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是为期两天的运动会的最后一项比赛。
拿到奖牌，五个人站在领奖台前拍了好几张合照记录下这无比美好的两天。
宋融的家和其他四人不顺路，到学校门口几人分开。
公交车站离这儿还有段距离，陶然遥遥望了望那个方向，脚踝的痛感还在不断往外冒。
周勉去了旁边的自行车棚推自行车，梨初正举着相机看这几天拍的照片，陈邑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玩儿着从路边草丛里摘下来的狗尾巴草。
陶然踮起脚尖试探着转了转脚踝，心里想着应该只是普通扭伤，回家喷点药再歇两天就行。
眼睛一直垂着，她晃了晃身前还挂着的那两枚金牌，金牌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响。
很快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腿。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那个人就先蹲在了她的身前。
“周勉？”陶然有些奇怪，下意识后退一小步。
身前的人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轻声问她：
“刚刚看你一直在转脚踝，是不是不舒服？”
没想到这么点小动作居然被注意到了，陶然心里一暖，想让他起来时倏地发现他的右手已经伸过来快要碰到她的脚。
有点儿惊讶，她忽一下抬脚往旁边放，周勉的手也随着收回。
场面一下有些尴尬，陶然清了清嗓子才回他：
“没事儿，一点点痛。”
周勉很快站起来，指了指路边的自行车问她：
“要不要我带你回去？送到你家楼下的那种。”
其实刚刚陶然心里就动过打车的念头。
毕竟这个时间点，公交车上的乘客只会多不会少，如果她要站完全程，脚估计得废。
这会儿虽然开心但也得客气一下，她没有直接答应，问他：
“方便吗？”
周勉笑了笑，“又不是没带你骑过。”
陶然想起去书店的那个下午，坐在他后座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不再扭捏，她点头应下：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这边刚应下，旁边一直听着的梨初就叮嘱她：
“回家记得喷药啊。”
陶然笑着点头，和周勉一起走了。
梨初看了看还安安稳稳站在旁边的陈邑，刚刚还在他手上的狗尾巴草这会儿已经被他别在了耳朵上，有点别样的感觉。
她开口：
“我们走呗？”
陈邑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公交车站走。
路过一家小店，店里传来不小的吵闹声。梨初越过陈邑有些好奇地探头望过去。
陈邑垂眼看见她的表情，嘴边扬起一抹笑，存着心要吓她，
“别看了，这里面经常有人打架的。”
果然，她的嘴很快变圆，看向他时眼睛里也染上几分惊慌，
“啊？真的假的？”
陈邑被逗笑。
这家店算是一家不太正规的网咖，很多学生都会逃课在里面打游戏。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还没到“经常”的程度。
不然早就被学校一锅“端”了。
看见他笑，梨初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她瞥他一眼，嘴里抱怨：
“你好烦。”
她本来都打算拽着他快点走掉的。
还没等陈邑说话，面前的店里就接连走出来三四个男生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花了几秒看清那几人，发现不是陌生面孔，陈邑的脸色瞬时冷了下去。
那几个男生好像也认出了他，被他板着脸的样子吓得不轻，以为他是来找他们翻旧账的。
可那件事儿不是早在一年前就了结了吗？
为首的男生虽然很奇怪但求饶的话却应激般很快脱口而出：
“邑哥，那件事我们真的错了，饶了我们吧。”
“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
其他几个男生很快七嘴八舌地跟着道歉。
本来就只是偶然碰到，陈邑淡淡开口：
“我碰巧路过而已，你们走你们的。”
听见这句话的几个男生如被上了发条一样几乎下一秒就跑得没影了。
男生离开，留下还愣在原地的梨初。
看着她的表情，刚刚几人的对话她显然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心脏倏地一下像被一根线勒紧，让他呼吸变得艰难。
他该怎么和她解释呢？
说他因为害死了自己的爸爸而被他们嘲笑？
他嘴角随即挂上一抹讥讽的笑，有点自嘲的意味在。
还没想到合适的说法，就见梨初先皱着脸走过来有些担忧地问他：
“你之前不会被他们合起伙来欺负过吧？”
本来心情还有点儿复杂的陈邑又笑了。
虽然他确实也如梨初所说被他们欺负了，但就凭刚刚几个人的对话来看怎么都应该是那几个人被他狠狠欺负了吧。
梨初瞪他，
“你又笑什么？”
陈邑敛住笑点头，回她：
“我确实被他们欺负过，不过你放心，我后来还回去了。”
梨初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又忽然觉得这件事也许会和他之前的突然颓丧有着什么关系。
一呼一吸都在不经意间变重，胸腔有着明显的起伏。
她小心问他：
“你……没事吧。”
看着她谨慎的样子，陈邑露出笑安慰她，
“没事，都两年前的事儿了。”
说是这么说，但一想到刚刚自己费劲地通过那几个人的缝隙看到的他冷飕飕像是要把面前几人扎死的表情梨初就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可他不想说。
而她也没办法。
梨初叹口气，最后只能斟酌着开口：
“我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又带着笑补充：
“但是打架这事儿还是得看你啊。”
陈邑笑出声来，
“打架包在我身上。”
他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但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敢轻易拔出来。
他转移话题问她：
“半期结束要不要来猫舍玩儿？放松放松心情。”
上次去还是国庆的最后一天。
而他突然这么说是因为自己早上在他面前说的那番话吗？
梨初眼睫一颤，她没办法不被他的用心触动。
她思索几秒，半期结束后马上就是决赛，虽然很想去看看小猫，可时间上来不及。
“决赛结束去吧，到时候我去给你们门口那面墙来一个大改造。”
