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清姬抬头，斧头带起的风从她脸侧擦过。
若不是何晚舟扑开她，她就得被斧子砍成两截。
“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何晚舟扯她，“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幻境里被操控的躯壳！”
“可他是我哥哥！即使只剩躯壳，他也是我哥哥！”清姬挣脱她手臂。
何晚舟最大的依仗，头顶那枚半边莲已溶解大半，更何况姜尽寒此刻状态很差，她也不忍再问他借法。
依照方才情景，只要清姬开叠宙术，她们就能正常回到魔界。
可现在清姬这个疯癫状态，哪里会跟她回去？
何晚舟心里有气，清姬这不分轻重缓急的性子，叫她想打昏她拖着走。
斧头再次飞来。
清源在姜尽寒手下时就是一员猛将，如今身死不能用魔气，单凭体术还能将她二人压死，更何况清姬根本不想对她哥哥动手。
再这么拖下去，她们非但不能出去，说不定还得折在这里。
思考间，壮硕阴影已在脚底。
仰头，清源双目全白，满脸血色裂痕，挥斧头砍向她。
何晚舟狼狈翻滚，浑身散架般剧痛。
偏头一看，手臂不知几时被划开，正潺潺流血。
再这样下去，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指望不上清姬了，魔族的人都是疯子。
她扭头去找清姬躲在了哪，却见清姬丢掉手里的剑，大刺刺站到了清源面前。
何晚舟吓得肝胆俱裂。
“清姬！”
她大吼。
清姬闭目，张开手，迎上了清源的斧头。
何晚舟捂住了脸。
腥风扑面，到处是尸骨挪动地咔咔声，清姬并未发出惨叫。
‘哐当’
斧子落在了地上。
清姬声音颤抖：“哥哥......”
她面前，清源高大身形逐渐弯曲，半跪在清姬面前。他脸上血色纹路逐渐模糊，眼睛也恢复黑白，慢慢清明。
伸出手，他重重揽住清姬，给了她一个迟到的拥抱。
“是哥哥来晚了。”他说。
“只是你想吃的糖葫芦没能带回来。”
“我吃到了，我已经吃到了。”清姬放声大哭，“哥哥，哥哥。”
她伏在清源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晚舟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她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因有清源震慑，其他尸体并不敢往这边来。
她本以为这两人需要多点时间，清源却提着清姬，慢慢将她扯离自己的怀抱。
“但哥哥......已经死了。”
清姬流着泪，疯狂摇头，扑过去，将他抱得很紧：“哥，你怎么这么冷？走吧，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清源却摇头，扯开清姬抱着他的手：“哥哥回不去了。”
“不会的，哥哥，不会的，我们一起去找魔尊，找他，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清姬死死拽住清源衣角，不肯放手。
“替我和尊上说声对不起。”清源扭头，看向何晚舟，“照顾好她。”
他身形一晃，清姬被重重推开，砸在何晚舟身上，手中只剩下一片衣角。
“不！不！不要！”清姬撕心裂肺地惨叫，“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保护我，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她拼命往前挣，手胡乱摆动，努力抓住空气，抓住一切她想抓住却没能抓住的人。
清源站得很远，静静看着她，身上流淌着绿色尸水，正慢慢腐化。
他不愿这些肮脏的东西沾染到他妹妹。他已经是死人了，就该离活人远一些。
“哥！哥！”清姬尖声，“你说了我永远是你妹妹，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我不要！你休想丢我一个人，你休要丢我一个人！”
何晚舟流着泪，用力抱住她的腰，拼命拖住她。
“清姬，他已经死了！死了！你难道要他死了也不能安息吗？”
清姬红着眼，猛地转身卡住何晚舟脖子：“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她哭得几乎晕厥，何晚舟趁机控制住她，将她绑得结结实实，强行背她出去。
清姬动不了，只有眼泪顺着何晚舟后颈不断下淌，凉得她发抖。
“我已经等了一百年了。以后再等一百年我也等不到他。”
“晚舟，晚舟我求求你，让我去死，你让我去死。”
何晚舟不语，背着她只一味落泪。
远处传来清源的叹息。
他叹：“阿妹，别这样，好好活下去。”
何晚舟背上人身体僵直，眼泪落得更凶。
“哥哥在世上唯剩一个你。”
毒雾已经控制住，幻境也开始变得透明。那些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就在她们眼前凋零，腐败，残破回它们本来的模样。
