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舟给了棠宁一颗天元珠，携带者能在水中自如呼吸。
他两指并拢在空中画着什么，充沛的灵力从他指尖涌出，直指海面，紧接着归墟海浪花上涌翻腾，浪潮滚滚，似音浪般跌宕起伏，高达五尺左右，咕哝晃动，上方海水作水墙，底下汇聚成一条水路模样。
“跟紧。”
他收拢指尖，迈步，身影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潮中。
事已至此，棠宁只能及时跟上。
像在海里漫步，脚下一直蔓延着水桥，有一些小鱼小虾从她旁边游过，朦胧的光线将海水染成碧蓝色泽。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又或许是很久。
温行舟停住。
棠宁似有所感，抬头望去，看见宫殿的一时有些怔愣。
宫殿半新不旧，有些死气沉沉，甚至部分支柱上的桐漆脱落，露出暗淡陈旧的内里，全然没有棠宁想象中的纷华靡丽。
比起宫殿，倒更像是一座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水牢。
棠宁跟在温行舟后面，见他施展灵力将紧闭着的石门推动。
伴随着一阵石块用力摩擦的刺耳动静，先一步传来的是轻轻乐音，其次是宫殿内里慢慢向外显露。
棠宁歪着头正要好好看看，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好似从高空中下坠，掉进了深渊漩涡里，没有半分挣扎欲望。
耳里还有海水的流动声与好听的声律，似有人在她耳边述说：
睡吧。
睡吧。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水里，她无从知晓，眼睫颤颤，闭上了眼。
“姑娘。”
“姑娘。”
棠宁蓦地睁开眼，镜里的少女也随着她的动作，她盯着里面人身上的血红色的婚服，一时有些不解。
为她梳头挽发的高挑女子轻笑了一声，对另一位女子道。
“瞧姑娘这样子，还未做好准备呢。”
女子轻柔地为她别上发钗，看着镜子里的她，“姑娘，这发钗你喜欢吗？”
棠宁眨眨眼，犹豫问:“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
另一个女子稍微活波点，听见此话笑起来，声音似清铃。
“姑娘，等会见到主上可别说这话了。”
她躬身为棠宁整理婚服“今日呐，主上可是等了好久了。”
是吗？
反问自己一句后，待要细想，脑海里却有几声靡音拂来，似乎有人在说：
今日就是你与他大婚的日子。
你昨晚很紧张，几乎没睡。
那点按捺不住的疑虑渐渐被抛之脑后。
她对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穿着的另一个她勾了下唇。
是啊。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
侍女感叹:“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有人从外传音：“好了吗？”
个矮的侍女立马道：“可以了。”
棠宁看了看四周，许是有些暗，到处是价值昂贵的夜明珠，勾勒着床榻与丝线柔软的屏风，连她面前的梳妆台也是用黄花梨木制成。
他必是十分重视此次婚礼。
侍女为她覆上红艳艳的盖头。
棠宁视线里唯有一片红，不过偶尔也来看见人影，比如她们扶着她前往。
宾客满至。
高大人影慢慢前来，握住了另一头牵巾。
她稍微抬起头，只看见了模糊的轮廓，但似乎。
他正在看她？
棠宁与他行礼之时，目光透过丝绸，通过看到的建筑构造拼接起来一个模样。
这是一座装饰究极华美靡丽的宫殿。
她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安静地等待。
他在外招呼宾客，哄哄闹闹的声音接连从外面传进来。
似乎能言善语。
棠宁有些无聊地想着这些，她自己掀开面前挡着的盖头，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
“等久了？”
清润的声线先一步响起。
有人迈步前来，人影渐近。
棠宁抬眼一看，他穿着与她相似的喜服，脸上似是真情实意的愉悦。
他先是将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糕点上，点了一下后放在了她的脸上，在她面上定格，从发饰到唇再到下巴，打量着。
她心中升起飘渺微小的念头:啊，他长这样啊。
侍女端着一壶酒与两个酒杯进来，酒杯里乘着满荡荡的液体。
恭敬道：“主上，夫人，这是喜酒。”
怪异的是，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作。
棠宁皱了下眉梢，让她放在桌上。
侍女仍然端着，强调着:“这是喜酒。”
棠宁坐着，他站着，距离稍远，完全没有新婚夫妇应有的亲密感。
她一时说不上哪里奇怪，思索着，没再搭话。
反而是他开口：“拿过来吧。”
侍女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声音清晰可闻。
他端起酒杯，垂眸看了一眼，接着另一手拿起另一个杯子递给她。
