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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苏小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071.王妃人选


    心间不淡定着, 面上, 温如意笑的谦虚:“那些都是街坊说的, 实际上家中的生意是妾身的哥哥在操持。”


    陆晼莹看了她一会儿,描的精致的眉眼下, 一双凤眸内闪着笑意, 似是审视:“便是如此,耳濡目染,也错不到哪儿去。”


    那天在莞城的新客栈内, 晋王世子和范二少也是这么说的!


    “娘娘谬赞。”温如意含蓄的笑了笑,垂下眼眸, 真怕她下一刻会说出想尝尝她手艺之类的话,到时候推脱不过上阵去, 毒倒了这一片, 她那可真的算是“功成名就”了。


    所幸陆晼莹不是范延皓,这儿也不是莞城,太后不会真叫温如意撸起袖子去御膳房里一展身手,温如意这句话说完后,很会活络气氛的刘氏, 沿着这问题, 便将话题带往了外面的一些吃食,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有些东西说出来,宫里的人都没听过。


    “说起那河络子,我初以为是挂帐的络子, 谁想竟是面,细细长长,捧在手中真如络子一般,而之所以叫河络子,是因为煮的时候,是放在一条长形锅里,斜放着,这头放下淌到那头捞起来,时间整好。”


    刘氏说的绘声绘色,太后她们听的也是饶有兴致,刘氏又借机说了几件外头的趣事,像太后太妃她们这样的,在宫里呆久了,对这些事尤为感兴趣。


    这一绕,话题便直接从温如意这儿跳过,给绕远了。


    到最后刘氏提远了些,一直笑眯眯听着的皇后,忽而道了句:“说起建州,母后,儿臣倒是想起来,定北王的一位侧妃就是从建州带回来的。”


    说罢陆晼莹沉吟了下,看向吴媚儿:“是姓舒?”遂又看了温如意,“今日怎么没来?”


    进屋之后就一直是被忽视的吴媚儿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舒侧妃的身体不好,这两年在府中汤药不断还是如此,王爷念她可怜,便允了她离府归家去了。”


    “何时的事?”


    “就在月初,舒侧妃家中来人接她离开的。”


    陆晼莹看向太后欲言又止,虽说这位侧妃是王爷自己封的,但封都封了,和那些妾室通房可不一样,侧妃还放出府去,于情于理都不妥。


    太后对舒英还是有些印象的,话不多,看起来一副病容,不说话的时候坐在那儿容易被人忽视没多少存在感,再者,就是她的身份,当年姚家被降罪,株连三族,舒家受牵连,男丁充军女眷被送去了建州,这个舒英就是舒家的嫡次女。


    厉其琛带她回来时候,距离姚家被降罪已经过去了有七八年,物是人非,也没人会再提起当年这种事去挑衅定北王,太后这儿也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听吴媚儿说人已经被送走了,太后的反应却是和陆晼莹不一样,她是高兴,这样容易被人拿捏不是,存在隐患的人本就不该留在府中,当初是拧不过,现在和定北王府没瓜葛了,太后乐的见此等结果。


    于是,太后叹了声,看似是无奈的样子:“人都走了,随他。”


    陆晼莹抿嘴笑笑:“王爷做事虽说随心意,但不会失了分寸,母后不必担心。”


    “他若早日成亲,有个像你一样替他操持府中中馈的夫人,那哀家才算是真的放心。”太后心中所想,无非是想看着儿子早日成亲有继承的香火,这是每个做母亲的所期望看到的。


    那边的李太妃接话道:“如今还有两位侧妃在操持府中事务,往后待王爷大婚,一切便能妥当了。”


    吴媚儿执掌王府中馈做的如何?实际上做的还不错,偌大的一个后院,这么些个妾室,平日里与王爷无关的大小琐事都那么多,她都打理下来了,至于温如意,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沾过府中的事务,以前是轮不到,如今厉其琛没有让她做的意思,温如意的心思都挂在东街那间铺子上。


    但对外说起来,别人总以为是一块儿操持的。


    陆晼莹还在接太后那句话:“母后,儿臣想着,温侧妃如今操持这些府中之事,怕是还有些吃力,倒不如再派个人前去,一来教导些宫里头的规矩,二来可以指点一下温侧妃。”


    陆晼莹的这番话,屋内几个人皆有了反应,太后娘娘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之前她派了苏嬷嬷去定北王府,但打理的大都是琢园的事,如今再给这温侧妃派个人倒也行,毕竟以后入宫的次数多。


    而吴媚儿却是有些紧张了,正妃还未进门,就要让温如意也跟着操持府里的事,她懂什么!


    刘氏朝温如意这儿看了眼,没有言语,温如意轻揪着手中的帕子神情未变,心中开始骂娘,这皇后是不是有病,自己后宫的事儿不去操持,皇上的心不去揽,不努力生下皇嗣,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从进门坐下开始提起的都是定北王的事,看似围绕她,其实不都关于厉其琛,身为大嫂,对小叔子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温如意忍不住要往别处去想,该不会是什么旧情人吧?可皇上年长厉其琛十岁,皇后的年纪至少得长厉其琛四岁以上,这猜想中的‘旧情人’,似乎也不太成立。


    忖思半响,温如意便要拒绝皇后的这个好意,往她身边添人,是指点还是监视谁说得准。


    正要开口,守在门口的秦嬷嬷前来禀报,定北王来了。


    此声通报完,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今儿可都来得早。”


    刘氏抿嘴笑着:“可都是想早些给您请安呢。”


    正说呢,厉其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屏风旁,看到满屋子坐着的人也没有过多的神情,只看着太后,行礼道:“母后。”


    “琛儿来了。”


    太后看儿子的神情一下软和了下来,坐在那儿的李太妃随即起身告辞,跟着是之前过来请安的两位国公夫人,温如意看她们出去,微抬了下身子,也想跟着离开这里。


    屁股才从凳子上挪起来,便接收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温如意扶住椅子上的扶手,人又沉了下去,那视线随即收了回去。


    温如意垂眸,瘪嘴。


    李太妃她们走了之后,这屋里剩下的,算起来都是自己人,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满是心疼,伤还没好又受了寒发热,接连数日这么躺着,如今见着人了,总觉得瘦了些。


    厉其琛坐了下来,神情显得很轻松:“母后适才在说什么?”


    “在提要给温侧妃添个人手,她清白人家出身,不懂得也该学着。”太后叫人去端些王爷爱吃的点心来,看了他一会儿,“可去过你大哥那儿?”


    “还未。”厉其琛顿了顿,朝吴媚儿和温如意那边看去,语气有些随意,“府内有苏嬷嬷在,不必再添人。”


    陆晼莹笑着道:“王爷,这添的人手,是为了帮温侧妃适应熟悉宫里的事。”


    “既已成府,余下的这些事就不必母后再替儿臣操持,缺不缺人苏嬷嬷与吴侧妃最清楚。”厉其琛这才正眼看皇后,语气顿了顿,似是懒得再在这问题上多说一句,“至于学规矩,廖嬷嬷她们就在府上,何故多此一举。”


    陆晼莹脸上的笑意微僵了下,很快复原,没再说什么。


    定北王不服管教是出了名的,也就皇上和太后的话他乐意听,可不乐意的时候呢,谁的都不听。


    “既然你有主张,母后也不多安排了。”深知儿子脾气的太后即刻停止了继续这个话题,不送便不送,这温侧妃即便是不教,性子看着也不差,有苏嬷嬷在凡事也偏差不了多少,重点是儿子这脾气,再要途中生变,那这娶正妃的事可又要悬了。


    太后衡量着,便又生了要询问的心思,朝陆晼莹看了眼后,后者心领神会,起身对刘氏和温如意她们道:“花园内添了不少游戏,我们去逛逛。”


    温如意巴不得早点离开,在吴媚儿起身后跟着起身,让皇后先行,跟着在刘氏身后离开了屋子,头也没回。


    待她们出去后,太后看向儿子,笑问:“前几日云岚那丫头来给哀家请安,说是去过你府上了。”


    厉其琛拿起一块糕点,嗯了声。


    “说起来,过了年那丫头也有十六了,早前你舅舅为她选的两本亲事都叫她给拒了,也不知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太后看着他,意有所指,“她那脾气倒是与你挺像,心里头打定主意了的,谁的都不听劝,打小呢,她也爱跟着你。”


    “舒家为她选的婚事,必定不会差。”厉其琛又拿起另外一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起头时已是那随意的神色,“母后若是担心,就替她选选,不过京都城中合适的就这几位。”


    太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直接将话引到了他身上:“那你这人选可定了?”


    手中的糕点酥到轻轻一捏就碎,厉其琛的声音越发随性:“定了。”


    太后一愣,她倒是真没料到儿子能这么干脆,之前说了三四年都不答应,短短几个月里,这就定了?


    母子之间,到底还是太后先沉不住气:“哪家的姑娘?”


    “母后放心,这人选必定在母后心仪之内。”


    要说太后心仪,不就是她之前提过的那几家,可都让他给否了啊,再从这里挑总不至于,太后试探:“哀家也想,云岚那孩子乖巧懂事,倒不如放在跟前。”


    “昭仪娘娘刚有身孕。”厉其琛的手搁到桌上,手上的戒指碰到了碟子,发出响动。


    太后的眼眸猛然一缩,许久之后,渐渐松懈下来,仿佛是打了一场无声的仗,眼神之间,太后先行败下阵来。


    太子生母身份低微,皇后至今无所出,底下的皇子中,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才三岁,而舒昭仪肚子里的,要么是大公主,要么是四皇子,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可要是个皇子呢,太子身后无母族,这四皇子身后可是有整个舒家。


    再要将舒家的女儿嫁去定北王府,可不就都要占齐了?


    皇上是亲儿子,可他姓厉不姓舒,皇家那点事,太后可是比谁都清楚。


    半响,太后叹了声:“倒是母后糊涂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儿子,云岚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又一门心思的对琛儿好,一时头热就想到了那处去。


    “母后不糊涂,母后不过是舍不得云岚,舅舅若将她的婚事定在甘州,往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太后笑笑:“年纪大了,瞧什么都想留在身边近一些。”


    “岳林王府的三少爷,儿臣以为不错。”


    “张家?”


    厉其琛掀开杯盖,吹了吹:“他是长房嫡出,从小聪慧,十五岁就过了应试,之后进了翰林院,三年后自请去了山青书院教书,整好长云岚四岁。”


    京都城中才俊颇多,光是入了官场的就有不少,太后也记不全所有,岳林王府她自然清楚,但那三少爷并不在人选之列:“教书去了,好好的为何不呆在翰林院内?”