清源扛着大刀，走在前面，哼唱着儿时哄清姬睡觉时唱过的歌谣，歌声渐远，踏碎一地尸体，为她们开出一条生路。
跟着他一路走到雾气边缘，歌声渐止，清源高大背影逐渐模糊，传来声轻轻叹息。
“哥哥又食言了。”
“阿妹，我先行一步。”
雾气散去，晴光正好。
清姬跪在溃散的幻境前，毫无形象地崩溃大哭。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永远无条件地耐心哄她。
再不会有了。
让元一善安排好清姬，何晚舟回到竹阁，姜尽寒正静静躺着，喵授见她来，鸦鸦叫着退了出去。
“还很不舒服？”何晚舟抬手碰他额头。
姜尽寒却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拽，要将她往床上拉。
“我以为你不回来。”
“怎么会。”何晚舟干脆脱了鞋躺到他身边，“好了，我在这里陪你，你好好休息。”
姜尽寒这才闭上眼睛。
他没能维持住人形，又化回黑猫，卧在何晚舟身侧。
何晚舟将他抱起放在胸口，搂着他闭目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不知是第几个黑夜。
何晚舟肚子空空，起身要去找点吃的，腰却被两只手臂环住，不肯放她。
“睡会。”他声音沉沉。
“醒了？”
何晚舟借着月光打量他新生手臂，除了瞧起来肤色白一些，并没有什么异常。
“睡会。”
他按她后腰，何晚舟身下一空，被他压入怀中，他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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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亲昵蹭她头发。
只有做猫的时候，他才会有这些小动作。
他果然睡糊涂了。
何晚舟笑，本想枕他手臂再睡会，想想不太放心，还是爬起来看他身上伤口。
皮外伤确实好得七七八八，可被火焰灼烧的地方还很明显，他身上仍旧有被火燎过的伤痂，左一块右一块，看着触目惊心。
说起来，反倒是新长的手臂皮肤最好，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抚过那些火焰痂痕，何晚舟有些鼻酸。
“再往下看。”姜尽寒撑起身，低声诱她。
何晚舟往下.......
“所以？”何晚舟什么难过都没有了，“我看你的伤都是装出来哄我，你厉害的很，回魔界就能好透，甚至还能不穿衣服叫人看。”
姜尽寒笑：“我在我自己床上不穿衣服，有什么问题？”
何晚舟刚要反驳，却记起来这确实是他的房间他的床。她脸慢慢红透。
方才心里紧张不觉得，现下确认他已无大碍，别的心思就慢慢爬了上来。
她心乱跳，脸也很热，姜尽寒环着她的手臂存在感尤其明显。
“你、你反正已经好了，没我什么事，我要走了。”
何晚舟说完就往床下跳，姜尽寒偏要拉住她：“我没好，很痛。”
“你又在装我。”
“没有。”他说，“我从不说谎。”
何晚舟一滞，转身看他，见他脸色惨白，知他没有说谎。作为第一魔头，身体上的伤其实不算什么，尤其他本体无形，伤口从来好得很快。
但糟就糟在他的魔气很难补足。
这次他下定决心要烧掉自己，几乎将魔力耗空，睡了这几天，攒下来的魔气全用作维持本相修复伤口，实力倒一点没回来。
“那要怎么办？”何晚舟发愁。
“多睡一睡就好。”
姜尽寒拉着她躺下，揉她头发叫她无需多想，横竖已经回到魔界，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挑衅他。
修复魔气这种事，只需要时间，其他的都不需要。
何晚舟一边安心一边难过。
时间啊。
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算起来一年之期，也只剩下半年多，明年三月，花开最盛的日子，就该是她的死期。
“在想什么。”
姜尽寒见她失神，有些不悦。
“我在想吃点什么？”何晚舟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我去给你准备。”
“没有。”姜尽寒闷声，“只想你陪我躺着。”
“做些点心吧。”何晚舟笑，“我记得你之前说想要吃蟹粉酥，之前嫌麻烦一直没给你做。”
“想吃么？”
姜尽寒揽她进怀里，按住她不许她动。
“吃一点。不过现在太晚，明天早上，明早我和你一起。”
窗外夜色正浓，距离天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算了。”何晚舟靠在他胸口，“现在去还得点灯，太麻烦，明早再说。”
将手搭在姜尽寒腰间，轻轻摩挲他腰间伤疤。
“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们所有时间都得浪费在床/上。”
她喃喃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想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