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忧心忡忡
石舜华:“牛骨汤。”
“我,我知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太子不解,“牛骨汤有什么问题?十弟不吃牛肉。”
“不是。”胤峨连连摇头,盯着碗里的汤说,“额娘在时,每逢我过生时,总会叫宫里人出去找牛骨,熬上一天晚上给我煮面条。额娘说牛骨熬的清汤煮面条最好吃。只是牛肉不常有,牛骨很难寻。”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石舜华,“二嫂,谢谢!”
太子跟着看向石舜华,这也能让你想到?
石舜华笑道:“爷别这么看我。十弟你也不用谢我,牛骨是你舅舅法喀大人今早上朝时带进来的。”
“嘎?”胤峨呆了,“不,不是您特意使人出去买的?”
石舜华:“不是。我可不知道你过生时必须吃长寿面。法喀大人说,以前钮钴禄家的老太太还在时跟他说过几次。去年你食素,他们想到你过生时必吃牛骨面,也不好给你送牛骨。前几天从长泰舅舅那里得知我和你二哥打算给你过生时,就把牛骨送到我们这里了。”
“原来如此。”害得他险些感动哭了,“那也得谢谢二嫂叫膳房人帮我做牛骨面。”
石舜华:“别谢来谢去了。快吃菜,你下午还有课。”
胤峨走后,太子立刻问:“牛骨真是法喀送进来的?”
“还是爷了解我。”石舜华道,“十弟过生时必吃牛骨面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咱们又是给十弟过生时,又是给他做牛骨面,会显得太过刻意。十弟心里不会感动,还会觉得咱们有别的目的,只能便宜法喀了。”
“法喀那边你说了么?可别穿帮。”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笑道:“妾身办事,你放心。长泰舅舅使人送板栗的时候,还说过一句话,我额娘好久没见我,想过来看看。她过两天就进宫。”
“老十,太子二哥找你干嘛?”胤峨刚到南三岁,就被九皇子抓住。
十皇子无力地翻个白眼:“你看。”
“一支笔?”九皇子定睛一看,“我的笔怎么在——不对,今儿是你生时,老二特意叫你过去还只送你一支笔?他,他怎么还这么抠门啊。有没有见到二嫂?见到了。二嫂那么大方一人就没说说他?”
“今年太子二哥送咱们兄弟的生时礼物都是毛笔,不用想也不可能送给十弟别的。”八皇子道,“晌午跟太子二哥一起吃的饭?”
胤峨点了点头:“栗子烧鸡,烤羊排。我吃两块羊排,两个鸡腿。九哥,羡不羡慕?”
“……不羡慕。”九皇子道,“你才俩鸡腿,今儿晌午我和八哥一人一半鸡。”
“就这些?”八皇子打量胤峨一番,“不像二嫂一贯行事作风啊。”
胤峨心中讶异,他八哥就是他八哥,不像九哥就知道惦记太子的东西:“二嫂还叫我舅舅送来几块牛骨,吩咐膳房给我做的牛骨面。”
“这还差不多。”八皇子道,“你过生必吃长寿面,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二嫂做事一向面面俱到,我就说她不可能不知道么。”
“等等,什么叫叫你舅舅送来?”九皇子没听明白。
胤峨:“以前额娘在时,法喀舅舅都没送过我生时礼物,二嫂不提醒,他怎么可能特意找难寻的牛骨,还送到毓庆宫去。”
“是吗?”九皇子皱了皱眉,“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牛骨是二嫂派人去买的。”
“二嫂有必要扯这个谎么?”八皇子道,“哪天十弟在乾清宫遇到法喀大人,随便一问,这事就穿帮。再说了,十弟又不是四哥,值得太子二哥费心。”
胤峨叹气:“八哥,虽然我知道二嫂不可能特意派人去寻牛骨头,可你也没必要这么直白说出来吧。好歹给我留点念想啊。”
“留什么留?八哥不说小气鬼也不会多送你一支毛笔。”九皇子说着,一顿,“不过,小气鬼和二嫂成婚后,倒是有点当兄长的样了。”
八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整天说太子二哥小气。你去三哥家偷半袋子板栗,三哥要是不逮住你揍一顿,我喊你哥。””
“我哪有偷?我是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的。”
“不问主人就拿走,就是偷。”
十月十二日,阴天有风,富察氏到东宫喝一杯热茶才缓过来。
阿笙端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栗子糕:“太太,早上刚做的。”
“我早上吃饭了。”富察氏道:“别忙活,我跟你主子说会话。”
石舜华:“阿笛,去门口守着。额娘,说吧。”
“你二哥说,把堂堂杂货店是咱家的消息放出去,那些洋人老实了,其他商号也不敢抢咱们的生意。只是福州那边传来消息,洋人带来的福/寿膏比以往一年都多。江南地界上的贪官多,但那么多福/寿膏他们也买不完啊。”富察氏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二哥很担心洋人叫咱们在京城卖福/寿膏。”
“那就跟二哥说,下次洋人靠岸时,令当地衙门去查他们,借口是有人举报福/寿膏是毒/药。然后把洋人带来的福/寿膏就地销毁。”石舜华道:“每年十月底京城都会下雪,额娘回去就把卖福/寿膏的银钱送到寺庙里,由寺庙出面施粥送棉衣。”
“销毁以后怎么跟洋人解释?”富察氏道,“你是太子妃,骤然有人看着咱们赚钱眼红,也不敢偷偷向官府告密啊。”
石舜华:“那就雇一批土匪把洋人抢了,咱们要福/寿膏,其他的东西归土匪。福建一带山多,那伙人在山里待十天半个月,官府抓不到人,咱们不追究,这事就了了。或者推到反清复明的人身上。天高皇帝远,福建各地官员为了政绩考核,不会把福建境内有土匪有反清势力的事大肆宣扬。”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你大哥和二哥整天在家里闲得发慌。随便谁都可以亲自去一趟,对外就说病了。”富察氏道,“我前天听你大哥说,无所事事的八旗兵丁都被辇到天津那边跟水师学凫水,跟着渔民学捕鱼,还听说允许他们出海经商。他们若是带福/寿膏偷偷的卖,咱们该怎么办?”
“那些八旗兵丁有人专门管着。”石舜华道,“改天我跟太子说一声,明年汗阿玛亲征噶尔丹,不在京城的时候,请太子跟负责兵丁出海捕鱼和经商的官吏说一声,不准他们碰福/寿膏。”
“福/寿膏价比黄金,他们会听呢?”富察氏很怀疑。
石舜华一窒:“这……他们可能不会听。”
“那,那可怎么办?江南那边的掌柜来信说,有个天天用福/寿膏的盐商,眼窝发青,整个人没一点精气神,跟个鬼似的。八旗兵丁碰到那些东西,以后拿什么跟噶尔丹打啊。”富察氏顿时急了。
石舜华揉揉额角:“额娘,我当初也不知道洋人会如此贪婪。等等,福/寿膏是从西洋来的,最起码得明年这个时候才能运来啊。”
“对啊。不对,福州那边杂货店的掌柜已经把洋人带来的那批福/寿膏送到苏州,这事是真的。”富察氏仔细一想,“但是咱们从六月份开始卖福/寿膏,到上个月月底才三个月。可英吉利的洋人回去一趟至少得一年半才能回来。那洋人的福/寿膏是哪来的?”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我记得阿玛曾说过,以前向咱们朝贡的那些小国都被洋人占领了。洋人一定是在那些小国继续种阿芙蓉做福/寿膏。
“离得这么近,早晚会被东南各地出海经商的百姓发现。一旦到那个时候咱们想卖贵,只卖给贪官和盐商也不行。福/寿膏便宜,极有可能落到富裕的百姓手中。这事不能再等了,额娘,回去就把洋人在周围小国种毒/药的消息放出去,看看洋人的态度。”
“毒/药?”阿笙惊讶道。
石舜华点头:“对,只说是毒/药。先叫崔掌柜去质问洋人,帮他们卖的福/寿膏是不是毒/药。随后消息放出去,到那时再叫土匪或者痛恨洋人的人把洋人运来的福/寿膏全部烧了。如果能闹大,尽量闹大让汗阿玛知道。”
“当时我就觉得你帮洋人这事不稳妥。”富察氏皱眉道,“皇上那边就全交给太子了?”
石舜华:“我和太子是夫妻,他会帮咱们的。再说了,福/寿膏赚的钱咱们连一个铜板都没用。汗阿玛要是追查到底,大不了把那笔钱给朝廷。反正和噶尔丹开战,国库挺捉襟见肘的。”
“这样也好。”富察氏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到她的肚子,便问:“两个孩子咋样了?能感觉到动吧。”
石舜华点了点头:“挺好,挺欢实。我连一次都没吐过,可能真是俩阿哥。对了,额娘,法喀大人那边还得麻烦你一趟。”
“你是我闺女,我应该的。”富察氏道,“你把今天咱娘俩说的事讲给太子听。八旗兵丁什么时候能出海捕鱼,什么时候和洋人交换东西,这一点太子比咱们早知道。”
石舜华道:“我知道。”
随后送走富察氏,石舜华就使人去请太子。
太子听到石舜华和富察氏担忧的事,不禁皱眉,“张起麟,派人把四弟找来,就说孤找他有急事。”
☆、第42章 兄弟齐心
石舜华:“爷要把福/寿膏这事交给四弟?”
“不是。”太子道,“安置八旗兵丁那件事,汗阿玛交给了老四,他比孤了解那些人的情况。”
石舜华说:“今天听额娘说,那些无房无田的士兵已经去学凫水、学捕鱼,妾身挺意外的。汗阿玛居然那么干脆就同意了。”
“他们不会种田,不擅经营,每个月俸禄不够自己用还需要借贷,更别说养家了。”太子道,“汗阿玛想让他们富裕点,可国库没钱,又不能抄纳兰明珠的家接济那些人。不同意他们去海上讨生活也别无他法。
“去海上呆两年,赚到养家银子,只要他们愿意,以渔民的身份报名参军,兵部还会用他们。如果汗阿玛不同意,日久天长,就像你说的,不造反也会干杀人越货的事。”
“他们都会点拳脚功夫,再给他们一些趁手的兵器,还可以保护沿海渔民。渔民跟他们一起出海捕鱼,不用担心遇到海盗,应该乐意给他们报酬。”石舜华想了想,“待会儿四弟过来,这一点你跟他说说。”
太子颔首:“孤会说的。你的肚子跟簸箕似的,就别操心了。孤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过几天三弟成亲,妾身叫阿箫找出个金如意,到时候你到三弟府上坐坐吧。”话音一落,太子脸色骤变。石舜华好气又好笑:“爷,你是太子,不是普通皇子,要大度,大气,才能配得上你储君的身份。”说着话,移到太子腿上。
太子下意识搂住她的腰,腿上一沉,太子不禁哧一声:“福晋,你又吃胖了?!”
“我肚子里是俩孩子。”石舜华抬手朝他腰上拧一把,“不吃胖也比以往重,少顾左右而言他。三弟大婚那天你必须高高兴兴地过去。”
“胤祉不欢迎我。”太子道,“孤就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石舜华嗤笑一声:“那妾身也不欢迎你,你今晚去西厢房歇息吧。”说着,拨开腰间的手,起身就走。
太子连忙攥住她的胳膊。
石舜华脚步一顿,回头就问:“去还是不去?”
“不去。”太子道,“孤最近不爱去西厢房。”
石舜华打量他一番,似笑非笑地问:“装傻是不是?”
“孤哪里装了。”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唇,眼角的余光瞥到李佳氏往这边瞅,太子装作没看见,“天天晚上看到你的另一面,孤都看习惯了。换成别人,孤半夜醒来会吓得再也睡不着。”
“李佳氏就在院子里。”石舜华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随后听到了李佳氏搁心里发牢骚,“爷,妾身没怀孩子,你天天睡正房,妾身求之不得。
“妾身现在这个样子,夜里都不敢翻身,又没办法伺候你,你还真打算再憋五个月?不是妾身大度,是妾身真怕你憋出毛病来。”其实是怕康熙奇怪,毓庆宫其他女人的肚子怎么没动静。
太子抬起手,一看到她脸上的东西,改揪她的耳朵:“你以为孤不想?孤看到她们那张脸下不去嘴啊。就像你现在这样,无论你怎么缠孤,孤都能忍住。”
石舜华脸色一僵:“四弟该来了,妾身就不打扰爷了。”
“生气了?”太子跟到东次间,“福晋,应该庆幸你不长这样。你如果真长现在这样,即便比钟无艳有才,孤也只会敬着你,不会白天夜里的都想跟你呆一块。”
石舜华顿时无语:“爱美色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爷不愧是太子,是储君。”
“孤这叫君子坦荡荡。”太子道,“孤也不怕你知道,孤以前听说你长得平平无奇,就已经想好了,每初一十五来你房里点个卯,能不能怀上孩子全看你运气如何。”
石舜华猛地转过身:“门在那边。”
“哎,孤说实话你不高兴,孤骗你吧,孤良心不安,你到底要孤怎么样啊?福晋。”太子抓住她的手,“孤明晚就去林氏房里,不会让你难做的。”
石舜华的眼皮猛一跳:“你知道?”
“你嫁给孤的第二天,孤已经知道了。”太子道,“你自己大概忘了,你说化成现在这样,就是怕日后文人酸儒把你杜撰成狐狸精。
“咱们院里谢嬷嬷是汗阿玛给孤的人,哪天谢嬷嬷在外面碰到汗阿玛,汗阿玛顺口问一句,知道孤每晚都在你房里,他即便从不管毓庆宫的事,也会把你叫到跟前敲打一番。”
“你知道就好。”石舜华道,“妾身以前听别人说汗阿玛因为董鄂妃的关系,很讨厌把男人哄得团团转的女子。即便我没哄骗过你,汗阿玛也会当我有哄你。”
太子笑道:“你整天都瞎想什么啊。”
“我没有瞎想,事实上是这样。”石舜华道:“我大哥、二哥和两个嫂子的感情挺好,但他们在我额娘面前,训我嫂子就像训晚辈一样。不过,他们回屋就会哄我嫂子。
“皇额娘走得早,汗阿玛是又当爹又当娘把你拉扯大,看儿媳妇估计跟我额娘差不多。所以,以后你在汗阿玛面前不要夸我,尽量把我说成无知妇人。”
“行,都听你的。”太子道,“只要你无所谓就行。”
石舜华:“无所谓,无所谓,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爷,四爷到了。”张起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太子松开石舜华就去前院惇本殿。
“二哥火急火燎找我来何事?”胤禛见着太子就问。
太子:“最近有没有去过堂堂杂货店?”
“没有啊。”胤禛说着话,眼中精光一闪,“二嫂店里又上新货了?”