    “母后,这位三少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厉其琛喝下一口茶,“山青书院每年都有人在应试中脱颖而出,可不是因为他们有天赋。”


    太后意会过来他前半句话的意思,无奈道:“你这孩子,云岚是骄纵了些,可心是好的。”


    厉其琛不语,指腹缓缓摩拭着杯壁,太后这才又反应过来,笑骂:“你这孩子,既然已有人选,还瞒着母后。”


    ……


    一个时辰多的功夫,天色渐有些暗。


    御花园内点起了灯火,稍僻静些的一处假山旁,温如意捂着胸口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可算是从那群女眷中脱身出来了,竟还有人问她为何之前要抛头露面去铺子前买豆腐,这真是从小娇生惯养,不知百姓疾苦才会说的话。


    这些人无非是觉得她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成为侧妃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要知道她现在和吴媚儿平起平坐,可人家父亲是四品少卿啊,她呢,摆摊儿卖豆腐的。


    再往下说,就是她走了大运,人生中撞上这么一件事,就足够改变她乃至她家今后的命运。


    温如意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若不是为了开铺子的事,半个时辰前她就出来了。


    一面想着,温如意准备朝更安静些的地方走去,御花园内大大小小的亭子里都摆了几样点心,下着雪呢,大多数人都在宴客厅外走走,像温如意这样走这么远的,委实没几个。


    才刚转过身,温如意的左脚便踩上了一个衣角,顺着这一角,温如意往假山侧边看去,瞧见了个蹲在那儿的小人儿,双手攀着假山,脑袋还往更里面的方向望去,她踩到的一衣角,正是她露在外头的裙摆。


    ☆、072.危机


    从温如意的角度, 正好看到一部分的侧脸, 瞧着有些肉嘟嘟, 头上戴的钗饰简单大方,温如意看向她扶着墙的手, 一对儿品质上乘的玉镯映入温如意的眼帘, 价值不菲。


    肯定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儿虽说安静,却也没有到无声无息的地步,远处还有宴会厅那儿的动静, 温如意偌大个人就站在身后,踩到裙摆后挪开时发出了踩雪声, 对于注意力集中的人来说,这样轻微的响动都是能够挑动神经的, 那小人儿的身子震了下。


    过了会儿, 她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尤为精致可人的脸,带着些小心翼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落在温如意的身上,特别的好看。


    温如意不由想起了一个形容词:娃娃。


    这是个如娃娃般漂亮精致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 肌肤白里透红, 撑着大大的眼睛, 舒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泄露出主人的心惊来,温如意心叹,这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啊, 长的也太好看了。


    穆苓鸢看着这个不断打量着自己的姐姐,眨巴着眼睛,微松了一口气,不是宫里的人,也不是嫂嫂派来的,看着面善。


    温如意见她看的这么认真,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颊,越看越可爱!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也没吱声,假山那边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穆苓鸢伸手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拉住温如意的手示意她蹲下来,被“美色”所迷惑的温如意,配合着与她一块儿蹲了下来,朝小人儿刚刚看着的地方望去。


    就一眼,她看进去了。


    这时只要有人从外头的路上经过,稍微看的仔细些就能够发现假山这儿蹲着一大一小两抹身影,都撑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假山后头。


    假山后边是一小片用矮树包围起来的地方,春日里会种些花草,如今这时节大雪覆盖,没人在意,那些枯草早就被埋在雪地里了。


    而现在,这片不大的雪地里,满是脚印。


    她们一大一小蹲看的方向那儿,两个身形偏瘦的男子已经从被他们打晕的宫女身上将衣服换下,穿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女子衣服繁杂的缘故,他们穿好了好久都没收拾齐,还相互帮着系带子。


    画面感特别辣眼睛。


    很快,温如意看到他们相互收拾头发,要乔装打扮成两个宫女的模样。


    温如意常在电视中看到,自己拍戏时也经常会遇到这种男扮女装亦或女扮男装的情节,但因主角颜值的关系,且还能一看,可眼前这两位,身材是勉强符合,把自个儿塞进宫女服里去了,可这模样不对啊,一看就是男相,不矫揉造作也就罢了,非要拿捏出一些女相来,更叫人难以忍受。


    虽说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就这两副德行要还能蒙混过关的话,这皇宫里的人岂不都是瞎子?


    正想呢,那边两个人已经将宫女的发饰收拾妥当,从那两个昏倒的宫女头上将发饰摘下来都戴在自己头上,相互看了看后,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两个人又开始搜两个宫女的身。


    温如意看着他们蹲下时那猛绷了下的衣服,抬手轻轻扶额,要瞎。


    看旁边的小人儿,还目不转睛看呢,温如意看向那两个被打晕的宫女,她们身上就剩下内衬的衣服了,这大冷天的,整件外套都给扒了,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耳畔忽然传来他们低声说话:“东西呢。”


    另一个转身,从温如意看不到的角落里端出了两个盘子,这两个宫女应该是中途被他们拖进来的,手里捧着的东西洒落一地,如今他们一一捡起来放到盘子内,还得清理干净上面沾着的雪。


    温如意看仔细,有绸缎,一匣子的珠花,还有几个锦盒。


    若是劫财,看到这些早就都收入囊中了,怎么还会小心的擦干净再整整齐齐放好,温如意思索着,这边可是御花园,在这儿呆着的非富即贵,还有宫中妃子,他们借这一手,是想做什么?


    “还差了一件。”两个假宫女清点了盘子上的东西,其中一个开口,“快找。”


    假山后面光线有些暗,尤其是偌大的假山遮着,许多地方看不仔细,温如意见他们两个四下搜寻东西,跟着找起来,比起他们那一圈寻找,这边光线更好一些的温如意很快发现了被他们落下的一个精致木匣。


    那就一只手可捧的小匣子,半个身子嵌在雪里,露在外面的另一半藏在她们前面些的灌木丛中,不仔细找的话容易错过,可若仔细找的话,连匣子带她们,都会被发现。


    温如意悄悄伸手,捏住了紧张扶在枝杈上的手,穆苓鸢扭头看她,喉咙吞咽了下,很快看向那两个假宫女。


    温如意期望他们不要找过来,毕竟他们不是求财,可这两个人的毅力超乎了她的想象,或者说,这盘子内的东西必须是一样不能少的,两个昏过去的宫女周身没有找到后,很快,他们便往这边找。


    脚下的雪已经踩踏成了冰,在用力之下,发出很轻微的瑟瑟声,宴客厅那儿的喧杂与这儿形成鲜明对比,温如意的耳中,仅有这踩雪的瑟瑟声,两个人的呼吸都放慢了下来。


    “这里!”


    其中一个终于发现了嵌在雪地里,快要埋住的匣子,捡起来后正要扔给身后的同伴,抬头时,却对上了灌木丛后边两双大眼睛。


    空气里片刻的凝滞。


    吐纳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变成了薄雾,缓缓散开去,三个人像是冻住了一般,目光相对着,心脏的跳跃声在每个人的耳朵内传荡。


    几乎是同时,那假宫女伸手要来抓她们时,两个雪团子砸向那假宫女,噗的一声,很是精准的在那假宫女的脸上绽开来。


    下一刻,温如意拉起穆苓鸢,飞快起身朝人多的宴客厅方向冲去。


    温如意曾在拍戏时体会过这种没命逃跑的感觉,当时是夏日里,除了累之外,还没觉得特别难受,可这会儿拉着个小姑娘,数九寒冬的天,呼吸进去的空气冷的可以把人冻住,满胸腔的凉意,搅的人很不舒服。


    可又不能停,脚都跑酸了也不能停下,只得空看一眼旁边的小人儿,只见她喘的比自己还厉害,不断的吞咽着,两个人说话的空闲都没有,只顾着赶快跑。


    身后的两个假宫女即刻追了上来,但只追了几步他们就停下来了,一来裙子束缚了他们跑不快,而来温如意逃跑的那方向,他们要是追过去就极容易被人发现。


    不知道那两个人藏在这儿看了多少,两个假宫女互看了眼后,快速将两个昏迷过去的宫女拖到一旁藏好,收拾过后端了盘子,从另一条路,朝着御花园正热闹的地方快步走去。


    ……


    不知道跑了多久,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许多人时,温如意先扭头看身后,继而慢下脚步,几步后停下来,大口喘息。


    穆苓鸢也说不出话来,红扑扑着脸颊,喘着气看温如意,一双大眼睛看得人欢喜。


    温如意转身看她,须臾,两个人笑了。


    温如意抬手擦去她头上的雪花,晚上的雪也不算大,这都能在她头上积起一些来:“你在那儿蹲了多久?”


    “我看到他们打晕了宫女拖到假山后边。”穆苓鸢一句话说完,她是发现了有人挟持宫女才跟过去看的,却不想他们是要自己假扮成宫女,“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将盘子上的东西找齐,肯定是要送去哪里,那两个宫女是什么方向走过来的?”自己安全了,温如意开始想那两个假宫女的去向,就那架势,铁定没好事啊。


    穆苓鸢指了指自己,往前面看去,温如意一怔:“是往这条路?”


    穆苓鸢点点头。


    温如意四下看去,御花园内四通八达,她们这条路跑过来的,那两个假宫女想要过来,肯定不会再选这一条,而如果是她的话,计划中出了这样的意外,为了避免跑走的两个人去叫人,会加快计划实施,要赶在他们被人发现之前完成计划。


    温如意看着穆苓鸢,这小丫头对皇宫应该比她熟悉:“你说他们端着那些东西,会去哪里?”


    穆苓鸢想了下:“那些应该是赏赐。”


    今天是年三十,这些东西若是拿去宴客厅中作为赏赐,未免有些少,她刚才也没看到他们在这些匣子内动手脚,不是通过物件的话,他们就得近身办事了。


    要是下毒害人之类的,也无需这样大费周章,还是两个男的乔装成宫女,莫不是想杀人?


    分析了一通都没有足够的头绪,温如意看向几个灯火通明的暖阁:“看看去。”这两个人的体征这么明显,只要出现就容易认出来。


    ☆、073.突发状况


    天色越来越暗,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会儿, 花园内越发热闹。


    宴会是京都城中最常见的交际方式, 尤其是宫中的宴会,一年到头不会有几回人来的这么齐, 这些平日里甚少出门的夫人们, 都想趁着机会多与人打些交道。


    在去假山那儿图清净前,温如意已经经历过一轮这样的事,吴媚儿带她去和各位与定北王府相熟的夫人打招呼, 这些人对她表现的兴趣缺缺。


    越是上层的人越现实,温如意靠着对定北王的救命之恩从一个普通人家的豆腐女跃升成了王府侧妃, 在她们看来,她的运气已经用完了, 今后也就止步于此, 而定北王那样的人,这宠爱又能够持续多久呢,转个背又有了新欢,温如意徒有个侧妃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 完全没有结识的必要。


    倒是吴媚儿, 介绍起来时十分热切, 仿佛是看不够这些夫人们对温如意的不在意,没从温如意脸上看到挫败,却从那些人的不重视上得到了安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早晚的,早晚温如意会和舒英一样。


    现在不用回到那样的场合去,温如意自然是十分的乐意,先叫了几个宫女去假山那儿替自己找东西,看看能否发现那两个被打晕的宫女,及早救回来以免冻伤,继而带着穆苓鸢往各个暖阁走去。


    温如意想避开吴媚儿,穆苓鸢想避开嫂子,两个人无声达成了完美共识,特别的低调。


    一刻钟后,温如意经过两个暖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暖阁内都是些女眷在聊天,进进出出的人也有,但没有谁是端着赏赐过来的,两个假宫女和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没出现。


    温如意朝四周看去,这点时间早就够他们出现在这里,难道因为她们撞破而放弃了?


    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温如意早喊人去抓了,可眼下时间紧迫,要那两个假扮宫女的人想做些什么,她这头找人去通禀,从下往上再吩咐下来找人,黄花菜都凉了。


    穆苓鸢指了指那边进出人不少的暖阁:“那边。”


    比起这儿的阁楼,穆苓鸢所指的那间,比其他的都要来的大一些:“你看到他们了?”


