘴:“这样看来皇帝也不是万能的啊。”
“皇帝也是人。”石舜华道,“以后百姓的日子好了,能养得起儿女,就不会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育婴堂这件事的根本在这里,并不在管事身上。”
胤礽看她一眼:“听你这么说,朕莫名觉得身上的担子好重。”
“爷扛起的是大清江山,还想着轻啊。”石舜华瞥了他一眼,想的真美。
弘晅扑哧笑了:“皇额娘说得对。汗阿玛,儿子看好你哟。”
“小子,你已经九岁了。”胤礽道,“小心朕十年后就退位。”
弘晅一窒:“您,您,您耍赖!”
“菜都凉了。”石舜华提醒道,“多吃点米饭,米饭顶饿,省得你半夜饿醒。”
弘晅扒一口米饭,咽下去就说:“皇额娘,儿臣十九岁的时候,汗阿玛要是退位,儿臣就不当皇帝了。”
“给你三哥?”石舜华道。
弘晅连连点头:“好啊!”
“应的倒是干脆。”石舜华瞪他一眼,“别瞎想。被废的太子可没什么好下场。”
弘晅:“您不是把那个戴梓接回来了么,儿臣就把戴梓带走,然后弄几条大船,把倭国人都扔海里去,把倭国占了,当个山大王想想就挺美的。”
“闭嘴!”胤礽道,“戴梓的事谁都不能说。”
弘晅吓一跳:“为什么?”
“戴梓当年把南怀仁比下去,南怀仁怀恨在心,又因戴梓刚正不阿,得罪不少人,南怀仁和别人给戴梓扣上‘私通东洋’的帽子,你皇玛法将戴梓流放到了盛京。”石舜华道,“你汗阿玛把戴梓召回来,百姓和群臣会认为你皇玛法错了,无异于打你皇玛法的脸。”
弘晅:“戴梓现在何处?”
“在神机营。”胤礽道,“除了制火器的那些人和你舅舅庆德,没人知道戴梓已回京。”
弘晅:“可是也不能一直藏着戴梓啊。”
“一旦他做出比现在更好的火器,朕就可以放他出来。”胤礽道,“你皇玛法要面子,在国之重器和颜面之间,你皇玛法会毫不犹豫的选前者。如今他还没做出火器,朕任用他,也是徒增是非。”
弘晅叹了一口气:“皇玛法在京城,汗阿玛干啥都束手束脚。”
“是你皇玛法刚刚退下,等过了五六年,朝中没有他熟悉的人,你皇玛法就只是你祖父。”胤礽道,“徐徐图之,不要着急,想要的都能得到。”
弘晅举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爹。”
“咳咳……”胤礽连忙转过身。
石舜华点点儿子的额头,“欠揍!”把手绢递给胤礽,又给他盛一碗汤。
“儿臣说错啦。”弘晅仗着爹娘痛他,“汗阿玛和皇额娘越来越像夫妻,行事作风都一样。”
胤礽:“今天朕跟你说的这些,在你皇玛法面前一个字都不能说。”
“知道,知道。”弘晅道,“京城的文官武将有一大半是皇玛法的人。皇玛法真有心,未尝不能再登基。”
胤礽:“知道就好。”
“天快黑了,除了四弟过来,还有别的事吗?”石舜华问。
胤礽:“今儿可能会忙到很晚,你早点歇息,朕今晚就不过来了。”
“什么事要忙那么晚?”石舜华并不是对胤礽不放心,而是怕他熬夜,天不亮又去上早朝,再折腾病了。
胤礽很少瞒石舜华,如今石舜华唯一跟宫外联系的几个人还都在敬事房,胤礽对她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于是,把十五府上闹鬼的事说给她听。
“汗阿玛要派人去捉鬼?”弘晅很感兴趣,“儿臣也去。”
胤礽狠狠瞪他一眼:“没你不去的。吃了好就回毓庆宫做功课,朕明天检查。”
弘晅回了毓庆宫,命侍从拿着他的书,直奔乾清宫西暖阁。
胤禛到时天已经黑了,看到弘晅趴在小方几上写字,下意识问:“太子又偷懒了?”
