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病未愈,且婴儿视野有限,加上听不懂语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青弄不清自己到底身置何处,总感觉像在做梦。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个老小孩,因为他的脸出现频率很高。
“汉长,我灶上炖着菜,你来喂妹妹。”张绣刚来育幼院没几天,管事的刘妈一上来就把年幼且伤病的柏氏兄妹指给她,还要兼顾厨房和针线活,每天忙的陀螺一般。
谁都知道刘妈在针对她,张绣心里也清楚,听说刘妈先前也荐了人,因为她来了,那边没来成,看不惯她也正常。
外头兵荒马乱的,能在城里有片瓦遮头,对她和孩子来说,已是天大的幸运,所以无论怎么被针对,这育幼院她都必须待下去。
“切~”张绣刚出门,一旁正围在火炉边做针线的蔡姓妇人对着门帘白一眼,“瞧那个妖娆的样儿,睡了个铁剑门的门子,真当自己成了少夫人,穿的白蝴蝶似的,给谁看。”
旁边两个妇人陪笑一下,偷偷互看一眼,都没吱声,整个育幼院算上刘妈,只有六个做事的婆子,彼此什么底细,大家都明镜似的,这蔡妈妈是刘妈荐来的,自然向着刘妈说话,她们惹不起。
那新来的张绣则是铁剑门荐来的,听传说门里一个姓陆的小管事的细姨,她们同样惹不起。
两边谁都不能得罪,只能夹缝里装聋作哑。
“这两个小东西也是怪了,来了几天,除了吃喝拉撒睡,竟一声不吭,莫不是痴子、哑巴不成?”蔡妈妈瞥一眼角落里的兄妹俩。
众人跟着望过去,只见小男孩正拿着小勺,一勺一勺的喂襁褓里的女娃吃米粥。
其中一个穿碎花袄的妇人见状叹气,“这小的看样子也就十来个月,病歪歪的,只吃米油哪里撑得住。”
“可不,上天铁剑门那边荐来个有奶水的,这丫头抵死不张嘴,竟一口奶也不吃,只吃小米油,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能撑多久。”搭话的是旁边一个穿天青比夹的妇人。
蔡妈妈冷哼一声,道,“各有各的命,咱们尽了人事便是,剩下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即便是死了,也是张绣的过失,他们铁剑门自己荐来的人,喂死了自己门里的孤幼,找不着别人的事,要么说还得是刘妈脑子灵光。
那厢三个妇人小声戚嗦着。
这厢小男孩则蹙眉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因为对方突然不再张嘴,只是瞪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像是很惊恐,但惊恐中又带着一丝羞恼?
这羞恼不为别的,只为婴儿周青在感受到自己肚子咕噜一下的同时,某些东西不受控的排了出来……
其实前几天,这种情况发生过多次,但因为周青一直处于半昏睡状态,所以感受没那么清晰。
眼下她却是清醒的。
对一个成人来说,排泄不受控制是件很可怕的事。
没错,成人,从睁开眼那天起,周青对自己的认知就是成人,虽然丢失了很多记忆,甚至一度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婴儿。
眼瞅着这小子试图伸手解她的襁褓,周青吓得一激灵,一双小肉手死死拽住襁褓的绑带,双目圆睁,怒瞪着对方,心说你小子要是敢扒开,回头……回头等我长大一点,非掐死你不可!呀——还拽是吧?
眼见这小子不打算停下来,周青急得大吼出声——
听在旁人耳中却是“哇哇”的哭声。
她这一“哭”不要紧,把做针线的几个妇人,连带门口端着汤碗的张绣都给哭愣了,这丫头原来不是哑巴!