    穆苓鸢摇摇头:“贵妃娘娘和舒昭仪都在那儿。”她之前离开这儿时才看到几位娘娘进去,如今外头人这么多,肯定都是向她们问安去的。


    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起乱子,温如意拍了拍穆苓鸢的肩膀:“我们在边上看看。”


    两个人相携走过去,温如意还看到了一张熟脸,没遇上吴媚儿,反倒是遇上了刘氏。


    “温侧妃,你也在啊。”刘氏笑眯眯看着她,继而看向她身旁的穆苓鸢,“哎,这不是国公府家的小郡主么,我刚刚才遇见你嫂子呢。”


    穆苓鸢拉着温如意的手,脸红红的有些紧张,低着头不做声,刘氏是看出些门道来了,刚刚穆夫人与她打招呼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又吩咐人去找小郡主,似是找不着人,说不准是这姑嫂间闹脾气呢。


    刘氏倒也没说破,也没问温如意是怎么与这穆国公府的小郡主走在一块儿的,只笑着邀请:“外头冷,宴会还未开始,不如去里面坐会儿。”


    之前在景安宫中她为自己解围了好几次,虽说不清楚她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可人家到底是帮了,温如意还真不好拒绝刘氏的好意。


    “走。”不等她说什么,刘氏走过来笑挽了她一把,将她带上台阶,往阁楼里走去。


    进了阁楼后温如意就看到了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坐在那儿,她旁边是比她更为贵气的女子,两边座下都有人,温如意便拉住了穆苓鸢,两个人就在门口进去些的位置停了下来,没有往里走。


    “世子夫人,宴会不是快开始了么,我们就在这儿待会。”


    刘氏见此也没勉强她,与相熟的夫人打过招呼后,往舒昭仪那儿走去,温如意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女眷,视线随后落到上座两位女子,太后姓舒,这位是舒昭仪,看刘氏和舒昭仪的熟络样子,原来是一家人啊。


    温如意忽然想到了舒英,被贬罪女,同样是姓舒,似乎和这舒侯府没有多大的关系。


    正想时,衣下的袖子紧了几分,温如意低头看穆苓鸢,小人儿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口那儿走进来了四个宫女。


    两个领路,两个捧着东西,温如意看着后面端着托盘的两个宫女,视线跟着一紧。


    刚才在御花园里没有发现他们,原来是去添妆了。


    可饶是如此,因为之前看了他们换衣服那一幕,即便是现在略施了些薄粉,看起来不那么违和,有些像女子了,在温如意眼中,这还是两个活脱脱的男人,而看周遭这些夫人女眷的反应,竟是没人觉得后边儿两个宫女不同寻常。


    四个宫女是往贵妃的方向走去的。


    穆苓鸢想要冲出去指认,温如意按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往后退了步,将两个人隐藏到别人身后,轻轻摇头:“不要轻举妄动。”直接指认的话,这两个假宫女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这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阁楼内人太多,还有个身怀六甲的舒昭仪,不能出事。


    “那怎么办?”穆苓鸢轻剁了下脚,“他们一定是把那两个宫女藏起来了,要不然去找首饰的人肯定会发现她们,开始搜人的。”御花园内一旦开始搜人,他们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哪能混进阁楼里来。


    “你站在这儿,别让他们发现你,以免打草惊蛇。”温如意朝后看去,人都往贵妃和舒昭仪那儿靠,后边反倒是空阔许多,几张椅子摆着也没人坐,温如意便悄悄靠过去,靠到了木柱子旁,往贵妃那边望去。


    两个领路的宫女已经走到贵妃面前,恭敬说了些什么,贵妃看向她们身后的托盘,神情里露出了些兴趣来,那两个宫女往旁边靠,拿着托盘的就要往前走,让贵妃能更进一步看到托盘上的物件。


    就在他们迈步第一步,稍显安静的阁楼内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是桌椅被翻到在地上时发出的响声。


    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被这突兀的声音给吸引了,包括贵妃在内,而两个原来在贵妃身后的宫女,出于对突发事件的警惕,很快走到贵妃面前,阻隔了那两个假宫女走过来递托盘。


    紧接着,带着害怕和恐惧的声音响起:“有……有老鼠,啊!好大老鼠!”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弄倒了桌椅,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声,胆儿小的顿时跟着急了:“老鼠在哪里!”


    “它跑过去了,啊在你脚下。”


    “啊!”仿佛是真有老鼠,就是脚下压根没东西,听到有人说在你脚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双脚胡乱踩踏了起来,后边儿这一闹腾,引起了骚乱。


    “啊真的有,在这里!”


    “快,快叫人来抓。”


    温如意躲在柱子后面,见那两个假宫女已经接近不得贵妃,假装很害怕的拉住了那喊着要抓老鼠的夫人:“它往墙边跑了。”


    “真的?”


    温如意点点头,缩在那儿似是惊魂未定:“真……真的,我看着它跑过去的。”


    周遭几个人这才安心下来。


    经过了这么一阵骚乱,等那两个假宫女再要把东西送上去时,贵妃娘娘已经淡了想看那东西的心思,摆了摆手:“收下去。”


    那两个假宫女面面相觑,贵妃身边侍奉的宫女重复道:“你们先下去。”


    大抵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个人没有动,其中一个似是吊着嗓子开口:“贵妃娘娘,这是银作坊内特地命奴婢送过来,给娘娘您挑选的。”


    这么一说贵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身前那宫女忙扯动他们,暗声道:“娘娘让你们下去就下去,怎么没点眼力劲。”


    原本只是用了四五分力,宫女之间,谁都能推动的,再者皇宫之中,再蠢笨,要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能活的到现在么,所以这宫女也只当她们两个是奉命行事,她提醒过了也该走了,可这一推,竟然分毫都没推动她们。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宫女抬起头看她们,错觉一般,从其中一个的眼中看到了杀意,正好她伸手去接这人手中的盘子,抽动时,看到了那宫女藏在袖中的银光,当即反应,“娘娘小心!”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只见那宫女将整个盘子抛到了宫女身上,手一动,短匕从她袖中滑落下来,握在手中后,一把推开了宫女,朝贵妃刺去。


    而之前听了贴身宫女一声提醒后的贵妃,狼狈躲开了第一记后,朝舒昭仪那边避去,阁楼内顿时乱作一团。


    这可不是窜进来几只老鼠那么简单的事,阁楼内的女眷们,有没几个真正见过动刀动枪的画面,如今寒光一闪,这俩宫女朝贵妃娘娘袭击而去,她们跟着被吓得不轻,生怕伤着自己,纷纷朝门口避去。


    站在柱子边上的温如意,看到不断往舒昭仪那儿退避,有意识无意识撞着舒昭仪的贵妃娘娘,心中暗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074.美人救美人(补全)


    瞧着那两个宫女是想要刺杀贵妃的, 可渐渐的画面就有些变了, 因为贵妃与舒昭仪避在一起, 那两个宫女想刺杀贵妃,势必是要牵扯到舒昭仪。


    舒昭仪身旁一直有两个宫女护着, 主要来人及时, 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场面太混乱了,门口那儿都是往外避的女眷, 这导致门口被堵,外面听到动静的人进不来围在外面, 里面的人又出不去,彻底的挤在了一起。


    “快来人!”宫女拦在舒昭仪前面, 一面喊着, 一面警惕看那两个假宫女,昭仪娘娘还怀着龙种,这时要出些什么岔子,她们都得跟着没命。


    两个宫女挡了前面,贵妃和舒昭仪的后背便暴露了, 那边的李氏赶不过来只能干着急, 还时不时朝外看去, 这么大的动静早传开去了,为什么还没有派人过来。


    此时,之前带领那两个假宫女进来的其中一个宫女忽然发作,从贵妃她们的后方进刺。


    由于太过于专注警惕前方的两个假宫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阁楼内的人只当这两个托盘的宫女是此刻,谁也没想到还有刺客藏在其中。


    贵妃顿时慌了。


    腹背受敌,前面还有宫女挡着,后面可什么都没有,这两个刺客的目标太明确,不浪费一丝时间在别人身上,就一味盯着她,而此时贵妃根本无暇去想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派人来刺杀她,她飞快看了眼舒昭仪,连考虑都没有,朝前跨了一步,将自己藏在了舒昭仪和那两个宫女之间,还撞了下舒昭仪,将危险留给了身怀六甲的她,把她当成了挡箭牌。


    被撞了下后的舒昭仪向后退了步,她身子重,全身心都在保护自己的肚子,等她扭过头去看时,那本来是刺向贵妃的刀直冲着舒昭仪而来。


    她低呼了声,看着那刀尖整个心都悬起来了,只能下意识的搂住肚子,想要保护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耳畔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叫。


    也就是刹那间的功夫,有人伸手用力的拉开了她,挡在她面前的手背,被那刀子狠狠划了下。


    温如意吃痛的瞪着那个宫女,两个假扮还不够,还有同伙!


    一刺未成自然有第二次,温如意把舒昭仪拉过去后,这宫女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忽视了她们朝贵妃刺去,温如意捂着伤口看着,总觉得这位贵妃,躲藏起来都很有技巧,之前就三番几次的想拿舒昭仪做挡箭牌,如今就一个没有武力值的宫女护着她,竟还能躲的顺利,可真不简单。


    这时外面的人终于进来了。


    如温如意所料,阁楼有人行刺贵妃的事传出去,先是到了皇后耳朵里,继而才吩咐下来去内禁那儿调派人手来抓人,中间这点时间,保的保不下性命全看个人运气。


    行刺贵妃的两个假宫女见已经有人进来,放弃了继续刺杀,两人逃到了窗户边上跳了出去,而这个险些刺伤到舒昭仪的宫女,在逃出去时候被人拿下。


    “娘娘!”


    舒昭仪的贴身宫女忙扶住她,舒昭仪略微苍白的脸上满是对温如意的关切:“温侧妃,你没事吧。”


    手背上被划拉了个口子,不算深,伤口却有些长,温如意用另外一只手捂着伤口止血,笑着摇头:“不碍事,昭仪娘娘快去休息吧,找个太医瞧瞧。”


    “温侧妃,改日本宫再与你道谢。”腹间传来一阵坠痛,舒昭仪来不及和温如意说着道谢的话,皱着眉头,被两位宫女匆匆送离开御花园,往自己宫里。


    贵妃娘娘也吓得不轻,虽说她没受什么伤,但依旧是双腿发软,那两个人竟然是想杀她。


    不多时,贵妃娘娘被人扶着离开去一侧休息。


    听温如意的话一直老实呆在那儿的穆苓鸢跑了过来,看她手背上渗出的血:“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流了血,划破了而已。”


    温如意拿了帕子盖在伤口上,在手心里打了个结,很快那帕子上就渗了一片,看穆苓鸢还一脸担忧,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圆脸:“只是划伤了下,到时包扎过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伤。”


    “你怎么不避开?”要是避开的话肯定不会受伤的。


    “那一刀若是砍在舒昭仪的身上,惹了皇上大怒,可不是什么好事。”温如意低头解释,她是可以不冲上去,可当时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她多想,外面的人进不来堵在门口,即便是大声嚷嚷也不能改变什么,况且原本和别的女眷一样安全的舒昭仪,因为贵妃的不断靠近导致她陷入了被动和危机,出不去的她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来救人。


    穆苓鸢看了她一会儿:“还疼么。”


    话音刚落,温如意都来不及接上一句半句的,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十分焦急的声音。


    “鸢儿!”


    背过身去,是穆国公府的夫人姚氏,她正一脸焦急的往这儿赶过来,赶到穆苓鸢身前,先是检查过她有没有受伤,继而问她:“派了好些人去找你,你去哪儿了究竟,宴会快开始了,你好好跟着,不可以再到处走动。”


    穆苓鸢不肯走:“太医还没来。”


    温如意冲她笑着,安抚道:“你先跟你嫂嫂过去罢,都会些小伤,不会有事的。”


    姚氏看向温如意,她深居简出,对这位定北王府的侧妃,也是今日才见到,虽说不知鸢儿怎么会与她一道,但出于礼节,姚氏还是关切了温如意的伤势:“鸢儿多有叨唠之处。”


    温如意起初以为小人儿和嫂子关系不好,但看这样子似乎是不错的,只不过闹着别扭呢,遂笑道:“我与她很投缘。”


    “嫂嫂,我再陪如意姐姐一会儿,等太医来了我就走。”穆苓鸢软着声求道,“宴会不是还没开始么。”


    男子看了怎么想温如意不知道,反正她看到小人儿这么求人的模样,是什么都会依了,她都想替穆夫人答应下来了,却见穆夫人肃着神情看着她,显然是不为所动。


    “刚刚你中途离开,让俞夫人好等,你要去赔不是。”


    “可是……”穆苓鸢轻跺脚,看了看温如意,又看穆夫人,嘴微噘。


    这时,刘氏走了过来笑着打圆场:“你们先去,我在这儿就成。”


    穆夫人道了谢,拉着穆苓鸢离开,小人儿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看她,等走出门口后,从背影看,像是被训话了,耷拉和神情,别提多可怜了。


    温如意叹了声,这要是求到她这儿,没开口就应了。


    ……


    一刻钟后,温如意坐在一间小暖阁内,看着为自己上药的宫女,眉头时不时蹙着,好疼。


    替舒昭仪挡那一下时还没觉得太疼,血渗出来时也没觉得,可这会儿上药了,就跟喝酒的后劲,每擦一下都觉得疼,手搁在枕垫上也觉得疼,一阵阵的。


    宫女小心将凿好的药涂抹到伤口上,纱布缠绕,抬起头看温如意,从头到尾没出声的温如意,两条秀美快拧一起了。


    渐渐的,在药物作用下,伤口处没那么疼了,宫女抱着药箱退出去,刘氏在旁给她倒了杯茶:“好些了吧。”


    以往拍戏的时候温如意也没少磕着碰着,所以疼归疼,她都忍得住:“好多了,世子夫人不去舒昭仪那儿看看?”