太子刚想点头,意识到他说什么:“那个店不是你二嫂的,你二嫂只占一份。”
“我早打听过了,杂货店一直是二嫂打理,二嫂占一份也是占大头。”胤禛道,“难不成杂货店遇到什么麻烦了?不可能啊。”
太子:“也不算是麻烦。洋人托杂货店卖福/寿膏,那个东西有微毒,人一用就上瘾,长时间用福/寿膏人会枯瘦而亡。孤跟汗阿玛说过,禁止洋人卖那个东西,但汗阿玛不以为意。
“你二嫂怕洋人找别人卖,就叫杂货店帮洋人卖,但一直对外宣称那种东西很稀有,以致于买那些东西的不是大商号就是贪官污吏。”
“这不挺好的吗?”胤禛不解,“有人跟二嫂抢生意?也不可能啊。”
太子道:“前朝中期,藩属小国会向明皇室进贡福/寿膏。大清入关以来,周围小国之所以没向朝廷进贡是那些地方都被洋人占了。洋人现如今在这周围种植福/寿膏,企图用那种可以令人上瘾的药换咱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杂货店收到消息,洋人准备陆续把他们制作出的福/寿膏全部运过来,请杂货店帮他们卖。大量福/寿膏进来,就不是杂货店能左右的了。石家很担心福/寿膏一旦落入八旗兵丁手里,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弟弟该怎么做?”胤禛收起了脸上故意装出来的好奇。
太子:“洋人只能从东南几个码头进来,孤令人去查就行了。孤担心的是你手下那批过些日子出海捕捞的兵丁。他们在海上万一遇到洋人的船,洋人用福/寿膏换他们的东西,他们这辈子就毁了。你务必要跟他们说清楚福/寿膏有多么毁人。”
“那东西有这么玄乎吗?”胤禛不大相信。
太子:“这就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关。你去吏部把今年回京述职,江南各地官吏名单抄下来。福/寿膏现如今只在江南各地卖。那些人来了,你一看就知道那东西有多么厉害。”
“吏部尚书恐怕会告诉汗阿玛。”胤禛道,“赶明儿汗阿玛问起来,我该怎么回?”
“月底再去吏部,跟吏部尚书说孤叫你抄的。下个月汗阿玛得忙南苑大阅,到时候会叫孤帮他批阅奏折,孤会经常呆在汗阿玛那边。这种事吏部尚书一定会私下里向汗阿玛禀告,孤会拦着。”
“你暂时能拦着,以后呢?”胤禛道,“太子二哥,这件事弄不好,汗阿玛会很生气的。”
太子:“回京述职的官员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但今年到现在还没来你可知为什么?”不等胤禛开口,就说:“为了观南苑大阅。他们请旨回京时,汗阿玛叫他们过些日子再来,一同观南苑大阅。当初请旨的折子是孤和汗阿玛一起批阅的。
“汗阿玛看到江南各地官员神色不佳,心存疑惑时,孤会向汗阿玛和盘托出。反正这事孤三个月前已经向汗阿玛禀告,汗阿玛怪不到你我。”
“这样弟弟就放心了。”胤禛说着,一顿,“汗阿玛会不会禁止洋人进来,封锁沿海各口岸?。
太子:“也许会,但孤会拦着。真封锁了,你嫂子的杂货店没西洋物件可卖,赚不到钱她能闹死孤。”
“还说杂货店不是二嫂的?”胤禛惊叫,“说漏嘴了吧。二哥,月底是我生时,你们都给十弟过生时,也得给我过生日。”
太子心中一惊,刚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给老十过生时?”
“我听十四弟说的。还给十弟煮了牛骨面。二哥,很用心啊。”胤禛乍一听到这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又听他弟弟说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给胤峨过生日,顿时明白跟太子没什么关系,是太子妃的手笔,“弟弟这么听你的话,是不是也叫二嫂帮我准备一个生时礼物?”
“这个小十四,他的嘴巴——”
“别想转移话题。”胤禛道,“弟弟又不是管你要。虽然我想请二嫂亲自帮我挑选生时礼物,但我知道二嫂身子笨重,二哥跟二嫂说一声,我自己去杂货店里挑一件就成了。”
太子冷笑:“胤禛啊胤禛,你自己说,你二嫂嫁给孤,她的一切都是孤的,杂货店自然也是孤的。不管孤要?”
胤禛呼吸一窒:“那我去找二嫂。”
“站住!”太子道,“回京述职的人名单给孤,孤就叫你二嫂给崔掌柜写封信。”
“成交!”胤禛想也没想,“二哥刚才的意思江南官吏极有可能用福/寿膏上瘾,那他们来京一定会把福/寿膏带在身上,到时候弟弟就去找几个扒手把那东西偷走,叫他没得用。二哥,这个主意不错吧?”
太子道:“那你还得派人监视他们别去找洋人买。京城洋人手中可能有存货,有的洋人自己也用。还有啊,你不准好奇尝试。”
“弟弟的嫡子还没出生,弟弟可不想日后生个病歪歪的嫡子。”胤禛说着话突然想到,“我福晋说二嫂跟她说最好过个三年五载再生孩子,二哥知道么?”
“就是在宁寿宫那次。”
“那次二嫂真牛啊,一打四还把荣母妃气个半死。”胤禛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我额娘本来气得摔碗,看到荣母妃的权被收回三个月,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
太子:“难怪最近只有老三看孤不顺眼。合着除了荣母妃,她们三位都挺高兴啊。”
“二哥,说正事。”
太子:“你二嫂说你福晋太瘦弱,有皇额娘生孤难产在前,她怕你福晋也跟皇额娘一样,就希望她的身子壮实了再生孩子。孤这两年没见过你福晋,听你二嫂说脸还没有她的巴掌大,年纪轻轻怎么就学着人家减肥?你也不说说她。”
胤禛仔细想了想:“这事弟弟没注意,回头我说说她。谢谢二嫂。”
“谢什么,又不是多大点事。”太子道,“你二嫂不过是顺嘴说一句,听不听全看你们。”
“别这么说,大嫂生过几个孩子,比二嫂有经验,她就没顺嘴说过,还叫我福晋抓紧点。”胤禛说着,啧一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想看着我福晋出事。”
“你太高看大嫂。”太子道,“她不过是想看到你福晋也生个丫头,好叫大家知道不是她一个人生不出儿子。”
“小人之心,活该被二嫂气得回去哭一天。”胤禛嗤一声,“二哥,我明天去天津卫一趟,今儿回去收拾收拾。”
太子颔首,看着胤禛出去就打算去后院,推开门就看到王以诚在院子里站着,“有事?”
“皇上请殿下去一趟。”王以诚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见除了霍林和守门的晋江没什么人,小声说,“那个刘不语大人要辞官回乡,如今人就在乾清宫西暖阁里。”
☆、第43章 事情爆发
太子眉头紧皱:“听你的意思汗阿玛叫孤过去劝劝他?”
“奴才觉得皇上是这个意思。”王以诚不太确定,“刘大人看起来一副必须辞官的样子, 可奴才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辞官。”
“他当然不想辞官。十年寒窗苦读, 一朝高中进士,才三十出头, 日后一切都有可能。”太子说着话想到一件事,“晋江,带上两个那天用的木桶。”
“爷先说说他为何要辞官。”霍林很好奇,“是因为福晋那件事么?奴才到现在都想不通, 刘大人也不是官场新人,咱们东宫又没失势,他干么跟福晋过不去啊。”
太子:“急功近利, 丧失理智了。”话说出来, 太子猛地想到他以前急于表现,也曾干过许多昏头昏脑的事, 幸而有个敢直言的福晋及时劝住他。想到石舜华, 太子福至心灵, “石家老太爷病逝,石家子弟都得守孝, 包括两广总督石琳。朝中没有石家人,刘不语才敢参福晋啊。”
“那他辞官是怕回头石家大爷和二爷找他算账?”霍林问。
太子:“不用等傅达理和庆德。石家老太爷病的突然,汗阿玛一直没找到接替石琳的人,下个月,南苑大阅结束,石琳就会返回两广。一旦石琳回去, 不需要他这位封疆大吏出手,多得是想走石家门路的人帮石家收拾刘不语。”
“那皇上叫殿下过去其实是想叫殿下表态,不为难刘大人啊。”王以诚觉得他明白了,“这事可不好办。”
太子冷笑一声,看到近在咫尺的西暖阁:“一个言官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儿臣参见汗阿玛。”太子道,“不知汗阿玛找儿臣何事?”
康熙指着刘不语:“虽然赵谦还原了事情经过,但坊间还有人在议论太子妃看不起汉族缠足妇女,刘不语觉得愧对太子妃,愧对你,想辞官回乡。”
“多大点事啊。”太子道,“太子妃早就忘了。刘不语,不要给自己压力。你身为言官,发现问题上奏汗阿玛是你的责任。孤和太子妃如果连这点事都跟你计较,他日又怎么容天下人。汗阿玛,您说是不是?”
康熙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刘不语,听到了没?朕就说太子不会计较,你切勿多想。”
“皇上,臣去意已决。”刘不语很想点头留下,可他更怕石家秋后算账。
太子瞥他一眼,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大人,刚才汗阿玛说你说坊间还有人议论太子妃看不起汉族妇女?”
“都是下官的错。”刘不语一脸愧疚。
太子踱到他跟前:“那你更不能走了啊。你辞官回乡,不明真相的百姓会认为是太子妃把你赶出京城?这事更说不出清了啊。”
刘不语猛地抬起头。
康熙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是这个理。”太子道,“刘不语,你心里是不是怨太子妃当着朝廷要员赢了你?其实,太子妃赢你也是侥幸。”
康熙眉心一跳,他儿子这是要坦白么:“怎么又是侥幸?朕看得很清楚么,太子妃是压倒式赢了刘不语。”
“其实啊,石氏原本也能赢刘大人,但效果不明显。”太子道,“儿臣叫人带来两个桶。晋江,进来。”
“嗻!”晋江把两个桶放在地上。
太子摆摆手,晋江立刻出去候着,“汗阿玛,你提一下。”
“桶里暗藏玄机?”康熙已经想到,但是他想破头皮也想不通什么玄机能瞒得住当日离桶很近的另一波宫女。然而,康熙伸手一提,不禁瞪大眼,“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桶不一样重?!”
太子:“是的,太子妃胜之不武。刘不语,太子妃也不是真讨厌缠足的宫女。她是有次看到缠足的妇人的脚,吓得夜里做噩梦,才不愿意用缠足的妇人。这么点小事,你弄得天下皆知,她才想出这个办法教训你。”
“臣,臣——”
“你想说什么孤能猜到。”太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孤以前也干过不少糊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汗阿玛,儿臣说的对么?”
“很对。”康熙老怀欣慰,“太子长大了。”
太子看到刘不语也不知是憋得还是羞愧,反正脸通红,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叫你欺负我媳妇儿,“折子就收回去吧。”
“刘不语,太子妃不用缠足的宫女实非她所愿。你参太子妃是你职责所在。但你不明真相,把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太子妃就用两个不一样的木桶教训你一顿,你和太子妃也算扯平了。”康熙道,“自打那件事过后,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再提缠足一事。你也别一心想着回乡,叫太子妃难做。”
刘不语一听康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纵然平时有些古板,也知道再固执地要辞官,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下官遵命。”
出了日精门,霍林就问:“爷,咱们就这么放过他?”
“刘不语知道两个桶有问题,石家人可不知道。石家子弟到现在还认为福晋赢刘不语只是运气好而已。运气不好么……”太子说着话,忍不住摩拳擦掌,“孤有点迫不及待南苑大阅快点到来了。
十一初八,早上,胤禛见着太子就走到太子身边:“来京述职的人中有三个用福/寿膏已上瘾。弟弟的人三天前把他们带来的福/寿膏偷个一干二净。据监视的人禀告,昨天夜里李煦忍得痛哭流涕。
“弟弟本来还想去看看,但怕被人认出来就没有过去。听说用的时间短,忍过去一次,下次再犯可能得过几天,今天大概看不到李煦御前失仪了。太子二哥,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太子:“机会只有一次,孤硬上也不能放过。”
大阅结束,康熙乾清宫宴请满朝文武,太子作为储君自然是必须参加。
康熙坐在主位,太子坐他下首,太子后面是王公大臣。而乾清宫赐宴和皇室家宴不同。宴请群臣是在每人面前放一个四方几,宫娥太监一碟一碟上菜。
太子不好回头看众人的表情,见在太监给他上菜时低声说:“王以诚。”
小太监手一抖,到门外就说:“王公公,太子好像找你。”
王以诚一愣,“找我?这个时候。那我怎么过去?等等,你去端菜,回头我帮你端进去。”
“皇上发现了怎么办?”小太监担忧道。
王以诚:“没事。我戴着帽子呢,皇上不会注意到。就算看见了,日后问起来,我就说你闹肚子。反正天塌了有太子顶着呢。”
“殿下,慢用。”王以诚端着菜进去,还没蹲下就小声提醒太子。
太子抿嘴笑了笑,板栗没白给他吃:“看看李煦是不是不舒服。”
李煦?那是谁啊。
王以诚是乾清宫跑腿太监,也就是平日里传话的太监,根本不认识李煦。不得已,只能一个劲给梁九功使眼色。
这么一折腾,王以诚终于知道李煦是谁,宴席已接近尾声。
四皇子胤禛急得抓心挠肺,连重头菜是什么都忘了。
最后一个点心上来,王以诚蹲在太子身边小声说:“很不好。”
康熙撩起眼皮,正好看到王以诚的侧脸,转头看向梁九功,他不在外面候着,跑进来干么?
“可能是东宫有什么事吧。”太子和康熙的感情好,梁九功做梦也不敢想太子会谋反,纵然知道太子叫王以诚帮他看李煦神色如何,也只当李煦得罪了太子。但当着文武百官,梁九功不能直说,便拿身怀六甲的石舜华当挡箭牌。
康熙一听到可能跟儿媳妇有关,便放下筷子。
王公大臣一见康熙擦嘴,也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
太子见状,立刻知道康熙极有可能发现了王以诚,顺势站起来。
文武百官想也没想,跟着太子起身。
康熙便说:“太子有事就忙去吧。”
“儿臣的确有点事,但并不需要回去。”太子说着,转身看王公大臣一眼,“各位大人想必都听说过堂堂杂货店是石家开的?”
“这事朕也知道啊,怎么了?”康熙说着话却看向梁九功,你这奴才不是说东宫有事?
梁九功脸色微变:“奴才猜的。”
康熙瞪他一眼,随即示意太子继续。
太子:“早前杂货店的人曾向太子妃禀告,洋人托他们卖的福/寿膏有微毒,长期用福/寿膏不但会中毒,而且还会上瘾。汗阿玛,这事儿臣以前曾向您禀报过,您还记得么?”
“朕记得。”康熙道,“福/寿膏就是阿芙蓉么,书上有记载,一直是药材。前朝皇帝当助兴的药来用,太子又想说那东西能害死人?”
太子:“儿臣以前也不相信福/寿膏能要人命。”
康熙不明白了,你自己都不相信,又突然提起它干么?
“儿臣是说以前,并不包括今天。”太子道,“当初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向儿臣禀告时,汗阿玛和儿臣都觉得没问题,于是石家就让杂货店帮洋人卖了。
“后来杂货店的掌柜几经辗转打听到长期用福/寿膏的人的情况,曾向太子妃描述过用那个东西上瘾后的症状,据儿臣观,正和李煦李大人现在一模一样。”
“什么?!”所有人齐刷刷转向李煦,包括康熙在内。
李洵哆嗦一下,本就蜡黄的脸色更加难看。
康熙不由自主地走下御座,到李煦跟前,见他眼底乌青,像极了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太子的意思李煦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他之前说得来到京城水土不服,是用福/寿膏用的?!”
“汗阿玛再看看这位孙大人和这位姜大人。”康熙顺着太子的手指看去,只见两人神色跟李煦一般无二,“他们也是用福/寿膏用的?”
