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远比赛结束，白邈拿了第二。
梨初和陈邑从前排避开人群退出来。
红白色跑道上还有其他年级的选手在奋力奔跑，加油词经由广播站同学甜美的声音加工后从音箱传出来与看台上同学们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踩在软绵绵的人造草坪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周围都是老师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被上课、写作业、复习三项任务交替裹挟着的学习生活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梨初抬手拢了拢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快速用黑色皮筋扎了个圆润的丸子头垂在脑袋后面。
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话里的欢快掩饰不住，
“这两天真幸福啊。”
陈邑偏过头看她，问她：
“为什么？”
梨初愣了愣，俨然一副“你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的样子，
“运动会啊，不用上课、学习、写作业，还不幸福吗？”
陈邑呆滞一秒后笑声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溢出来。
几秒后他才慢悠悠开口：
“我以为你应该是那种会担心这两天运动会会不会影响学习进度的学生。”
从初中到现在，学霸已经成了梨初身上的一个固定标签，这种想法也不止陈邑一个人有过。
她还记得初二运动会前夕她临时被班主任叫去参加一个校演讲比赛，时间太紧迫，她只能运动会期间拿着纸笔在操场写。
被同班的几个女生看见，她们用不太友好的语气说，
“人家是学霸咯，当然得把握每一分每一秒了，哪儿像我们啊。”
她只当没听见，接着准备演讲稿，却再也静不下心来，耳边全是刚刚那几个女生的讨论声。
也许她们不是故意的，但处在讨论中心的人却不可能不受影响。
回过神来，梨初嘴边淡淡笑笑，回他：
“谁不喜欢休息啊。”
只是她好像习惯了努力学习，习惯了成为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也习惯了在拿到高分成绩单后看见爸爸妈妈脸上的喜悦时内心的满足感。
她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梨韵和卓宏对她那么好，她自然也不想辜负他们对她的爱和信任。
即使他们在学习这件事上并没有给过她很大的压力，甚至可以说完全相信她。
但有时越是这样梨初就越不想看到他们失望的神色。
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明显低落，陈邑皱了皱眉，他好像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梨初。
在他的印象中，梨初从来都是元气满满、积极向上的。
也怪他，正在念高二的学生谁会不想休息啊？
就连他这种成绩中等偏上的不太努力的学生每天都被学习箍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的梨初了。
而且她还得同时兼顾学习和作文比赛两个事情。
他突然想到自己初中时的状态，学校里无人不知的学霸，市作文比赛连续三年第一名的得主。
和梨初现在的状态很像。
但那个时候的他难道就很喜欢或者说很享受学习吗？
其实也不，反而处在那种状态下的他有着更多的压力，学习时只会比其他人更努力，也更辛苦。
由己及人，他好像猜到了梨初突然失落的原因。
他偏过头抬手往自己嘴边打了好几下。
空气霎时安静了好一会儿。
陈邑左右望了望，僵硬地转移话题，
“马上午饭时间了，我们找周勉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梨初抬腕看时间，是准备午休了，点点头，和陈邑一起往跳高场地走。
-
午饭五个人一起吃了美味的黄焖鸡米饭，宋融还带了姥姥自己做的豆腐乳，特别下饭。
碗里还剩三分之一的食物时，陶然就停了筷子，说：
“我得少吃点儿，不然下午跳高影响发挥。”
周勉听得想笑，却又没敢轻易开口，只和其他几人一起继续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梨初看出陶然内心的纠结，把陶瓷碗往她面前推了点儿，劝她：
“真的不再吃点儿了？”
陶然瞥她一眼，使劲摇头，声音很决绝，“不了。”
眼神却不易察觉地扫过了桌上小碟子里放着的那一小块豆腐乳，喉咙随即动了动。
梨初抿嘴偷笑，肩膀轻轻撞了撞另一边坐着的宋融。
宋融像是早就处于待命状态般，一秒端起桌上那小碟豆腐乳跟着放在了陶瓷碗旁边。
“只剩最后一块了，桃子你不吃我可吃了。”
又过了几秒，宋融已经打算做个假动作把碟子拿走时，陶然终于认命般小声开口：
“小融，你在家里肯定经常吃，还是留给我吧。”
话一出，坐在对面刚放下筷子的周勉就绷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梨初和宋融也跟着莞尔。
只有陈邑还面无表情有些呆滞地坐在那儿，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太入神。
下一秒周勉就看见陶然停住拿勺子的动作，稍稍抬起眼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又才赶紧抿住嘴把笑憋回去，开口把早就想说的话说出来：
“这就对了嘛，多吃点儿下午才有力气比赛。”
陶然咽下去一口饭，小声冲他：“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
下午跳高时间一到，几个人就全去了比赛场地。
女子单人跳高在男子单人跳高之后，陶然往身上套上件粉色号码背心就站在了一边观战。
周勉穿着蓝色号码背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打扮，但在一排相同年纪的男生中他就是显得特别些。
反正陶然只往那边扫了一眼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眼神停住后就好像被黏住了，再也移不开。陶然看着那抹颀长的亮蓝色身影助跑、起跳、跨过杆，又动作利落地着在软垫上。