    “那边人多,也不缺我一个,再说,昭仪娘娘吩咐了,让我好生照料你。”刘氏说这话的时候,比之前要来的更加真心实意,她是亲眼看到温如意将舒昭仪拉开的那一幕,若没有她的话,如今受伤的就是昭仪娘娘了,她还怀着身孕,哪里能出一丁点岔子。


    所以刘氏很感激温如意。


    “我也没做什么。”温如意将手藏到袖套中取暖,“只是觉得那两个宫女十分奇怪,就多留意了些,舒昭仪可好些了?”


    “太医瞧过了,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卧床休养几日便可。”刘氏看着她,心中微叹,太后娘娘和公爹有多重视舒昭仪腹中的孩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而这皇宫中,多少猫腻是说不清的,她替舒昭仪挡的一记,舒家算是欠下一份大人情了。


    先是定北王爷,再是舒昭仪,太后娘娘那儿肯定还会有所表示,刘氏觉得,这位温侧妃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温如意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那就好,宴会已经开始了,世子夫人不用留在这儿,我没事。”


    “年年都来的,也不新鲜了,倒是你,今年第一回参加这宫宴,却得留在这儿。”刘氏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起身,“瞧我这记性,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不等温如意说什么,刘氏叫了候在门口的宫女,朝宴客厅的方向走去,这边暖阁里安静了下来。


    温如意坐在那儿有些无聊,从袖套中抽出手,前后翻看了下,手指微曲,还是有些疼,回想起从见到那两个刺客开始的情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多时,门口那儿传来了动静,温如意心想世子夫人才去多久呢,这么快就回来了。转头看去,高大的身影快把门外的雪景都给遮住了,眼中就只剩下他的样子。


    正要起身行礼,手撞到了桌上,刺剌剌的疼,温如意心里莫名的,就感觉有些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节补全


    ☆、075.王爷喂食


    要说疼吧, 就那一阵, 过去后似乎也没那么厉害, 温如意并不是那么娇贵的人,以前拍戏时吊威亚, 手腕都险些勒断过, 也就是疼的掉眼泪而已,可看到厉其琛朝她走来时,心间某一处便胀鼓鼓的有些难受。


    鼻头发酸, 明明没那么疼了,就是觉得委屈, 没由来就这么冒出来了,他没来时自己还乐呵着, 见到他之后就变这样了。


    厉其琛走到了她面前, 低头看她,声线浑厚好听:“受伤了?”


    此时此刻,他站在温如意面前的这身影,令她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便是那两个假宫女再出现在这儿, 也不会担心什么。


    须臾, 温如意憋着那胀鼓鼓的感觉, 伸出手上的那只手,望着他不吱声。


    温如意是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但在厉其琛眼底,他的这位侧妃, 可是头一回露出这样的表情,撑着这双大眼睛,睫毛轻颤着,从中流露出一些极力想要藏回去的小委屈来。


    她的手还举着,纱布缠绕的手背上渗出了些药草的颜色,靠近手指的纱布那儿微见血色,原本白皙的手,如今露出的部分都带了些青红,配上她这神情,瞧着是很可怜。


    厉其琛仿佛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三个字:要安慰。


    她这是……在撒娇。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疼么?”


    温如意微瘪了下嘴,不做声,满脸写了一个答复:疼!


    那是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似是在笑:“不怕了?”


    怎么会不怕,怕死了好么,穿越过来这半年里,温如意感觉自己的经历就像是过山车,动不动就心惊肉跳,大火也见着了,拿着剑举着刀的场面也见着了,甚至见着有人倒下死去,人命啊,到了这儿更得小心翼翼的保护好。


    温如意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怕你还扑上去。”


    温如意放下手,那不是因为舒昭仪怀有身孕么,她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不是圣母,但那是个孕妇,腹中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她可不忍心。


    这样的小神情尽数被他收入眼底,她那样惜命的一个人,逃跑起来可是比谁都快,之前在开善寺几秒就不见了踪影,如今却替舒昭仪挡了一下。


    莫名的,厉其琛生出一股不大乐意的情绪来。


    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怎么?”


    “咕噜”一声,回答他的不是她的说话声,而是从她腹腔内传来,胃在咕咕叫。


    温如意的脸登时涨红了,紧接着,她听到了笑声。


    温如意恼羞,她从中午出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连茶水都没喝几口怎么就不能饿了,要不是受了伤,她现在就该在宴客厅里看着那些曼妙身姿,吃着宫里御膳房做的点心吃食。


    从亲戚关系上来说,她救的舒昭仪,那还是他的表姐呢,她怎么就不能饿了!


    想到这儿,温如意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厉其琛的笑意传到了眼底。


    ……


    一刻钟后,在御花园内偏景安宫方向的小暖阁内,温如意看着一桌的吃食,馋的胃里越发咕咕的叫唤。


    待宫女将最后的汤羹端上来后退出去,温如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要夹面前的雪花藕来吃,可才刚握住筷子呢,温如意就悲催了。


    她伤在右手,手背上的伤由于被划拉太长,伤及了静脉,导致她五指不能动弹,一用力就痛,无法握好筷子。


    温如意不死心,调转目标去拿调羹。


    “……”


    没有什么能阻挡温如意对这些吃食的决心,右手不行她还有左手,温如意很是顺利的用左手拿住了调羹,先舀了一勺汤羹送到嘴里,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随即看向盯了许久的雪花藕,上手,用调羹去舀。


    雪花藕顾名思义是用莲藕做的,切片的藕蒸熟之后,用以调味,之后在撒上刨丝的沫儿,看起来就像是雪花落在上面一样。


    听起来名称不错,吃起来的味道应该也不差,可就是有一个问题,切片的藕太大了,温如意左手又使的不灵活,接连舀了两次都没舀起来,第三次堪堪脱离了盘子又给掉回去了,温如意看向雪花藕隔壁的酥卷,再看向隔壁的菜,没几样是能用调羹顺利舀起来的,而能舀起来的那几样,都不是温如意爱吃的。


    ……想掀桌。


    温如意想想都不太甘心,她饿啊,难道要她撑过子时,回定北王府去等着豆蔻她们喂她么。


    若是没送来吃的也就罢了,现在一桌子好吃好喝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已经牢牢黏在椅子上了,动弹不得,唯有吃饱可破。


    思及此处,温如意扭头看坐在那儿的厉其琛,眼底的意思袒露无意:“王爷,能否叫个宫女进来,妾身不便用食。”


    厉其琛看了眼她盯过许久的雪花藕,拿起她刚才一直没法抓好的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片雪花藕,放到她面前的碗里,正好搁在那调羹上面。


    温如意怔了怔,饥饿战胜了理智,根本无暇分许厉其琛的这个行为背后的意思,温如意拿起调羹将藕片送进了口中。


    这一口下去,温如意更圆满了,民以食为天,吃饱才是头等大事,将那疑惑的事儿都往后挪,吃着厉其琛夹过来的菜,还能有空暇的时间指着不远处小蒸笼中的水晶饺子:“还要这个。”


    厉其琛依了她。


    “酥鸡肉。”


    “还有那什锦。”


    “鸭血冻。”


    待她吃了七分饱后,速度慢下来了,心绪也开始集中,温如意看向厉其琛,看着他慢条斯理将一块酱烧的肉夹到碗里,原来那一口还未顺下去的糕点,顿时让她觉得有些噎。


    天哪,她刚刚是让厉其琛给自己夹菜?


    “嗝”的一声,温如意忍不住打了个嗝,心中乱锤,温如意啊温如意,这下真的是胆儿肥了,指挥定北王给她夹菜,这样的事,除了皇上和太后之外,别人都不曾有过吧。


    他夹她就吃啊,刚刚在他下筷子时自己就该制止的,喊个宫女进来又不是多难的事,这下好了,她这人生成就中,又能添一笔。


    暖阁内很安静,温如意的打嗝声尤为突兀,厉其琛看着她,不知是恼羞的还是太热,她的脸红扑扑的:“吃饱了?”


    温如意忙点头:“这么多足够了,王爷您也还未用膳吧。”


    厉其琛道:“御花园西侧的树丛里发现了两位晕过去的宫女,身上的宫女服已经被人头偷走。”


    “她们没事吧?”难怪叫人去找都没找到,那两个假宫女早已经把人安排到了别处,所幸是救的及时,要不然这样的大冷天里,不用多久就会被冻死。


    厉其琛又问:“你在哪里遇到穆府的小郡主?”


    倘若在别人面前要说四藏三也就罢了,但对厉其琛,温如意不能撒谎,于是她将自己和穆苓鸢在假山那儿遇到的事情,到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末了,温如意也说出了藏了好久的疑惑:“王爷,阁楼内出事,出去禀报的人为什么来的这么迟,皇后娘娘当时就在宴客厅,应该是最快知道阁楼这儿的事,有她派人过来的话,没理由这么慢。”


    这个疑惑从那两个假宫女行刺贵妃开始就一直存着了,当时门口人再多,也能挤出去几个,但外面看着总是一副乱哄哄的样子,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愣是一个都没进来。


    直到她挡了那一下,几个宫女都暴露在众人面前了,外面才姗姗来迟。


    厉其琛放下筷子:“嗯。”


    “妾身还觉得,那几个假宫女刺杀贵妃时,贵妃有些奇怪,她总是往舒昭仪的那边躲藏。”温如意话语一顿,先不说她的企图,光是那身手,瞧着也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反倒像是练家子。


    “罗贵妃是威猛大将军罗起远的女儿。”


    将军的女儿,有些身手似乎也不奇怪,佐证了心里的想法,温如意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之前她挤舒昭仪的那一下,当时她要是不在的话,要么是贵妃早就受了伤,贵妃若是没受伤躲过去,遭殃的还是舒昭仪。


    不对。


    温如意蓦地一顿,她感觉到罗贵妃靠近舒昭仪的刻意性,怕是临时起意,想趁乱对她腹中的孩子动手,毕竟当时那样的情形下,磕着碰着都是无意识的,罪名难盖。


    这么推算下来,发现阁楼里出事,姗姗来迟的内禁那些人也有问题,而能够指挥这些人的,不就是皇后。


    温如意忍不住往阴暗面想,后宫这个纷争不断的地方,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一个贵妃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妃子,这样的买卖,多么划得来。


    想到这儿,温如意抬头看厉其琛,后者平静的看着她,眼眸深处泛着的,竟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这番猜测。


    ☆、076.你想娶谁


    暖阁内一瞬安静下来, 温如意脑海里回荡起一个声音来:这可是后宫啊。


    电视小说的取材来源于生活, 而生活往往远精彩于电视和小说, 那些婆婆妈妈们口中经典的宫斗电视剧,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 可不都是在生活的基础上加以变化演绎。


    而温如意现在身处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后宫, 权谋之上,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先是有人要行刺罗贵妃,再是那借机想除掉舒昭仪腹中的孩子, 阁楼之外,有人坐观虎斗, 顺水推舟的,还想直接两个都解决掉, 若真的出了事, 罪责起来,似乎仅有那行刺的人才能被实实在在论罪,别的只能称之为意外。


    温如意感觉自己不小心卷进了一件大事情里。


    想到这儿,温如意吃东西的胃口都没了,她只想赶快出宫去。


    “王爷, 妾身……”温如意抬起头正要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想早点回府去, 话出口一半,云阳匆忙的走了进来,连请示都来不及,到厉其琛身旁, 叫了声王爷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温如意只听清“皇上”“咳血”这样的字眼,再去看厉其琛的脸色,沉静之下,已泛起波澜。


    待云阳说完后,厉其琛放下一句“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快步离开了暖阁。


    温如意嘴角微动,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出大事了!


