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楼的角落里蹲了一会儿,梨初发现楼栋背后的凉亭下放着桌椅,应该是爷爷奶奶们平时闲来打麻将用的。
她绕去背后找了张舒服的皮椅坐下,准备一直在这儿耗着,耗到雨停再回家。
小区的绿化很好,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现在在雨中风景就更好了,朦朦胧胧的。
梨初坐在椅子上赏雨,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她现在心里装着事,视线完全聚不了焦,眼前全是模糊一片。
把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看着凉亭外还在不断往下落的雨,她突然福至心灵,猛然想到今天和昨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下了暴雨!
又想到医生叮嘱的“以后尽量避开发病源”。
梨初眼睛一亮——
医生口中的发病源……
不会就是暴雨吧?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同时梨初也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她的膝盖还不小心磕到了四方桌的桌角。
“嘶——”
痛感通过神经传至大脑,她更加确信不管这个猜想正不正确她都应该立马回去看看陈邑现在的情况。
三两步跑到单元门口,又等了两分钟梨初才终于跟着住户混了进去。
电梯重新回到熟悉的楼层,她在门外敲了不知道多少次门,门内还是没有一点儿响动。
她的耳朵一直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可是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外面的雨声别的她什么都听不见。
一点儿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儿。
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慌。
又想到出门前陈邑不对劲的样子,一股强烈的恐慌感顿时如潮水般涌上梨初的心头。
她拍门板的力气更重,发出的声音也更大,
“陈邑!陈邑!快点儿来给我开门!”
依旧没有回应,梨初的掌心已经拍得通红发麻。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些微凉意顺着脊椎慢慢爬升,巨大的无助感顿时席卷而来。
手里一直捏着的手机振了下,梨初这才倏地想起手机的存在。
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胡乱抹了把脸上冰凉的湿润,抖着手找到周勉的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占线的“嘟、嘟”声一直响在耳边,响在空旷的走廊内。
梨初的心也迟迟放不下。
又过了几秒,电话终于被接通,梨初有些着急地喊出声:
“周勉,你知不知道陈邑家密码是什么?”
听见梨初焦急的还带着点儿哭意的声音周勉也不敢耽搁,很快回话:
“我不知道密码,钥匙有一把在门口的盆栽底下,你找找看。”
说完也不多问。
梨初看到门外放着的绿油油的龟背竹,蹲下用力抬起花盆一摸,那里果然放着把钥匙。
拿起钥匙,梨初又匆匆回了句“找到了”挂了电话。
因为太着急,拿着钥匙的手往钥匙眼里插了好几次才成功放进去。
刚打开门推开一个缝,陈邑穿着家居服的腿就赫然进入了梨初的视线,梨初眼睛顿时瞪大,小心地从缝隙挪进去。
陈邑背靠着墙壁浑身无力地躺在那儿,也不知道在这个狭窄的玄关里昏迷过去多久了。
板栗就乖乖趴在旁边,见梨初进来还低低呜咽了几声。
玄关的灯被打开,明明是暖黄色的光却显得陈邑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梨初慌忙蹲下身去探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昨天在医院不也没发烧吗?
压下心头疑虑,梨初推了推陈邑的肩,出声试图叫醒他,
“陈邑?陈邑?你醒醒。”
地上的人仍旧毫无反应,双眼紧闭,只有眉头因为不适紧紧蹙着,一呼一吸也变得沉重而灼热。
梨初环顾四周,狭窄的玄关显然不是休息的好地方,她把包丢在一边,努力地用自己的身体撑起陈邑架着他一步步艰难地往房间走过去。
陈邑远比看起来要沉,她几乎是半背半拖着才成功把他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
天色渐暗,已经快到下午六点。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雨滴砸在雨棚上的声音也跟着变小。
屋内,眉眼孱弱的少年慢慢转醒,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下冰冷的地板已然变成柔软的床。
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了卧室。
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一转头才发现他的床边此时正趴着一个人。
梨初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侧脸枕着一只手臂冲着床头的方向睡着了。
丸子头已经被她散开,柔顺的黑发随意散落在纯白的丝质被套上,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出幽幽的暖色灯光,映照在她柔和却透着疲惫的眉眼上。
陈邑心念一动,刚撑起脑袋,一直敷在他额头的毛巾就掉了下来。他摸过去,上面的水还是冰的。
眉毛皱了皱,这就意味着梨初刚睡没多久。
果然,睡得浅的梨初听见响动很快也醒过来,见陈邑醒了忙急切地问他: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陈邑手里握着那条浸着冰水的毛巾,风马牛不相及地回她:
“你怎么在这儿?”
梨初的腿因为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有些酸痛。她换了个坐姿,想到被他赶出来时他那烦人的态度,故作生气道:
“你这么着急推我出来,连伞都不给我,我淋着雨回去啊?”
所以应该是回来拿伞发现找不着人一着急就找周勉要了钥匙自己开门进来了?
陈邑有些愧疚,手不自在地摸了摸一直趴在他身边嗷呜叫的板栗,和她道歉:
“对不起啊,我……”
“你当时是惊恐症发作了吗?”