“试试？”
侍女也看着她。
她有些犹豫地端起来，正要说些什么，看到他抿了一口后，也学他的样子，含了一小口。
侍女真真切切地笑起来:“祝主上夫人喜结连理。”
她说完后没有离开，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脸还是之前为棠宁梳妆的高挑侍女模样，身材瘦长，在夜明珠的拂照下，似一条鬼影。
她柔声问：“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棠宁脑海里适时出现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父亲递给她一把匕首:“宁宁，他性情残暴，杀害了不少人类修士，你与他不能善终。”
再一转。
是他冷漠地徒手捏碎一人的头骨，残暴血腥至极。
最后一个画面。
是他含笑说着有些紧张，又让她可别被吓跑了。
“这把匕首上覆着从心毒，控制好角度，争取一击毙命。”
父亲忧虑拍了拍她的手背：“就靠你了。”
棠宁借着放下杯盏之时的动作，果真感受到腰间别着的匕首触感。
*
温行舟一经陷入梦境，便知晓是那鲛人的迷音幻梦，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身上的喜服，旁人的讨巧祝福话语。
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也被感染，眉梢溢出笑意。
内心却极为冷静。
看来是喜宴变丧宴的戏码。
梦境的怨气极大。
那些人的瞳孔里冒出黑沉沉的物质。
他成为了梦中人，想必棠宁便是新娘了。
想到这，心里倏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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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好奇。
她会不会正在心里怒骂他。
当温行舟踏进大厅，看见她一身喜服静静站在前方，他便得知：她陷入幻梦里了。
上前一步握住牵巾，她乖巧地站着。
他嘴角微弯，与她一同行礼，余光看见她的盖头随着动作悠悠拂荡。
温行舟在她回房之后，演戏之余慢慢打量周围，他一眼便锁定了在人群中的某个惊恐不安的人。
他有些趣味地笑了笑。
有人在说谎。
有些熟悉的人畏惧地走来:“恭喜恭喜。”
温行舟同样平常回话。
解决完后，还未回到现实，应是棠宁那里还有任务。
具体是什么，他并不知晓。
侍女端来喜酒，她许是觉得有些不对，犹豫着，等他喝了后才品了一口。
淡香的酒气在口腔里回荡，温行舟想:回去后还是不要告诉她吃的糕点是什么东西。
*
“我想吃那个，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棠宁扬起脸，柔柔笑着。
他没有拒绝。
在他转身之际，棠宁快速将匕首扯出握在手里。
“是这个吗？”
他询问，欲要递给她，墙壁上影子向前，从他的心脏口递了进去。
他神色轻微诧异，保持着这个姿势，血液顺着匕首沾湿了她的指尖。
没有一丝怒火，也没有质问，甚至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是这样吗？”
棠宁头昏脑胀，视线里所有东西变成黑色的线条，脑子里似乎有几千个小人在对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
红色。
到处都是红色。
太让人心烦。
她直直盯着那片最为醒目的红，将匕首拔出。
有几点血液落在了她的脸上。
温行舟不知她要做些什么，梦境崩塌，现在马上要返回，梦醒后伤口自然愈合，没什么所谓。
虽痛感告诉他，需要整理一番，但又有另一种声音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棠宁清醒后发现她刺了你一刀的表情吗？
很有趣。
他想。
几息后。
不适陌生的热气在胸口流动，很微弱，但不容忽视。
让人不喜。
温行舟攥住她的胳膊，正想对她说别闹了。
她嘴唇贴上他正在淌血的胸口。
棠宁手腕传来痛意，他在那一刹那间箍得十分用力，她甩了一下，他纹丝不动，她便不管了。
温行舟眉梢陡然一拧，柔软的触感传来，指尖无意识地痉挛，她的脉搏活力搏动。
和他的心跳声一样，似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
棠宁尝到久违的鲜血滋味，满足抬起头。
她唇上沾着血，比原本唇上的口脂颜色还要浓郁，眸色又比之前浅淡许多，一滴血液刚好沾在她眉心，格外妖异，但又有些像庙里菩萨，就这么看着他。
温行舟眸色幽深，在她又要低头时，缓缓抬起手，阻止着，不让她继续，指腹抚摸她的唇珠。
低了下头，两人鼻尖差一点距离就要抵住，他神情没什么波澜，语调幽微，很轻很轻，似怕惊扰着什么，但又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这是在做什么呢？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