陈邑笑着回她：
“又要给小猫买吃的又要给我画墙，看来我得让小猫们认你当干妈啊。”
梨初看向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附和他：
“倒也不是不可以。”
-
学校里的树渐渐变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时，棠青的冬天悄然来临。
半期考试结束后梨初就开始全力为决赛做准备。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在为了期末的模拟考学习，不敢轻易懈怠。
棠青的教育资源比青州发达，两个市的决赛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以往在青州，只需要参赛选手在考场统一再写一篇作文交上去就行。
而在棠青，现场写作阶段过后还有一个即时演讲环节，演讲结束还要回答评委的问题。
形式不一样，梨初心里也更没底了。
她找了个空闲的晚自习去办公室给张老师说明了自己担心的点，张老师翻了翻去年的获奖名单，给她喂定心丸，
“别太焦虑，以你的能力没问题。
“之前获奖的这个张文俊学长我认识。
“明天……还是这节课吧，你再来办公室，可以找学长问问，你也更安心。”
梨初点头应下，回了教室。
她一直记得她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时在公告栏上看见的那篇出自陈邑的获奖作文。
那篇作文获得了初赛一等奖。
这么好的成绩是一定进入决赛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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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他竟然没有获奖吗？
以他的能力，梨初不太相信。
想到这儿她回头看坐在后排的那个身影，陈邑右手捏着笔认真地低头看着桌上的练习册，时不时落笔写两下。
好像月考过后他的学习态度就越来越端正了，半期也考了个不错的排名，年级两百内。
但在作文这件事上，他依然不松口。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陈邑去年应该是和张文俊学长一起参加比赛的，说不定张学长能知道些什么。
“梨初学妹？”
思绪慢慢回到眼前。
她刚把几个有关决赛的最关心的问题问完，身前坐着的这个学长也很尽心地把该说的都说了个遍。
回答完开始像老师一样让她别太焦虑，给她说了一堆他自称很好用的解压方法。
梨初越听越无聊，于是又开始想前一天晚上在想的那件事。
耳边总算停了学长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梨初及时接住话回他：
“怎么了学长？”
学长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无聊，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问她：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梨初思忖几秒，还是问出口：
“学长，你认识……陈邑吗？”
张文俊脸上很快露出意外的表情，回她：
“陈邑，我当然认识了，我之前和他一级的。
“倒是你，你怎么认识他？”
听见肯定回答，梨初有些开心，
“我现在和他是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他也参加了决赛啊。”
还没等梨初问出下一句话，张文俊自己又突然改口：
“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他没参加演讲就弃赛走了。”
话一出，梨初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开口再次向他确定：
“你说……他弃赛了？”
张文俊能理解梨初的反应，和他当时知道陈邑弃赛时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不过……
张文俊点点头，
“对，他确实是弃赛了。还是中途从候场室跑出去的。”
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
大概一分钟后才开口：
“当时好像是有个老师急匆匆地跑进来，在他耳边单独和他说了几句话，说完他就立马跑出去了。”
急匆匆？
什么事会这么着急……
脑子里瞬间涌入了很多很多特别坏的想法。
梨初只感觉到自己浑身颤栗，耳边张文俊的话还在不停传来。
“唉，要不是陈邑弃赛了，我们学校估计也不止我一个人获奖了。”
她酸着鼻子不停深呼吸，企图努力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些不明显的颤抖，
“学长，是不是这件事发生不久后他就降级了？”
张文俊和陈邑其实不算熟，但只要和他一个年级，没几个人会不知道他。
毕竟他高一刚转来的第一次考试就以20分的分差拉开了自己和年级第二之间的距离。
后来更是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
而决赛上他突然弃赛的事当时也是在整个年级传得沸沸扬扬。
高中学习生活太枯燥，谁都想听听八卦来给自己续续命，更别说是年级红人的八卦了。
所以张文俊也把这事儿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学校老师们的嘴很严，他们至今也不知道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沉默几秒后，张文俊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好像一开始只是没来上学了，后面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就已经降级了。”
脸上的表情彻底滞住，她的眼眶很快蓄上些泪水，四肢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心里的某个想法好像得到印证，但梨初却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一时之间，她好像想不出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