    跨步走出门外,迎面一阵冷风,天又开始下雪了,还有雪粒子飘进屋檐下,温如意望向不远处,宴客厅那儿乐声阵阵,依旧是热闹的。


    夜幕的天空偶尔被烟火点亮,散尽后又重新归于黑寂。


    温如意伸手呵了一口气,藏到怀里,正要转身回暖阁里,宴客厅中匆忙走出了四五个人,为首的正是皇后,她们离开的方向和刚刚厉其琛离开的一样。


    ……


    与宫内他处的热闹不同,乾清宫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半个时辰前,准备去参加宴会的皇上,在走到门口时忽然咳嗽不止,还严重到咳血。


    随身侍奉的公公即刻派人去请太医,厉其琛到的时候太医刚给给皇上诊脉结束,外边还候着几个大臣。


    喝过药施过针灸后才好一些,太医诊断的结果,是因风寒的缘故,加上劳累过度,引发了旧疾,齐公公送了太医出去,内殿中的人退出了大半,厉其铭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太监,视线落回到厉其琛身上,略显苍白的脸上噙了一抹笑意:“是老毛病了,这里无碍,你去玉明殿罢。”


    厉其琛没有动,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御花园内行刺罗贵妃的人已经捉拿。”


    厉其铭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嗯了声,瞧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那侧妃倒是勇敢。”


    “皇兄这么说,可是预备赏些什么。”


    片刻安静,屋内的气氛忽然缓解,厉其铭大笑,咳了几声后道:“你这是替她讨要赏赐来了,那你倒是说说,赏什么。”


    “城外长平湖那儿的庄子倒是不错。”厉其琛想了下,语气随性的很,“远一些,镇外自己修一处府邸,偶尔能去闲住几日。”


    厉其铭一愣,随即无奈:“你到底是为她讨的,还是为你自己讨的。”


    “皇兄是答应了?”厉其琛也没否认,脸上就写了这么个意思,我看上了长平湖那儿的地,你要么赏我庄子,要么给我块地我自己去建。


    “你就是没个正形。”厉其铭摆了摆手,“莞城的事,刑部那儿查的如何了?”


    厉其琛脸上的笑意未退,显得漫不经心:“差不多了,皇兄若是舍得,元宵后就该拿人了。”


    “也别拉的太紧,绳子断了,取这一截也是无用。”厉其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胸口一阵闷,涌上来的不适令他再度咳嗽不止,呛的整张脸通红。


    侍奉的公公连忙将止咳的药浆端上来,喂了几口后,这咳嗽才缓和了些,床畔烛火下,看的仔细些,还能看到厉其铭眼底泛着的红血丝。


    他叹了声:“朕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其琛,若真到了那一日,太子可就交给你了。”


    厉其琛敛了笑意,皱着眉头:“皇兄只是太忙了,加上染了风寒。”


    “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当年那一摔,可不止是断了这条腿而已。”厉其铭看向被子覆盖的腿部,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继而对他道,“太子年幼,交给别人朕也不放心。”


    厉其琛脸上浮起一抹玩味,身子朝后倚去,靠在椅背上,语气都跟着轻浮起来:“皇兄之前还劝阻我不可沉迷于女/色,如今要将太子交给我,皇兄就不怕我将他也给带歪了。”


    厉其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他从眼神到表情所表达的意思:他真的会把太子给带歪。


    厉其铭不由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


    那是在他受伤的两三年后,其琛四五岁的年纪,父皇极宠他,宠到何种程度呢,从来不会对皇子多和颜悦色的父皇,会让其琛坐在他腿上,让他陪着一起批奏章。


    父皇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其琛聪慧,四五岁的孩子展现出来的天赋,要远超过当时比他大了不少的另外几位皇子,而他这个弟弟,最后却将这些聪慧精通在吃喝玩乐上面,父皇驾崩后更是变本加厉。


    交给他的公务他能够很好的办妥,但其中也能给你生出不少事来,随心所欲,头疼的事也不止一两件。


    就是现在,谈及这些,他依旧如此。


    厉其铭的话锋一转:“你若不想教,就尽快把婚事定下。”


    抚着腰间玉佩的手一顿,指腹轻轻抹了下,勾指间,厉其琛开口:“皇兄放心,我已有人选。”


    “哪家的小姐?”


    厉其琛嘴唇微启,说了个名字,内殿中即刻陷入了不一样的安静中,似乎是要验证他这句话的真假性,厉其铭看着他,许久,也不说好与坏,只问:“你决定了?”


    “昶州这几年不太平,要有人镇得住,也算是了却皇兄的一桩心事。”


    又是一阵的安静,许久,厉其铭撑坐起来:“你就这么不想成亲。”


    厉其琛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没有说话,却已经给予了答复,他是不想成亲。


    “好,朕即日为你赐婚。”


    话音刚落,厉其琛都来不及谢恩,外面齐公公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厉其琛随即起身:“皇兄,我去玉明殿看看。”


    走到门口,迎面就是跟着齐公公走过来的皇后,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忧。


    厉其琛朝旁边迈了一步:“皇后娘娘。”


    陆晼莹转头,见是他,神色收敛了些:“定北王爷。”


    “皇后娘娘请。”厉其琛说完这句后,直接转了身朝玉明殿方向走去,陆晼莹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直接给噎在了喉咙里,脸色一瞬有些僵。


    齐公公在旁小声提醒:“皇后娘娘。”


    陆晼莹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初,对齐公公客气道:“辛苦公公,皇上现在可好些了?”


    余下的声音随着他们进殿,越来越远,这边往玉明殿走去的厉其琛,神情已经转了沉凝,他太了解皇兄,他会提出要他教导太子这样的话,可不仅仅是试探这么简单。


    厉其琛望向玉明殿方向,随即掉转,直朝九思巷前去。


    ……


    温如意最终没有等到王爷回来,等到的是他派人来传话,让她先行回府。


    此时宫宴还没结束,在她受伤后只来看过一眼的吴侧妃也还在宴客厅内,所以温如意是独自出宫的,到了宫门口后,云阳在等她。


    “王爷还在宫里?”


    “是。”


    “回府之后,你可还要来这里接王爷?”


    “是。”云阳看温如意已经进了马车,回了两个是后,将马车门给合上了。


    忽然暗下来的马车内,温如意瘪嘴,她也是傻了,能在云阳这儿得到什么信息啊,等于白问。


    快近子时,马车经过去往开善寺的那条路,温如意看到了许多前往寺里上香的百姓,挎篮步行前去的,还有直接坐马车到山脚下的,这边一带的铺子也都还开着门,好不热闹。


    过了这条街人才渐渐少起来,但天上的烟火一直没断过,等温如意回了王府洗漱过后准备歇下,外面依旧不停在放。


    豆蔻端进来大厨房内刚刚煮好的饺子,一个个胖乎乎的浸在汤中,又勾起了温如意的食欲,温如意连吃了五六个后满足的叹了声,看着窗外时不时被烟火照亮的墙沿,心特别的平静。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坐在家里过新年,事业有起色开始,年三十这晚她都在参加电视台的晚会,而初一到初七通常也是有工作的。


    这几天里王府内的氛围又让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时的那种喜悦,新年意味着可以穿新鞋子和新衣服,能拿压岁钱,还有好多平时都吃不到的零食,越是纯粹,就越能从中体会乐趣。


    这样的乐趣在长大了之后会消失,想要的东西变得容易得到,人也就不那么容易快乐。


    “张大娘还蒸了糖糕,娘娘可要尝尝。”豆蔻原想着娘娘应该在宫里吃过一些,可眼看着二十来个饺子要见底了,再过会儿肯定连汤都不剩,便问温如意还想不想吃。


    “吴侧妃可回府了?”


    “刚回。”


    “那王爷呢?”


    “尚未回来。”豆蔻替她倒了杯茶,提醒道,“娘娘,今夜是要守岁的。”


    温如意一怔,她倒是把这给忘了,原身在温家时年年都要守岁的,和两个小侄子聊聊天做做女红,这一晚上过去也很快。


    可温如意不会啊,这么干坐着,要不了半个时辰她就能睡过去。


    忖思半响,温如意脑海中电光一闪,催促豆蔻:“去取些硬纸和笔来。”


    豆蔻依言,去取了些纸过来,依照温如意吩咐的,裁剪成了一样的大小,两张粘在一起,做了几十张巴掌大的纸片。


    温如意负责在纸片上画图案,绿芽负责将它们放到暖盆附近烘干,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温如意让她们再叫一个丫鬟进来,让她们三个坐下,举着受伤的右手,绕着桌子道:“今天,我教你们打牌!”


    豆蔻她们一脸茫然的看着温如意:“娘娘,打什么牌?”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温如意啪一下将这些纸片按在桌上,笑眯眯看着她们,“叫爬乌龟。”


    ……


    黎明至,天灰蒙蒙的,寅时过半,天空还时不时有烟火绽放。


    厉其琛回到王府,往内院走去,原本是要直接回琢园的,在途径小庭院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


    王府中各院都在守岁,也不止小庭院这边亮着灯,可别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唯有这儿特别的热闹,从中还能分辨出温如意的笑声。


    厉其琛停顿了会儿,迈步走进了小庭院。


    往主屋越近,那笑声就越响亮,还有说话声传到耳朵里。


    “豆蔻输了,来来来,我替你沾上……别躲啊,绿芽把水拿来,这都掉下来了,哎哎,不可以乱动,再掉下来的话,就罚你明天顶着这些在王府里走一圈!”


    “娘娘,咱们都输了好多回了。”


    “失败乃成功之母,想当年我在这上面可没少交学费,你们就只是贴几张纸而已。”


    厉其琛走上台阶,外面根本没人守着,都在屋里凑热闹。


    再往前几步,屋内的光亮照出来,厉其琛看到了温如意的背影,就站在那儿,桌子的另外三边站着三个丫鬟,每个丫鬟的脸上都沾满了纸条,长长的垂在那儿,都快把眼睛给遮住,滑稽的很。


    正对着门口的丫鬟最先看到了厉其琛,脸上的笑意一瞬僵住了,拿在手中的牌跟着哗啦啦都掉在了桌上。


    “哎都掉了,瞧见了可不算数,重来罢。”温如意嘟囔着将自己的牌也放到桌上准备重新洗牌再发,见她们的神情都变了,顺着目光转过身朝后看去。


    厉其琛看到了一张十分特别的脸,一张纸条横在她的眉毛上,将她原来的秀眉遮住,成了滑稽的一字眉,两张纸条被当成胡子贴在鼻下,呼吸间,那纸条还晃晃悠悠的飘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下了两个小时左右的雪,可把凉子兴奋的,可也就把地弄湿而已,o(╥﹏╥)o


    ☆、077.愿赌服输


    屋内的气氛一下冻住了。


    即便是厉其琛脸上的神情很平静, 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 出于对王爷畏惧和敬重, 屋子的几个丫鬟还是吓得不轻。


    平日里就是走在府里见到王爷,她们都是惧怕的很, 现在让王爷看到她们这么没规矩, 更是慌张。


    豆蔻还稍好一些,另外几个才来小庭院侍奉没多久,又因为王爷一直在琢园养伤, 没来过小庭院几趟,如今看到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她们自个儿脸上却沾满了白纸条,半点规矩都没有, 快吓破胆了。


    胆儿最小的银珠, 直接吓跪在了地上,其余几个也跟着纷纷下跪,声音中都还带着颤:“王爷。”


    厉其琛没作声,看着温如意,她那贴在鼻子下的两条纸片已经摇摇欲坠了, 呼吸再大一些就会掉下来。


    只见一只手利索的抹去了当胡子的纸片, 飘飘晃晃落到地上后, 温如意脸上笑靥未退,福了福身子请安:“王爷您回来了。”


    说罢,又朝豆蔻使了个眼色:“王爷饿了吧,豆蔻, 带大家下去,让张大娘再备些吃食送过来。”


    知道娘娘这是叫她赶紧带大家出去,豆蔻麻利起身,搀了银珠一把,几个人垂着头也不敢看王爷,微弓着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温如意与厉其琛。


    厉其琛走了两步,桌上情形进入眼底,空气里似还存有刚刚一伙人在这儿打牌的欢快,摊在上面的纸牌都显了几分俏皮,厉其琛伸手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的花色,左上角和右下角还有数字,数字和花色图案的个数是相同的。


    桌子上的纸牌一共四个花色,每个花色都标有数字,从一到十,还有一部分上面所描的则是他看不懂的符号。


    看起来像是叶子戏,但与叶子戏又不同,厉其琛粗摸算着,桌上有五十四张纸牌,京都城中风靡的耍玩游戏里可没有这样的。


    “王爷。”温如意跟过来,看他在端详这些纸牌,笑呵呵的身手摸了一张靠自己最近的,拽在手中后,又摸了一张,朝旁边挪步,一面挪着一面拿牌,手里拽了有七八张了才道,“这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没什么特别,晚上不是守岁么,妾身担心会睡过去,就叫她们陪我,厨房里煮了饺子,王爷您忙到现在才回来,一定是饿了,不如先吃些填填肚子,天快亮了呢,吃饱后王爷您再好好歇会儿。”


    温如意摸了有二十来张纸牌,桌子上除了最中间一些,因为拿起来太惹眼所以放弃了,余下的都在厉其琛的手上。


    温如意已经绕了桌子大半圈,从这头到那头,距离他几步远,瞥了眼他手里的纸牌,很想一把起抢过来藏起来,可她也就是想想罢了,没敢真动手。


    厉其琛的视线下,她那忘了取下的一字“白眉”,在她变化的神情中,成了她脸上最亮眼之处,他握着纸牌的手轻抿了下,吐了三个字:“怎么玩?”