“四叔!”弘晅很生气,“你们一个个能不能别一开口就说孤偷懒,孤如今已经很勤快了好不好。”
胤礽冲胤禛招招手,宫人搬来绣墩:“别理他。他只是好奇朕召你来何事。”
“臣弟也想知道。”胤禛坐下就问,“出什么事了?”
胤礽:“汗阿玛已出京城,朕估摸着他一走得两个月才能回来,你尽量赶在他回来之前把内务府的事处理干净。”
“皇兄指的干净是哪方面?”胤禛道,“犯事的人全部抓起来?”
胤礽看他一眼:“这么说已经被你查出来?”
“广储司那边好一点,毕竟是只掌内库库藏。”胤禛道,“贪/污最严重的是掌宫廷修缮的营造司以及出去采买的奴才。打比方一片瓦一文钱,营造司记十文乃至一百文,把会计司诸人收买了,您不派人查永远不知道真相是这样。”顿了顿,“经臣弟彻查,慎刑司也有奴才贪/污。您如果要干干净净,就无人可用了。”
胤礽:“这一点无需你提醒,处死六七个贪/污最为严重的人,别只处置各司郎中或者员外郎,也处死两个小官大贪,提醒内务府诸人,从上到下只要贪污的人,朕都知道。”
“当初汗阿玛把海拉逊的家都抄了,也没能震慑住那些奴才。”胤禛道,“臣弟是这么想的,先处置两个,过个把月再处置三四个,一年之内把贪污在千两以上的奴才全处置了。不断有人进去,他们才会惶恐不安。像您这样一次处置这么多,那些奴才会认为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安全的。”
“你对内务府较为了解,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办。”胤礽道,“对了,待内务府的事处理好,你就去宗人府。”
胤禛大惊:“宗人府?臣弟不合适吧。宗人府宗令一直都是亲王。”
“再过几天四叔就是亲王啦。”弘晅突然开口。
胤禛一喜:“谢皇兄!”
“弘晅,竖起耳朵听朕和你四叔说话,功课没写完甭想睡觉。”胤礽道。
弘晅悠悠道:“瞌睡虫不听儿臣的话。”
“瞌睡虫听朕的。”胤礽转向胤禛,“老四,你觉得谁适合接管内务府?”
胤禛:“虽说内务府各司管事多是包衣奴才,可汗阿玛在位的那些年,很少查内务府的账,早已把奴才的胆子养大敢欺主,臣弟觉得必须挑个镇得住,做事又周全的人。”
“比如呢?”胤礽问。
胤禛看了看胤礽,瞧着他不是试探自己:“三哥。”
“咳!”弘晅呛着,“四,四叔,你说啥玩意?”
胤禛转向弘晅:“不是什么玩意,是你三叔。”
“三叔管着内务府,还不把内库里的东西全搬他家去啊。”弘晅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孤不同意。”
胤禛无奈地看他一眼,继续跟胤礽说:“三哥跟汗阿玛去过几次战场,上阵杀敌从也不含糊,他狠的下来。
“三哥的脑袋有时候的确异于常人,但他不傻,反而很聪明。您不喜欢他却重用他,他定会极其用心,端怕您挑出错把他从亲王降到郡王。还有一点,你和三哥和解,汗阿玛也会退一步。”
“皇上,回来了。”晋江的声音传进来。
胤禛站起来:“臣弟告退。”
“坐下。”胤礽道,“宣他们进来。”
眨眼间,门口多四个黑衣人。
胤禛不禁眨了一下眼:“怎么回事?”
“捉鬼!”弘晅扔下毛笔,跑过去,“捉的是吊死鬼,还是贪吃鬼?”
