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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锦江月照古今同

作者:wfz2652097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锦江的月色总带着股温润的劲儿,像一匹浸了水的蜀锦,轻轻盖在锦官城的屋顶上。王二的娘坐在织坊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半块磨损的玉佩——那是王二爹留给她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汉”字,边角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


    织坊的门敞着,里面的织机静悄悄的,再也不会发出“咔嗒”的声响了。前几日,她把最后一匹“汉宫春晓”锦送给了武侯祠,樊建说要把它和陈寿的书稿一起,藏在祠堂的石柜里,留给百年后的人看。


    “张婶,还没睡啊?”李叔提着灯笼从染坊出来,灯光在他脸上晃出细碎的纹路,“刚打烊,魏营的人又来订了十匹‘锦官春’,说要给洛阳的新皇做寿礼呢。”


    王二的娘抬头笑了笑,月光落在她眼角的皱纹里,像盛了些细碎的银:“新皇也穿蜀锦?”


    “穿呢,”李叔把灯笼往她跟前凑了凑,“听说洛阳城里现在时兴蜀地样式,连说话都学着咱们带点绵音。他们说……这叫‘蜀风’。”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忽然想起建兴年间,先帝带着人马来成都,那时的锦江两岸,到处都是扛着锄头、握着织梭的人,嘴里喊着“兴复汉室”,声音亮得能惊飞水里的鱼。如今,喊口号的人没了,可蜀锦的纹样还在变,蜀地的话还在说,连洛阳的新皇,都要穿件蜀锦做的袍子。


    “李叔,你说……当年那些打仗的,值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飘忽。


    李叔愣了一下,把灯笼放在地上,蹲下来跟她一起看锦江的水。月色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银,顺着水流缓缓淌去。“怎么不值?”他抓了抓头,“就像这江里的水,当年灌溉了咱们的田,如今不还在浇着新苗?那些人拼了命,不就是为了让日子能往下过吗?”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快了。樊建从武侯祠的方向走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灰味,手里拿着一卷书——是陈寿托人送来的《三国志·蜀书》定稿,墨迹还带着新印的清苦。


    “张婶,李叔,”他在织坊门口站定,月光照在书页上,“陈寿先生说,这书里写了沓中的雪,绵竹的沙,还有……您织的锦。”


    王二的娘接过书稿,指尖抚过“蜀书”两个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不识字,却认得这两个字的模样——当年王二爹教她认的,说这是“咱们的根”。


    樊建坐在竹椅旁的石阶上,翻开书稿,给他们念那些熟悉的名字:“……姜维据剑阁,与钟会相拒,志继武侯,九伐中原,终殉国难……诸葛瞻临绵竹,力战而死,子尚从之,父子皆殁……后主降魏,封安乐公,终老乡里……”


    念到“谯周劝降”时,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周以百姓为念,力主降魏,保成都无血刃,年七十卒于洛阳……”


    李叔叹了口气:“谯老先生这辈子,怕是没少挨骂。”


    “可他让娃娃们保住了命,”王二的娘接过话,“王二要是活着,说不定也会念他的好。”


    樊建合上书稿,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月亮照过先帝的白帝城,照过丞相的五丈原,照过姜维的沓中,也照过如今洛阳城里的安乐公。它看过金戈铁马,看过歌舞升平,看过降幡升起,看过炊烟再起,却始终是这副模样,不偏不倚,不悲不喜。


    “其实啊,”樊建轻声说,“蜀国亡没亡,不全在国号变没变。”他指着锦江两岸的灯火,“您看这织坊还在,田埂还在,娃娃们还在学说话、学织布,那些藏在日子里的东西,就还在。”


    王二的娘把玉佩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体温。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陈寿要在书里写那么多琐碎的事——写都江堰的水,写锦官城的锦,写农夫的抱怨,写孩童的笑声。因为这些才是江山的骨头,朝代会变,骨头却一直在,换件衣裳,还能站得笔直。


    梆子声响过四更,李叔提着灯笼回去了,染坊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像个疲倦的叹息。樊建把书稿放进织坊的柜里,那里还放着王二的旧铠甲、王二爹的断剑,还有那半块刻着“汉”字的玉佩。


    “张婶,回去睡吧,天快亮了。”他起身要走,却被王二的娘叫住。


    “樊大人,”她指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你看,月亮要落了,太阳该出来了。”


    樊建抬头望去,果然,东方的天际已经染上了一抹淡红,锦江的水面渐渐褪去月色,露出粼粼的波光。远处的田埂上,已经有农夫扛着锄头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他忽然想起丞相《出师表》里的最后一句:“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或许,真正的亡国之痛,从来不是痛哭流涕,而是当一切尘埃落定,看着太阳照常升起,看着日子照常继续,才懂得那些失去的,和那些留下的,原来早就融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王二的娘站起身,慢慢往屋里走。织坊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像一个故事的结尾。可锦江的水还在流,带着月光的余温,带着蜀锦的柔光,带着那些说不尽的兴亡与悲欢,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樊建站在织坊门口,看着太阳一点点爬上来,把锦官城的屋顶染成金色。他知道,从今天起,不会再有“蜀国”的年号,不会再有“汉”字的大旗,可武侯祠的香火会继续烧,陈寿的书稿会继续传,王二的娘没织完的锦缎,总会有人接着织下去。


    因为江山从来不是铁打的城墙,不是冰冷的玉玺,是一代代人心里的那点热,是一碗热汤的温度,是织机转动的声响,是月亮落下又升起时,那句没说出口的“日子还得过”。


    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或许就藏在这锦江的月色里——当“兴复汉室”从每个人心里的热望,变成少数人的执念,当日子被安逸磨得失去棱角,当连月亮都看出了疲惫,灭亡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可月亮落了会再升,江水枯了会再涨,那些藏在人心深处的“好”,那些关于忠义、关于坚守、关于认真过日子的念想,总会像太阳一样,在某个清晨,重新照亮人间。


    樊建转身往武侯祠走去,晨露打湿了他的袍角,却挡不住脚步的轻快。远处的钟声响了,是武侯祠的晨钟,一声,又一声,在锦官城的上空回荡,像在说:别回头,往前走,那些该记住的,早就刻在脚下的土地里了。


    锦江的水,还在静静地流,照过古,也照着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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