太子不答反说:“那东西非但不是良药,用多了还会中毒。石家怕客人用出了事,卖出去的时候曾反复向客人强调不能多用。而且每卖出一盒福/寿膏都会记下来,并请客人按手印,以保证他们不听劝说,用出了事找杂货店麻烦。
“据儿臣所知,三个月时间,李大人曾派人在杂货店买过五十次福/寿膏,总共用一千两黄金。这笔开销远远超过李大人所能承受的。孙大人和姜大人也不遑多让。正因如此儿臣才选择在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汗阿玛禀告。而不是等到三位大人油尽灯枯,更多有银钱的官员上瘾之后。”
康熙使劲眨了眨眼睛,消化他所听到的,可看到李煦像个蔫黄瓜,康熙顿时意识到,纵然他不想相信,李煦的无言都清楚地告诉他,太子句句属实。
“李煦——”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糊涂啊,奴才糊涂——”
“闭嘴,李煦!”康熙揉了揉额角,张了张嘴,想指责太子为何拖到今日才说。话到嘴边想到太子四个多月前向他禀报过。他不以为意,还笑太子危言耸听。想怪石家卖福/寿膏,又想到石家不卖,朝廷又没禁止,照样会有别人卖,“太子,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一听他爹喊的不是他的乳名,瞬间明白他爹生气了:“西南地区也有人种阿芙蓉,不过,那边种出的阿芙蓉一直是用来治病救人。听大夫说用阿芙蓉做福/寿膏并不麻烦。
“如今咱们不但要禁止洋人带阿芙蓉进来,还得解决西南那边的事。销毁所有阿芙蓉,救死扶伤的大夫不会同意。儿臣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康熙闻言,正想说明日早朝再议。然而低头看到李煦像一滩烂泥似的跪坐在地上,眉心一跳:“那诸位臣工说说这事该怎么做。”
“臣以为应当封锁沿海各口岸。”索额图第一个跳出来。
四皇子胤禛连忙咬住下唇忍住笑。
太子眼前一黑,无力地扶额:“索大人,孤刚才说了,洋人的事好解决。洋人靠岸时,码头的差役搜他们的行李,洋人带来多少能搜出多少。当药材种植的阿芙蓉才是问题重点。”
康熙一见索额图出列,潜意识认为太子和索额图商量好的。看到太子犯头疼,康熙莫名想笑,心中那点太子勾结朝臣欺骗他的怀疑骤然消失:“索额图,太子说得对。如果严令禁止种植阿芙蓉,该用哪种药材代替阿芙蓉,又当如何安抚天下医者?”
“这……这奴才对药材知之甚少。”
“那你就退下。康熙道,“明珠,你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突然销毁全天下的阿芙蓉,对医馆来说也是一笔损失。”纳兰明珠道,“医馆肯定会藏起来,朝廷不可能掘地三尺搜查阿芙蓉,各地衙门也没那多人手。依臣之见,不如指定几家药材商人种植,然后一年一年递减,徐徐图之。”
康熙想了想:“你回去写个折子。你们也回去琢磨琢磨,拿出可行的办法。明日早朝再议。来人,摘去李煦三人顶戴花翎。”
“汗阿玛,杂货店那边怎么办?”太子等所有人都出去,才说,“儿臣问过石氏,福州那边几乎每天都有洋人靠岸。大部分洋人下了船就去位于福州的堂堂杂货店。”
康熙转身坐下,淡淡道:“小小一家杂货店,倒是不简单啊。短短五个月,朕三位重臣栽在它手上。”
“汗阿玛,杂货店完全可以不告诉儿臣这件事。”太子道,“如今只有杂货店里能买到那东西,李煦等人为了解瘾,他们也不说向汗阿玛禀告,日后他们死了,您可能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亡。”
“太子!”
“汗阿玛,就事论事。”太子问心无愧,并不怕康熙追究到底,“卖福/寿膏的钱,石家连一文也没动,现如今就在京城的杂货店的库房里放着。”
康熙眉头一挑:“没用?”
“没用!”太子道,“您误会儿臣,也误会石家了。石家卖福/寿膏并不是趁机敛财。石氏还说如果朝廷有需要,那笔银钱会全部送给朝廷。”
“你福晋这么说的?!”
“儿臣跟石氏说过,今天会把所有事告诉汗阿玛。”太子道,“咱们上午在南苑时,石氏已使人去把账本拿回来,如今就在毓庆宫。汗阿玛如果不信,儿臣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
康熙往后一仰:“朕自然信你,但朕信不过外人。”
“霍林,去把账本抬过来。”太子随即就说,“账本稍后便到,儿臣望汗阿玛能挺住。”
“你什么意思?!”康熙猛地坐直。
☆、第44章 康熙哭了
太子道:“儿臣没别的意思。”
“保成,朕知道,你当初向朕禀告时朕不应该笑你小题大做,但现在这件事不是小事。”康熙抚着额角,叹气道,“你就别跟朕绕弯子了。”
“儿臣没绕弯子。”太子的心情的确不太美好,“儿臣以前不了解民间情况,更不了解江南各地情况,平日里跟石氏闲聊时,听到她说江南官场流传着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儿臣本以为她是说知府贪污。经她解释儿臣才知道,江南富饶之地相对清廉的知府,一年足足有三万两收入,三年差不多有十万白银。儿臣是不敢想象贪官一年会贪多少,所以望汗阿玛挺住。”
“殿下。”霍林的声音传进来。
太子:“进来。”
小顺子和晋江抬着一个三尺长三尺高的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康熙的心扑通一声:“打开!”
“嗻!”霍林打开。
太子随手抓五本账册,一边递给康熙一边说:“儿臣知道江南富饶,当初洋人托杂货店卖福/寿膏时,儿臣便跟石家说拉去江南卖,只卖盐商和百姓口中的贪官。当然,也只有肥得流油的贪官舍得花十两黄金买一盒婴儿拳头大的福/寿膏。”
康熙掀开一角,身子猛一晃。太子连忙扶住,急切道:“汗阿玛?”
“你先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康熙拨开胳膊上的手。
太子看他一眼,冲梁九功使个眼色:“那儿臣就先回去了?”到门口就叫霍林去找太医。
太子快走到日精门时,太医迎面走来:“殿下找下官何事?”
“你去正殿门口守着,汗阿玛可能需要你。”太子道想了想,“今天出了点状况,汗阿玛的脸色不太好。”
当值太医已经从伺候他的太监口中得知,有三位朝廷重臣被直接关进大牢。再一听太子的话,太医拱手:“下官知道了。”
“汗阿玛是不是很生气?”账本一被抬走,石舜华就站在惇本殿廊檐下等太子,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
太子长舒一口气:“肯定的。李煦一个小小的苏州织造就买了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算上其他人,短短几个月用在福/寿膏上的金银比国库还多,汗阿玛只看到一点就险些晕了过去。不过,汗阿玛不愧是汗阿玛,气成那样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叫孤先回来。”
“汗阿玛毕竟是那个八岁登基,擒鳌拜,收复台湾的汗阿玛。”石舜华说着,忍不住叹气,“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几个月,终于要解决了。”
“别提解决的事了。”太子道,“索额图今儿居然跳出来说封锁沿海码头。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孤差点没被他气晕。”
“即便封锁码头,洋人也可以通过朝鲜、缅甸,可以通过西部等地把福/寿膏运进来。”石舜华道,“靠着阻挡洋人进来是最不可行的一种办法。”
“孤也是这么想的。”太子道,“阻止洋人进来,周围所有小国都被洋人占领,哪天咱们被洋人团团包围也不知道。再说了,允许洋人自由进出,他们也不会想到从西北各地运福/寿膏。”
“爷说得对,希望朝中支持索额图的人不多。”石舜华想了想,“爷要不要告诉索额图一声?”
太子:“明日早朝再说吧。孤为了今天这事也有三四天没睡好了。今儿早点歇息,孤得养足精神应付早朝。”
“汗阿玛有没有说杂货店卖福/寿膏得来的银钱怎么办?”
太子愣了一瞬,猛地想到:“汗阿玛没讲,孤也忘了问。孤记得你曾说过,赚得钱施粥,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你额娘应该派人买米施粥了。”
石舜华:“当初卖福/寿膏时,崔掌柜跟洋人谈的条件是对半分,另加一个他们给咱们找几个洋人教咱们工匠洋文。但洋人不老实,不好好教,分账时崔掌柜就分给他们三成,截止到上个月月底,苏州、杭州、金陵和扬州四家杂货店总共赚了二十七万两黄金——”
“多少?!”
吱呀一声,李佳氏等人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勾头往外看。阿笙走过去,“各位侧福晋,爷和福晋在谈正事。”
“出什么事了?”李佳氏好奇不已。
阿笙:“是别人出事,跟咱们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李佳氏不相信,可见阿笙面无表情,张起麟在正堂门口守着,纵然想偷听点什么也听不到,不得不把门关上。
石舜华听到外面的动静,低声说:“爷,额娘看到账本也吓一跳,于是就把零头留下来,另外那二十五万两黄金封存在杂货店的仓库里。”
“二十五万两,二十五万两,孤本以为是十来万两,所以叫汗阿玛挺住。”太子说着就往外走。
石舜华连忙拉住他,“干么去?”
“孤去看看汗阿玛。”太子道。
石舜华:“你说是汗阿玛叫你回来的。”
“可孤不知道是二十五万两!你可知二十五万两黄金是多少?!”太子说着话,不禁舔了舔嘴角,“全国赋税也没这么多。折合成成色较好的白银是两百五十万两,小半个国库啊,福晋。”
石舜华:“您别跟我唉声叹气。江南盐商和官吏如此有钱,也在我意料之外。”顿了顿,“爷,此事牵涉甚广,您不如想想汗阿玛会不会‘法不责众’。”
太子走之前暗示梁九功照顾好康熙。梁九功见康熙的手指颤抖,神情晦暗,仿佛要哭出来。从未见过康熙这样的梁九功心里惴惴不安,便试着轻轻退到门外。
康熙丝毫没察觉到,梁九功顿时慌了。以前他偷偷挠个痒痒康熙也能发现,连忙说:“王以诚,赶紧去请太子。”
太子正担心康熙法不责众,一见王以诚满脸担忧,连走带跑赶去乾清宫。到门口止住,小声问:“梁九功,里面除了汗阿玛还有谁?”
“没有,只有皇上。”梁九功快吓尿了,“太子,您您快进去看看吧。”
太子走进去,想了想,把门关上。
康熙猛地惊醒,抬头一看太子正在关另一扇门,拭拭眼角:“保成来了?”
“石氏那个心大的,刚刚才跟儿臣说所有的银钱都换成了黄金,堆在杂货店的仓库里。”太子说着偷偷瞄康熙一眼,见他眼眶微红,故作不知,“京城的堂堂杂货店里有七个人,一个掌柜,两个管事和五个跑堂。晚上只有两个跑堂住在后院。”
“多少?”康熙顿时顾不得难过,“两个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太子吞了口口水:“是的,两个。”
“两个人守着那么一大笔黄金?!”康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福晋是个傻的?!”
太子点了点头:“一孕傻三年,可能从她刚怀孕就开始变傻了。”
“甭跟朕抖机灵。”康熙道,“她当初戏弄刘不语,跟德妃吵架时已经查出身孕,朕没看出她哪里傻。”
太子心中一凛,知道不能糊弄过去:“石文炳不在了,家里是石文炳夫人当家,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黄金,石氏说她额娘守着黄金睡不着,还整日里做噩梦,就把黄金偷偷运到杂货店里。反正除了掌柜没人知道,在店里守夜的跑堂也不会因此心不安。”
“没出息的!”
太子心说,您老有出息,您老别抹泪啊,“是挺没出息的。虽然石家没用一个铜板,石夫人为求心安,还是拿出一点零头送到寺庙里,请寺庙代石家施粥。
“那笔黄金虽然是杂货店光明正大地赚来的,但毕竟不能对外人道。一旦被跑堂发现小小的杂货店里存放着二十五万两黄金——”
“多少?!”
“汗阿玛!”太子看到他身子趔趄,连忙扶着他,“二,二十五万两,折合成白银是二百五十万两。石氏的意思是请您尽快做决断。”
“你福晋怎么说的?”康熙稳住身体就问。
太子:“原本打算换成粮食和棉衣,帮助穷人过冬。但那么多黄金,没个十年八载用不完。所以石氏的意思是咱们明年跟噶尔丹开战,那笔黄金充当军饷。”
“这事你安排吧。”康熙缓缓坐下,“朕累了。”
太子很想揽下这差事,但他今天做的已经够多:“儿臣出入不便,不如交给四弟。八旗兵丁那事,四弟就办的挺干脆利落的。”
“你想交给谁就交给谁。”康熙是真的很累,很累。
太子见状,叹了一口气,到门口便吩咐梁九功:“去叫膳房做点白米粥,什么都不要放,两刻钟后送进去。”
康熙看着账本上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胸口钝钝的痛。
梁九功端着米粥进去,就看到康熙神情呆滞,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把米粥放到御案上。
康熙看到多出来的东西:“端出去!”
“太子吩咐奴才准备的,白米粥。”梁九功道,“太子说今儿天冷,请皇上喝点热得暖暖身子。”
“朕没胃口,撤下去吧。”康熙神色缓和许多。
善于察言观色的梁九功发现这一点:“待会儿太子过来问奴才,知道您没有喝,太子饶不了奴才。皇上,奴才求求您,太子发起火来奴才这条小命就没了。”
康熙正想说不会,猛地想到太子仁厚,平日里也没大脾气,去年倒真打死过一个太监。这一点和他那个面面俱到的儿媳妇可真像,“朕吃。”
“哎,皇上趁热吃吧。”梁九功连忙把碗端起来。
康熙叹气:“放下,朕有手。”
梁九功把碗放下,勺子递给康熙。
康熙无语:“太子这次又赏你什么,银钱还是板栗?”
梁九功的手僵住:“皇上您知道啊?”
“板栗味道那么浓,你们就在门口吃,朕想不知道,可能么?”康熙白他一眼。
梁九功一见康熙会嘲讽他,顿时放下心来,暂时不用换主子了。
太子回到东宫就对小顺子说:“去把四弟找来。”
“四弟在詹事府。”石舜华道,“之前汗阿玛独独留下爷,四弟出来就使人告诉妾身,他在午门外候着,爷如果有事就使人去那里找他。”
胤禛在詹事府等得焦心,正打算出去转转,看到东宫跑腿太监进来,没等他开口,胤禛就出去:“太子二哥找我?”
“是的。殿下挺着急的。”小顺子道,“请四爷上马车。”
须臾,两人到东宫。胤禛下车直奔惇本殿东次间,进去看到太子站着,他那精明的二嫂也在,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便把两个侍从赶出去:“二哥,说吧。”
石舜华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怀表:“这个怀表是堂堂杂货店第一次接洋人的东西收上来的,是崔管事经手的。崔管事看到怀表会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二嫂,别搞得这么唬人,到底什么事?”胤禛接怀表的手一抖。
太子道:“你别问这么多,事情办好了,孤会告诉你。”
☆、第45章 轻轻放下
胤禛想一下:“您不告诉弟弟,弟弟可没心思办事。”
“老四!”太子瞪眼,“你不去孤找五弟。”
“去去去,多大点事就找五弟,弟弟这就去。”太子渐渐有人气,不再像以往孤傲的跟个仙儿似的。胤禛险些忘了太子无论怎么变,依然是太子,大事面前容不得他这个弟弟置喙。
石舜华望着拔腿往外跑的胤禛,扑哧笑道:“你吓唬他干么啊。”
“你不了解老四。”太子道,“佟皇后还在时,老四被她惯得天不怕地不怕,老九见着他都绕道走。后来佟皇后病逝,德妃不愿意养胤禛,胤禛也是个硬气的,汗阿玛问他出宫还是继续住在南三所,他想也没想就要出宫。
“在宫外这几年自己当家作难,看似比以前稳重多了,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孤怕他由着性子来,走到半道上因为好奇,当街把箱子打开徒生事端。”
石舜华:“黄金全部运到国库,四弟一样会知道。”
下午五点三刻,太阳落山了,胤禛跑回东宫,刚一进去就喊:“太子二哥!”