胤礽叹气:“弘晅,过来。”指着打头的侍卫,“鄂尔泰,你来说。”
“嗻!”鄂尔泰拱手道,“禀报皇上,是有人装鬼。”
胤礽:“朕已经猜到,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城里装鬼。”
“太上皇前年封的奉恩镇国公,已故简亲王的第九子扬桑阿十一天前的晚上经过十五爷的宅子,一个胆小的人见其晃晃悠悠,眼睛猩红,误认为其是鬼,吓得大喊大叫。醉酒的扬桑阿觉得好玩,就躲在宅子附近故意吓唬走夜路的人。”鄂尔泰道,“奴才奉命前去查看,扬桑阿伙同六七个宗室子弟试图吓唬奴才等人,万没想到奴才认识他,他一开口,奴才就听出他是谁。”
胤礽:“扬桑阿现在何处?”
“因其是镇国公,奴才手无圣旨,不敢把他绑来,就把他放了。”鄂尔泰道,“奴才怕他狡辩,放他之前故意把左右街坊喊出来给奴才等人做个见证。”
胤礽:“朕记得宗人府宗令如今是保泰,你们随裕亲王一起去拿人。”
“皇兄,快十点了。”胤禛提醒道,“等裕亲王回来至少得丑时,不如明天再处置扬桑阿。”
胤礽摆手:“你先回去歇息,朕拿他过来另有其事。”
☆、第189章 纨绔子弟
胤禛不赞同:“再大的事也没法跟您的身体比。”顿了一下, “弘晅, 去请你皇额娘。”
“好的。”弘晅抬脚就往外走。
胤礽连忙抓住他:“你们都回吧, 此事明日再议。”随即就问,“太子,功课做完了?”
“啊?”弘晅心中一凛, “汗阿玛说啥?儿臣的耳朵突然听不见了。汗阿玛,天儿不早了,您快去歇息,儿臣告退!”不待胤礽开口, 挣开他就跑。
胤礽摇头失笑, 慢悠悠道:“你额娘来了。”
弘晅猛地停下来。胤礽向前迈一大步,抓住小儿子的胳膊,指着不远处榻上的方几:“朕看着你, 必须写完。”
“儿臣明儿还得去上书房。”弘晅苦着脸。
走到门口的胤禛回头道:“你汗阿玛明儿也得上早朝,他陪你写, 你也不亏!”
“不用你提醒!”弘晅哼一声, 转过身揉揉眼睛, 可怜巴巴望着胤礽,“汗阿玛, 儿臣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胤礽转身拿起一本奏章:“手伸出来, 朕给你醒醒困。”
“不用!”弘晅瞬间清醒。怎奈他平日里十点已睡着,强打起精神也只不过多撑一炷香。
胤礽见他的脑袋跟小鸡啄食似的, 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去东暖阁。
翌日, 弘晅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幔帐, 使劲眨了一眼,没有消失:“来人!”
“太子醒了。”守夜的太监跑过来,“该去上书房了,奴才伺候你梳洗。”
弘晅坐起来,左看看右瞅瞅:“孤是在哪儿?”
“东暖阁。”太监道,“太上皇的东西搬走后,皇上命人在这边放一张床,西暖阁也有,皇上昨儿就歇在西暖阁。”
弘晅微微颔首:“这张床是不是留着汗阿玛临幸后宫女子的?”