    温如意脸上的笑意微顿,不确定的看着他:“王爷您想玩?”


    厉其琛的手轻轻一翻,两指动着,面上的纸牌轻轻松松就被他翻了个面,这动作也像极了香港赌侠片中的招牌动作,温如意眼神一晃,险些被他给吸引住了,下一刻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内心仍做着挣扎,顽强的“抗争”着:“王爷,这游戏没什么意思的。”


    厉其琛的手一顿,只淡淡吐了一个字:“来。”


    ……


    半个多时辰后,窗外露了清晨之色。


    天雾蒙蒙的,半开的窗户内,灯光衬亮下,映出了一张满是纸条的脸,须臾,裹着纱布的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拨开了遮住自己眼睛的纸条,一下拨后又滑下来了,再拨一下,最后她蛮力的将纸条直接夹到了自己耳朵上固定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牌,随后视线瞪向桌子,那儿摆着五张牌,是四五六七八的顺子。


    厉其琛的手里还有五张牌,不确定需要出几手,而她这儿是跟得上的,但是得将之前排好的顺子拆了跟,这么一来就会留下小碎牌,增加出牌次数,容易输。


    她若是不跟,主动权就会落在他手中,按他之前出牌的惯性,现在他手上的五张牌,最多不会超过三手。


    温如意收回视线看自己手中的十来张牌,不跟的话他再出一手,就只剩下两手了,而她手中这些牌,起码还要四五手才出的完,若是跟了,就会多出一个四来,还拆了个九对子,算下来,还是四五手,但她多了出牌的机会。


    温如意心中算的飞快,脸颊微红,捏着牌的左手都紧了几分,最后心一横,用还能拔牌的右手,慢悠悠拔出五张牌,随后盯着厉其琛,那张干干净净仅贴了两张纸条的脸。


    须臾,厉其琛在她的注视下,轻晃了下手,将手上剩下的五张牌放在了桌上,抿开,六七八九十。


    这怎么可能,他哪里还会有顺子!


    温如意怔怔的看着那五张牌,脑袋嗡嗡的,传来他那三个字:你输了。


    这三个字在这半个多时辰内无数次响起,温如意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全神贯注的。


    在他问说怎么玩时,她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教他怎么玩关牌,之后,他仅用了两副牌就融会贯通了,接下里的时间里再也没输过。


    最开始时温如意的态度也是很轻松随意的,他一个初学者与她比起来,为了他的颜面,她还是要放水让一让。


    可后来,事情完全是在温如意的意料之外,他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向她证明了自己的聪慧程度和天赋,有一度温如意甚至产生怀疑,他才是穿越过来的那个赌圣吧,他才接触扑克牌,这就赢过她这个玩了十几年牌的人。


    这要是在赌场,温如意怕是连兜裆裤都要输没了。


    可温如意不甘心啊。


    她拿起搁在一旁的纸条,沾了些水啪一下按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恨恨道:“再来!”


    温如意浑身洋溢着不服输的劲儿,将桌上的纸片都收了起来,反复抽乱后,一人又发了十七张,啪一下将余下的按在桌上,气势汹汹的拿起纸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决斗。


    即便是右手受了伤,也没能阻止她此时此刻内心燃烧起来的熊熊斗志,必须要赢,非赢不可,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厉其琛还能厉害到这程度。


    一刻钟后,啪的一声,温如意快速的将两张纸牌放到桌上,三个十压了他的三个九,她手里没牌了,厉其琛手中还有三张牌没出。


    “你输了,你输了!”温如意按着桌子起身,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兴奋了,左手拿起一张纸条,整个人越过那桌子往他身上凑去,吧嗒一下,迫不及待的将那纸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我赢了!”厉其琛垂眸,单手撑不住的温如意半个身子都扑在了他身上,可她并没有察觉到这姿势的不对,沉浸在“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喜悦中,恨不得把那所有的纸片都糊他脸上才好,让你刚才那么嘚瑟!


    厉其琛斜靠着,搂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抱,温如意便到了他怀里,趴在了他胸膛上。


    兴奋未散,温如意还自觉往上挪了挪,左手按着他胸膛,身子微抬,右手轻轻拨弄了下那纸片,将他余下的两条也弄了上去,像是搞怪的神情。


    这么大的动作,她脸上的纸片早就掉下来了,温如意已是高兴过了头,兴致大了,捡起掉下来的纸片也想往他脸上贴来报刚刚的连败之仇。


    厉其琛单手制止了她:“本王输了一局。”


    “这是学费。”手被他握住了,温如意直接松了手,纸片便掉到他脸上了,温如意低头,用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这么一按,抬起头时,笑的别提多得意,“我也教了你怎么打牌。”


    这么近的距离,她居高临下,他却一览了她的神情,半响,他嘴角莞尔,声音低沉:“还可以再多交一些。”


    冲着她这么笑,是想引人犯罪嘛。


    温如意倏地回神了一半,终于意识到了现在姿势的不对,再回想他说的这句话,温如意怔怔看着他,待意会过来,人已经被他搂着侧躺到了塌上,背靠着垫子正对着她,在狭小空间里动弹不得。


    气氛一瞬有了变化。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温如意嗅到了淡淡的檀木香,似是从他衣领那儿散出来的,特别的好闻。


    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温如意心中还是小紧张了一把,心跳突突突的,每每看到他这么冲着自己笑,都有些扛不住。


    “王爷,天……快亮了。”温如意轻轻扭动了下身子,大年初一啊,他不用入宫的么,打个牌而已,再说,她还是个病人啊。


    厉其琛低头,刚刚温如意撞上去的纸条跟随垂下来,在她脸颊上晃过,痒痒的:“你不是要学费。”


    “妾身说的学费不是这个……”


    厉其琛伸手,将被她遗忘的那纸条掀开,露出她的秀眉,随即低下头去,将最后那一声隐没在了这个绵长的亲吻中。


    “本王觉得这个更合适。”


    哗啦一声,桌上的几张纸片被扫到了地上,正是刚刚厉其琛没出的三张牌,朝上,三张K。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最后到底是谁放了水呢


    ☆、078.赐婚


    在大卫, 年初一到初三要都要摆祭, 初三之后亲戚之间才会相互走动, 纵使王府内如今既无长又无幼,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省的, 厉其琛早晨入宫去祭拜, 王府这儿,负责这些事的林管事从昨天后半夜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府里各院虽说不用去帮忙,也没闲着, 守岁过后不急着休息,先去香园拜个年, 回到自己院里后吃过早食再休息,午后醒来再与关系好的串个门, 外面大雪纷纷, 此时坐在屋内吃着新鲜水果,聊着天最合适。


    小庭院这儿,温如意完美的错过了大年初一所有的行程,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


    屋内暖烘烘的, 被窝内更是舒服, 温如意迷迷糊糊睁着眼, 豆蔻拉开幔子后,她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裹紧了被子,不愿起来。


    豆蔻哄道:“娘娘, 小厨房里许妈妈给您包了虾肉馄饨,厨房里还蒸了梅花糕,绿芽刚刚拿过来的,还做了三菇疙瘩面,再不起来吃,可是要坨了。”


    豆蔻每说一样,温如意便清醒上一分,豆蔻提到疙瘩面要坨了时,温如意仰起头,从被窝中探出些身子,看向已经摆上桌的吃食,指控道:“你故意的。”明明知道她最受不了这些诱惑,还专挑了她爱吃的。


    “娘娘若还睡,夜里可就难入眠了。”豆蔻顺势扶她起来,接过银珠手中的衣服给她披上,穿了两件,在床畔漱口过后,扶她下床穿外套。


    走去桌旁时温如意还是懒洋洋的,不是她睡不够,而是她很晚才休息。


    在厉其琛的故意曲解下,这“学费”交了很久,天是越来越亮,他却越发有兴致。


    温如意知道他是一个随性又讲究的人,之前受伤熬了一个多月,这会儿伤势复原,全补回来了。


    而她骨子里也是不服输的人,纸牌上输了一大截,好不容易最后掰回一城,这事儿上不想就这样败下阵来,可搏的后果就是到现在双腿还发虚,酸累的很。


    温如意的右手还有些疼,比起昨天已经好了许多,可她不想动,抬起头和豆蔻撒娇:“你喂我。”


    “早晨陈夫人和如夫人她们都来过,一个时辰前陈夫人又来了一趟,见您还歇着,就先回去了。”豆蔻一面给她喂吃的,一面将这天里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吴娘娘和苏嬷嬷那儿都派了人送了些东西,我让许妈妈点清楚,先放在厢间,等您醒了再看清册。”


    豆蔻为她夹了块梅花糕,又道:“您如今受着伤,苏嬷嬷说让您好好养着,不必操劳摆祭的事。”


    王府中大小祭礼的是事,妾室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温如意如今身为侧妃,若不是受了伤,守岁过后她就要跟着苏嬷嬷她们一块儿忙摆祭的事。


    如今是闲下了。


    温如意嚼开一口馄饨,充盈在里面的新鲜味道在口腔中肆意开来,这像是新鲜活虾捣碎后做成的,鲜美的她停不下来,也没空回嘴,待到将碗里的馄饨解决干净,又吃下了一半的疙瘩面,温如意才悠悠道:“都这么晚了,明日再说。”


    说罢,没坐多久,温如意又爬回了床铺。


    熬夜过后精神很难完全复原,再加上早晨那么折腾后,身子还酸的很,温如意几乎是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到了初二清晨才醒来。


    温如意想着,初二初三和初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无需入宫也不用操心王府的事,这样的大雪天里,不出门窝在屋子里最好。


    正赖床呢,大清早的,外面那儿,林管事忽然派人前来请她,说是宫里来了赏赐。


    宫里来的赏赐,即便不是圣旨,温如意还是得去前院迎着,匆匆忙忙起来后,豆蔻简单的替她梳了发,一刻钟后抵达前院,吴媚儿已经在了。


    见她在,温如意便没多想,她进府半年,经常听到宫里来赏赐,太后娘娘宠爱儿子,三五不时派人送些东西过来这也是很正常的,所以见那两口箱子时,温如意还以为这也是太后给王爷的。


    但吴媚儿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前院这儿林管事并没有派人去请她,她会在这儿,是因为前院这儿有香园的人,她是第一时间知道宫里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也是第一时间到的这儿。


    温如意救了舒昭仪的事吴媚儿是知道的,昨天事情发生时她去了别宫拜见妃子,后来赶过去时阁楼里没人了,中途想来找,温如意又换了一处,算是有她不在意不重视的缘由在里面,宫宴那天夜里,后来她就没看到过温如意。


    救了人,舒昭仪腹中还有龙嗣,宫里派些赏赐也很正常,而即便是知道这些东西不是赏给她的,做了两年多半个女主人的吴媚儿,潜意识的还是会想要对所有的事掌控和知情,所以她才会出现在此。


    两口小箱子,能放多少东西呢,不过是意思意思赏赐。


    没人在意吴媚儿心中想了什么,奉命前来送赏赐的公公见温如意来了,脸上绽开着笑颜,开始道明这次的来意:“温侧妃,这些是太后娘娘与舒昭仪赏赐给您的,感谢您那日出手相助。”


    温如意一怔,看了眼那两口箱子:“都给我的?”