“爷在东次间。”晋江提醒道。
胤禛脚步一顿:“他知道我会过来?”
“爷说以你的性子肯定会过来。”晋江道,“令奴才在门口等着给四爷开门。”
胤禛跨进东次间,见太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案几上放着果子和冒着热气的茶水:“好不悠闲自在啊。”
“给你准备的。”太子呶呶嘴。
胤禛发现果子和茶水是双份,瞥他一眼,冷哼道:“这还差不多。”捏一个麻花,边吃边说,“二哥,你可不知道,我和崔掌柜驾车分六次才把那些箱子拉完。
“同国库官员交接时,他说想拆开确定一下,弟弟也想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就同意了。箱子全部打开,弟弟差一点吓死过去。我到现在胸口还砰砰跳个不停。你说我要是被你给吓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你既然这么害怕,孤的两个庶子过继给你一个?”太子打断他的话。
胤禛一噎,灌一口水:“开,开玩笑。不用,弟弟不缺庶子。”
“你还记得?看来没吓傻。”太子微笑道,“那你就再好好想想,你押运的那笔黄金是杂货店卖福/寿膏得的,洋人会分多少。”
“等等!”胤禛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洋人也赚那么多?!”
太子:“没有杂货店多,但也没差多少。”
胤禛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爷抄了他们!”转身就走。
“站住!”太子揉揉额角,“人家凭本事赚的钱,你个光头阿哥去抄谁?!”
“我,我……”
太子:“我什么我?坐下,喝你的茶。”
“二哥,将近二十万两黄金欸。”胤禛伸出两根手指,“你是太子,你是储君,说句大不敬的话,过几年这天下就是你的,那么大一笔黄金流进洋人的口袋,你就甘心?”
“错了。”太子道:“你送去国库的有二十五万两。洋人那一份是十多万两,没你想的那么多。”
胤禛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一百万两白银。一年土地税也不过如此。二哥,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
太子:“在其位谋其政。孤如今只是太子,这等大事还轮不到孤。真有那么一天,孤自然会向洋人讨回来。现在明白孤为什么叫你看紧年底出海的八旗兵丁?”
胤禛点了点头:“汗阿玛有没有说准备怎么做?”
太子放下手中的《道德经》,笑道:“孤听你二嫂说,她把写有曹寅名字的账册放在最上面,汗阿玛翻开几页就能看到曹寅。孤其实比你还想知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置他的心腹。”
“曹寅?汗阿玛奶娘的儿子。”胤禛想起曹寅是何人,惊讶的合不拢嘴,“二嫂可真够,真是机智。”
太子跟曹寅不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只是曹寅也牵扯进来,汗阿玛难免会迁怒石家。”
“石家除了石琳都在守孝,汗阿玛想逮住他们骂一顿也找不到机会。”胤禛道,“赶明儿他们出孝,两个大侄子也该满月了。汗阿玛看到两个大侄子,纵然对石家有天大怨言,也不会跟石家计较。
“再说了,小小的苏州织造在福/寿膏上面用掉一千两黄金,满朝文武也算是亲眼看到江南有多么富饶,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合计,趁机把自己的人塞过去,更没心情跟石家计较。”
“你说得对,但用福/寿膏上瘾的人可能会咬着石家不放。”太子叹气道,“也幸亏石家老太爷去的巧,不然,明儿一早弹劾石家子弟的折子,可能比今天孤送给汗阿玛的账册还要多。”
胤禛反倒不这么认为:“二哥,只要你是太子,就没人敢明着跟石家过不去。”
“大哥和三弟呢?”太子问。
胤禛呼吸一窒:“我,我怎么把他俩给忘了。”不禁懊恼,“上次二嫂只是不用缠足的宫女,纳兰明珠就能闹得天下皆知,这次……”
“大哥和三弟胆敢趁机挑事,我就去惠母妃和荣母妃那里坐坐。”石舜华走进来,“爷大可跟大哥和三弟明说,他们在前朝为难你,我就为难他们亲娘,顺便跟大嫂和三弟妹聊聊。这话绝不是吓唬他们。”
胤禛目瞪口呆。
太子哑然失笑:“你怎么过来了?”
“喊你用饭。”石舜华道,“宫门快关了,四弟,我们就不留你了。”
胤禛看向门外,门房已点上油灯:“太子二哥,我先回去了。二嫂,弟弟想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是俩孩子,不是两颗蛋。”
石舜华心梗。
“噗!”太子笑喷,“这个老四啊。太医说你极有可能早产,有事没事都不准出去。万一孩子突然想出来,你是打算生在延禧宫还是生在钟粹宫?”
石舜华无言以对。
太子:“孤这么大的人了,以前靠爹,现在靠媳妇,以后还怎么治理天下?”
“以后靠文武百官。”石舜华道,“朝廷养他们就是留着做事的。”
“行,你说得对,咱们用饭去吧。”太子走到石舜华身边,“要不要孤扶着你?”
石舜华:“不用。”轻轻松松跨过门槛,一点也不像有五个多月身孕的人。”
胤禛望着身后紧闭的大门,深深吸一口气,到家就对四福晋说:“以后在宫里碰到二嫂,二嫂说一你不能说二,她要你往东,千万不能往西。二嫂和额娘吵架,你要不都不帮,要不就劝额娘,别跟二嫂吵。”
“为,为什么啊?”四福晋不解,“宫里出什么事了?”
四皇子胤禛长叹一声:“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太子这几日太累,饭后也没去书房,直接随石舜华进屋歇息。
索额图府,纳兰明珠府和佟国维府上灯火通明。三位朝廷重臣,精神抖擞,没有丝毫困意。
隆科多推开书房门,看到几个堂兄也在书房里,不禁眨了眨眼:“今儿什么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你说谁呢?!鄂伦岱大怒。
法海提醒道:“大哥,叔父喊咱们过来商量事,不是来跟隆科多吵架。”
“可你听听他说的叫什么话。”暴脾气鄂伦岱很不高兴。
佟国维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多宝阁上的盒子,拿出两个婴儿巴掌大的瓷盒,“你们认识这个么?”
“什么东西?”隆科多走到佟国维身边,“药膏啊。父亲哪里不舒服?请太医了没?”
“侄儿如果没猜错,叔父手里拿的是堂堂杂货店卖的福/寿膏。”法海道,“一盒十两黄金。”
鄂伦岱心中一突:“叔父也用了?”
“我没敢用。”佟国维一脸庆幸,“幸亏没用。”
“什么跟什么?”隆科多听得云里雾里。
法海没搭理他:“据侄儿所知,京城的堂堂杂货店并不卖这个东西。叔父从谁那里买,不对,我说错了,是谁送给叔父的?”
“我五日前得到的,谁送给我的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冬日天冷,书房里有火盆,佟国维说着话把两盒福/寿膏扔进火盆里。随即推开窗户,“我怕这东西有问题,曾请同仁堂的大夫过来看看。同仁堂的大夫看到那东西一点也不惊讶,还说五个月前曾在堂堂杂货店见过,从此以后再也没听说过。
“可送我东西的人却说位于扬州的堂堂杂货店里有很多。当时我就很奇怪,江南富饶也没法跟京城比,杂货店为什么不在京城卖,反而费力把这东西运往江南。”
“叔父的意思石家从五个月前就开始布局?”法海问。
佟国维摇头:“石文炳病逝后,石家老太爷也跟着病重,而石家子弟除了傅达理和庆德都不在京城,他俩没这么大手笔。”
“阿玛的意思是太子?!”纳兰揆叙惊讶道,“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沉住气?五个月,不是三五天。”
纳兰明珠:“为父也很意外。听皇上的意思,从太子告诉他福/寿膏有问题到现在已有四个多月。李煦一人就买了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即便别人买的少,这么长时间下来堂堂杂货店少说也得赚十万两黄金。这么大一笔钱,太子居然能一直装作不知道。”说着,顿了顿,“看来太子是真长大了。”
“会不会太子根本不知道多少钱?”纳兰揆叙说出来,摇了摇头,“阿玛先前说过,李煦买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是太子说的,他既然这么清楚,不可能不知道杂货店赚了多少钱。”
“所以,这事咱们就不跟着掺和了。”纳兰明珠沉思片刻,“无论皇上怎么做,江南官场都会因此大换血。最近如果有人找为父,就说为父不在家。”
“三哥,这么大的事,您一点也不知道?”法保不太相信,“太子一直瞒着你?”
索额图叹气:“日前皇上说太子长大了,我还以为皇上随口说说。一个小小的福/寿膏牵动整个江南官场,盐商也受到牵连,太子前些日子居然还有心情去三皇子府上。”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法保问,“明日早朝肯定会讨论这事。”
索额图想了想:“我不清楚太子怎么想的,明天皇上问起来,你们顺着明珠的话说。”
“嘎?”赫舍里家的男人们傻了,跟着死对头的脚步走??
翌日,早上,五点两刻,张起麟站在外面敲门:“爷,该起来了。”
睡眠很浅的石舜华瞬间醒来,推推身边的人,“爷,上早朝了。”
“这么冷的天,汗阿玛也不把早朝挪到殿里,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么。”太子嘟嘟囔囔掀开被子,“赶明儿换我上去,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早朝搬到乾清宫正殿。”
“爷,昨晚下雨了,今天雾蒙蒙的,地上还湿着。”宫女端着盆进来,“早朝应该不会在乾清门外。”
太子精神一震:“老天爷真给孤面子,想什么来什么。”
“爷别太得意。”石舜华见他正在刷牙,“听妾身说,曹寅、李煦都是汗阿玛的心腹,汗阿玛指不定怎么呕呢。汗阿玛今儿如果要爷表态,你就说听汗阿玛的。”
太子一夜好眠。康熙做了一夜噩梦,每次都是被他安在江南的心腹吓醒的。
早上梁九功提醒康熙起来,康熙下床时险些摔倒在地上,吓得梁九功差一点就喊太医了。
康熙毕竟还年轻,四十二岁,纵然一夜不得安生,起来洗漱一番,喝口热汤,又变成了以往精力充沛的君王。
太子曾说石舜华是他的“魏徵”并不是揶揄,而是心里就这么想的。如果半年前有人跟太子说,太子妃才貌双全,太子打死都不信。
石舜华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虽美如夏迎春,照样可以像钟无艳一样辅佐她的男人。
太子打心眼里认同石舜华,康熙问太子江南那边该怎么办时,太子佯装很头疼,随即就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在康熙决定派御史核实清楚,染上福/寿膏的官员一律摘去顶戴花翎但不查办,令沿海各口岸严查福/寿膏时,太子心中颇有微词,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索额图忍不住想出列,时刻注意着他的太子一记警告,索额图连忙把脚收回去。眼尖的纳兰明珠看到,拉住同党的衣袖,恭送康熙离开。
四皇子胤禛追上太子,小声问:“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太子反问,“把江南大小官员全部关起来,然后抄家?”
胤禛下意识想点头,见他面色不渝,生生止住:“就算不抄家,也得叫他们把贪的吐出来。”
“吐出来?”太子脚步一顿,“马齐大人,请留步。”
鱼贯而出的文武大臣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齐刷刷看向太子和马齐。
太子见状,微微一笑:“孤隐隐记得曹大人好像还欠着国库的银子,据孤所知曹寅也买了不少福/寿膏,有闲钱买福/寿膏,想来曹大人也不差钱,对吧?马齐大人。”
“是,是的。”马齐僵硬的点了点头。
太子眉头一挑:“马齐大人好像并不认同孤说的啊。”
“没有!”马齐脱口而出。
太子:“那马齐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官知道。”
太子微微颔首,看似终于满意了:“离过年没几天了。年后还有一场恶战。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马齐大人,可不要让浴血奋战的八旗子弟失望啊。”
“下官不敢!”
太子:“那孤就等马齐大人的好消息。”说完,跨过日精门往东宫而去。
佟国维三步做两步走,到马齐跟前就问:“曹寅欠国库的银钱是怎么回事?”
马齐回头一看是皇上的亲舅舅,也是皇上的老丈人:“佟大人,据我所知,你也欠着国库的钱,不多,一万多两银子。”
“我?”佟国维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欠的?”
马齐:“可能是你家长子成亲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佟皇后进宫,你给佟皇后准备嫁妆时借的。反正有些年头了。早些日子筹备军饷,国库捉襟见肘,太子爷查过一次户部的账,这事皇上也知道。皇上说国库还有点银钱,便跟太子爷说等没钱了再追账。”
“这……”佟国维臊的脸通红,“我回头就把钱补上。”
“谢谢佟大人体谅皇上。”马齐说着,转向索额图和明珠。
“我们也欠着国库的钱?”一向针尖对麦芒的二人异口同声。
马齐点了点头:“不多,几百两。”
“这,老夫这就给你。”索额图说着就翻找荷包,可他今日穿的是朝服,遍寻不到,只能很是尴尬道:“我回去就叫家人送过去。”
“外面熙熙攘攘干么呢?”心情不好的的康熙听到索额图、纳兰明珠等人的声音,眉头紧皱,“当朕这里是菜市口。”
王以诚进来把康熙走后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太子爷可能随口一说,马齐大人就,就趁机要账,各位大人爱面子,都说回头就把欠的钱补上。”
“这么回事啊。”康熙听到国库又有钱了,年后将士们不用节衣缩食,心中好受些,“太子除了说曹寅,没提旁人?”
王以诚:“没有。太子殿下说完就和四爷一起走了。”
“太子最近和老四走得挺近啊。”康熙道,“以前在畅春园,朕就听说胤禛每天早上都去太子那里用早膳,如今还是这样?”
“大概是四爷住的离皇宫太远,驾车回家也得两刻钟吧。”王以诚想了想,“也许东宫的饭菜好吃。”
康熙抬起头:“太子那里的饭菜比朕这里的还好吃?!”
王以诚头皮发麻,暗叫不好:“奴才不知。”
“东宫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康熙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这奴才都快把东宫当家了,还不说实话!”
☆、第46章 五谷丰登
王以诚打了个哆嗦:“东,东宫的饭菜没法跟御膳房比,但是太子妃她很会吃。”
“太子妃?”王以诚连连点头,康熙想一下,“比如呢?”
王以诚下意识向梁九功求救。梁九功低下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冷哼一声。
王以诚连忙说:“昨儿早上东宫守门的晋江跟奴才嘚瑟,东宫早上吃的是米饭配黄瓜炒鸡蛋。前天晚上吃的是大米粥和酸甜乳黄瓜。”顿了顿,吞口口水,“奴才这几日都没见皇上您食黄瓜,奴才才觉得太子爷那边可能比较会吃。”
康熙仔细一想:“不对,朕又没说不吃黄瓜,内务府送食材的时候怎么也不给朕留一点?梁九功,宣膳房总管。”
“皇上,不用宣了。”梁九功道,“不单单乾清宫,整个皇宫除了宁寿宫就只有太子爷那里有黄瓜。”
“为什么?”康熙想也没想,脱口就问。
梁九功真不想说:“东宫的黄瓜是太子妃庄上种的,入冬以来每三天送来一次。皇上您是万金之躯,东宫的意思太子妃的食材不如御膳房查的严,不敢孝敬您。”
“那她怎么敢往宁寿宫送?”康熙问。
梁九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后她老人家说,她也活一把年纪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康熙转向梁九功,“太子妃上次赏你板栗,这次又赏了黄瓜?她倒是会来事。”
“两根!”梁九功颤悠悠伸出两根指头,“王以诚拿回来的,他一根。”
康熙瞥他一眼,“朕如果不问,你又打算瞒着朕?!”