“有主子娘娘在,皇上眼里哪能看得见其他人。”说话间把牙刷递给弘晅,“殿下今天还去景仁宫用饭,奴才就交代下去把食材送到景仁宫。”
弘晅:“三哥和四哥回来之前,孤都在景仁宫用饭。”顿了顿,“汗阿玛的御膳房都搬去景仁宫,景仁宫不缺食材,送到大姐和二姐那儿。”
“嗻!”随即就给弘晅收拾书本,“殿下,昨儿师傅布置的功课,还有一点没写完。”
弘晅:“皇玛法不在宫里,没人盯着孤一篇文章读一百遍,待会儿孤把今儿要学的全背会了就写功课。你在外面守着,汗阿玛过来就咳嗽两声,师傅早到了,就咳嗽三声。”
大清入关之初,满八旗子弟有五万多人。早年连年征战,八旗骑兵是主力,死伤不少。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如今京城的八旗子弟有十三四万。
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占两三万人,大部分都去海上讨生活。有些人最近几年更是把一家老小带去关外,东边海岛上和琼州府。
懒惰成性,不愿意另谋出路的人,各旗旗主也不能不管,便把人安置在早年朝廷命旗主建的安置房里,领着微薄的俸银度日。吃不饱,也饿不死,就这么过一天是一天。
刨去如今在海上的,京城还有十来万满八旗子弟,这些人绝大多数在丰台大营,少部分在紫禁城、各衙门当差。剩下的那一小撮,胤礽笼统估计有一两万人,有的有爵位,有的是家里捐个官,挂个闲差,却连点卯都懒得去,整日里在四九城里闲逛,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城里没热闹可看,不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就跑到外城自己找乐子。
胤礽带着几个孩子出去过很多次,就不止一次碰到抱着鸡,拿着蛐蛐,拎着鸟笼子往城外去消遣的八旗子弟。
那时大清的主子还是康熙,胤礽看见也假装没看见,省得给自己找事。
如今是和平元年,康熙又被胤礽送去江南,京师总算是新帝的京师。胤礽便打算趁着他爹不在大干一番,首当其冲的便是他“惦记”多年的纨绔子弟。
弘晅在上书房补功课时,胤礽命裕亲王保泰捉拿昨晚装神弄鬼的七个宗室子弟。
海拉逊被康熙处决后,简亲王雅尔江阿暂理内务府。可雅尔江阿对皇室忠心不二,怎奈耳根子软,优柔寡断,能力不足。也正因为是他总理内务府,内务府各司管事不但没因海拉逊一事缩起尾巴,反而胃口越来越大。
雍郡王胤禛坐镇内务府,雅尔江阿依然是内务府总管。不过胤禛是主,他是次。内务府总管最多的时候有四人,两个内务府总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今日早朝简亲王雅尔江阿也在,乍一听胤礽命保泰去拿人,下意识看向胤禛,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胤禛冲他使个眼色,稍安勿躁。
昨日装鬼的扬桑阿是已故简亲王后娶的福晋,也就是继福晋的儿子,并不是雅尔江阿的亲弟弟。
雅尔江阿见状,便低眉垂眼,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卯时四刻,天已大亮,扬桑阿等七人被带到乾清门外。站成四排的王工大臣下意识回头,康亲王杰书之孙崇安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阿昌阿?!”
“堂兄?”跪在地上的男子猛抬头,“堂兄,救救我——”
崇安条件反射般看御座上的人,一见胤礽眉头紧皱,连忙回头呵斥:“闭嘴!”随即就问,“皇上,阿昌阿犯了什么事?”
“半夜爬到朕的十五弟的院墙上装神弄鬼,拜他们所赐,十五阿哥的宅子闹鬼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你们都说说,朕该怎么处置他们?”胤礽反问。
十五阿哥是太上皇的儿子,新皇的弟弟,此刻也在。可如今也只是个光头阿哥,阿昌阿是镇国将军,旁边的扬桑阿更是镇国公。这二位带头捣鬼,甭说礼部尚书不知道该怎么议罪,宗人府宗令保泰也不知该怎么处置。
胤礽明知故问:“怎么都不说话了?”
“皇上,臣就是,就是跟十五阿哥开个玩笑。”扬桑阿弱弱道。
胤礽:“赶明儿朕派人去你府上装神弄鬼,把你额娘吓出疯病来,再轻飘飘说一句,朕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可好?”
扬桑阿噎住。
胤禛抿嘴笑笑,出列:“臣弟觉得此法甚好,可以一试。”
“雍郡王?!”雅尔江阿轻呼一声,你做什么?
胤禟看到胤礽脸上露出笑意,眼珠一转:“臣弟也觉得此法甚好。”
“退下!”胤礽佯怒,“保泰来说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康熙退位前已给裕亲王保泰和石家三姑娘赐婚,明年开春成亲。保泰也知道康熙把石家女许给他,是为了缓和裕亲王一脉和新皇的关系,他知道此时应该支持胤礽,可是他不知道胤礽是要严惩,还是吓唬吓唬七人:“臣弟愚笨。”
“你是够笨的。”胤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转向张廷玉,一想到他是张英的儿子,以张家的家教估计也遵循旧历。于是转向他身后,“戴铎,你来说说。”
戴铎出列:“启禀皇上,十五爷大婚在即,新房却传出是鬼宅,此乃不吉,微臣以为合该重罚!”