    前来的公公瞧着很和气:“是的温侧妃,这边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这儿是舒昭仪赏赐给您的。”


    温如意心中一乐,她帮那舒昭仪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完全是基于对方是个孕妇的缘故,耳畔很快又传来了那公公的声音:“太后娘娘命小的问候温侧妃,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好多了。”温如意福了福身,这位公公将两口箱子和礼单留下后,收了豆蔻塞给他的红包,乐呵呵离开定北王府。


    院子里还下着雪呢,几个下人将两口箱子抬到了走廊里准备送去小庭院,只前后隔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府外又有人到访。


    这回是南庭侯府的人。


    要说之前宫里来人吴媚儿还能淡定,南庭侯府的人抬箱子进来时,吴媚儿维持在脸上的神情终于崩裂。


    南庭侯府是舒昭仪的娘家,也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在宫中赏赐后又特意派人前来送道谢礼,看起来对温如意是十分的重视,不说对人,最起码对于她这回的举动是很感激的,而吴媚儿最为计较的恰恰是这种重视。


    从她进府开始这势头就没弱过,近来又越涨越高,如今她又有恩于舒昭仪,即便是个白身家出生的,握着这些恩情,往后在定北王府中,她也不会轻易倒下去。


    吴媚儿越想越激动,看着来的两位南庭侯府管事,视线在些谢礼上闪过,袖下拳头紧握了几分,猛地,想到了什么后,心中的情绪再度被压制下来。


    她为什么要担心这些呢,不必怕她,王爷即将娶正妃了,太后和舒家做的这些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就算有恩又如何,她温如意现在走的越高,太后待她越客气,今后正妃进门,一旦受其影响,太后就会压她多狠。


    而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待到机会来时,推她一把。


    吴媚儿紧握的拳头缓缓送开来,嘴角扬起一抹招牌的微笑,与南庭侯府来的管事打招呼,送人离开,看着底下的人将东西抬去小庭院,笑意往上勾,在眼底徘徊。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最长也不会等过一年,而推她一把的助力,她已经有了。


    ……


    吴媚儿想的很周全,就差做足够充分的准备,可世上的事,总有那样的形容,叫做意料之外。


    正当温如意忙着清点这回收到的赏赐有多少,恨不得全都拿出来抱在怀里好好感受一下暴富的心情时。


    隔了一天而已,初三这日大早,定北王府中再度降临圣旨。


    三个月内接连两次圣旨,就算是王府,在京都城中也是少有的,再者这才大年初三啊,尚未走亲访友,早朝也还未开始,各府衙里的官职人员还在家高高兴兴的过年,这就又有圣旨下达。


    早食吃了一半就赶往前院的温如意还在疑惑呢,究竟又是什么旨意,挑这样的日子,虽说她刚来这儿对许多习俗上的事都还不甚了解,可年初一到年初三,的确不会有什么大事,每家每户都忙着过新年,宫里也是如此。


    待到进了前厅,温如意才知道,这回接旨的人不是别人,是厉其琛。


    而这一道似是火急火燎下来的旨意,竟是赐婚圣旨。


    与此同时,坐落在京都以北的穆国公府内,也接到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


    皇上赐婚穆国公府的小郡主穆苓鸢嫁与定北王为妃,定在三月二十六这天完婚。


    定北王府接到圣旨后是什么情形穆国公府不清楚,而穆国公府,在接到这道旨意时,已经炸开了锅。


    不是因为定北王风流,也不是因为穆苓鸢是穆家唯一的继承人,更还没涉及到家世身份是不是足够般配。


    而是穆苓鸢过完年后才刚满十三岁,比那定北王正正小了十岁,大卫的女子,别的不说,在京都城中,都是及笄后才开始说亲,十六七才嫁人,十三的年纪,可还是个孩子啊!


    ☆、079.意外


    大年初三, 穆国公府笼罩了一片阴沉。


    莫说是才在豆蔻之年的穆苓鸢还怔在那儿, 就连穆夫人姚氏都没反应过来, 一家子跪在前厅,谁都没有起身接旨。


    奉命前来颁旨的齐公公自然不会觉得穆国公府这是被惊喜砸晕了脑袋才迟迟没有动作, 毕竟在知道自己宣的是这样的旨意时, 齐公公心里边儿也是很惊讶的。


    须臾,齐公公从圣旨中挪开视线,看向跪在最前面的穆苓鸢, 和声提醒:“小郡主,接旨了。”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根本没有回过神来的穆苓鸢听齐公公说要接旨,便伸了手, 待那旨意沉甸甸落到她手上后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犹如是握了烫手山芋,直接要松开手丢到地上去,似有所察觉的齐公公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扶起来,满面笑容道:“恭喜小郡主。”


    穆苓鸢轻轻一颤, 齐公公看似握的轻, 实则很重, 他还捏了两记,像是在提醒她什么,猛然震醒,这可是圣旨, 要是掉在了地上,穆家上下都得跟着没命了。


    “齐公公……”跪在后面的姚氏被人扶了起来,依旧是不能理解这道圣旨的用意,穆家虽然现况如此,但还有北倾镇守昶州。


    姚氏的目光里掩饰不住急切,她是真的着急,片刻都没发镇定下来,她走到齐公公面前,好不容易稳定下了声音:“齐公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姚氏是有那样的心理准备的,皇上会为苓鸢赐婚,可不是现在啊,退一万步说,皇上这婚赐了,苓鸢年纪未到,那这成婚的日子可以是三年之后,可如今,齐公公宣读的是三月二十六,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姚氏无法理解,更没办法接受。


    “穆夫人,此乃皇上的旨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齐公公的答复让姚氏更是心生疑惑,皇上的旨意,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公公,虽说国公和老爷他们不在了,但穆家几辈人立下的战功,是众所周知的啊。”姚氏迫切看着齐公公,余下的话,即便是她没说出口,齐公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穆家战功尤在,就算不为小郡主找个门当户对的,也不该是这样的赐婚。


    “穆夫人,王爷身份尊贵,是太后亲出,圣上的亲兄弟。”齐公公笑靥着神情,话语微沉,提醒道,“能被赐婚给定北王,可是福分。”


    姚氏脸色微变,咬牙,脸上挤出了笑意:“齐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我送您出去。”


    到门口时,姚氏从丫鬟手中拿过红包塞到齐公公手里,迈出穆国公府的门槛时,齐公公顿了下,用以劝说的口气道:“穆夫人,圣旨已下,还望国公府中今早做准备,太后娘娘与皇上对此,都尤为重视。”


    这已经是齐公公所能透露的最多的了,这件事是太后和皇上商量而定,并且,是要让定北王尽快成亲,半点都不耽搁。


    “多谢齐公公。”姚氏目送齐公公离开,转过身,前院中,下着大雪呢,穆苓鸢站在院子里,手中还紧握着那圣旨,不知所措。


    姚氏拉着她回了前厅,叫人取热水和暖炉来:“鸢儿,你告诉我,之前可有见过那定北王爷。”


    穆苓鸢摇摇头:“从未见过。”末了慌乱的看着姚氏,“嫂子,我真的要嫁给定北王?”


    情窦未开的穆苓鸢,对于赐婚这件事,更多的是惧怕,京都城中谁人不晓定北王的为人,还有他那一后院的妾室,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不能这么早嫁人啊,而且,她也从没想到自己要嫁去定北王府。


    姚氏还在想穆苓鸢说过的话,从未见过定北王,那这件事就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鸢儿还小,定北王肯定不会喜欢她,而太后娘娘那么宠爱定北王,假若这件事定北王不同意,穆国公府这儿可就好办了。


    圣旨是不可违,穆家不能公然违抗,但定北王就不一样了,为今之计就是要想办法让定北王出面拒了才好。


    想到此,姚氏连今天的摆祭都没工夫弄了,忙叫人准备马车,嘱咐穆苓鸢好好留在家中,吩咐过后,匆忙出门。


    ……


    被这圣旨震惊到的也不止是穆国公府。


    此时的定北王府内,小庭院中,听旨回来,已经坐下有一刻钟的温如意,尚还沉浸在这消息中。


    接旨的是厉其琛,她们这些个只是跪在后边儿,但就算是这样,圣旨的内容也足够让人难以消化,她清楚记得,圣旨中所说的穆国功府小郡主,就在几天前的宫宴时,她遇见的漂亮小人儿,南庭侯世子夫人刘氏当时称她为小郡主。


    温如意将茶杯一放,扭头问豆蔻:“那穆国公府,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小郡主?”


    “穆国公府只有一个小郡主。”豆蔻将剥好的橘子送上来,为温如意解惑,“八年前穆国公与长子出征战死,小郡主就成了穆家唯一的血脉了。”


    “那不是还有穆夫人?”


    “当时穆国公的长子刚成亲没多久,还未有子嗣,之后穆夫人一直没有改嫁,小郡主等于是穆夫人养大的,皇上体恤穆家,连那封号都没收回去。”


    温如意一怔,合着满府上下就只有小人儿一个独苗苗:“没别人了?那这穆国公府谁来继承?”按着他们的传统思想,不得有个儿子才能叫继承香火。


    “听说过世的穆国公有个义子,在昶州。”豆蔻想了想,名字是记不起来了,“但那只是个义子,小郡主才是穆家唯一的血脉。”


    “你的意思是,整个穆家都是她的嫁妆?”


    豆蔻点点头,末了,说了全府上下的疑问:“小郡主的年纪也太小了。”


    温如意轻呵了声,何止是小。


    她知道,厉其琛那样的人,除非是如了他心意的,要不然圣旨都不会放在眼里,换言之,他今天在前厅老老实实领旨,就说明这道圣旨上的内容,他是早就知晓的。


    一个急着想让儿子成亲,想要抱孙子的母亲,是不会让儿子娶一个才这么大的姑娘,以新王妃的年纪,起码得养她到了十六七岁才能圆房,这要是换个合适年纪的,三四年后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所以这道圣旨虽说打了太后和皇上的名义,却未必是太后的意思,这么想下来,温如意就不信厉其琛在这事儿上没有做点什么,否则以他的脾气哪肯就范。


    他娶一个这么小的王妃,是要准备当女儿养啊!