梨初轻柔地接过他的话,替他把他觉得难以启齿的事说出口。
陈邑不再瞒着,轻轻点头。
本以为她会接着问更多时却见她慢慢撑着床沿起身,弯下腰拉近和自己的距离,然后伸了只手过来摸在自己的额头上。
大概停留了三秒的时间,手很快撤回,她也坐回原位。
额头上残留着的温度不断灼烧着陈邑的理智,他看向梨初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梨初松了口气,
“我进来看见你倒在门口,额头烫得吓人,叫也叫不醒。
“还好现在已经退烧了,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需要去医院吗?”
陈邑眼睫颤了颤,原来是梨初把他带来房间的,难怪他会想不起来。
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回她:
“不用去医院,我有点儿饿了。”
梨初唇边带上一抹淡淡的笑,
“还好我今天买了菜过来,那你先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说着就起身,转身前还帮他在身后垫上个枕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遮住他的腰。
动作轻柔得像他真的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明明只是发烧而已。
陈邑嘴边漾起笑,视线中那个有些模糊的背影突然转过来看着他问:
“我先提前说一下,我只会煮面哈。”
视线慢慢聚焦,他清楚地看见梨初脸上生动的小表情,笑着冲她点头。
梨初出去,门被严丝合缝地关好。
陈邑拿出手机发现堆满了周勉给他发的消息。
他有些厌烦地点开,却在看清消息时绽出笑容。
勤勉向上:【阿邑你怎么了?梨初妹子找我要你家钥匙。】
…
勤勉向上:【我看梨初妹子都快急哭了,你醒了可得好好安慰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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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勉向上:【梨初妹子跟我说她已经在帮你物理降温了,希望能有用。】
…
是的,陈邑自动过滤掉了没提到梨初的消息。
把屏幕划拉到最后,陈邑回了句【没事儿,我已经醒了】过去,正准备把手机放下门就被打开。
梨初端着个托盘进来,看见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的动作时皱了皱眉,说教他:
“头不痛了?刚醒就玩手机。”
陈邑安静听着没有反驳。
走近他,梨初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端起小碗清汤面放在陈邑的手里,自己又在床边坐下,撑着下巴看他吃。
陈邑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还害羞了。
梨初笑起来,回他:
“我得守着你啊,快点儿吃完还得吃药呢。”
看着梨初脸上两个甜甜的旋儿,陈邑手里捧着那碗热腾腾的清汤面,突然就很想把所有事情告诉她。
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待到把面吃完,陈邑又就着梨初手上端着的水把药吃了他才有些紧张地叫住准备端着托盘出去的梨初。
“怎么了?”
梨初投过去关怀的目光。
陈邑手紧紧揪住被子,踌躇几秒后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中途弃赛吗?”
在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梨初有些意外,
“你想说的话我当然想知道。”
陈邑伸出手捏住梨初的衣摆,轻轻把她往床边扯,
“那你坐过来,我给你讲。”
梨初很自然地顺着他的力度坐了过去,和他面对面坐着。
两年前的决赛当天,作为新闻记者的陈政南还在棠青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实践调研。
原定结束时间刚好在决赛的第二天。
知道这事儿的陈邑虽然心里不太开心但面上却懂事地没表现出来。
只是在陈政南去出差的当天早上到底没忍住,声音不小地冲他吼了几句。
也许被陈政南看出来了,而他自己也不想错过儿子如此重要的时刻。他加班加点地结束了工作,在决赛当天下午全力往回赶。
结果那天的棠青下了大暴雨,载着陈政南的那辆大巴在下山的盘山公路上遇到了泥石流,整辆车无人生还。
等到消息一层层传至陈邑耳边时陈邑正在候场室做准备。
而当他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旁边的护士姐姐说陈政南临死前嘴里还喃喃着没能去看成儿子的比赛。
周围嘈杂的人声霎时全部消失,陈邑只听得见自己嚎啕大哭的绝望的声音。
他觉得心正在一点点被挖空,原来失去至亲是这个滋味。
在医院陪了陈政南好久好久陈邑才在爷爷电话里一句句忍着哭意的劝说中失魂落魄地出了医院。
天像被闪电劈开了一条大口子,出去时依旧暴雨如注。
他没带伞,直接赤条条地走进雨里。
哗啦啦的雨声回荡在耳边,脑海中很快浮现出新闻报道里事故现场的视频。
那辆被裹挟着石块泥土的洪水淹没的大巴,在电视里看见时被砸的完全没了车的形状。
然后陈邑就完全无法避免地想起了他慈爱的爸爸,他那个本来第二天才会回来,本来会避开这次事故的爸爸。
还在往外走的脚步一步比一步虚浮,最后陈邑甚至还没能走出医院大门就直直倒在了暴雨中。
再醒过来时床边守着的是他一夜就苍老了百倍的爷爷奶奶。
再然后他就被告知患上了惊恐症。
这是一种应激性精神疾病,需要长期服用药物以压制。
医生告诉他发病源就是暴雨,让他以后出门尽量避开暴雨天。
否则后果不可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