十五爷大婚?老天爷啊,十五阿哥的嫡福晋是皇后的亲妹子啊。众人突然想到,齐刷刷看向扬桑阿七人。
兵部侍郎傅达理先前还纳闷,胤礽搞哪一出。经戴铎提醒,傅达理出列:“戴大人说的极是,奴才附议。”
“保泰,知道该怎么处置了?”胤礽看一眼后知后觉的大舅子,心里头直叹气,都是石文炳的孩子,怎么就跟皇后差那么多呢。
裕亲王保泰也看出胤礽是打定主意借他的手惩治几人,可是涉及到简亲王府和康亲王府,保泰很是头疼:“扬桑阿乃主谋,臣弟以为应当革去公爵,降为一等镇国将军。”
“照你这么说,阿昌阿应降为辅国将军?”胤礽不等他开口就说,“他们几个身上也有公爵?”
保泰迟疑一下,想清楚了才说:“没有。只是在兵部和工部挂个闲职。”
“挂个闲职?”胤礽冷笑一声,“直接说花银子买个官得了,朕又不是不知。保泰,他们五人该如何处置?”
八旗关系错综复杂,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胤礽和石舜华真要论起来还是表兄妹,保泰并未因另外五人的官职小而太过分:“臣弟觉得应革职查办。”
“这样就行了?”胤礽问。
保泰下意识抬起头,不然呢?难不成您还想把人处死。
“汗阿玛,儿臣有话说。”站在直亲王身边,身上没有任何官职和爵位,每日上朝只当壁画的弘晋突然开口。
胤礽转头看去,只见他身后的十五阿哥也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弘晋,你来说说看。”
“镇国公半夜里去十五叔府上装神弄鬼,想必平日里十分清闲。”弘晋道,“不如就命镇国公等人去盛京劳动垦田,强身健体,也能重振八旗雄风。”
扬桑阿脸色骤变,“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住嘴!”胤礽揉揉额角。
扬桑阿倏然闭嘴,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
雅尔江阿见状,出列恳求道:“皇上,扬桑阿已知道错,不如就按戴大人所说的办。”
“朕问你们的时候,一个个不吭声。”胤礽故意问,“大阿哥说出来,你们又反对,故意的?”
雅尔江阿忙说:“奴才不敢。”
“不敢?”胤礽笑吟吟问,“那该怎么处置你这个弟弟?”
雅尔江阿暗叫一声,不好:“奴才,奴才不知。”
“那刚才谁说按照戴铎说的办?”胤礽看向雅尔江阿,目光灼灼,轻飘飘问一句,“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第190章 高人在民间
雅尔江阿头皮发麻, 讪讪道:“皇上是皇上。”
“那朕叫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一个个恍若未闻,把朕的话当五谷杂粮之气,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胤礽面色一冷,视线停留在保泰身上。
裕亲王保泰倍感无力,怎么又绕回他这里:“大阿哥的提议极好,他们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盛京, 到盛京强身健体。”
“你们意下如何?”胤礽看向王公大臣。
文臣武将当中有不少人听说过十五阿哥的宅子闹鬼, 本以为是谣传。然而, 若不是以前听到过“闹鬼”的流言, 众臣真以为今天这事是胤礽设下的圈套。也正因为知道扬桑阿等人没事找事,胤礽不过是顺势为之, 导致众臣一时猜不出胤礽的心思,便跟着说大阿哥的提议极好。
胤礽一副既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朕就勉为其难遵从民意的模样, 命降爵的扬桑阿、阿昌阿和革职的五人即可启程前往盛京。
盛京虽好也无法和京城的繁华相比, 更何况那里天寒地冻。七个人顿时面如死灰。明明二十郎当岁,出了紫禁城, 一个个仿佛老了将近十岁。
扬桑阿回到家中,已故简亲王的继福晋听闻此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扬桑阿的兄长镇国公敬顺问清他犯了什么事,就劝继福晋:“别哭了, 只是叫他去盛京, 不是流放, 皇上已经够仁慈了。”
“革去公爵还叫仁慈?”继福晋惊叫道,“你是谁儿子?”