“我的乖乖,终于是回魂了。”张绣急忙把汤碗放到桌上,听陆大哥说过,这俩孩子是从尸山血海里扒出来的,被吓丢了魂,这才不声不响的。大的虽然也不吭声,但比划几下,总还是明白人事,小的却跟丢了魂一样,不哭不闹不出声,一点活人样儿都没有,如今终于是回魂了。
穿碎花袄和天青比夹的妇人也赶忙放下手中活计,满口的天神保佑,“会哭就好,有活人气了。”
蔡妈妈站在最后头,撇撇嘴,但也没说什么难听话。
***
所谓的育幼院,其实是东城几个小宗门一起出钱合开的孤幼所。
近年来战事不断,宗门孤幼增多,门内多事,没法专门派人照看这些孩子,放手不管又怕寒了弟子的心,所以几家小宗门的管事聚在一块商议了一番后,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拢了一个小院子,专门照看这些失亲的孤儿。
柏氏兄妹便是从铁剑门的随营救出来的一对孤儿,救出来时,两个孩子都吓丢了魂,问不出所以然,之所以知道他们姓柏,全是因为他们旁边的一具残尸,残尸的护臂上绣着一个“柏”字。
铁剑门虽不大,但在外城还颇有些名气,开宗近百年来,也培养了不少弟子,很多弟子离开宗门后又开设了不少小型门派,这些小型门派多半也挂在铁剑门下,跟铁剑门属于一共共荣的关系。
柏家就是这些小门派的一员,可惜一场大战后,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一对稚童。
铁剑门作为上宗老大,人家既然依附你,每年交那么多保护费,总不能临到头什么也不管,良不良心的倒在其次,主要还有那么多附属门派看着呢。
所以柏氏兄妹必须安置,而且要当着众人的面,在宗门大会上光明正大的安置。
陆丰是铁剑门的一名普通外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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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因为身手不错,战前被外门管事临时提任了执事堂护卫,专门保护执事堂的几位账房先生——俗称的门子,战后又被派去战场收敛遗骸,柏氏兄妹就是他带回来的。
张绣之所以能来育幼院,也是拖他的关系。
张绣故去的丈夫大名叫林何荣,和陆丰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林家原本在城外也是小有些田产的富足之家,这也是林何荣能进铁剑门的主要原因。
而陆丰恰恰相反,从小在乡下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进铁剑门全凭一身蛮力,因为穷得叮当响,年轻时没少受林何荣的接济,所以林家败落后,他主动上门提出了帮忙。
“这羊奶送来的及时,我正发愁怎么喂这丫头。”张绣对陆丰是有好感的,这一点襁褓中的周青最清楚,因为这个灰袍中年每次来,张绣都会下意识整理衣衫和发髻。
“这丫头比上回来时,可精神多了。”陆丰望着怀里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小丫头。
被称为小丫头——周青,此时终于看清了这位救命恩人的面貌,之前几次,因为离得远,她看不清,只能通过声音辨识,这回终于能看清了,长得不算俊,但很周正,加上这身魁梧的体魄,难怪张绣对他有好感。
“外头风大,去里头坐坐吧。”张绣掀开厨房的草帘子。
陆丰眼中却生出一丝尴尬,孤男寡女的,这个门可不好进,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将怀里的孩子递回去,回道,“账房的大相公明日要出城,我得回去准备车马。”
趁两人递孩子和接孩子的空挡,周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逡巡一圈,嗯,这两人绝对有暧昧,连对视都不敢。
“那小子呢?”临走前,陆丰往院子里张望一眼?
张绣微微低眉,努力掩饰着眼中的失望,低道,“圆山居的大相公派人过来散点心,一早跟他们去了。”
听到“圆山居”三个字,陆丰的眼中闪出一抹不屑,战事紧要的时候,一粒粮食都不放,如今大局安稳了,跑来育幼院装善人,真有他们的,“我先去了,有什么需要,让人带个口信就行。”
张绣答应一声,抱着孩子目送他出门,回身时,见堂屋的门帘一阵翻滚,显然是有人在偷看。
这要是搁以前,她还会害怕,怕人误会她不检点,传闲话,如今倒是看开了,都沦落到卖身养家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小丫头,看什么呢?”见怀里的小丫头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张绣失笑,这丫头平时虽恹恹的,但偶尔一个眼神却机灵的让人心惊。
周青见她失笑,啊呀一声,眉梢微弯,竟也跟着笑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听懂一点她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