“皇上,两根黄瓜啊。”梁九功心说,两个黄瓜特意向您禀告,你又该数落奴才太过谨小慎微。不说?又是故意隐瞒,当个奴才可真难。
康熙噎住:“去东宫拿点黄瓜,朕晌午也吃黄瓜炒鸡蛋。”
“嗻!”梁九功出去先吩咐膳房摆饭,然后才去东宫。然而梁九功到东宫膳房里被告知,他来晚了。
梁九功顿时想哭:“连一根黄瓜都没有了?”
“傍晚会送过来。”东宫膳房管事说:“九皇子和十皇子不知道听谁说的,我们这里有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今儿早上从上书房出来,看到殿下还没下朝,又见我们做好饭了,就把余下的黄瓜全拿走了。”
“可是皇上还等着呢。”梁九功道,“皇上说他晌午就要吃。”
东宫膳房管事皱眉道:“那我也没办法啊。只能去十皇子那里拿,十皇子好像拿走五六根。一盘黄瓜炒鸡蛋用一根黄瓜就够了,梁总管去十皇子那里看看吧。”
梁九功叹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梁九功过来干么?”太子和胤禛在惇本殿西暖阁用饭,太子吃完起身,正好看到梁九功的背影,“他不是找孤?”
霍林:“奴才去问问。”
片刻,霍林跑回来,把梁九功和膳房总管说的话叙述一遍,太子哭笑不得:“老四,把你藏的黄瓜拿出来分汗阿玛一半。”
“二哥说什么呢。”胤禛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告辞。”
“胤禛!”太子拔高声音。
胤禛脚步一顿,继续往外走。到门口登上马车,打开油纸包,赫然是一堆翠绿翠绿的黄瓜。
侍从眼角余光瞥到:“爷,咱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只有我自己拿。”胤禛道,“老八,老九他们平日里也没少去东宫打秋风。再说汗阿玛,想吃黄瓜皇庄没种就出去买呗,他随便抄个贪官够他吃一辈子的。”
“您还□□上放过那些买福/寿膏的官员呐?刚才您和太子殿下吃饭时,殿下说以后不准再提这事。”
胤禛“嗯”一声,“我知道,也就跟你们说说。”
石舜华看到太子唉声叹气的进来:“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又怎么了?”
“没事。”太子本想说黄瓜的事,又怕石舜华跟着操心,“给你额娘去封信,最近深居简出,省得给人留下把柄。”
“我大哥知道。”石舜华说着,见大阿哥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怎么啦?”
太子:“什么怎么……”回头一看是大儿子,“有事啊?”
小孩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笑道:“没关系,说吧,什么事?”其实心里已经知道。
“十一叔病了,我想去看看他。”话跟石舜华说,眼睛看向太子,大有太子不同意,他立刻滚回屋的意味。
太子见状,颇为无语:“想去就去吧。”
“等等,别玩太久,上午还得跟师傅读书。”石舜华想了想,“去看望病人,你得带个礼物,愿他早日痊愈。”
“啊?”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小孩傻眼,“那我该带什么?嫡额娘。”
石舜华:“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十一喜欢跟你玩,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我知道啦。”小孩猛地想到,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一看到他阿玛,笑容一收,行了礼就跑。
太子忍不住皱眉:“这孩子什么情况?孤又不是毒蛇猛兽。”
“你之于他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太子噎住。
石舜华瞥他一眼,太子神情一震,准备接招,却听到:“妾身先前跟爷提过,入冬后就开一家卖瓜果蔬菜的铺子。崔掌柜捎信说已经开起来,名字叫五谷丰登。赶明儿四弟来吃饭,你记得告诉他。”
“告诉谁也不能告诉他。”太子道:“老四就是个土匪。”
石舜华笑道:“你知道的,四弟不是。说铺子是我的,四弟看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也不会太过分。”
这话太子倒没法反驳,胤禛总能踩着他的底线行事。
胤禛顶着大雪到“五谷丰登”店,看到满室春意盎然,很想把整家店都搬回他家。可一想店不是他太子二哥的,是他身怀六甲的二嫂开起来的,顿时不好意思拿太多。
腊月二十三,小年,太子随康熙去兵营查看火/器。石舜华在惇本殿西暖阁接见跟着庆德进来的金、玉、满、堂和五谷丰登店的五位掌柜。
石舜华能听到人的心里话,便给五位掌柜造成一种,足不出户,也能对铺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五位掌柜这次来见石舜华,石舜华句句说到他们心头,以致于五位掌柜误认为她比以前更厉害,忍不住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试图糊弄主子。
石舜华听到他们的心声,就拿出最后三个月的三成收益赏给铺子里的掌柜伙计。
太子回来后看到西暖阁里又多出几个箱子,眼中一亮:“庆德来了?”
石舜华“嗯”一声,就问:“妾身在宫里见几个掌柜,汗阿玛知道么?”
“不知道。”太子打开箱子,见里面全是银子,成色甚好,不禁笑道:“不过,
今儿回来的路上孤和汗阿玛闲聊,说起老十他们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去咱们宫里拿蔬菜瓜果,要不是你能赚钱,孤想照顾他们也没办法。
“随后孤又说你今儿见了几个掌柜,汗阿玛没说不行,只说以后叫你的丫鬟出去。听汗阿玛的意思,这次就算了。”
“那就好。”石舜华若不是身子笨重,她就找个机会回石家见见五家店的掌柜了。可石舜华又想敲打敲打几位掌柜,省得以为她在宫里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才捎信叫庆德把人带来,“粮草和火/器都准备好了吧?”
“如今国库充裕,粮草已经备好。只是火/器还是多年前戴梓还在火/器营时造的。维护的很好,有些母子炮还是有些旧。”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如果戴梓还在就好了。”
“戴梓是谁?”石舜华问。
太子:“一个比洋人还会造火/器的人。”
“死了?”石舜华试探道。
太子摇了摇头:“没有。但被贬出京了。”
“这么有才的人,为何贬出去?”石舜华很是不解,“如果是我,只要这个戴梓不当街杀人,我就好吃好喝供着他。他是不是诅咒汗阿玛了?”
太子扶额:“戴梓可没你胆子大。”
“只是惹汗阿玛不喜?”石舜华问。
太子点了点头:“戴梓有点恃才傲物,说话直来直去,得罪了不少人。孤也记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反正错不在戴梓。”
“爷想戴梓回来?”
“孤看到母子炮才想到他,不过,叫他回来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太子低头看到天的肚子,“这俩小子有没有闹?”话音刚落,石舜华的肚皮动了一下,太子唬一跳,“他们能听懂我的话。!”
“他们能听到声音,很好奇才动一下。”石舜华摸摸肚子,两小孩瞬间安静下来,“戴梓现如今还活着么?”
太子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还活着,怎么了?你不会认为汗阿玛把他赶到辽东还不放过他?”
“不是。是有些心气高的人被贬后很容易抑郁而终。”石舜华道,“妾身怕戴梓也是这样的人。”
太子:“戴梓不会的,他还年轻,孩子都还小,为了孩子他也会好好活着。”
“那我们……”
“不行!想都不要想。”
“爷都没听我说什么事呐。”
☆、第47章 双喜临门
太子嗤一声:“孤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福晋。你要干什么孤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偷偷把戴梓弄回京,还有可能就藏在你庄子上。”
石舜华张了张嘴,很想大声反驳,不是!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太子见状,收起嗤笑,严肃道:“没有汗阿玛的圣旨,戴梓哪里都不能去!”
“知道啦。”石舜华闷闷道。
太子:“孩子七个多月了,随时有可能出生,你纵然有天大的事也得给孤往后放一放。”
“知道啦,知道啦。”石舜华皱眉道,“我都说知道了。”
太子打量她一番:“少跟孤装不耐烦。阿笙,看住你主子,敢包庇她孤把你送去慎刑司。”
“嗻!”阿笙早就想这么干了。但石舜华不理她,还总吓唬她管太宽就把她送出宫。
如今得了太子的话,石舜华多看一会儿账册,阿笙都不许。
石舜华能听到太子的心里话,知道太子不是吓唬阿笙,不想一手培养出来的丫鬟遭罪,只能听阿笙的话。
腊月三十,除夕佳节,太医断定极有可能提前出来的双胞胎迟迟没动静,康熙坐不住了。
眼瞅着征讨准噶尔的大军万事俱备,只待康熙一声令下,可石舜华一直不生,导致想看到嫡长孙出生后再走的康熙见着太子就问:“你媳妇儿生了吗?”
从元宵节开始,短短半个月,康熙早晚必问一次。太子看到康熙张嘴,想也没想:“早呢。”
“爷,福晋生了。”晋江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太子愣了一瞬,猛然转过身,看到晋江满脸兴奋,不禁眨了眨眼睛:“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福晋生了,是两个小阿哥。”
康熙霍然起身,手里的朱笔“啪嗒”掉在地上,张了张嘴,艰涩道:“……太子妃生了!?”
“太子妃生了?”太子重复一句,话说出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拔腿就往外跑。
康熙想也没想,跟上太子。然而他太着急,砰地一声撞到御案上。揉揉大腿,康熙一瘸一拐到东宫就看到满院子奴才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顿时不敢置信瞪大眼。
梁九功见状,抓住孙河的胳膊就问:“太子妃生了,两个阿哥!?”
孙河痛的跐一声,扭头一看到康熙,连忙点点头:“是两个阿哥。”
“两个阿哥?”康熙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抬脚就往里面去,“太子?”
“汗阿玛?”站在东次间外间等着里面收拾好去看儿子的太子猛回头,惊讶道:“汗阿玛你怎么来了?”
康熙前一刻掰着手指算他最多还能在京城留几天,后一刻听到儿媳妇生了,又惊又喜又害怕,怕的自然是怎么突然就生了,毫无预警,当然得过来看个究竟。
“孩子怎么样?”康熙没心情跟他解释。
太子:“儿臣还没见到。”
“把两个阿哥抱出去给爷看看。”孩子来得太突然,生孩子比母鸡下蛋还快的石舜华听到太子的心扑通扑通宛如雷声震震,瞬间从不真实的梦中醒来,她的确把孩子生出来了,“跟爷说我没事。”
“嗻。”阿笙和阿笛各抱一个婴儿到太子面前,阿笙就说:“殿下,奴婢抱着的是大阿哥,阿笛抱着的是二阿哥。”
太子伸出手,想到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顿时僵住:“你,你走近一点,让孤好好看看。”
“给朕看看。”康熙抬脚往前走一步,意识到那是儿子的卧房,儿媳妇此刻就睡在里间,便朝阿笙和阿笛招招手。
两人把孩子抱出来,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康熙扭头一看,四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观其穿着打扮:“她们是你的侧福晋?”问太子。
太子颔首:“你们先回屋。”
“福晋生了?”李佳氏没有动弹,而是盯着阿笛和阿笙怀里的婴儿。
太子眉头微皱:“你们不知道?”
“贱妾听说福晋生了,把弘皙安顿好,出来就看到殿下和皇上。”李佳氏总感觉她在做梦,怎么可能有人生孩子比母鸡下蛋还快。可确确实实看到多出两个婴儿,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康熙也觉得不真实,很理解她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便挥挥手示意几人回房,走到两个孙子跟前,伸手戳一下孩子的小脸,软的,热的,嗯,是活的:“他俩多重?太医怎么说?”
“大阿哥六斤二两,二阿哥五斤八两。”阿笙道,“太医说两个阿哥很壮实,太医正在房里给福晋诊脉。”
太医听小顺子说太子妃生了,不紧不慢地去找药箱。小顺子催他快点,太医安慰他,妇人生孩子没这么快,勿忧,勿忧。
到东宫和晋江撞个正着,太医踉跄了一下,张嘴想说晋江两句,晋江先一步说,太子妃生了。
太医噎住,回过神,拔腿就往毓庆宫跑。门槛过高,摔个五体投地,太医爬起来顾不得看看哪里有没有摔破皮,像风一般往宫女嬷嬷最多的地方跑。
李佳氏正是看到太医这般失态,怕石舜华出了什么事,太子迁怒到她们,便躲在屋里没敢出来。即便隐隐听到孩子的哭声,李佳氏等人也没敢想,石舜华生俩比她生一个还快。
“好好好!”康熙抚掌大笑,为了确定两个孩子是不是真壮实,康熙掀开包着孩子的棉被,见孩子胖乎乎的,转身就说,“梁九功,传张英拟旨,昭告天下。”
“嗻!”梁九功前往文华殿找文华殿大学士张英。
康熙继续说:“保成,朕决定了,二月初四六师启行。二月初二,你替朕去祭扫方泽、太庙、社稷,回来再给俩小子办洗三。”
“儿臣遵命。”太子大喜,难得没掩饰神色。目送康熙离开,立刻跑屋里问,“太医,福晋怎么样了?”
太医看到肚子瘪下去的太子妃和刚出生的两个小孩,依然觉得跟做梦似的:“太子妃很好。”
“那,那她怎么生这么快?”太子问出一直想问的,“孤记得李佳氏生大阿哥的时候生了一夜。”
太医也想知道,可他当了二十多年御医,见多了阿哥和格格出生,可从未见过有谁一刻钟生两个出来:“大概太子妃的身体格外好。”
“什么叫大概?!”太子直皱眉。
石舜华叹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都不知道,爷别为难张太医了。阿筝,送太医出去。”
“嗻!”主子生太快,惊疑不定的阿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推一脸呆滞的谢嬷嬷一把,谢嬷嬷打了个激灵,跑去东厢房翻出早已准备好的打赏荷包。
阿筝看到站在门边的小孩,脚步一顿:“大阿哥怎么来了?”
“我听说弟弟出生了,是真的么?”石舜华发动,程嬷嬷怕大阿哥跑出去添乱,抱着她在屋里等着。
可是,没等大阿哥弄明白一刻钟前还问他早上吃的什么的嫡额娘怎么突然就生了,结果,东次间传来婴儿的哭声。
程嬷嬷手一哆嗦,险些把大阿哥丢在地上。抱着大阿哥出去,先后问四个人,确定当家主母真生了,程嬷嬷才敢放下大阿哥。
阿筝见他一脸懵懂,还夹杂着担忧:“福晋在里面,大阿哥去看看吧。”
“我可以去看看?”小孩说出口,人已钻进去。
石舜华听到小孩的声音,突然想到:“爷,大阿哥还没个名字。”
走到绣帘边的小孩猛地停下来,竖起耳朵等他的名字。
太子皱眉道:“你刚生产,好好歇息。”
“给双胞胎起名字的时候,大阿哥的名字也定下来吧。”石舜华道,“他再过两年就去上书房了,总不能大阿哥、大阿哥的叫。”
“孤知道了。”太子看了看两个刚出的嫡子,看着看着,猛地发现不对,“他俩怎么白白胖胖的,孤记得大阿哥出生时,跟个红猴子似的。”
听到有名字的小孩心中一喜,正想进来又听到他阿玛的话,再次僵住。
“听我额娘说大哥出生时就这样,民间有句话,外甥像舅,他俩可能像我大哥。”石舜华实话实说。
太子摇头:“不对,老大眉眼像孤,老二的鼻子嘴巴像你,怎么看都不像你大哥。”
“那爷说怎么回事?”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孤知道还问你。”
“噗!”