雅尔江阿心中冷笑,这是怪他不帮扬桑阿求情?思及此,转身就回他院里。
敬顺看一眼雅尔江阿,扭头瞪他亲娘一眼:“当年德妃的弟弟拦住太子妃的马车就被流放,扬桑阿带头把十五阿哥,皇后的妹夫的宅子弄成鬼宅,皇上只是罚他去盛京,您还想怎样?您再闹下去,传进皇后耳朵里——”
“皇后在宫中——”
敬顺打断她的话:“石家呢?石家子弟不惹事,但人家也不怕事。傅达理如今是兵部侍郎,石家的三姑爷是宗人府宗令裕亲王保泰,扬桑阿如果不立刻出京,他俩随便一人再告到御前,皇上就可光明正大地严惩。”
继福晋哆嗦了一下,立即吩咐家奴给扬桑阿一家收拾行李。与此同时,康亲王也去他堂弟阿昌阿府上跟他分析利弊。
城中七户人家收拾行李时,胤礽也没闲着。
下朝之前,胤礽吩咐宗令保泰、户部尚书、兵部尚书、顺天府尹以及他的兄弟们巳时到西暖阁议事。
霍林唱出“退朝”,王公大臣往南走,弘晋追上胤礽:“汗阿玛,您现在就要把居住在城中闲散的旗人移往东北,皇玛法知道吗?”
“不知道。还有,不是城中。”胤礽回头道,“是京城一带满、汉、蒙八旗子弟全部移往东北。”
弘皙见他哥追上去,他也跟着跑过去,惊讶道:“算上家眷和奴仆得有十几万人,这么多人比当年迁往蒙古的晋北和陕北穷人还多。汗阿玛,他们若是不愿意迁移,闹出来事来可不小。”
“城里城外的百姓一看到整日里斗鸡走狗的八旗子弟就像看到蛆,那些人早已失了民心,民心如今在朕这边,他们闹出人命来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胤礽道,“京城百姓不会同情他们,还会觉得他们抗旨不遵。”
弘晋提醒道:“赶明儿皇玛法问起来呢?”
“尘埃落定,甭说问了,他骂朕也无济于事。”胤礽道,“弘晋,离你大婚只剩四个月,外面的宅子收拾好了?”
弘晋:“好了,儿臣随时可以搬出去。”
“找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时,然后去找晋江。”胤礽道,“他会带人过去帮你搬。”
弘皙忙问:“汗阿玛,儿臣呢?”
“急什么,你的婚事定在明年。”康熙四十九年选秀,石舜华不但把弘晋和十五的嫡福晋以及两个侧福晋定下来,也把弘皙和十六的嫡福晋定下来。
皇子阿哥出宫,养家银子就得二十多万两,算上大婚,一人少说也得花费三十万两,这还不算前期修葺宅院的银子。
康熙本来想着一年娶两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掐指一算得花费一两百万两白银,心中一痛,干脆把这事推给胤礽。
胤礽大婚时已二十一岁,把弘皙的婚事拖到明年,也比他当年成亲早。正因为这一点,弘皙和十六也不好抱怨。
弘皙房中有两个伺候的人,他额娘贤妃给挑的。而身边不缺女人,弘皙也不急着抱媳妇:“可是儿臣的宅子还没定下来,离儿臣成亲只有一年,这么短的时间都不够修宅子的。”
“那就住在南三所,反正那边空院子多,朕许你一人占两处。”胤礽走到景仁宫门口,“你们今儿在这里用饭?”