    想到这儿,温如意又有些高兴,之前在宫中她和小人儿就十分投缘,等她进府,往后的日子见面的次数可就多了。


    豆蔻还在一旁操心新王妃进府后的事:“娘娘,王妃进门后,您每天清早都得起来去请安,可不能再赖了。”


    “这些不急,豆蔻,将我之前说的那些准备好,明天初四,我们去一趟东街。”


    看样子是完全没记进去豆蔻所说的话,豆蔻抬高音量又叫了两声:“娘娘。”


    温如意转身直接搂住了她的腰,笑眯眯道:“好豆蔻,刚刚圣旨来得早,我没吃饱,你去看看还什么吃的没。”


    豆蔻与她对视了一会,败下阵来,她家娘娘啊,好也这般,不好也这般,就算是天塌下来,最要紧的也是填饱肚子。


    娘娘的这幅德行恐怕是不会改了,于是豆蔻也不说了,走去小厨房拿吃的。


    窗外的雪下的很大,院子内雪人头上的红帽子也累一层白雪,看过去,整个世界被衬的发亮。


    吃过点心后温如意有些困顿,原本是靠在坐塌上的,渐渐的,身子往下滑,便睡着了。


    豆蔻取了一床被子替换了盖在身上的毯子,越发的舒服。


    大抵是近来的日子过得顺畅,从进王府到现在,虽说没能成功逃走,却能够自由初入王府,莞城那儿一间客栈,东街那儿又有一间能够让她达成所愿,这不,温如意就做起了美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着时候温如意惦记最多的就是东街铺子的事,如今做梦梦到的也是它。


    温如意梦见自己赚大钱了。


    古人要比她想象的更聪明,有些生财之道,温如意觉得新鲜的,其实早就已经产生了,但她开的这间脂如嫣却是独此一家的,因为古人保守,所以温如意算是开创了先例。


    没有意外的,铺子中的客人络绎不绝,姑娘们的手艺得到了许多京都城富贵夫人女眷的肯定,温如意赚了个满盆钵。


    梦中的温如意此时正在屋内算钱,桌上摆了好多的金元宝和银票,零零散散堆叠在那儿,数目都是五十两以上的,粗估摸着都得有万两。


    而温如意正一张张的将银票捡到手中,一面捡着一面数,左手拿着银票右手还轻柔的抚平,在数到四千五百两时,嘴角快要乐出花来。


    正所谓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莫过于此。


    屋内的陈设也都彰显出财气来,架子上摆着的花瓶摆件,一旁的香炉,还有她面前桌子上放着招财进宝,最为耀眼的,还是她那棵摇钱树,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丝丝的光就足够能让它闪烁起来。


    温如意念叨着,正要将银两放到匣子内时,紧闭着的门忽然打开了,厉其琛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好些人。


    这些人走进来后,就只是手饰示意了几下,四散开始竟开始搬她屋子里的东西。


    “哎,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那是我买的红珊瑚!还有那对襟釉瓶,那也是我的!放下都给我放下,别拿出去摔碎了怎么办!”


    温如意想绕过桌子追出去,双腿却像是被黏在地上了,正这时厉其琛朝她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却满是邪气,无比的诡异。


    温如意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了桌子上的那些银子,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如意,放开手,把这些银子给我。”厉其琛已经走到桌前了,就在她对面看着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劝着哄着,“听话,放开手。”


    温如意飞快将银子扫到匣子内,改为抱匣子,不为所动:“我不放,这些都是我的银子,你让他们把东西都给我放下!”


    哪知眼前这个爱笑的厉其琛,耐心比他不笑时还要少,她不过拒绝了两次他的脸色就变了,劝都没再劝,直接叫那些手下来抢银子和银票。


    温如意捡起桌上的粗毛笔朝伸过来的手打去,打的十分狠,谁敢抢她的银子她和谁拼命:“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放开统统给我放开,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拿!”


    “如意,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


    温如意瞪着他,谁说的,她的银子就是她一个人的,别欺负她不懂这里的事,在古代,嫁妆和体己的钱都是女子私有的,包括她自己的田宅产业。


    “你不是厉其琛,你不是他,他不会这么说话的!你把银子放下,这屋子里的东西哪样都不许动!”


    美梦转瞬成了噩梦,坐塌上的温如意显得特别激动,嘴里不断嚷着类似“把银子留下”这样的话语,并且无数次提到了厉其琛。


    在旁侍奉的豆蔻却连叫醒夫人都不敢,因为此时此刻,娘娘嘴里不断说着坏话的当事人,就坐在坐塌边上。


    厉其琛看她做梦做的额头都冒汗了,仿佛真有人夺走了她的银子要跑去拼命,微沉着声问了句:“本王不是,那真正的本王会怎么说话?”


    ☆、080.吃醋?


    温如意闭着眼, 显得很激动, 被子下的拳头紧握着, 似是在提防什么,须臾, 她像是在回应厉其琛的话, 声音急促:“送了我的东西你不会要回去。”


    厉其琛是个大方的人,对府里这些妾室出手阔绰,只要他高兴, 赏赐也很丰厚,他也确实没有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拿回的习惯, 过去府中有妾室离开,都能带走这些体己之物, 舒英离开的时候还得了他一笔安顿的银钱。


    不等厉其琛说什么, 温如意忽然伸出手扯住了被子,很急促道:“你不是王爷,你把这些东西放下,不要拿我的花瓶!”


    梦中,温如意正在和那些搬东西的人展开拉锯战, 她死死抱着她的银钱箱子, 里面放着她的银票和银锭子, 不肯给前来夺的人。


    “松开!你给我松开!”温如意用力把银钱箱子抢回来,往后退了几步,瞪着那些个快把这屋子搬空的人,这会儿还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抢她的银子就是要她的命,这个笑起来一点都不帅的厉其琛,肯定是假的!


    “如意,你又不乖了,把箱子放下交给我。”梦中的厉其琛微笑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就跟吃错药似的。


    温如意警惕的瞪着他:“你不是王爷,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厉其琛会这么对她说才有鬼了!


    坐在塌边的厉其琛眉宇微动,他不会说什么样的话?可惜温如意梦中的情形他并不清楚,只见她露着一副恨不得拼命的神色,仿佛是所有家当都被劫了。


    转眼,她那神情又便的可怜兮兮,似乎是抵抗不住开始求饶了,拿得起放得下,倒真是她的风格。


    又十分的好笑。


    厉其琛莞尔,做梦都不忘记将银子牢牢捏在手里,怕是守财奴投胎转世,一枚铜钱都不肯松。


    厉其琛看的心情愉悦,梦中的温如意并不好受,因为她发现强硬的没用,他们还是抬走了屋内值钱的东西,可服软也没用,厉其琛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好话说尽,他还是笑眯眯的要她把怀里的银钱箱子交出来,气得她恨不得把整个箱子都摔他脸上。


    “王爷您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这铺子也是您给我的,挣下的银子,您的那份已经差人送过去了。”温如意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颇有自知之明,也懂得饮水思源,脂如嫣这铺子是他给她的,每年赚下的银子,她都会分出四成用来感谢,但余下的银子都是她的啊。


    “你是本王的侧妃,你赚的银子,自然是归本王所有。”厉其琛抬手去拿那箱子,被温如意躲开后,脸上的神情终于变了,声音厉终于透了威胁,“如意,你该听话。”


    说着呢,那手已经朝温如意的脖子伸过来了,这哪是要夺银子,明摆着是要杀人啊,温如意哪肯就范,抢银子可不就是仇人了,眼前这人就长了一副和厉其琛一样的皮囊,说的话行的事都不同。


    于是在他手伸过来时,温如意的身子往下倾了些,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


    卧榻边上,豆蔻的心都快从嗓子眼给蹦出来了,看着娘娘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再看她咬着的手,感觉自己头有些疼,要晕过去。


    就在几秒之前,厉其琛朝她伸手,还没到她压在头发内的耳环时,就被她一口给咬住了。


    咬住了之后她还不肯松口,似是藏着多大的怨愤,用的劲道看起来不小。


    厉其琛皱着眉头没动,强撑着没有晕过去的豆蔻可忍不住了,宁愿等下被王爷责罚也不能眼见着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豆蔻对着温如意的方向,急促叫了声:“娘娘!”


    兴许是听到了豆蔻的召唤,兴许是睡梦中的温如意察觉到了不对劲,在豆蔻叫完后没多久,温如意咬着手的力道减轻了很多,她缓缓睁开眼。


    美梦转变成了噩梦,最后她还将梦中的定北王直接给一口咬成了散沙,尚未缓过劲来的温如意,茫然看着目光中逐渐清晰的人。


    很快的,原本涣散的眼神一瞬聚拢,精神了起来。


    “王……”


    “王”字喊出口时温如意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那牙齿好似从什么里面□□,有一种嵌在里面感觉。


    温如意的视线往下,在她收拢嘴巴后,看到了两排无比清晰的牙印。


    ……


    屋内的气氛十分的尴尬,只披了外套的温如意,跪坐在卧榻上,时不时看旁边的厉其琛一眼,很快低下头去,拿了药酒,在替他擦手上的牙印。


    一面的,温如意心中还腹诽着。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就算不入宫谢恩,也有很多事要忙,怎么会来小庭院。


    厉其琛朝那两排牙印看去,擦过药酒后,这牙印非但没有淡,反而给凸显的更加明显了,他往回抽了下手,温如意这儿落了空,便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温如意有些心虚。


    过了会儿,温如意关切:“王爷,您还疼么。”


    厉其琛收回手,看着她问:“本王抢你银子了?”


    “没,没有。”温如意可还清楚记得梦里的情形呢,对上他的视线后,赶紧补充,“那不是王爷,王爷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看来你那铺子生意不错。”


    “……”温如意听出了他话语里满满的揶揄味,这谁啊,要钱不要命的。


    温如意决定岔开话题,示意豆蔻把药酒撤下去,使眼色让她去备些吃的来,笑着恭贺:“还未恭喜王爷,很快要大婚了。”


    “本王成亲,你很高兴?”


    厉其琛又是那副瞧不出喜怒的神情,在温如意看来,起码不是生气,这咬他的事至少是可以翻篇了,遂努力夸道:“王爷能觅得中意之人,妾身自然高兴,待王妃入府,定是能将王府执掌的妥当。”


    早成亲早好啊,知道他要娶的是小人儿后,温如意即刻就做了打算,厉其琛这儿搞不定,她要在王妃那儿做足功夫,让她放自己出府!


    如今小人儿是还小,得养个三四年才能圆房生子,但厉其琛会让她做王妃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她温如意只需要祝他们往后儿孙满堂就好啦!


    “看来你是真的很高兴王妃入府。”厉其琛抬起那被她咬了口的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要她避不开他的视线,与他对视,“嗯?”


    “当然啊。”温如意心中嘀咕着,面上维持着那笑意,柔声问,“王爷不高兴么?”


    厉其琛给了她沉默,须臾,道:“既然你这么替本王高兴,芷园的一切,就由你来替王妃先打点。”


    让她去布置王妃今后即将入住的园子?温如意犹豫:“这……不好吧。”


    “你不愿意?”


    “王爷若是放心,妾身自然愿意,不过就是担心打点下来王妃不喜欢……王爷放心,妾身一定竭尽所能将芷园收拾妥当!”


    只要不是抢她银子的,什么都好说!


    厉其琛低低嗯了声,收回手后起身,再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出去了。


    温如意还怔在那儿。


    这就……走了?


    豆蔻拎了食盒进来,正好是看到王爷带着云阳离开,将食盒放下后忙问:“娘娘,王爷怎么走了”


    温如意也不太相信,跟随着她说了句:“是啊,怎么走了呢。”以往这个时辰来这里,就算是不做什么,他也会吃完饭再走。


    豆蔻却紧张了,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娘娘,王爷是不是生您的气了?”从娘娘进府开始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不曾有过,难道是刚才娘娘做噩梦时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后来又咬了王爷一口,王爷生气了。


    “不会吧……”温如意听了豆蔻描述自己说的梦话,不禁有些汗颜,可说到生气也不至于啊,生气的话能把芷园的事交给她?那可是未来王妃住的地方,怎么都得重视。


    “王爷还让您去收拾芷园。”豆蔻的心放了些,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娘娘,不应该是生气,娘娘也不会因此失宠。


    主仆俩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谁都没想到王爷让娘娘这件事可能还有别的用意,温如意更不会想到,不是因为咬伤王爷才落了这么个活,而是因为她的那番话。


    而此时,还沉浸在赐婚气氛中的定北王府,各个院内的反应都不同。


    ……


    第二天一早,温如意前往东巷时,下马车后到铺子的这段路,左右不过一里路,听到了不下十次关于定北王要娶正妃的话题。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穆国公府的事,那可比豆蔻告诉她的要来的详尽。


    这些人说起来,没一个为穆国公府高兴的,实在是因为那小郡主年纪太小,再者就是定北王在外某方面的名声不太好,嫁进王府要面对这么多的妾室,谁受得了呢,这不,十个人里九个在唏嘘皇家这是欺负穆国公府无人可抗,其中一个则是等着看好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您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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