“谁!”
大阿哥连忙捂住嘴巴。
太子撩开绣帘一看是庶长子,“你怎么在这儿?”
大阿哥心说,我都来好久了,现在才知道太晚了吧,“我来看弟弟。”
“进来吧。”石舜华道,“爷,妾身刚刚听到汗阿玛叫张英拟旨,四弟他们收到消息该过来了,你去前院等着吧。”
“噗!”四皇子胤禛连忙擦擦嘴,“你说什么?太子妃?二嫂生了?而且还是两个阿哥?”
魏珠儿点了点头:“听说皇上令张英大人起草的圣旨,京城传遍了。”
“爷早朝碰到二哥,问他二嫂生了没,太子二哥说没有一点要生的迹象。”胤禛指着面前的包子,“爷从宫里回来,堪堪半个时辰,你告诉我二嫂生了?你以为生孩子是下蛋呢?”
“四哥,四哥,四哥在家么?”
胤禛走出去一看:“老五,有事?”
“我额娘派人来告诉我二嫂生了,叫弟弟准备两份礼物,四哥,太子妃她怎么就生了呢?”五皇子纳闷,“先不说这个,你打算送什么?”
啪!
大皇子胤禔府上一片狼藉,大福晋吓得猛地站起来,抬抬手示意来报信的丫鬟出去,“爷,您先消消气,额娘的人还说二月二洗三,叫妾身过去。”
“叫你去你就去。!”胤禔说着,一顿,“爷陪你一起去!老二他福晋再敢嘲笑你,爷,爷……”
☆、第48章 六师启行
九皇子翻书的手一顿:“你说二嫂生了?!”
众皇子齐刷刷看过去。
传话的太监不禁缩缩脖子:“是,是的。就是爷吃饭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宜妃娘娘派人来说,爷这两天别去东宫,东宫添了两个小阿哥正忙。
“宜妃娘娘还说,爷以前三天两头去东宫偷,不不不,是拿东西,如今东宫有喜,叫爷也给两位小阿哥准备些满月礼。洗三礼宜妃娘娘已经备下了。”
九皇子伸出胳膊:“八哥,你掐我一下。”
十皇子胤峨朝他胳膊上拧一把。九皇子痛的龇牙咧嘴,确定不是做梦,喃喃道:“女人生孩子还可以这么快!?”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是知道了,可以这么快。”八皇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延禧宫的太监,明白惠妃使人来告诉他,“是不是太子妃生了?”
“爷已经知道了?娘娘说她帮爷准备好了满月礼,爷放学后去延禧宫一趟,娘娘还有些话对爷说。”
太子地位稳固,太子妃又顺顺当当生下两个嫡子。凭康熙敢昭告天下这一点,世人都可以看出两个阿哥不是短命鬼。
正月三十日,虽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皇家第一对双胞胎赶在大军开拔之前出生,对奔赴前线的将士们来说无意是个好兆头。
太子不作死,他日皇位必是他的。大皇子胤禔再找太子麻烦,无需太子出手,康熙也会敲打扯太子后腿的胤禔。
惠妃作为旁观者能看出这一点。在上书房的八皇子还没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中也能看出这一点。八皇子不用想也知道惠妃要说些什么。无非是叫他劝胤禔别再跟太子对着干,否则日后新皇登基,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胤禔。
十二点一刻,八皇子站在延禧宫里听到惠妃说出他早已猜到的那番话,八皇子本该点头,可一想到惠妃一向待他不薄:“惠额娘,九弟和十弟仗着太子妃大方,三天两头地去毓庆宫拿东西,他们每次都会分我一点。大哥不知听谁说的,觉得我用东宫的东西心就偏向太子二哥,认为我是个叛徒,他不会听我的。”
“去毓庆宫拿东西?”惠妃注意到这一点,“翊坤宫宜妃那里什么东西没有?!”
八皇子:“新鲜的瓜果蔬菜。”
惠妃呼吸一窒:“天寒地冻的的确最缺这些。”
“是的。”八皇子道,“黄瓜,茄子,生菜,还有些蘑菇,东宫这个冬天没断过。小九每次去也不多拿,刚好够我们几个敞开了吃的。您也知道堂堂杂货店有二嫂一份,二嫂不差钱,也就不跟我们计较。”
“太子妃的确不差钱。”说到银钱,惠妃不由自主想起纳兰明珠传进来的消息,“江南那些染上福/寿膏的官员和盐商恨不得吃了她,可惜没等他们动手,就被皇上摘去顶戴花翎,剥夺盐商的资格。”
八皇子:“那件事错在汗阿玛,是他不禁止洋人售福/寿膏,在太子二哥向他禀告时还把太子嘲笑一顿,他于情于理都得护着东宫。如今二嫂有两个嫡子,汗阿玛心里气二嫂的杂货店把他的心腹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看在两个孩子份上还会继续护着二嫂。”
“谁说不是呢。我这个整日里窝在后宫的女人都知道,胤禔怎么就看不清呢。”惠妃叹气,“你大嫂也是个不争气的,孩子生了四个,全是丫头片子。丫头片子也行啊,可她怎么就不能一胎生俩呢。”
“这,这生孩子全看天意。”八皇子没法接这个话,“惠额娘,大哥那里我会说几句,但您别全指望我,您也得跟他说说。”
惠妃心说,我儿子要是能听我的话,我也不至于找你:“行,我知道了。今儿就在这里吃饭吧,喊上你额娘。”
八皇子的生母住在延禧宫偏殿,八皇子每次来延禧宫都想直接去偏殿,可是他不能。有时候赶上惠妃心情不好,即便就看到生母站在门口,也不敢过去问安。端是怕惠妃觉得吃着她的饭,想着亲娘,再因此刁难他生母。
“谢谢惠额娘,我去喊额娘。”八皇子到偏殿就交代他额娘,别在惠妃面前提东宫有子的话。
八皇子在延禧宫陪生母和养母用饭的时候,十四皇子胤祯也在永和宫陪德妃用饭。胤祯怕亲娘借着太子妃做月子搞事,就故意夸大事实:“额娘,你知道汗阿玛今儿多高兴么,恨不得大赦天下。”
“大赦?”康熙一向偏爱太子,太子有嫡子,德妃能想到康熙会很高兴,但胤祯的话还是让德妃吓一跳,“夸张了啊,小十四。”
胤祯摇头:“没有。汗阿玛还叫太子替他祭祀,就在那俩小孩洗三当日。我估摸着下次太子妃再来个双胞胎或者龙凤胎,汗阿玛一高兴指不定能直接退位。”
“小十四,你可别吓唬额娘。”德妃盯着他,“是不是你四哥叫你这样说的?”
胤祯一愣:“四哥?我今儿没见过四哥。我是根据以往推断的。别的不说,就说汗阿玛给太子选嫡福晋,听我那里的老嬷嬷说,其实早年订了好几家。汗阿玛每年都会派人出去打听好几次,只有石文炳一家没有因嫡女可能被汗阿玛相中而张狂,汗阿玛才最终定下相貌平平的二嫂。
“你再想想大嫂和三嫂,是惠母妃和荣母妃定下来几个人选之后,请汗阿玛挑选的。汗阿玛如今可能连大嫂和三嫂的娘家都分不清,凭他这么重视太子,退位也不过是早一天把皇位让给二哥。
“说实话,如今看来汗阿玛没选错。二嫂不但贤惠,肚皮也争气,最重要的还能镇住你们。幸亏二嫂相貌平平,要是长得漂亮点,汗阿玛估计又该担心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了。”
“十四,什么叫能镇住我们?”德妃问。
胤祯心中一凛,娘啊,怎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就是,就是见你们四打一还能被二嫂碾压,毫无反手之力,猜到的。”
“我,我们那是看她是个孕妇,不跟她一般见识。”德妃做张做势道。
胤祯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是是是。那要不要儿子帮你打听打听,惠母妃、宜母妃和荣母妃都准了什么样的礼物?”
“你能打听到?”德妃当然想了,可她很怀疑不足八岁的小儿子的能力。
胤祯:“交给我吧。”
傍晚,小皇子们放学就聚到八皇子屋里,吃着昨儿从东宫拿的新鲜莲藕。八皇子先说惠妃准备的礼物,紧接着是九皇子。
九皇子说完,十四皇子开口把他额娘卖了,就问:“七哥怎么说?”
七皇子的府邸年初刚刚建好,嫌南三所拥挤的七皇子立刻搬了出去。而七皇子住在阿哥所时,离十二皇子最近,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俩人便走得比较近。七皇子那边是十二皇子负责的。
十二皇子住到阿哥所之前,七皇子跟三皇子关系最好,三皇子的额娘荣妃那里有什么消息,一般情况下三皇子都不会瞒七皇子。
十二皇子一脸抱歉:“据七哥说荣母妃今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连三哥都不见。”
“至于么?”胤祯夹一块牛肉在滚烫的锅里涮涮,“就算太子二哥废了,也轮不到三哥,她整天跟二嫂较什么劲。”
“太子二哥废了,还真有可能轮到三哥。”十皇子往嘴里塞一口羊肉,“爽!”
八皇子:“大哥有勇无谋,连咱们都能看出这一点,汗阿玛自然也能看出来。一旦太子二哥有个好歹,三哥就是第一人选。可惜啊,自从太子二哥娶了二嫂,一天比一天精明。福/寿膏那件事他居然能瞒五个月。说真的,出乎我所料。”
“我刚听说也吓一跳。”十三皇子胤祥道,“我虽然跟太子二哥不熟,可也见过他不少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真没看出以前受不了一点刺激的二哥是那么能忍的人。”
“所以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有个好福晋多重要。”九皇子开口,“将来我娶福晋,我可不能由着额娘选,我得自己挑。”
八皇子瞥他一眼:“宜母妃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还是叫她给你挑吧。”
“额娘以前还说二嫂是个悍妇呢。”九皇子道,“事实上二嫂旺夫。”
八皇子噎住:“要不你叫二嫂帮你挑?”
“这个主意好。”十皇子赞同,“说句你们可能不爱听的话,那四位母妃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绝不是咱们平时看到的那般人畜无害,可她们居然败给二嫂,可见二嫂得有多厉害。虽然我没领教过。”
“你没领教过?”胤祥像听到个笑话,“这才过去多久,就把牛骨面给忘了?”
十皇子胤峨呼吸一窒。
八皇子:“二嫂的大哥和二哥是嫡子,她是嫡女,管家的又是她额娘,据说她阿玛和她额娘感情挺好,生在这么简单的家里,二嫂相对来说应该很单纯,没多大心机,起码没有惠额娘心机深。可是这才多久,东宫的奴才就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如果不是心机深,就是眼光独到。”
“什么意思?”只顾得吃的十一皇子没听懂。
胤祥:“八哥的意思二嫂能一眼看出哪个奴才能用哪个奴才不能重用?你也太扯了吧。二嫂又不是能读心。”
“那你们说怎么解释?”八皇子道,“二嫂家里可没机会让她练手。我觉得唯一解释就是二嫂天赋异禀,直觉超准。”
“我听到过一个说法。”十皇子道,“人小的时候心无杂念,能一眼辨出善恶。可能二嫂一直保留着这点,眼光才那么独。”
九皇子啧一声:“太子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啊。”
大婚前,太子总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缺德事,打小死了娘,好不容易要成家,又死了岳父。终于把媳妇娶进门,又丑得惨绝人寰。
如今,看了看并排酣睡的两个白嫩团子,又看了看脸色蜡黄的孩子娘,太子打心眼里笑了,第一次觉得石舜华顶着麻子脸也挺美的。
石舜华生的快,毕竟是生两个孩子,虽然不累,但也很乏。一觉醒来,闻到淡淡地香味:“阿笙,晌午了?”
“天快黑了,膳房在做晚饭。福晋,爷叫两个阿哥搬去东院正殿。”阿笙道,“奴婢应了下来,但还没叫嬷嬷搬。”
毓庆宫本没有空房子,但膳房搬到东院后腾出几间房,石舜华就叫修建东院的工匠把那几间房里里外外翻修一遍。年前石舜华令吩咐宫人布置一番,留作两个孩子的卧房。
石舜华:“不搬,先住东厢房。对了,去告诉李佳氏,去东院给大阿哥挑几间厢房,大阿哥去上书房了就搬到东院去住。”
“嗻!”阿笙先见李佳氏,随后去见大阿哥:“阿哥,你的名字定下了。”
正在玩元宵节新得的百巧板的大阿哥猛地抬头:“我叫什么名字?”
“弘晋,晋国的晋。又通上进的进,殿下亲自选的字。”
大阿哥弘晋心中一喜,猛地想到:“三弟和四弟叫什么?”
“奴婢不知。听说皇上给两位阿哥取名字。”阿笙道,“他们的名字殿下也做不了主。”
“好吧,我知道了。”弘晋挥挥小手,等阿笙出去就喊刘嬷嬷,“快把我的帽子找出来。”
刘嬷嬷见状:“阿哥要出去?快吃饭了。”
“我到南三所就回来。”弘晋戴着瓜皮帽,迈着小短腿往南三所跑。
程嬷嬷想抱他过去,一想到当家主母不止一次说叫大阿哥自己走。程嬷嬷手一顿,除了提醒弘晋慢点,见他累满头汗也不说抱着他。
刚刚吃饱的十一皇子打算上床歇息,听到敲门声,眉头一皱,“天都快黑了,九哥不睡觉干么呢。”
“不是九叔,是我。”小短腿翻过高高的门槛,跑到床边,双眼亮亮的,“十一叔,我有名字了,叫弘晋。”
“弘晋?”十一皇子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太子二哥会给你取个和你弟弟弘皙一样的名字呢。”
“嘎?”小孩眨了眨眼,“为什么啊?”
十一皇子:“你看,大哥叫胤禔,三哥叫胤祉,虽然字不一样,但读音很像。四哥叫胤禛,十四弟也叫胤祯,字不同读音也很像。太子二哥是下一任皇帝,继承汗阿玛的习惯才正常啊。”
“才不正常。”弘晋说着,往四周看了看,随后招招手。
十一皇子低头,弘晋趴在他耳边说:“我听嫡额娘说汗阿玛是生的儿子太多,不知道叫什么好,才这么给叔叔伯伯起名。”
十一皇子心中讶异,随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敢说。”
“不能说,不能说。”弘晋小声说,“我也是偷听的,阿玛还因为这个数落嫡额娘一顿。十一叔,我弟弟洗三你来不来?”
“不行,我得去上书房。”
弘晋很失望:“怎么每天都去上书房啊?嫡额娘说看书要劳逸结合,天天看书会像我阿玛一样的。”
“你阿玛怎么了?”十一忙问。
弘晋仔细想了想,小声说:“看着很壮实,其实很虚。我跟你说,我阿玛用过百年山参,嫡额娘说那是老人用的。阿玛年纪轻轻身体就那么不好,都是每天半夜起来去上书房的原因。”
十一皇子若有所思道:“我额娘以前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以为等我长大了就好了,谁知不但没好还越来远不好,肯定也是因为我每日半夜起来去上书房。”说着,顿了顿,“我决定了,我明天歇一天。”
“师傅允许么?”弘晋好奇道。
十一:“我经常请假,没事的。”
“那你后天一早就去找我玩,我嫡额娘又送给我一副百巧板,我才拼一半,可难了,到时候咱俩一块拼。对了,还有个小蹴鞠。”
“什么叫小蹴鞠?”