弘晋瞥一眼苦着脸的弟弟,笑道:“儿臣那里已经准备好,就不进去打扰皇额娘了。”说完,把弘皙拽走。
巳时未到,保泰、胤禛等人就到了乾清宫西暖阁。胤礽放下朱笔,就问户部尚书京城一带有多少旗人。
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户部尚书即便没特意查户籍,只凭每年出的俸禄,也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待他说完,胤礽就问兵部尚书军中有多少旗人。
兵部尚书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来。
胤礽已经料到,也没生气,而是命人去户部和兵部把户籍、名册拿过来,随即又吩咐人去宗人府拿宗族名册。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胤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贝勒胤禟戳一下身边的十贝勒胤峨。
胤峨朝他手上掐一下,又瞪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么。
在胤禟和胤峨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骑马前往三地的侍卫回来。胤礽看着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宗人府宗令把八旗男丁统计出来。
因名册不止一本,就命胤禛等人过去帮忙,随即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
酉时左右,满汉蒙八旗男丁全部统计出来。刨去在军中的八旗子弟,还有八/九万人。这些人当中为朝廷效力和自谋生计的只占两成。
胤礽此时才说:“后天一早朕会颁布诏旨,京城一带的闲散旗人移往东北自食其力。从下个月开始,朝廷不再发放俸银。一来给朝廷减轻负担,二来关外的荒地也有人开垦。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户部尚书董国礼道,“微臣回去就命人统计关外还有多少荒地。皇上,是按户分地还是按照人口?”
胤礽:“自然是按照人头。前两年无需纳税,第三年比照关外的百姓收税。”
“嗻!”董国礼犹豫一下,“微臣要不要向太上皇禀报?”
胤礽笑道:“你想禀报也找不到汗阿玛。”董国礼是康熙四十五年上来的,是康熙的人,“汗阿玛此时在塞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呢。”
胤禛下意识看他一眼,见胤礽神色不变,不禁咂舌,他这个皇帝二哥是越来越厉害,以前随便一句话就能被激怒,如今居然说谎都不眨眼。
“塞外?”兵部尚书色尔图是胤礽提上来的,跟胤礽一心,却怕康熙找他,“何时去的?”
胤礽想了想:“走有十来天了。这会儿不是在归化城就是在赤峰。同去的还有弘晏、弘曜、老四家的弘晖和朕大哥家的弘昱。”说着话看胤禔和胤禛一眼。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胤礽,只有两人清楚。
两人看出胤礽眼中的警告,连连点头。胤禛道:“汗阿玛说京城太闷,他要出去透透气,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康熙当皇帝时一年都出去一两次,每次都是两三个月。如今无事一身轻,不知真相的几人反而觉得康熙不会这么快回来。
二月初五,胤礽颁布“京旗移恳”的诏旨。
京城普通百姓大呼皇上圣明。闲散旗人和家眷不敢置信,和家人合计一番,就要联名上奏。然而,二月初六一早,闲散的宗室子弟开始收拾行李,当天下午就有一部分皇室宗亲启行前往关外。
裕亲王保泰的能力不如他阿玛裕亲王福全,胤礽把劝说宗室子弟的事交给他,保泰当面应得干脆,出了乾清宫就拉住胤禛。
裕亲王福全临死之际,胤禛为他出谋划策,缓和和东宫的关系。胤禩对福全很是尊重,福全便跟儿子说,胤禛和胤禩可交。
胤禩这会儿不在京师,至于去哪里了,没几人知道。保泰只能找不如胤禩好说话的胤禛:“四哥,这事咋办?”
“直接跟他们说汗阿玛不在京师,如今是皇兄一人说了算。”胤禛以前和胤礽提到过这件事,没想到胤礽这么快就动手,胤禛真心高兴,他二哥没让他失望,“再跟他们说,谁先去关外,谁可以先挑地。无论是家中的庶子还是庶女,去了关外都能分到地。不去的话,丰台大营的将士们会送亲自送他们过去。到那时候就不是移去关外,而是流放。”
保泰还是担心:“如果闹呢?”