不知道看了多久，几分钟亦或是十几分钟，耳边突然传来欢呼声。
紧接着，那抹亮蓝色身影就一步步朝她走来。
这是？已经比完赛了？
心里还想着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周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短袖没有遮住的小麦色小臂还流着汗。
陶然完全忘了她手上还拿着比赛前周勉硬塞给她的毛巾了。
她站在那儿，有些疑惑地望着周勉。
看见陶然的表情，周勉嘴角扬起个明显的笑，从她手上拿过毛巾擦汗的同时开口：
“怎么傻了？我来找你拿毛巾。”
手上变空，比赛前被塞进毛巾的记忆才突然涌回脑海。陶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
“没……没事，我刚刚在想事情呢，你拿第一了吗？”
话一出，旁边的梨初轻轻搡她，
“桃子你想什么呢，你刚刚看得这么认真，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连拿没拿第一都不知道？”
周勉又笑了，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很难得地开口打趣陶然：“是吗？”
倏地一下，陶然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也不管周勉到底有没有拿第一，她甩下一句想去一趟卫生间一秒转身匆匆走了。
周勉立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粉色背心、扎着马尾辫的背影直至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住。
几分钟后陶然回来，耳边的发丝湿湿的，显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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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的脸进行了物理降温。
看见周勉不在，她松了口气，很快又有点儿生气。
他比赛时自己不但一直紧张关注着，还帮他拿毛巾。
结果这人就这么报答她？
自然垂落的手默默收紧成拳头，只不过很快周勉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
他手里握着瓶她平时爱喝的桃子味苏打水，隔着比赛场地站在她下场的地方用口型给她加油。
嘴角很快往上扬，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赶紧掩耳盗铃地收回笑意。
前几场比赛进行得都很顺利，陶然和另一个女生挺进了总决赛。
总决赛时，竹竿被抬高至一米四的高度，这个高度对在场两个平均身高没有超过一米七五的女生来说不简单。
陶然在起跑线调整呼吸，心里模拟着等会儿跨杆时的场景。
几秒后她迅速跑出去，在离竹竿一米远时骤然转过身，猛地蹬地一跃，身体像一座拱桥一般以背越式的方法成功越过了那根竹竿。
在场众人屏息凝神一秒，很快欢呼起来。
陶然松了口气，又放任自己在海绵软垫里躺了几秒才起身往周勉站着的方向走。
周勉显然比她要上道很多，她刚走到他面前，一瓶拧开盖子的水就递到了她的眼前。
她满足地接过来喝了好几口，解了渴后她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沾着的水，和周勉站一起看剩下那个女生的表现。
一分钟的时间，那个女生连着竹竿一起倒在了海绵垫上。
她也拿了第一。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第一瞬间，陶然就已经控制不住嘴边的笑意。
她偏头开心地晃着周勉的手臂，冲他炫耀：
“我也是第一，我也是第一！”
看着陶然明媚的笑容，周勉只觉得一瞬之间自己耳边就只剩下了他心脏的跳动声，一下比一下快。
最后他们还真就印证了报名时周勉说的那句话，给11班拿下了跳高团体赛的冠军。
白邈第一个冲上来说以往因为班里没有跳高厉害的女生所以从没拿到过团体赛冠军。
还说这次陶然和周勉在一起真是强强联合、王炸组合。
这番话把陶然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可剩下几个人就站在旁边看着她都笑地合不拢嘴，让她别谦虚。
不知道是跳高时用力太多还是太过激动，陶然在跑着去领奖台拿奖牌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脚。
崴了脚后还接连狠狠栽在了地上。
还好是摔在了人造草坪上，她也穿上了厚衣服，没出多大事。
不过周勉还是在听见陶然的惊呼声后第一时间转回来查看她的状况。
其实脚踝一直传来阵阵刺痛，但陶然不想错过和周勉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美妙时光，也不想扫了在场几人的兴致。
所以她没说实话，脸上还是笑着，
“我就是太激动不小心摔了，我们快去拿奖牌吧。”
话里的兴奋不像是装的，周勉扶着她走去了领奖台。
他们两人一共领了三枚金牌。
拍照时两个人一起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稍微有点挤。
周勉为了腾出空间犹豫几秒后还是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绕至陶然身后轻轻搭在了她另一侧的肩上。
陶然侧眼看了看那只手，这种好像被搂在别人怀里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梨初倒数三秒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陶然回眼看向镜头，将心里的雀跃丝毫没有遗漏地表现在脸上，笑得很灿烂。
倒数到“一”时，正经搭在陶然肩上的那只手突然抬起在陶然头上比了个小猫耳朵。
属于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她笑，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