弘晋皱眉道:“比蹴鞠小,就像我的拳头那么大,好像叫捶丸。咱们在我屋里就能玩。”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
二月初二,上午,太子去祭扫方泽、太庙、社稷,回来便看到毓庆宫里人头攒动,而位于最中间的是他汗阿玛。
大福晋担心太子妃借机嘲讽她,大皇子胤禔不想看到太子得意的嘴脸,却怕他媳妇又被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依然跟了过去。
胤禔看到黄色龙袍,正想开口,再仔细一看,是明黄色,不是属于太子的杏黄色,心中讶异他那日理万机的爹居然来观礼,到嘴边的话连忙咽回去:“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大哥来了?”
胤禔回头一看,太子穿着祭祀时才穿的蓝色龙袍站在他身后,再看过去,太子居然没嘚瑟,表情还异常严肃,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见状,心中好笑又无语,老大闺女都生四个了,怎么还没一点长进?他即便想嘲讽他,也不会选在今天,更不会当着他爹的面。
“胤禔,太子给你打招呼呢。”康熙提醒,“你盯着他做什么?”
“胤禔可能想向太子请教,但不好意思开口。”惠妃笑着打圆场。
康熙不信,但今儿是两个孙子的好日子,也懒得刨根究底:“你是得向太子请教。”瞥他一眼就问,“什么时辰了?”
“快十点了。”嬷嬷开口。
康熙想了一下:“十点开始。”
十点整,两个胖乎乎白嫩团子被抱出来。原本有点不一样的俩小孩过了两天更加明显,说两人不是双胞胎也有人信。
胤禔看着眼痛心里苦。跟着康熙笑的惠妃眼角的余光瞥见儿媳妇神色晦暗,猛然想到儿子。扭头一看,见儿子直勾勾盯着双胞胎,惠妃忍不住暗暗叹气。
听到嬷嬷说开始,惠妃回过头,就看到荣妃恨不得把双胞胎生吞活剥的神情,和德妃略带嘲讽的笑容。
惠妃心里冷哼一声,就找宜妃,便看到宜妃和太后站在一块,两人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十一叔,你额娘来啦?”弘晋听到十一惊呼一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现在咋办?你装病被你额娘发现会不会挨揍?十一叔,你快找个地方躲躲。”
十一皇子往外面看一眼,关上窗户,拿着木板趴在地上继续拼图:“躲什么躲啊。弘晋你太没出息了,我额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我说去上书房头痛,我额娘得叫九哥再帮我请一天假。”
“可你说谎了。”弘晋像个小大人,“我嫡额娘说爱说谎的小孩不是好孩子。你不想去上书房,其实可以和你额娘直接说。”
“二嫂骗你呢。她是怕你以后对他说谎。”
“才不是。我昨儿去看嫡额娘,有问嫡额娘,如果我不想去上书房可不可以不去。嫡额娘说可以,歇息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弘晋抓着头顶的冲天辫,“你下次别骗你额娘啦。”
十一不禁翻白眼,屁大点小孩怎么这么多话:“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额娘不知道我请假,她以为我在上书房。”
“嘎?”弘晋受到惊吓,拽着十一的胳膊,“你快躲躲,别玩了。”
“小九,小十?你们怎么过来了?”康熙看到太子身后有几个小脑袋,以为看错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上书房?”
太子回头一看,惊讶道:“十三弟?十四弟,你们怎么也在?”
“十四?你来干么?”德妃正想着“十四弟”是谁,就看到胤峨身后多出个小脑袋,正是她儿子胤祯。
胤祯指向九皇子:“我是陪九哥来的。”
“小九,你跑这里来有事?”康熙问。
九皇子心说,没大事,就是来看看太子的俩嫡子,但这话不能说,因为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十一说他头痛,儿子担心他就趁着中间歇息去南三所看看他。谁知他不在,我就想来问问太子二哥十一是不是在他这里。既然不在,那儿子就回上书房了。”反正也看清楚俩大侄子长啥样了。
“儿子也回去了。”十皇子跟着说。十三和十四给康熙行了礼,转身就走。
康熙笑了笑,慢悠悠道:“站住!”
☆、第49章 太子监国
四个高矮不一的少年猛地停下,不约而同地回头,异口同声道:“汗阿玛。”
“还知道朕是你们阿玛?”康熙似笑非笑,“逃课就逃课,拿十一当理由,你们还真是朕的好儿子。”
“小九!是不是你的主意!?”宜妃肯定得问。
九皇子下意识看向康熙,见其面色不渝,顿时想点头又不敢点头。
康熙睨了他一眼,回答宜妃:“除了他也没旁人。”随即就问,“你们来看弘晏和弘曜?”
“原来双胞胎叫弘晏和弘曜。”胤祯啧一声,“名字是太子二哥起的吧?弘晏,弘晏,乍一听跟鸿雁似的,不错,喜庆。”
偌大的院子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胤祥立刻察觉到不对,开口就说:“汗阿玛,儿子去上书房了。”说着,拽着胤祯就跑。
“站住。”康熙再次开口,“名字是朕起的。”
“完啦!”十一轻呼一声,“小十四这张嘴啊,以前听说四哥特意去南三所骂他大嘴巴子,我还觉得四哥对十四太严厉,终于闯祸了。”
“可是,可是十一叔为啥一点也不担心?”小弘晋歪着头好奇地问。
十一皇子:“十四弟的额娘在,她不会看着汗阿玛数落十四弟。”
“十四还小,不懂事,大概以为鸿雁很喜庆。”德妃笑着打圆场。
康熙笑着说:“可朕不这么认为。外面冷,先把弘晏和弘曜抱回房。”盯着四个儿子,淡淡道:“说说吧,想朕怎么罚你们。”
四人打了个寒颤,低头互看一眼。九皇子率先抬头,往前一步走:“启禀汗阿玛,儿子不是来看弘晏和弘曜两位侄子的,儿子的确是来找十一的。”顿了顿,“十一不在上书房。”
“九哥个混蛋。”十一低咒一声,“我果然不该奢望他有兄弟爱。”
“什么叫十一不在上书房?”宜妃不太明白。
康熙:“十一不在上书房,这四个小子又想来看弘晏和弘曜,于是跟师傅说去南三所看望十一。可他们到门口不去南三所,反而拐进了毓庆宫。朕说得对不对?十一不舒服还被你们几个利用,十一知道么?”
十一不但知道,还听得一清二楚。
宜妃惊讶道:“十一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小九,为什么不告诉我?”
“十一只是说有点困想睡觉,感觉想生病。”九皇子道,“我有跟十一说不舒服就请太医。十一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他都快成太医了,他知道的。”
“那也不能把十一扔在南三所。”宜妃道,“你快回去告诉十一,晌午去我那儿。”
九皇子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儿子还得去上书房。”
“难得啊。”康熙刺了他一句,九皇子浑身一僵。康熙无语,“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
“嗻!”四人如获大赦,拔腿就跑。
康熙询问九皇子时,洗三已接近尾声。双胞胎被奶嬷嬷抱回屋,后天就启程的康熙也没过多停留。
康熙一走,惠宜德荣和大皇子夫妇,三皇子夫妇以及四皇子夫妇也随着他出去。
太子紧接着就说:“阿笙,扶福晋回房歇息。”
“不急。”石舜华道,“阿笙,去弘晋房里把十一弟喊出来。”
“谁?”太子惊讶道,“十一弟?他在咱们这里,不是在南三所?”
石舜华能听到别人的心里话,耳朵也异于常人,早就听到十一的声音,便问小顺子:“十一弟来了没走吧?”
“启禀福晋,十一爷一直在咱们大阿哥房里。”小顺子道,“洗三开始的时候,十一爷和大阿哥踩着板凳趴在窗户边看了好一会儿。”
太子张了张嘴:“……那他怎么不出来?不对,他居然敢不出来。”说着走到弘晋房门口,“十一,出来!”
“太子二哥。”门一下子打开,应该不舒服躺在南三所的十一皇子嘿嘿傻笑,“你回来啦?洗三开始了没?”
“装,使劲装!”太子瞪他一眼,“张起麟,送他去翊坤宫。”
“别介啊。”十一忙说,“我真有点不舒服。太子二哥,你就同意弟弟在弘晋房里歇一会儿吧。”
太子看到地上的木板,嗤一声:“你所谓的歇息就是在他房里玩百巧板?”
“劳逸结合,这话可是二嫂说的。”十一道,“弟弟听二嫂的话才来找弘晋玩百巧板。”
“十一叔。”弘晋小声提醒,那话是嫡额娘跟我说的不假,但我如今只是学前小孩啊。
太子:“弘晋,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别吓唬弘晋,他还小。”十一其实是怕弘晋太老实,把他卖个一干二净。
太子见状:“汗阿玛还没走远。”
十一好想学他九哥翻白眼,但面对太子时小十一只敢想想:“太子二哥,算弟弟求你了,只此一次。”
“下午去上书房。”太子眼瞅着天快晌午了,便退一步。
十一大喜:“弟弟晌午在你这里用饭?”
“不行!”太子不等他开口就说:“宜母妃会派人去寻你。”
“对哦,我差点忘了。”十一转身就说,“弘晋,快把你的那个捶丸拿出来,咱俩玩两刻钟我就回南三所。”
“啊?还玩呀。”弘晋不禁睁大眼。
太子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小顺子,计时,两刻钟后送十一弟回去。”
十一皇子翻个白眼,弘晋吓得连忙找他阿玛。一见太子往前院去,松了一口气,正想转身回房,“额娘?有事啊?”
李佳氏站在门口看了看弘晋,又看了看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神色复杂:“没事,别玩太久。”
“儿子知道。”弘晋关上门,就小声问:“十一叔,我额娘为什么用像不认识我一样的眼神看我?是我看错了?”
十一皇子没看见李佳氏的表情,但他因为经常生病,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在宜妃居住的翊坤宫,有些事情宜妃纵然想瞒着他也难免有所疏忽。对于后宫阴私十一比他古灵精怪的哥哥们知道的还多:“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嫡额娘,不喜欢你额娘?”
“我喜欢额娘啊。”弘晋道。
十一想一下:“换个说法,你最喜欢哪个?”
弘晋往周围看了看,拉着十一到里间,不忘递给他一个捶丸的捶柄,小声说:“嫡额娘。但是嫡额娘对我好啊。程嬷嬷说皇玛法赏给她的燕窝被我吃一半,她找洋人买的燕窝又被我吃一半——”
“多少?!十一忙问。
弘晋吓一跳:“不知道。”
“那你吃多久?”十一理解他年龄小,不清楚一盒燕窝能吃多久。
弘晋想了想:“从嫡额娘出现到去年年底,每日早上一碗。嫡额娘和阿玛偶尔晚上想吃,我也能吃到。”
“我的老天爷啊。”十一本以为是一两个月,看着弘晋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着他的额头道,“你小子咋这么好命呀。”
“好命?”弘晋不太懂,“是很多的意思么?”
十一:“这么说吧,我额娘是皇妃,皇宫里的女人除了太后和你嫡额娘,她就是最尊贵的人之一,也不能保证每日都能用燕窝。据我所知,只有汗阿玛才有这种待遇。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还有你和太子二哥和二嫂。”说着,顿了顿,“二嫂果然有钱。”
“十一叔的意思太后老祖宗也不能像我一样每日都用燕窝?”十一点头,弘晋张大小嘴,“嫡额娘果真疼我。不对,十一叔,我们在说我额娘。”
十一:“听九哥说你以前比我还爱生病,你额娘看你变成这样,自然就不认识你了。”说着话,捏一把小孩肥嘟嘟的小脸,没跟他讲太过复杂。
弘晋呲一声,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嫡额娘还说额娘觉得我快要死了,才只喜欢二弟。我额娘没有反驳,一定是被嫡额娘说对了。她们都以为我小不记事,其实我都记得呢。
“十一叔,我偷偷告诉你,别告诉别人啊。我一岁就记事了。阿玛的哈哈珠子教我《道德经》,我念三遍就能背下来。”
十一眉头一挑,十分意外:“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什么叫过目不忘啊?”
“看过一遍就能记下来。”
弘晋摇头:“不能,得三遍。”
“你这个实心的小子,过目不忘是夸张的说法啦。你这样就是过目不忘。”十一痛心疾首道,“这么聪明的小脑瓜,居然每天想着玩,太不思进取了。不行,咱们不能玩捶丸,我教你读书。”
弘晋摇头:“嫡额娘说我现在还小,每天学两个时辰就好了,要劳逸结合。你不跟我玩,我去拼百巧板,还有一小半没拼呢。”
十一皇子一看弘晋比他矮一半,又想到他才四岁:“那咱们玩捶丸。”
“主子,十一爷在咱们这里,要不要告诉宜妃娘娘一声?”阿笙送石舜华到里间就问。
石舜华颔首:“宜母妃真心疼十一,她肯定会立刻派人去南三所看十一。你到翊坤宫就说十一躺在床上无聊,也想来看弘晏和弘曜,她前脚走,十一后脚到的。”
“奴婢知道该怎么说了。”阿笙行了礼,先到弘晋房里跟十一对好口供才去翊坤宫。
十一望着阿笙的背影,不禁感慨:“二嫂做事真是面面俱到。”
两刻钟过后,十一被小顺子请出东宫。十一没有去南三所,而是绕过乾清宫直奔翊坤宫。
宜妃一见小儿子脸蛋红扑扑的,肯定得问:“装病呢?”
“没有。”十一皇子道,“二嫂给弘晋买个捶丸,可好玩了。儿子第一次见那个就跟弘晋玩了一会儿。”
“弘晋?太子庶长子的名字么。”宜妃微微蹙眉,“听说你九哥经常去东宫拿小玩意,太子妃给弘晋买那么多玩意,是不是就想看着弘晋玩物丧志?”
十一皱眉:“额娘想什么呢。弘晋还没满四周岁,已经会背《道德经》了。太子妃二嫂是见弘晋身体弱爱生病,才给他买好多东西叫他玩。
“太子妃二嫂还说学富五车不如有个好身体。对了,纳兰性德,五哥说他很有才,可惜是个短命鬼。额娘,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被二嫂听去我以后会不好意思去东宫的。额娘,我在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宜妃猛地惊醒,看到儿子蜡黄的小脸,比太子妃的脸色还黄,扯了扯嘴角:“额娘突然想到一点事。还难受么,要不要太医给你看看?”
“没事了。”十一眼珠一转,“可能是昨晚睡觉时受凉了。我跟弘晋玩一会儿出点汗就好了。”
宜妃看到儿子不安地绞着手指,想拆穿他的谎话,到嘴边笑道:“没事就好。明儿也别去了,等过两天好利索了再去。”
“谢谢额娘。”十一大喜,“额娘,弘晋下午跟他的师傅学画,儿子想去东宫跟弘晋一块学。”
“行啊。”宜妃道,“太子妃坐月子,东宫又添两个小阿哥,满院子全是人,你和弘晋在惇本殿,别往毓庆宫去。”
“儿子知道,不会给二嫂添麻烦的。”十一没说,他也不敢在东宫胡闹。
二月初四,六师启行。康熙走后,太子监国。虽然太子早已成年,康熙打算放手又不放心,于是这两天就把太子带在身边。
晌午太子也没回来,傍晚回到东宫,进门看到晋江撅着屁股刨土:“你在干嘛?”
“爷回来了?”晋江连忙放下铁锹,“十一爷说明儿来玩捶丸,叫奴才刨几个洞,他明儿一早过来。”
太子疑惑:“十一没去上书房?”