“那就让他们闹闹看。”胤禛道,“皇兄可是汗阿养大的,想想三十出头的汗阿玛在干什么。”
经保泰威逼利诱和提醒,近年来越发仁厚,能为宗室做主的康熙又不在京师,看得较为明白的宗室当晚就收拾行囊。
宗室子弟启行,其他人不敢闹了。有几家倒是写了联名折子,皇帝的批示没等到,等来姻亲贪/污、受/贿被顺天府抓走的消息。
顺天府和大理寺抓十几个人,查抄了七八户人家,满汉蒙都不闹了。三月底,京城一带的闲散旗人走了七七八八,京城的街道看起来都比以前宽敞了。
四月初三上午,胤礽和石舜华扮成寻常夫妻从东华门出紫禁城,热热闹闹的街上女多男少,小孩老人多,壮年极少,几乎看不到游手好闲的男丁,胤礽很是满意,指着不远处的小店:“朕,我第一次带几个孩子出来,就是在那家店买的子火烧。祖母吃了直说高人在民间,咱们过去看看。”
“可是我不饿啊。”石舜华道。
胤礽:“逛一会儿就饿了。吃不下就先拿着。”
“客官——”正在做饼的店家抬起头,看清来人,眼中一喜,“您,您您怎么来了?贵客,快里面请。婆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给咱们写店名的贵客。快做几个子火烧。
“客人,这么多年不见你,还以为您调去别的地方不回来了呢。您可不知道,自从小的把您给写的牌子挂上,生意比以往好了很多。”
石舜华看向胤礽。
胤礽指着匾额。
石舜华看清上面的字,很是无语:“好了很多是多少?”
“这是尊夫人吧?”店家笑道,“以前一天能买出去三百多个饼,如今一天要卖上千个。碰上喜庆日子,春闱秋闱,卖的更多。
“您这会儿来得巧,过了饭点。若是早来两刻钟,小的就算想先卖给您,其他客人都不同意。贵客,您这次是只要子火烧还是再喝点东西?”
胤礽笑道:“给我们两个就行了。”
“孩子没跟您一起来?”店家说完,朝自己脸上轻拍一下,“瞧我这记性,都该成家了吧?”
胤礽:“快了。小的在书院读书。”随后接过滚烫的子火烧,递给石舜华一个,不忘提醒,“有点烫。”
阿鼓拿出荷包。
店家连忙说:“不行,不行。小的不能收您的钱。小的拿着您给小的写的那几个字请师傅刻木板上,师傅说您的字特别好,很多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千金难求?”石舜华问。
店家连连点头:“对对对,师傅就是这么说的。”看一眼两人身边的丫鬟和侍从,拿出一大张油纸,把有些凉的子火烧全包起来递给阿鼓,“这些给你们尝尝。”
阿鼓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听出店家的真心,又见其小心翼翼,恐怕胤礽不准要,微微颔首。
店家如释重负:“贵客,您以后都在京城吗?”
“不一定。”胤礽道,“能在京城待几年,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石舜华扭头看向胤礽,见他一本正经,忍着笑点了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爷是太上皇看中的人,新皇不见得喜欢。指不定哪天就被一撸到底,到时候连你家的子火烧都吃不起。”
“不会的。”店家道,“真到了那时候,小的不要钱,管饱。”话音一落,倒抽一口气。
石舜华瞧见他被他婆娘掐一下,摇头失笑:“说笑呢。”
“小的也知道不会。”店家笑道,“新皇英明,一上来就把那些执夸子弟赶去关外,像贵客这么好的人,肯定会被重用。”
胤礽忍着笑:“是纨绔。”
“小的知道。”店家道,“您忘了,小的上过几年私塾。街坊四邻喜欢那样喊他们,小的跟着说习惯了。”
胤礽:“那借你吉言了。夫人,咱们去别处看看。”
“贵客,今儿天好,天桥上热闹。”店家跟着出来,“听说还有耍猴和耍蛇,对了,飘香楼还来个说书的,就是讲本朝的事。”
胤礽来了兴趣:“康熙朝?”
“不是,是当今的事。”店家道,“先前说东宫趣事,这几天说去年的事,小的估计今儿该说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
胤礽挑眉:“说完了不就没的说了?”
“有,听说过几天说直亲王家的趣事。”店家道。
石舜华好奇:“他说的怎么样?”
“事情是真的,经过都是说书的现编的,大家就图个乐。”店家道,“我家小子去听过两次,说皇帝一顿早饭就要三千两银子,十八个荤十八个素,夸大的没边。”
石舜华转向胤礽,去不去会会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