“十一爷说他的病还没好,后天再去。”
“他有什么病?”太子紧紧皱眉,到后院就问:“福晋,十一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怎么跟宜母妃说的。”石舜华已经能下地,但她怕出去受凉便一直呆在屋里,倒是真不知道外面的事,“别管他了,反正弘晋有人玩。”
太子把晋江正在干的事跟她说一遍:“一个院子里到处是洞像什么样。”
“赶明儿叫庄子上的工匠再做些新玩意,他们就不玩了。”石舜华道,“汗阿玛有没有给你找几个帮手?”
“阿兰泰、佛伦等人。对了,还有张英,张英要辞官,汗阿玛拦着没放。”太子道,“别看孤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等汗阿玛一走,他身边的能吏就全变成孤的人了。更何况孤还有你。”
石舜华好笑:“爷可别这么说。妾身是个妇人,可没法帮你。反倒是妾身如今还有一件事想麻烦爷。”
“别说,你的事从来没有小事。”
☆、第50章 上有所好
石舜华苦笑:“…这次真是小事。”
“福晋,孤理解的小事是晚上吃什么。”太子问,“晚上吃什么?”
石舜华噎住:“门在那边。”
“什么德行啊你,动不动就撵孤。”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汗阿玛出京师再说。”
二月初四,上午,大军启行。太子率文武百官送走康熙,就去武英殿和阿兰泰等人处理奏报。
石舜华还惦记着她所谓的小事,晚饭后不见太子来看她就使小顺子去找太子。
小顺子:“殿下还没回来。”
“还没用膳?”石舜华诧异道。
小顺子:“在前院用了饭又走了。”
石舜华冷笑:“真行。我看他能躲几日。阿笙,明儿一早把弘晏和弘曜抱过来。”
“三阿哥和四阿哥无论谁哭,另一个都会跟着哭,会不会打扰您歇息?”阿笙担忧道。
石舜华:“有奶嬷嬷,没事。”
“有奶嬷嬷也没用,主子,您有所不知,两位阿哥喜欢哭着玩。”
“哭着玩?”石舜华惊讶,“这是什么毛病?”
“奴婢也不知道。”阿笙道,“您如果不相信,明儿早上就把两位阿哥抱过来?”
石舜华想了想:“没事。我只是坐月子,又不是生病难受夜里也睡不好。”
康熙走后御门听政暂时取消,王公大臣分成三班值宿紫禁城,辅佐代理政务的太子。而太子每日早上六点去见值宿的王公大臣,八点回东宫用饭。但用饭前必须去东厢房看看双胞胎儿子。
太子推开厢房门,里面悄无声息,不禁纳闷:“徐嬷嬷?”
“爷,徐嬷嬷不在这里。”
太子回头一看是小顺子:“屋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弘晏和弘曜呢?”
“福晋说她想两个阿哥了。”小顺子道,“一早就叫嬷嬷们把小阿哥抱过去。说来也奇怪,喜欢哭的小阿哥见着福晋特别乖,今儿早上都没哭。”
太子嗤一声:“说不定还没睡醒。”
“醒了。”小顺子道,“奴才刚才在廊檐下还听到小阿哥笑呢。”
“笑?”两个儿子的房间紧挨着惇本殿,离毓庆宫正殿甚远。太子这几日歇在惇本殿,每天夜里和早上都能听见儿子哭。昨儿夜里太子被吵得很烦,到后院东厢房一看,俩儿子闭着眼干嚎。太子暗骂一句鬼见愁,回到惇本殿蒙着被子才算睡着,“爷过去看看。”
小顺子接着就问:“在福晋那里用饭么?”
太子脚步一顿:“不了。孤突然想到一点事,把饭端书房里。”
“福晋和爷怎么回事?”早早吃过饭的林氏坐在门口晒太阳,见李佳氏抱着二阿哥弘皙出来,冲东次间呶呶嘴,“这几天都没往福晋那里去,吵架了?”
早两天双胞胎洗三,李佳氏亲眼看到惠宜德荣在石舜华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本想趁着石舜华坐月子去勾搭太子的李佳氏怕日后被修理,便一心照顾儿子:“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林氏小声说,“大阿哥每天早上去给福晋请安,叫大阿哥问问啊。”
李佳氏眼皮一跳,想到大儿子如今跟个小胖墩似的,和去年这个时候判若两人。而大阿哥吃这么胖,李佳氏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多亏了石舜华。
李佳氏不喜欢跟她争男人的女人,也知道石舜华肯定不喜欢她。但李佳氏见石舜华对事不对人,跟德妃闹那么僵,见着四皇子和十四皇子该怎么还是怎样,便希望她大儿子能一直得石舜华喜欢。
跟嫡母交好,无论将来还是以后,对弘晋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李佳氏便说:“大阿哥还小,他哪懂那些。你想知道就去问爷,爷就在前院。”
林氏和太子同年,今年二十二岁。她没生过孩子,很希望有一个孩子。可她不如李佳氏皮肤白身段好,也不如小李佳氏会伺候人,更不如唐氏说话好听。
林氏见太子和石舜华感情好,而石舜华手段又厉害,就歇了要孩子的心思。可她见以往回来就去东次间的太子连着三日没去,又忍不住动了心思:“殿下有段时间没去你那里了吧?”
“所以呢?”李佳氏明知故问。
林氏张了张嘴:“殿下不去福晋那里,也不找咱们,殿下很忙吗?”
李佳氏扭头看她一眼:“皇上这一走,以往皇上的事全变成殿下的,你说殿下忙不忙?”说着,顿了顿,“你不要在我这里旁敲侧击,如今福晋坐月子,你想找殿下晚上尽管去找,我不会跟你抢。”
林氏脸一红。
唐氏嗤一声:“你不抢也没用。”
“什么意思?”李佳氏不解。
唐氏吐掉瓜子壳:“咱们爷也不知道犯什么病,去我那里几次躺下就睡,一觉到天亮,连动都不动。”说着话瞄一眼林氏的肚子,“看来爷到你那里也一样啊。”
自从被石舜华戳破李佳氏觉得大阿哥养不活就对大阿哥不上心,太子就再也没找过李佳氏。李佳氏知道太子因为什么讨厌她,所以去年上半年特别安分,见着太子恨不得绕道走。
弘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李佳氏才敢露头。一见林氏很不自在,李佳氏不禁皱眉:“不可能吧?”
“不信你就试试。”唐氏看好戏说。
李佳氏转向林氏。
林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往东次间看一眼:“那位到底有哪点好?脸色是比刚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可是那眉毛,还有那脸上的麻子,爷怎么下得去嘴的。”
“那位除了长得不如你我,又有哪里不好?”李佳氏反问。
自从东宫有当家主母,没有一个奴才敢偷懒不说,膳房和一些奴才移到东院里,毓庆宫明显比以往宽敞了。今年比去年要冷得多,年前三场大雪,年后一场大雪,但她们也没断过瓜果蔬菜,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
林氏噎住:“只因福晋贤惠?”
“也许爷就喜欢福晋那样的。”李佳氏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她很清楚,太子并没有多喜欢她。
李佳氏原本以为太子对谁都这样,见过几次太子和石舜华在一起时,两人有商有量,像一对新婚夫妻又像一对好朋友。
乍一看到太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李佳氏别提多羡慕站在太子对面的石舜华。可一想到石舜华把孙嬷嬷打个半死,把荣妃气晕,把大福晋气哭,半点事没有。就凭这个手段,夜深人静时李佳氏想了又想,换作她是太子,她就算不喜欢,也会给这样的太子妃足够尊重。
李佳氏抬眼见林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咱们的身份注定不能像福晋一样能干。”
林氏猛地抬头。
“赶明儿十一皇子来找弘晋玩,你敢喊十一皇子十一弟?”李佳氏问。
林氏呼吸一窒,喃喃道:“十一爷是殿下的弟弟。”
“所以别想自己不该想的。”李佳氏道,“皇子们给个面子会喊咱们一声小二嫂,但小永远是小。”
“额娘,十一叔又来了?”弘晋从屋里跑出来。
李佳氏:“没有。额娘在说你十一叔今儿得去上书房,不能来找你玩了。”
“十一叔说下午找我玩。”弘晋道,“额娘,我去给嫡额娘请安了。”
“去吧。”
“等等。”
李佳氏和林氏异口同声。
“林侧福晋!”李佳氏侧目,厉声道:“我说过弘晋还小不懂事。”
弘晋看了看他额娘又看了看林氏,一脸懵懂:“怎么了?”
“大阿哥,爷这几日都没去看过福晋。”林氏不顾李佳氏的警告,“你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去看看福晋是不是不舒服。”
弘晋见他额娘一个劲摇头,想了想:“好的。”到东次间,看到两个弟弟躺在石舜华身边,小孩双眼一亮,“三弟,四弟。”
“弘晋来了啊。”石舜华靠在床上,“他俩刚睡着,你小声点。吃饭了吗?”
“吃了。”弘晋掰手指,“两个汤包,一碗粥,还有一个鸡腿,一块肉饼。”
石舜华讶异:“吃这么多?”
弘晋神色一僵,想到他以往吃能喝半碗粥和半碗燕窝,颇为不好意思:“嫡额娘,我是不是又吃胖了?”
“胖点好,以后能长高。”石舜华道,“待会儿跟师傅读书么?”
弘晋摇头:“阿玛说他的哈哈珠子得帮他做事,不能再教我,叫我以后跟十一叔学。阿玛还说十一叔吃咱家好多东西,应该教我。”
“你阿玛有见过你?”石舜华问。
“昨儿下午碰见的。”弘晋说着,突然想到林氏的话,“嫡额娘想阿玛了?”
石舜华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孩子好机灵:“是的。弘晋,下次再见到你阿玛的时候,偷偷告诉他我很想他。但不能叫别人听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嫡额娘,我出去了?”石舜华点了点头,弘晋跑到外面看到林氏还在西厢房廊檐下坐着,看她一眼,拔腿往外跑。
林氏一惊,霍然起身。
李佳氏轻笑一声:“林侧福晋,干么去?爷正在用膳。”
林氏猛地惊醒,讪讪道:“不干么,外面有点热,我回屋里。”
“她怎么了?”唐氏问。
李佳氏嗤笑道:“看到福晋一次生俩,也想试试呗。”
“跟着爷四五年都没怀上,居然还没死心?”唐氏很是意外。
李佳氏拿着拨浪鼓逗逗怀里的小孩:“你死心了?”
唐氏噎住。
“咳咳……”太子连忙灌一大口水,“你嫡额娘,就那个刚刚生了弘晏和弘曜的嫡额娘说她想我了?弘晋,你可别吓我。”
弘晋摇头:“我没有吓唬阿玛。阿玛,你小声点,嫡额娘会不好意思的。”看向他身后的霍林,示意太子有外人在。
太子心想,她真不好意思就不会叫你传话:“你去告诉她,我知道了。但是我有点忙,得到晚上才能去看她。”
“好的。”弘晋又蹬蹬跑回后院。
太子看到笼屉里的汤包,无声地笑了:“霍林,你相信弘晋的话么?”
“大阿哥年龄小,应该不敢说谎话。”霍林说。
太子:“你知道孤问的是福晋,别扯上大阿哥。”
“爷以前无论多忙,回来都会先去看看福晋。”霍林想了想,十分肯定道:“爷第一次跟福晋分开这么久。”
“福晋住在后院,孤在前院,这叫分开?”太子挑眉。
霍林:“分开就是不住在一块,不见面,和离多远没关系。”
“照你这么说,孤还真得去见见她了。”太子嘴上这么说,并没有立刻去见石舜华。二月初十,所有事上手了,太子才去见石舜华。
石舜华坐在床上逗儿子,听到脚步声就问:“阿笙,爷回来了没?”
“爷回来了。”太子开口。
石舜华手一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嘲讽道:“爷日理万机,怎么来我这里了?快回去,耽误了爷的大事——”
“孤真走了啊。”太子打断她的话,“孤月底再来看你。”
石舜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站住!”
太子转身坐到床边,看俩儿子一眼,见没有要哭的迹象,就问:“找孤何事?”
“难为爷还记得。”石舜华伸出手。太子抓住,“又想拧孤?老实点,孤这些日子真得很忙,没时间跟你闹。”
石舜华想说信你才怪,看到他眼底乌青,倏然咽了回去:“爷跟我大哥或者二哥说一声,把伺候弘晏和弘曜的宫女都没缠足的消息放出去。”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太子诧异,“这都过去多久了?人家说一孕傻三角,孤怎么发现你是越来越精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石舜华:“我是想放过他们,谁放过我们?”
“谁又说你了?”太子忙问。
石舜华:“暂时没人说我。但是我还想给爷生个闺女。缠足这事不解决,即便咱们闺女的闺女不用缠足,但闺女的外孙女极有可能缠足。
“妾身不知道爷有没有见过好好的一双脚缠成什么样,但妾身见过,太过瘆人,妾身绝不允许咱们重孙女把脚缠成那样。”
这件事跟蛊惑他造反,把戴梓弄到京城相比,还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太子很意外,他这次居然看走了眼:“你确定你不用缠足的宫女,真能影响到民间?”
“我以前不确定,毕竟缠足风气从南宋到现在,几百年过去了。”石舜华道:“但有了他俩,我很确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太子点了点头:“自从有了他俩,八旗老王爷,古板迂腐的御史都对孤另眼相看了。听四弟说他府上的奴才都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还有,胤禔都收敛了。”
“大哥在京城?汗阿玛居然没把他带在身边。”
太子:“汗阿玛怕他在京城搞事,把他带走了。不过,索额图跟孤说,汗阿玛是想叫胤禔、胤祉和胤禛跟去捡军功。”
“大哥年龄不小了,该封王了。”石舜华道,“不过,他们顶了天了也是郡王。”
太子扭头看向她:“你又知道?!”
“多大点事啊。”石舜华笑道:“直接封大哥亲王,等你登基封他什么?铁帽子王还是享双俸?大哥又没什么过人功绩,假如爷封大哥铁帽子王,又怎么封四弟?更何况爷的弟弟可不少,封太高咱们可养不起。”
太子又一次意外:“你整天窝在房里不出来倒比叔公看得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石舜华不以为意:“爷,妾身一直想说,汗阿玛虽然叫爷监国,但爷别忘了你只是储君,不是君。虽然差一个字,但差得多。”
太子:“孤正想跟你说这事。你以前跟孤说,该聪明的时候当仁不让。该傻的时候就装孙子。孤试过,效果不错。汗阿玛走之前跟孤说,实在决定不了的事再派人找他,孤这几天发现,真没什么大事。”
“都是晚上吃什么那么小的事?”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你还记得呢?”
“我是一孕傻三年,不是变成三岁。再
说了,三岁也记事了。”石舜华瞥他一眼,“爷如果信妾身,就挑几个不甚重要,又不好处理的事请汗阿玛决断。”
“比如?”
石舜华:“同一件事情,当值的大臣都希望说服彼此。爷怕不妥当,等日后汗阿玛回来,你再演一出。”
“怎么演?嚎啕大哭么?当着文武百官孤可哭不出来。”太子道:“这个想都别想。”
石舜华白他一眼:“哭是下下策。再说了,就算爷不要脸,妾身还要脸呢。爷近一点,我告诉爷该怎么做。”
太子附耳过去,听她说完不禁瞠目结舌:“石舜华,孤真想弄死你。”
“是爷问我,别不识好人心。”石舜华说着,一顿,“我敢保证,爷用我的办法爷在京城做的一切,汗阿玛会永远记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